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吳老師的湯

  在陳媽媽住院的這些天裡，南川每過一段時間都會來一次，他說要幫著聯繫國外的醫生，但被陳安然拒絕了，並不是她不想找最好的醫生，而是他們的談話被陳媽媽無意中聽到了，那天，外面的雪快要熔化掉了，但天氣依然灰濛濛的，似是隨時都要下雨一樣，陳媽媽同她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有些語重心長的對她說了些話，大體是她的情況自己已經知道了，就算是去國外接受最好的治療，也是無濟於事，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麼，況且她不是很想離開這裡，人總是有一種落葉歸根的感情，就算最後離開也要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她一直都有這樣的執念，況且外婆身體一直不好，她一直都想在她身邊照顧，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很害怕先離她而去，不過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陳安然，她一直念叨著說想看著她成家，能有一個人繼續照顧她，她也就放心。

  陳安然忽然有些哽咽，看著一臉釋然笑意的母親，突然覺得難過極了，她對母親說，等過段時間她就帶她回去看看外婆，她臉上露出了一種嚮往的神色，似乎想快點回去。

  南川在陳媽媽心中的印象似乎還不錯，她一直笑著對陳安然說，希望能夠看見他們結婚的場面，當時她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承諾什麼，不過回家之後的深夜，躺在床上，看著屋外昏黃的路燈，她確實認真的考慮了這個問題，不過總覺得太早。

  或許還是心中難以釋然以前的那些吧，閉著眼睛依然能夠想起顧承決絕的眼神，心底有些抽痛，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樣，有些難以呼吸，對一個人十年的執念，怎能一夕之間就能消散的了？但現在，她的心裡除了恨，沒有別的。

  …………

  顧承躺在病房裡覺得有些沉悶，他很不喜歡就這樣一直住在這裡，但自從那天暈倒在樓下，顧若的態度便很強硬，說什麼都要立馬帶他回去，因為醫生說他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還一直這樣，只怕會變的越來越糟糕，而且這次又傷到了頭部，雖沒什麼大礙，但顧若還是在他耳邊嘮叨了幾天，他軟磨硬泡才說服她，不過住在醫院是她最後的底線。他一直沒有說跟安然的事情，只說是自己上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去才會暈倒在門口，只是顧若似乎並不太相信。

  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苦澀，終究是說了最是傷人的話，那天陳安然突然跑來對他說『我們結婚吧』，那一瞬間他真的很想答應她，真的很想說他願意，他一直都願意，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沒有辦法改變，他不能毀了她的後半生，讓她一直沉浸在失去的悲痛中，不過，當看著她悲傷離去時的背影，他的心真的很痛，痛到無法呼吸，一瞬間他真的很想上去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可他不能，他除了說那些狠話將她趕走之外，別的什麼都不能做，他不能給她想要的那些。

  門突然開了，他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朝著門外看去，顧若手中拿著個飯盒，朝他笑著，說：「隔壁的吳老師聽說你病了，便自己熬了點湯，說是給你補補，我不好推託，只好帶來了。」顧若一邊說著，一邊將飯盒放在桌子上，順便打開了蓋子，香味瞬間溢了出來「還挺香的，沒想到吳老師不僅課講的好，湯也做的很好，喂，吳老師長的也挺好看的，也算是百里挑一很是出眾的美人兒，而且似乎對你有點意思，你不考慮一下嗎？」顧若半開玩笑的笑著說，將盛在碗裡的湯端在了他的面前「你嘗一嘗？」

  

  顧承搖了搖頭：「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歡這些東西，既然你喜歡，那你留著慢慢喝吧。」

  顧若瞪著眼睛，似是對他的這句話很不滿意：「不喜歡拉到，我自己留著喝，你今天餓著吧，哼！」

  顧若一口氣將碗裡的湯喝完，不過說實話，她似乎也不太喜歡，稍微有一點點油膩，不禁砸了砸舌，連忙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水才稍微好了些。

  顧承笑了笑，沒有說話，但眼裡一副得意的模樣。

  「對了，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我覺得待在這裡有些沉悶，況且醫生說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顧承緩緩的說道。

  顧若白了他一眼：「你要不就在這裡好好待著，要不我就帶你回去，反正二者只能選擇其一，沒有別的選擇。」

  顧承說：「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情況，我覺得至少待在家中是沒問題的，況且這樣一直待在這裡也很無聊，你總得讓我找些事情做吧，總不能真成了廢人。」

