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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一齣好戲7

2024-10-03 00:39:35 作者: 鹿醬

  「你看,有直升飛機起飛了。」順著羅見手指的位置,陸司丞透過窗玻璃也看見了已經起飛的直升機,揚起的風甚至都吹到了他們的臉上。

  同一時間,趴在房樑上的杜森也看見了,他斂下呼吸,當直升機起飛到半空中,露出整個完整的機身的一瞬間,立刻舉槍瞄準。

  子彈直接打中了它的油箱。

  他們兩個迅速地往後退到房檐的另一端,朝另外一個平台跑去。對方沒有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第二架直升機也即可起飛,站在車間二樓的孔笙在它飛過第三車間和第一車間上空時,彈無虛發的擊中了它的螺旋槳,直升機立刻歪歪斜斜的往下快速地下墜。

  白燁趴在杜森身邊,「你說Jack是已經死在了那兩架直升機上,還是還躲在某個地方看笑話呢?」

  杜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狙擊瞄準鏡,悶哼道,「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只知道,我現在要他死。」

  話音剛落,最後一架直升機也迅速起飛,杜森這回直接站了起來,瞄準鏡里甚至都能看清直升機駕駛員的面部表情。

  「再見了。」杜森扣動扳機,子彈破空而出。

  這邊子彈出膛,那邊當陸司丞一行剛剛跑出第一車間,第二架直升機就墜毀在第三車間裡,死傷人數不明。

  第三架直升機搖搖晃晃的也開始往下墜,突然一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手雷穩穩的卡在了它已經逐漸減速的螺旋槳里。

  

  應聲爆炸。

  塵土盡數散去,工廠里安靜地沒有任何聲響。

  「清掃戰場,一個小時後別墅集合。」大約十分鐘後,外面仍然沒有一丁點兒響動,陸司丞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命令到。

  於是包括神武小組在內,所有人都開始成戰術隊形迅速地展開清掃戰場工作,遇到負隅頑抗的一律清除。冉苒和白燁、隆斐一起帶著受重傷的R先行離開,往別墅而去。

  直升機已經停在了別墅旁的停機坪上,冉苒坐在機艙里焦急的等待著陸司丞他們。時間一分一秒的往前走,沒有快,也沒有慢。

  仿佛度日如年。

  另一邊的白燁替隆斐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受傷的部位,剛剛剪掉紗布,山頭就露出了Sin和孔笙,在他們身後就是陸司丞和盛希,羅見和Xu走在最後。

  他們仍然很警惕的一邊往這裡跑,一邊四下觀望。

  誰都不知道路上還會遇到什麼意外。

  「任務結束,就等M國派兵來整理戰場了。」陸司丞第一個上了直升機,坐在冉苒身邊脫下了被血浸泡了的戰術背心。

  之後陸陸續續有人上了機艙,直升機上的螺旋槳開始漸漸地轉動起來,這下冉苒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開始認真地檢查起陸司丞後背上的傷口。

  突然,冉苒聽見了子彈打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判官!」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驚的機艙里所有人立刻拿起槍,冉苒透過舷窗,看見走在最後警戒的羅見瞪大著雙眼,嘴裡突然吐出一口血,然後緩緩地仰面倒了下來,一頭栽進了隆斐的懷裡。

  離艙門最近的盛希立刻抄起杜森靠在椅子旁的狙擊槍,瞄準鏡里是一個正在轉移陣地的狙擊手。

  盛希眼眶一熱,迅捷的開槍。

  命中。

  另一邊的隆斐迅速把不斷冒血的羅見拖進機艙里,冉苒和白燁立刻跪在機艙地面上,開始飛快地把他身上的戰術背心和衣服脫了下來。

  羅見的嘴裡一直不停地往外冒著血,「我……我想我媽……」

  「你現在先不要說話!」冉苒覺得自己的手都在不停的顫抖,子彈擊中了他的肋骨。

  「去最近的軍醫院!」看到眼前的一幕,陸司丞眼睛都紅了,朝著直升機駕駛員吼到。

  ……

  手術室里安靜地只有儀器的聲音在有序的跳動著,冉苒沉著冷靜的進行著每一步動作。她小心翼翼的如同對待珍寶一般,可是額頭上還是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病人是被狙擊步槍近距離擊穿胸骨到達胸腔的,所以肺葉組織受損面積比較大。」

