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線下暴力1

  次日下午

  A市

  機場裡的人潮每天都洶湧著，尤其是落地後的人們湧出出口，兩邊圍滿了張望著的等待來人的人時。而A市作為首都，國際機場的規模自然更加誇張。

  頭頂的燈光是很冷的白色，底下卻一派雜亂熱鬧。

  

  「楊曦啊！爺回來了！看到我高興壞了吧？」肖洛推著由於從劇組坑蒙拐騙過多而膨脹了近一倍的行李出來，身後還背著師爺激|情贈送的琵琶，一看到接機口那裡站著的一邊不停看手機的楊曦就咋呼了起來，只是她的呼喚太過囂張，使得楊曦在剛抬起頭的同時就不由得黑了臉。

  楊曦一想到她這會兒的郵箱裡塞滿了工作郵件，而且還都是關於眼前這個不長腦袋的人的，而且這個不長腦袋的人還絲毫沒怎麼意識到她現在已經出名了，公然在機場裡一口一個「爺」，就不由得想拔腿就走。

  「你墨鏡呢？口罩呢？把你遮遮好行不行？你是沒什麼粉絲但遲默有啊！」縱然楊曦只想閃身走掉，但身體還是得認命地迎上前去，一邊壓低了聲音開口。

  「啥？那你幫我也推點行李啊，重死了，那個新的箱子裡是漢服，小心點拿，我以後嫁妝呢……」肖洛這邊完全不在狀態，手忙腳亂地把一手上的行李交給楊曦，一邊胡口敷衍她一邊還不忘了炫耀她走後門得來的東西。

  「我的天……」楊曦的面色可以說是很難看了，半晌後只得嘆了口氣，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口罩給肖洛戴上，戴完之後一手推行李一手就拉著她往外走，想趁著沒人發現趕緊溜。畢竟現在這個事態今非昔比了，她剛來到這裡等機的時候就聽到了不少議論「肖洛」這個名字的聲音，八成是肖洛的航班信息不小心漏出來了。

  「別著急啊……」肖洛調整了一下臉上的口罩，瓮聲瓮氣地說。

  「現在這裡好多遲默的粉絲來給你接機來了知道嗎，昨天那個照片上了熱搜，現在網傳你跟遲默的地下戀情正浮出水面……」楊曦說著也覺得哭笑不得，正準備給肖洛灌輸新知識，下一秒就聽見邊上傳來一陣騷動，隱約有個女孩子的喊聲——「是肖洛！」

  「出口那裡穿黑色風衣的！戴口罩的！」

  「快點快點！肖洛——」

  「……完了。」楊曦聽見第一個聲音的同時心裡就「咯噔」一下，再回頭一看，就發現不少在機場蹲點的粉絲已經沖了過來，那移動速度就和後面有狼追著似的，面上的神情興奮得像是要把肖洛生撕了。這批人當中有男有女，女性占大多數，當然，也有不少藏在其中的狗仔和娛樂記者。

  「啊哈？」肖洛跟著楊曦的目光往那個方向一掃，這才反應過來了些什麼，只是已經太晚了，在她剛有所動作想抬起腿跑路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粉絲跑到她面前舉起了小本本，嘴上一邊說著「我不擠我不擠……我就要個簽名……」

  先有一個粉絲堵住了肖洛的前路，緊接著就有一圈粉絲和狗仔堵住了她的後路，完全包圍了起來讓她動彈不得……

  「MV殺青了，和遲默私底下還會有接觸嗎？這次就一個人回A市嗎？」

  「你和遲默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是純粹的粉絲和偶像的關係嗎？」

  「還是說你們在一起了？」

  「這次MV是想公布女朋友的身份嗎？」

  「昨天工作室發的照片，是在暗示你們之間的關係嗎？」

  這其中的問話有些竟然格外的有水準，根本不像是粉絲見到偶像小心翼翼心跳砰砰的應有的反應，就算不是肖洛的粉絲是遲默的，也不算禮貌客氣了。

  ……像是策劃好的，所謂的粉絲都是群演，其實是某些八卦周刊刻意製造的小小新聞。

  肖洛一霎時就蒙圈了，一手還拖著行李箱，忽然就被人群淹沒，滿屏都是通紅的臉龐和嘈雜的問話，一條一條噴出來竄出來甩出來，好像在b站看恐怖片時的彈幕一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至於楊曦，在一開始就連帶著行李箱被擠到最外面去了……

  在人群外面巴頭巴腦看了好久，結果真的連肖洛的一根頭髮絲也沒見著，只聽見周圍「嗡嗡嗡嗡」的聲音。

  忽然發現自己大意了，沒有給肖洛找保鏢來。

  楊曦一邊想著，一邊很不仗義很不厚道地離開了。

  畢竟也就是些粉絲和狗仔，肖洛要是真不表態，誰也拿她沒辦法的，最多說她在機場態度冷淡。

  肖洛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邊被擠得頭暈眼花心裡也很慌張，踮著腳想看看楊曦跑到哪裡去了，然而看了半天啥也沒有，這才真的有了「原來機場圍堵偶像」的視頻都是真的，有了「原來我以後出門真得主意形象了」的覺悟，並對此表示深深的自我譴責。