  顧若說：「學校那邊我已經找校長說了，他讓你好好休息，所以你還是待在這裡好好休息吧，繼續上課這件事情我是不可能答應你的。」

  顧承說：「那你總得讓我出去透透氣吧，整天將我關在這裡，遲早我會瘋掉。」

  顧若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透透氣倒是可以，只是現在天氣有點冷，外面又結著冰，我怕你又摔倒什麼的，所以你如果想透氣就給我說，我帶你出去散散步，這總可以吧。」

  顧承徹底無奈：「姐~你真狠！」他說的有些咬牙切齒，將頭轉到一邊，不再看她，因為他現在不想和她說話。

  顧若拿著飯盒出了門，她還是決定找個沒人的垃圾桶，將盒中的湯倒掉，雖然辜負了吳老師的一番好意，但也沒有辦法，正當她將湯倒進桶里的時候，旁邊傳來淡淡的聲音，只是在這空曠的樓梯間顯的有些嚇人，那個聲音說到：「湯很難喝嗎？聞著挺好的呀。」

  她一回頭便看家那個熟悉的臉龐，也不能怪她印象深刻，只能怪當時他留給她太深的印象，眼前的一臉似笑非笑的男人就是那天將她撿回家的男人，此刻的神色同她那天離去時的一模一樣，她有些驚訝，在這裡居然也能碰見他，真是緣分。

  「湯挺好的，只是喝湯的人不喜歡這個口味而已。」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蓋子蓋在了盒子上，抬起頭來認真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哦，原來是這樣呀，我還以為很難喝。」男人就是何惜言，對於又碰見她，他也覺得很是驚訝「你是家屬？」

  顧若點了點頭：「是啊，難道你也是？上次在走廊就碰見你了。」

  何惜言說：「算是吧。」他覺得在他心裡，陳媽媽同他媽媽其實沒什麼區別。

  顧若說：「我們又見面了，還真是緣分，人家說見了兩次面的人就是朋友了，只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何惜言」何惜言淡淡的說著，眼前的女子倒是很有趣。

  顧若點了點頭：「是個好名字，跟你很配，我叫顧若，既然知道了名字，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吧？」

  何惜言笑了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說：「如果你以後不喝那麼多的酒，我們倒是可以做朋友。」說完便朝著樓下走去。

  顧若看著何惜言離去的背影，覺得有些尷尬，耳根有些發燙，她覺得下次再見到他的時候，她一定會說「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喝酒。」

  她只是喜歡被酒精麻醉的感覺。

  ……

  在醫院住了兩個多禮拜後，陳安然將陳媽媽接回了家中，因為醫生說可以在家中靜養，留在醫院也沒什麼事情，陳媽媽一直嚷嚷著說要回去，她不習慣醫院的味道，覺得總是沒有待在家裡方便，想了想便辦了出院手續，今天就回到了家中。

  陳媽媽的身體似乎越來越虛弱，胃部的疼痛會時常讓她睡不了覺，飯也吃的很少，基本只能喝些流體狀的東西，有的時候吃進去也會吐出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面色蒼白的可怕，頭髮也掉了稀稀拉拉的，她給買了假髮，她知道她一直都很注意形象，不想別人看見她那個樣子。

  每每看到她一臉釋然的樣子，陳安然的心底都覺得很疼，生生的那種疼，如果可以，她情願生病的那個人是她自己，她替她承受這一切。

  她在陽台那裡買了個舒適的躺椅，以便有陽光的時候可以讓她躺在那裡曬曬陽光，總是待在床上也不好。

  「媽，我打算下個月同南川結婚。」她站在陽台邊上笑著說道。

  「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陳媽媽有些皺著眉頭說道，她知道陳安然都是為了讓她放心才這樣做的「如果你是想讓我放心，完全不必這麼著急，南川不錯，就算我走了，也很放心。」

  她說：「沒有，我想了很久，反正早晚都要結，有什麼不一樣的。」

  「你真的想好了嗎？這種事情一旦定下來便沒有後悔的可能，雖然媽媽覺得南川很好，但這終歸是你自己的事情。」陳媽媽有些嘆息的說道。

  「媽，我已經想好了，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你可以看著我嫁給喜歡的人，看著我幸福，這些都挺好的。」她說著，眼裡忽然多了些淚花，但還是忍住沒有掉下來。

  「你想清楚就好，只要你幸福，媽媽怎麼樣都可以的。」

  陳安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著窗外，心裡忽然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