  檢查結果比冉苒預想的還要糟糕,她接過手術刀,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往前走,手術室安靜地只剩下器械碰撞的聲音和監控儀器里微弱的聲響。冉苒聚精會神的按照預定步驟完成著手裡的工作,可正當她準備將彈頭取出來時,胸腔里突然噴薄而出的鮮血瞬間迷住了眼睛,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睫毛上滴滴答答的滴到膠手套上。

  「心率35……」

  冉苒瞄了眼發出尖銳聲音的監控儀,額角再次滾出一層細迷的汗珠。

  「血管破裂,血液滲出……」

  在手術前她就明白,狙擊步槍子彈近距離的傷害有多大,取出的難度有多高。並且子彈一旦進入肺部,生存機率將大幅下降。可她偏不信,因為她永遠都忘不掉自己被陸司丞整的一個人躲在角落掉眼淚的時候,他遞上來的那罐棒棒糖。

  他說,只要扛過去,老大就是你了。

  前些天他還很不好意思的提到今年放假回家相親遇到的小姑娘特別好看。

  今天早上出發前他給的那顆奶糖還在外套的口袋裡。

  你看,明明是那麼鮮活的一個人,笑起來還會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可現在他卻這樣生死未卜的躺在自己的眼前,渾身是血,就連那雙總是笑眯眯的眼睛也毫無知覺的閉著。

  「沒有心跳了!」

  執刀的手頓了一下,冉苒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手術台上昏迷的人開始大量咳血,濃濃地紅從呼吸罩邊緣滲了出來,猩紅一片。冉苒覺得自己可能會因為心跳過快,而當場猝死。

  她緊緊地捏著手術刀,飛快地吩咐助手醫生進行搶救,可那些滾燙的血液卻毫不停留的往外涌,伴隨著監控儀器瘋了似的蜂鳴,白色的床單上很快就泡在了血泊中。

  「冉醫生。」過了一會兒,另一邊的助手醫生經過一番探查後,停下了手裡的工作,轉頭叫了一聲。

  「繼續手術。」

  「人已經沒了……」

  「胡說什麼。」冉苒眼底迅速湧上一層水汽,「我是主刀醫生,我說繼續手術。」

  「冉苒!」突然,有人一把抓住她拿著手術刀繼續工作的手腕,是白燁。他沉聲說道,「你停下來,停下……」

  她任由白燁握著自己的手腕,牙關緊緊地咬合在一起,眼睛瞪得生疼。突然哐當一聲,手術刀從她的手裡滑落,砸在了地上,上頭的血弄髒了褲子。她格外痛苦地抱著頭蹲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宣讀死亡時間吧。」白燁輕輕地蹲在了她的身邊,雙手握住了她不斷顫抖的手臂,緩緩說到。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慢地抬起頭,看了眼掛在一旁的時鐘,眼裡的水汽又厚了一層。「死亡時間二零一六年,二零一六年七月三日二十三時,」冉苒有些哽咽的說不下去,她顫顫的咽了咽口水,「二十三時四十二分。」

  「你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外面通知他們。」白燁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到。

  冉苒一把抓住他的褲腳,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我去。」

  手術室外的紅燈滅了,冉苒從門裡走了出來。

  正靠著牆等在外面的陸司丞看著她渾身是血,失魂落魄的走出來的樣子,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

  「醫生!醫生,怎麼樣了?救活了嗎?!」才出手術室,立刻有一個略有白髮的婦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跑到冉苒的面前,死死地抓著她的胳膊。

