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記親親

  桑硯向來就很有自制力，只要開始學習就會全身心投入進去。

  

  可她今天翻開書看了半天，卻仍舊停留在那一行上面。

  盯著那道題干看了許久，她終究是忍不住又將手機掏了出來。

  剛剛給陸弋青回完消息後，她沒過多久又收到了沈隨的微信，說他已經到家了。

  【貓咪乖乖】：到家。

  【貓咪乖乖】：圖片。

  沈隨發來的那張圖片是湯圓，它已經爬上了那個貝殼小窩，正窩在中間睡得香甜。

  盯著湯圓看了半晌，桑硯鼻子突然有些酸。

  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好，可現在一個人在房間裡的時候，所有積壓的情緒就開始一齊往上湧來。

  在最初聽見陸弋青的計劃時，她就知道自己會捨不得，可沒想到會這麼捨不得。

  她閉了閉眼，給沈隨回了個表情包，而後點開他的朋友圈。

  【湯圓生氣了，用了兩罐蝦仁罐頭才將它哄好。】

  【你們見過非要用枕頭睡覺的貓嗎？】

  【會跳了。】

  ……

  【初次見面。】

  桑硯一條一條翻過去，發現男生的朋友圈很少，而且設置了僅半年可見，而這半年來的第一條朋友圈便是他領養湯圓的那一天。

  他所有的朋友圈都跟湯圓有關。

  將沈隨的朋友圈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桑硯的心情有些五味雜陳。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跟沈隨攤牌的衝動，告訴他，她每天晚上都會變成湯圓，所以陪著他的那隻貓其實就是她。

  可她的腦海里畢竟還殘存著些微理智。

  就在她紅著眼眶強迫自己繼續看書的時候，卻發現湊巧的是，面前這本書就壓著沈隨當初給她寫的那張紙條。

  紙條被壓了這麼些天，已經重新變得平整，只是當初被揉搓過的痕跡卻沒有消失。

  『啪嗒』。

  很輕的一聲，紙條上的字跡暈染開來。

  這輕微的聲音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桑硯終於控制不住，將臉埋進自己的胳膊肘，哭了起來。

  那些她熟悉的罐頭口味，還有她習慣的枕頭，甚至熟悉的溫度，都不再屬於她了。

  她正哭到興起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究竟是誰啊？！

  這麼不會挑時間！

  桑硯一邊忙著繼續哭，一邊隨手按斷了電話。

  手機清靜了兩秒，而後再次響起，她淚眼朦朧地望向手機屏幕——發現是沈隨打來的。

  補充說明，還是視頻電話。

  「……」

  真的是要命。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眼睛一定又紅又腫。

  桑硯慌亂地將眼淚抹掉，又拆了一包濕紙巾火速往兩個眼睛上按壓了片刻充當冰敷，就在鈴聲快要自動中斷的時候，她才劃開接聽鍵。

  視頻剛一接通，沈隨的聲音就傳了出來：「糖沒給……」

  他的聲音頓了頓，而後語氣有些遲疑地問道：「你哭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今天的同桌也依然不太會聊天。

  為了避免自己的備註從小變態變成神經病，桑硯還是沒有說實話，而是隨便找了個理由：「可能是被嚇到了。」

  「不信。」沈隨直言，「之前在巷道里被堵的時候，你沒有哭。」

  那次她還是被圍堵的對象，不存在那次不哭這次哭。

  「……我那次也哭了，只是我們不熟，所以你不知道。」桑硯急中生智，勉強找了個理由。

  沈隨抽了抽嘴角，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

  生怕他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趕忙換了個話題：「對了，你打視頻過來幹什麼？」

  「今天的糖果還沒給你。」

  沈隨從口袋裡掏出來一顆糖，放在攝像頭面前轉了轉，看那個包裝，是她好久沒吃的玫瑰牛奶味。

  今天過得兵荒馬亂，他雖然揣在口袋裡，但還是忘記了。

  「周一補雙倍。」桑硯仍舊有些沒精打采的。

  「好。」

  糖果的力量總是偉大的。

  跟沈隨打了一通電話，在得到周一會得到雙份糖果的承諾後，桑硯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兩人隔著視頻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雙方都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

  片刻後，沈隨從視頻的一角看到了紙頁的痕跡：「你開始看書了？」

  「之後要參加競賽。」桑硯倉促地將那張紙條挪到旁邊，然後將習題集立起來，讓他能將封面看得清楚一些，「這是英語競賽，你英語很好，要不要考慮一下參加之後的英語競賽？」

  沈隨的英語成績的確不錯，哪怕是之前不聽聽力不寫作文的情況下，也能拿到將近及格的分數，很多題目他還沒有認真看，只是掃了一眼題目就隨手寫了答案。

  而且桑硯之前聽過沈隨讀英語，發音流暢又標準。

  見沈隨沒有立刻回絕，她覺得有戲，便開始加大力度遊說：「雖然現在自主招生都放在高考之後了，但如果在高考沒把握的情況下，也可以用自主招生圓夢啊。」

  「我沒有想去的學校。」

  沈隨低低的聲音傳來。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之前所有的精力都在抗爭，跟父母抗爭，好好考慮一下自己本身還是最近才開始的事情。

