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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無力蒼白

2024-10-03 00:57:02 作者: 汪汪汪

  過了兩日,余笙在公司上班時,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眼皮也不斷的跳啊跳。

  中午吃飯時,她給王昭岩打電話說:「我眼皮兒一直跳,不會出什麼事吧。」

  王昭岩笑她:「你還信這個呢?別亂想,明天我們就回家謝罪去。」

  余笙原本是不信那些的,但一整天就是莫名煩躁不安,生理期也沒這麼亂過。

  也許,母女連心,骨肉血親是真的會有感應,當余笙被不好的感覺包裹時,其實,是命運向她伸出了魔抓,正掐向她的咽喉。

  下午三點左右,余笙接到警局的電話,對方沒作任何鋪墊,一下子將余笙推進了萬丈深淵。

  「余笙小姐嗎?」

  余笙:「我是,請問你是?」

  「你母親出車禍了,正在市第一人民醫院搶救,請速來!」

  一個重心不穩,余笙差點摔倒在地。

  

  辦公室里就她一個人,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她想給王昭岩打電話,但又覺得不可以,媽媽不喜歡看到他。

  對,打給哥哥。

  余笙邊往外跑邊撥通余俊的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接,她就不斷的打重複著撥。

  余笙早已買了車,但是這會兒她突然不敢開了。

  「車禍」兩個字還在她耳邊縈繞。

  坐上計程車的時候,余俊的電話終於打通,「哥......」

  一個字出口,人早已哭的不行,預感那麼強烈,預感那麼不好,余笙覺得,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余俊大概也意識到有要緊的事情發生,他緊張道:「發生什麼事了?」

  余笙斷斷續續的表達完意思,「哥,你快去,快去,市第一醫院,媽,媽出車禍了......」

  余笙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進醫院又是怎樣找到急診手術室的,她最後的記憶是那不停閃爍的「手術中」三個血紅的字。

  王昭岩是接到景頭兒的電話後趕去的,景頭兒告訴他,余笙請假時的狀態很不好。

  余俊靠在走廊邊雪白的牆上,他的臉色和牆的顏色混為一體,都是卡瓷白。

  王昭岩無言的陪他站了一會兒,護士過來通知,暈倒的女孩醒了,但是情緒很不穩定。

  王昭岩拍拍余俊的肩膀,然後跟著護士去了余笙所在的病房。

  還未進去,就聽見余笙壓抑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出來,「求求你們,告訴我,我媽的手術很成功,她被救過來了對不對?」

  「你們都是騙子,我要親自去確認,放開我,放開我......」

  王昭岩走過去,對護士使了下眼色,「我來!」

  護士靜靜退出病房,都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安撫住那位近乎瘋狂的女病號。

  王昭岩緊緊抱住余笙,想要給她力量,但是,懷中的人在不停的顫抖。

  王昭岩知道,這回,她是真的害怕毀了。

  「余笙,不到最後,我們都沒有權利絕望,我們一起為媽媽祈禱,她一定能感受到我們的心意。」

  王昭岩輕輕拍著余笙的背,像是給孩童講睡前故事,又想是在自我催眠。

  「走,我陪你去手術室外面等。」

  余笙在王昭岩的安撫下終於平靜下來,一直以來,最了解她的還是他。

  王昭岩扶著余笙回到手術室外,哥哥臉上擔心絕望的表情又再次刺到余笙內心深處的恐懼,王昭岩明顯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慄。

  此刻,王昭岩已經沒了能安慰余笙的語言,他自己的內心裡也有著無窮盡的恐懼。

  余笙輕輕走到余俊身邊,雙眼空洞無神,只有層層水光在裡面來來回回,她說:「哥,媽是不是太生氣了,所以才要這樣懲罰我。」

  余俊聞聲抬起頭,儘管心中悲痛成河,他仍要儘量做一個好哥哥,「你傻麼,媽怎麼會對你做這樣的事情呢?跟你沒關係,不要亂想!」

  余笙哭著搖頭,「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我太傷她心了……」

  後面的話,余笙因為哭泣已無法正常表達出來,但是,王昭岩和余俊都知道她想說什麼。

  王昭岩的世界轟然倒塌,他感覺自己的心正在一點一點的抽離身體,慢慢的,無能為力的,抽離。

  余媽媽在手術室里躺了近三個小時,這漫長的三個小時,雖受煎熬,但也飽含希望。

  直到手術結束,噩耗正式降臨的那一刻,手術室外的三個人同時崩潰到世間的角角落落。

  悲傷無限蔓延,穿越時空回到余笙的孩提時代和少女時期,母親的噓寒問暖和深切關懷歷歷在目,一家人在一起時的那些簡單又快樂的時光將永久的成為記憶。

  余笙覺得,被奪走的不只是母親的生命,更是她此生所有的歡顏。

  王昭岩看著余笙在悲傷中苦苦掙扎,卻什麼都不能做,唯有站在一邊守護著她顫巍孱弱的軀體。

  可是,這最後的一點奢望也被剝奪。

  余笙看著眼前的人,就會想起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她想用盡一切去摒除王昭岩跟這件事情之間的聯繫,可是事與願違。