  她是羅見的母親,一出事,部隊就立刻派人去把她接來了。

  因為陸司丞在直升機上和江澤匯報情況時說明了他昏迷前不斷地在喊他媽。

  「有可能,有可能他這次就挺不過去了……」陸司丞看了眼已經陷入昏迷的羅見,抹了一把濕透的眼眶。

  說的江澤心口一疼。

  冉苒有些不敢看她那雙充滿了光亮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碰婦人顫抖的雙手。她拉下沾了血的口罩,「羅見……羅見中彈的位置……非常的靠近心臟。所以……在手術的過程中,因為肺葉受損過於嚴重,導致了血氣胸,對不起……」

  聽到她低緩沙啞的聲音,婦人緩慢地睜大了眼睛,一顆眼淚控制不住的從發紅的眼眶中順著眼角的紋路滑了出來。

  她抓著冉苒的手先是突然使力掐進她的肉里,蒼老的手背上狠狠地泛起青筋,而後又脫力般的鬆開。她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往後退了兩步,自言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是穿著防彈衣嗎!不是說穿了,穿了就不會死的嗎!」

  婦人突然撞開站在手術室門口的冉苒,試圖往裡沖,被站在旁邊的盛希和隆斐立刻拽著胳膊攔了下來。「我不信你說的!我要進去看看!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要進去!讓我進去!我要進去看看!!」

  洶湧而出的眼淚弄濕了婦人的臉,她發了瘋似的想要掙脫開桎梏。

  最後她終於捂著痛到不行的胸口跌坐在地上,仿佛要將心頭血哭出來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尖叫出聲。「我的兒子,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啊……」

  很快,蓋著白布的平車被推了出來,婦人將扶著自己的人用力地推開,紅著眼撲過去掀開白布。已經整理好的男人還是那張沉穩的模樣,只是沒有了油彩的臉頰上,那道將近十二公分的傷口雖然被處理過,但仍舊駭人。

  婦人顫抖著雙手撫上他空洞洞的胸口槍傷的位置,心如刀絞般,再一次崩潰,「你痛不痛啊兒子!怎麼會這麼深啊,你痛不痛啊!你告訴媽媽啊!你看看媽媽啊!媽媽在這裡啊!你睜眼看看媽媽呀!你睜眼啊……啊……」

  她哭得痛不欲生,站在一旁的幾個大男孩都沒忍住,偷偷地轉過頭抹眼淚。冉苒心裡也不好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面前這個聲嘶力竭的女人。

  活著已經夠苦了,卻還是總有這樣那樣的意外措手不及的扎在心臟上,按著你的腦袋,死活要你接受。

  冉苒站在原地,後背不斷發涼,連帶著放在身側的雙手也不住的顫抖。突然,有一隻手從背後按住她不停微顫的肩膀,將瑟瑟發抖的她環進自己寬厚的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沒能把他救回來。

  ……

  在天台找到冉苒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陸司丞看著她背靠著牆盤腿坐在地上,身上還穿著淺綠色的工作服,頭髮亂糟糟的,單薄的肩膀也跟著一顫一顫的。他闊步走到她的身邊,彎腰遞上一包紙巾,聽見她不停啜泣的聲音,垂眼就看見她死死地咬著自己已經見血的嘴唇。

  「你還好嗎?」

  冉苒點點頭,可眼淚還是大顆大顆的順著鼻尖滴在水泥地上,怎麼擦也擦不完。

  「明天早上他就要火化了。」

  冉苒又點了點頭,眼淚流到了鼻腔里,酸脹的難受。

  保密單位就是這樣。活著的時候沒有身份,沒有姓名,只有代號和國旗。犧牲後也不能有墓碑,不能有隆重的葬禮。甚至為了保護烈士家屬,還得捏造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死亡原因。

  明明,他是為國捐軀的烈士。

  「羅見才比我大三歲,當初是和我同一批進的雪狼,再一起進的A組的戰友,也是我最好的觀察手。我們在一起喝過酒,一起打過架,一起關過禁閉,也一起上過戰場。」陸司丞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煙霧寥寥,模糊了大半張臉,「我們曾經說過,要同生共死,做一輩子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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