  雖然這些粉絲的舉動還挺粗魯的，但天知道她剛剛的表現是有多慘澹啊……

  肖洛在這一刻醒悟了，趕緊收拾了儀態，索性也摘了口罩，開口：「不要擠，簽名的話可以的。」

  人群雖然沒那麼躁動了，但仍舊有著越來越多不明事態的吃瓜群眾湧來，機場裡這場面還能有什麼，大明星唄，來都來了不湊湊熱鬧怎麼行？

  於是這排場越來越大，合著還真把她當一線大腕了……

  肖洛從包里拿了支筆出來，就近在一個小本本上簽了名。簽的第一筆還有點恍惚，難不成這才算正式出道？

  「謝謝啊，可不可以問幾個問題啊……」那妹子一拿了簽名看也不看就塞包里了，明顯就不是她的粉絲。

  「嗯？」肖洛也沒有正面回答，一邊忙著給越來越多找到了紙頭條兒的吃瓜群眾們簽名。

  「你和遲默到底是什麼關係啊？吃饃教的情敵們都挺著急的。」那個粉絲問道。

  對於緊跟在後面的話來說，她這句還算是柔和——

  「為什麼總是捆綁炒作啊？女友粉真的心塞。」

  「蹭熱度的吧？是新人的宣傳嗎？」

  「網上說你是A市電影學院畢業的……」

  「不是說也是遲默之前的那個公司嗎？人情債？」

  「那就是帶資入組了……」

  「不是說已經解約了？」

  「那不會是……」

  肖洛堪堪維持住的場面頃刻間就亂成了一團，其間的娛樂記者甚至已經趁機拿出相機對著肖洛一通亂拍，想來是覺得肖洛雖然不算個三流明星，但目前正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之上，這一通報導也會頗有些看點……

  肖洛此刻的面色當然好不到那裡去，距離擺臭臉還有一段距離，但冷淡肯定是不用說的，面前那些照相機的閃光燈尖銳地一閃一閃的，照的人睜不開眼。

  真是刺眼啊。

  這裡的每一句話都淹沒在更多的話語之中，雖然肖洛無法明確地辨別出完整的語句，但那些無端的苛責和惡意的揣測，這麼一輪番夾槍帶棒地上來。就好像一大團的言語指責，相互抱起了團，被審斷的人就不會感到疼痛，而說話的人就不用再對此負責似的。

  可是網上的聲音更多的卻是支持，還沒有如此切膚的尖酸刻薄。肖洛有點想不明白這樣的反常，不是往往在虛擬的世界中，彼此保留安全的餘地，才會滋生更多的指責和謾罵嗎？

  那為什麼現在是反過來的呢？

  還是人們已經把虛擬世界當作了真正的人生，在其中努力地維持自己善良的面孔，而現實世界淪為宣洩的場地，面對面的無端帶來快|感，而面對面的歡喜，則讓人反胃？

  又或者更真實些的，網絡的風向標是可以操控的，不過從最開始的那幾個人的口號開始，「罐頭思維」讓後續的進展都變得順利，人設堅實以後，慣性的帶入和自我高|潮就將宣告一場網絡輿論的勝利。

  只不過現在，眼前這些看似無害的女孩子們，一不小心點燃了另一個風向的火苗，炒作、背景、身份、目的……

  所以原本清楚明白的一件事情，可以走向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極端。

  肖洛在這個時候才終於明白了這個圈子裡她之前迷惑不解的很多事情，原來黑不是黑，紅不是紅，一切只是這些屏幕後面沒有面孔的千千萬萬的人的一時興起，只是那些招搖的幾杆大旗，背後的是非，沒有人願意計較了。

  終究網絡上的愚民，都只是快|感的奴隸。

  「很抱歉。」肖洛忽然提高了聲音開口道，「很抱歉，你們的問題我都有不作出回答的權利。」肖洛重複了一遍她今天無數次的不必要的「抱歉」。

  「但是，」肖洛忽然又開口，這一聲倒是讓某些以為肖洛今天就不打算正面回答問題的面露失望之色的人忽然萌發了新的喜樂，非常古怪的喜樂，是那種事態之外的卻硬是要來湊一腳的新鮮感。

  「對於你們所提出的種種猜測和質疑，雖然對我來說沒關係，將來並不會對我的名譽造成損害，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說些什麼。並不是侵犯你們的言論自由，而僅僅是為了消除我困擾的必要。」肖洛的神色還算平靜，算是拿出了她平日不多的認真專業的態度來回答。

  「首先，我沒有隱瞞我是遲默粉絲的事實。其次，我的家境和大多數人一樣，只到不愁吃穿的地步，無力負擔所謂的後台。至於和公司解約的事情會由我的經紀人發聲，必要的話也會聯繫對方負責人說明。最後，這次和遲默的合作只是運氣使然，沒有摻雜私人感情——」

  肖洛說到這裡的時候本來想打住的，但想想那個「什麼關係」的問題要是再不回答的話反而顯得她心裡有鬼，她要真吃干抹淨了還好說，但她確確實實沒把遲默怎麼樣，所以這個鍋她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