  最後的最後,所有的因果全回到了兩天前她打給家裡的那個電話上。

  警察說,余媽媽是過馬路時被一輛正常行駛的麵包車撞倒的,她闖了紅燈。

  余笙很想為母親辯解,她不是闖紅燈,她是分不清複雜的信號燈,可這些都已沒有任何意義。

  肇事司機也很無奈,那是一個靠微薄收入養家餬口的勞苦大眾中的一員,余笙失去了母親,他卻背上了巨額債務。

  運送屍體回老家時,王昭岩想一同前往,余笙只淡淡說了句「你別去,我媽不喜歡!」

  這句話,余笙說的是內心所想,但對王昭岩來說,就是最後的宣判。

  余俊將人拉到一邊,「昭岩,她需要時間。」

  王昭岩寧願相信他說的是真的,而不是暫且安慰人的緩兵之計。

  余笙回家奔喪期間,沒有主動聯繫過王昭岩,多少次,他想問問家裡的情況,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他想跟她聯繫,卻也害怕跟她聯繫!

  余笙從老家回來京都,已經是一周後,她沒有提前告訴王昭岩她的歸期。

  那天,陽光正好,早花已謝,晚花綻放。余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靜靜的等著王昭岩下班歸來。

  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余笙準備好拖鞋站在玄關後面,門打開後,余笙遞上去拖鞋,面帶微笑,「回來了。」

  王昭岩的怔愣全被她看在眼裡,她又說:「洗洗吃飯吧!」

  說完轉身去了廚房。

  眼淚在快要落下之前,終於又一次成功的忍了回去。

  王昭岩大概也意識到什麼,他沒有說多餘的話,只是很安靜的配合著余笙的表演。

  一頓飯,兩人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飯菜出自一人之手,吃進去卻沒了之前的味道。

  時間一點一滴的向前,這頓飯總得有個盡頭兒。

  「余笙!」

  「昭岩!」

  兩人同時開口。

  王昭岩緊緊的看著對面的人,足足看了一分鐘那麼久,才艱難開口:「你說!」

  余笙提前打好的腹稿,卻在被王昭岩盯了那麼久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唯有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肆意泛濫。

  她拼命想忍住,可是沒用,悲傷太多,逆流也能成河!

  王昭岩的雙手越過餐桌,輕輕捧起那張梨花帶雨他見猶憐的臉,大拇指一下一下擦拭她臉頰上無盡止的淚。

  他的聲音透著悲愴蒼涼,有對世事無常的無奈,也有無力回天的不甘,「余笙,如果分開可以讓你擺脫痛苦桎梏,我,別無選擇。」

  話音未落,余笙的情緒又到了一個高.潮。

  這幾天接連的哭泣已經讓她沒了大哭的力氣,唯有眼睛裡不斷外溢的液體能證明她的情緒。

  王昭岩起身,繞過餐桌走到她身邊,將人抱起,進入了臥室。

  兩人都將這次當成最後的盛宴,整個過程中,愛與怨,舍與得,痛苦和快樂,多重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兩人將人間摯愛愛而不得演繹到了極致。

  余笙是半夜離開的,她以為王昭岩睡著了,事實是,她的每一個動作發出的每一個聲響都沒逃過他的眼睛或耳朵。

  春末夏初,夜晚的溫度也是剛剛好。

  關門聲後,王昭岩起身走到窗戶邊,那裡剛好能看見小區里通向門口的那條路,路燈將余笙的影子拉的細長,更顯得她形單影隻落寞孤獨。

  余笙沒有告訴王昭岩她接下來的打算,他也沒有問。

  既然要讓她心無旁騖,就必須做的徹底。

  王昭岩在深夜裡打了三個電話,分別打給了余俊、武優優和耿敏禾。

  王昭岩一夜無眠,在床上坐了很久後,又去書房找事做,天剛露白時,他去收拾昨晚的餐桌,在上面看到余笙簽好的離婚協議書。

  他這才想起,兩人不是分手,而是離婚!

  王昭岩看著那張協議書,簽名處,「余笙」兩個字,力透紙背,仿佛通過它們可以看出寫字人用了多大的勇氣和決心。

  王昭岩顫抖著拿起那張帶著余笙名字的紙,然後慢慢癱坐到椅子上,直到「余笙」兩個字變得模糊起來,他終於抬起頭靠在椅背上,並閉上了眼睛。

  眼角有淚溢出,心中卻空白一片。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不如一輩子戀愛下去!

  他突然有些埋怨醫院的某些制度了,病人做手術為什麼必須要直系親屬簽字才行。

  如果沒有在燕歸園項目的那次意外,他也不會想到要趕緊結婚,那麼也就沒有現在的這種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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