  至於想去什麼學校，讀什麼專業，未來做什麼，他從未想過。

  他現在好好學習，只是因為不想比他的同桌差太多。

  畢竟還是同桌，還是距離近點好。

  「你呢？」他看著鏡頭裡的桑硯，「你以後想幹什麼？」

  「我想去全國最好的大學，然後……」

  桑硯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她想上全國最好的大學，但之後想幹什麼，她沒有想過。

  她只知道自己要好好念書，然後考上全國最厲害的大學。

  父母其實沒有逼過她，但她從小就聽著別人的誇獎長大，不知不覺中這些誇獎就已經成為了她壓力的一部分，她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看書，無論什麼時候都在努力，將旁人的那些誇讚一點一點實現。

  可是之後要做什麼，她卻沒有設想過。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陣，沈隨倒是忍不住輕笑出聲：「大學霸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難得的嘲諷讓桑硯紅了臉，她小聲嘟囔道：「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權利。」

  「嗯。」他應了一聲，「那我們來做一個約定？」

  「什麼約定？」

  「一年的約定，一年後的今天我們都要找到自己的夢想。」

  只有一次的人生。

  他們要為自己而活。

  桑硯望著手機屏幕里的沈隨，沖他隔著屏幕伸出小指勾了勾：「好，一言為定。」

  沈隨也勾了勾小指：「一言為定。」

  掛斷電話後，桑硯深吸口氣，在自己的日記本上提筆寫上了一句話：找到自己的夢想。

  由於晚上不用再穿進湯圓的身體裡面，桑硯又變回了以往的生活作息。

  雖然之前調整過的學習進度仍舊可以讓她保持年級第一的成績，但她能清楚地察覺到準備競賽的時間不太夠。

  這本書她已經看了大半個月還沒有看完，裡面還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問題。

  將那些不懂的問題統統標註出來，桑硯立了一個計劃表，要將那些不懂的部分重新再看一遍。

  她又重新變為不動僧的學習模式，除了吃飯上廁所外就沒有離開過座位。

  一直到晚上九點半的時候，她已經看了三分之二。

  照這個速度下去，她在今晚一點之前就可以理完那些不懂的地方，剩下再不懂的部分就等周一後去問老師。

  這也是桑硯的學習習慣之一，再聰明的大腦也有犯軸的時候，所以第一遍不懂的問題要保留下來看第二遍甚至第三遍，不然很容易就會產生依賴別人的慣性，遇到不會的就下意識問別人，而非自己想辦法去解決。

  桑硯為了獎勵自己今天的學習效率，跑去客廳從冰箱裡拿了一塊小蛋糕，準備來個中場休息。

  「晚上記得刷牙！」

  桑母看到她端小蛋糕進去後，叮囑了一句。

  桑硯用叉子挖下一小塊塞進嘴裡，香甜的味道迅速在舌尖上化了開來。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回道：「知道了！」

  她以前的胃口不好，基本吃小半碗飯就飽了，可或許是當了兩個多月湯圓的原因，她的胃口也逐漸向湯圓開始靠攏，今晚明明吃了滿滿一碗飯，可現在還是有些饞。

  一碟小蛋糕迅速就被她吃得只剩個底。

  望著只剩最後一口的蛋糕，桑硯舔了舔唇，鄭重地將叉子對準，決定一定要好好品嘗。

  可她的叉子戳上蛋糕，軟綿的觸感剛剛傳來，一股強烈的睡意便開始洶湧襲來。

  出於條件反射，桑硯下意識地就將目光挪向檯燈下的時鐘——時針在十的位置，而分針和秒針剛剛重疊在十二的位置。

  ……不是吧，她白傷感了？

  桑硯的腦海里只來得及閃過這一個念頭，就臉朝下栽進了書本里。

  等她再次張開眼時，又看見了那張放大了數倍的俊臉。

  「唧！」

  疑惑、欣喜和複雜等等諸多情感齊齊上涌，原本懶散窩在沙發里的貓崽子突然一躍而起，四隻小爪子緊緊地抱緊了沈隨的臉。

  正在做題目的沈隨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

  他將臉上的貓咪扒拉下去：「別撒嬌。」

  「唧唧唧！」

  蠢主人，又以這種方式見面了！

  偏偏沈隨理解錯了意思，一手拎著貓崽子，眼神還黏在題目上：「好吧，就一口。」

  沒等桑硯明白過來一口是什麼意思，沈隨的臉就湊了過來。

  很輕很敷衍的一下。

  但那的確是一記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