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突厥侵襲
2024-10-02 22:25:48
作者: 東北傻狍子
貞觀三年末,突厥數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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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軍進擾河西地帶,賊過如梳,兵過如篦。
對於邊疆的百姓來說,又是一年冷冽稟冬。
漫天碎雪之中,此刻已是夾雜著一片焦土戰場。
渡鴉群盤旋交錯,黑煙滾滾在山頭攀升。
田舍燒毀,旌旗橫折,馬匹伏倒於稠血穢土的車轂旁,婦孺軍士屍骸遍野。
死人堆里,范長河猛地睜開眼睛,赫然對上了死去同僚那怒不瞑目的雙眼,蒼白浮腫。
他伸出手,推開淹沒在頭頂的屍骸,立時從死人堆里奮力站了起來。
胸腔里沉悶難耐,范長河壓抑住喘息,孤身屹立在荒野。
放眼所過之處,儘是模糊的血色,這是一片被突厥摧毀的田寨。
屍體堆疊成山,矢刃摧折,長矛斧鉞戳地而放,恍如人間煉獄。
范長河打量著周圍,從地上抽出一把斷了半截鋒的陌刀,心裡悲痛難鳴。
為了掩護大軍撤退,和自己一同被分撥出來拖延突厥敵軍的弟兄們,全都折戟在於此!
連同這些悲苦的無辜百姓,一起葬送在了田野之中。
但身為一名軍中的陪戎副尉,自己也不過是兵災亂世的無根浮萍,官居九品至下,根本沒有過多的話語權。
和黎民百姓相比,也不過是多了一身甲冑戎裝。
「如今秦王登基已三載,可這入娘賊蠻夷,到底何時能滅?」
范長河望向頭頂陰鬱的烏雲,心裡氣憤,隨後強忍悲痛。
搜索這修羅戰場,開始尋找那倖存的同僚。
滿地的屍體覆著細雪,一雙雙如發白魚目的死人眼睛,盯著范長河。
就在這時。
一陣窸窣動靜從燒毀的田舍間傳來。
似乎有人活動!
「誰在那?」
范長河驀然緊張起來,緊盯著聲源方向逼近,持刀喝問道,「出來!」
話音落下,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半大孩童,從青牆後顫巍地走了出來。
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天寒,渾身都抖成了篩糠,手指生瘡紅腫,怯生生地盯著自己。
「原來是田宅里的生者!」
范長河舒了一口氣,還好不是賊寇野獸,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抵禦。
這名孩童應該是和家人躲避兵災,既見一個,或許田舍里還有不少倖存者。
范長河心裡一喜,從軍多年,他見過不少百姓躲避敵軍的手段。
米麵成磚,柴木成梁。地基鑿空作窖,壘牆夾層已供家人屈居。
天衍四九,而老百姓們總會去尋得那一線生機!
范長河哼哧著氣,剛要上前詢問這孩童家人在哪,卻聽到孩童身旁的青牆,又是傳來一陣撲騰的嘈雜動靜。
不多時,一名蓬頭垢面的老者從中跑了出來。
拉著幼童,噗通跪倒在范長河的面前,哐哐磕起頭。
「軍爺饒命!」
老者涕泗橫流,「我是此地村正,這小兒全家已經死在突厥蠻子手裡,如今孤零一人,懇請軍爺放過。」
亂世山河百姓苦。
看到此情此景,范長河忽然想起了自己那早已病逝的老母,心揪一痛,連忙上前扶起老者。
「村正莫要驚慌,我非那突厥蠻夷,是太宗治下的陪戎副尉,怎會和孩童計較?」
「謝……謝軍爺開恩。」
剛剛起身的老村長渾身顫抖,感恩道,忽然猛地一拍幼童後腦勺,「還猶豫作甚,快謝謝軍士老爺!」
幼童莫名被揍得委屈,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謝謝軍士老爺。」
「不打緊。」
范長河嘆著氣,沙啞著聲問道:「村正,村中可有其他倖存者?且隨我一起搜索戰場,尋覓剩下的兵士。」
「這…..」村長看了一眼遠處的田舍,隨後眼神飄忽打轉,猶豫不決。
范長河見這反應,立時明白了村長的顧慮,村中必定還剩有生者,他這是在恐懼暴露後,被村民恥恨!
但現在絕不是行駛婦人之仁的時候,少一分時機,就多一位弟兄逝去!
「婦人愚見,目光短淺!」
范長河當即怒斥道,聲音洪亮,嚇得孩童一抖,看似在罵村長,卻是在對著田舍廢墟怒罵。
「躲得了一時突厥,還能躲過那山匪不成?
真要待那時匪寇來尋戰場,牆倒人散,婦孺虜去,你我皆成刀下魂,眼下唯有靠兵民合力,方能求得一線生機!」
振聾發聵的叱吒過後,范長河閉上眼睛,聆聽動靜。
手裡的陌刀握得更緊了,心裡倏然一橫。
要是再無村民出來,他就先禮後兵,哪怕把刀架在老村長的脖子上,也要去把那些村民尋來!
好在片刻過後,動靜再次從廢墟中傳了出來,隱隱伴隨著竊語。
不多時,真的有幾名青壯走了出來,目光炯炯而堅定。
「軍爺說得在理,是老朽榆木腦袋不開竅。」
村長嘆了口氣,朝著廢墟大聲道,「你們都聽到了,願出來幫忙的都出來,不願出來的亦不勉強……」
范長河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一邊尋找,一邊朗聲道:
「感謝諸位,眼下什麼處境無需置疑,大家四下找找,能救則救,在賊寇來前盡力而尋,不能救則給個痛快。」
說話間,更多的倖存青壯已是走了出來,有膽大的甚至已經開始翻找戰場,孩童身姿靈活,迅速查找生者,收集兵刃甲盔。
不多時,傷員便搜來了大半。
而就在這時——
遠處馬哼嘶鳴聲乍起,伴隨著哼哧嬉笑聲。
范長河心底一沉,循聲而望,果然見到一夥馬隊奔赴而至!
搜刮戰場的山匪來了!
周圍的村民本能地驚慌無措,隱隱有逃竄的趨勢。
「不要亂!自救者天救之,神明自會相助!」
范長河厲聲安撫道,「拿起兵刃,尋好位置,準備迎擊!」
鏗鏘頓挫的聲音起到了一定作用,有青壯已經拿起鋤頭鐮刀,與范長河並肩而戰。
但更多的村民依舊難掩恐懼,在廢墟間瑟瑟發抖。
「真的會有神明麼?」
范長河捫心自問,更多的只是自嘲,那只是安撫民心的工具,手裡的陌刀攥得更緊。
視野里,黑壓壓的賊寇馬隊即將臨至,頭頂烏雲密布,所過之處補刀傷員,仿佛荒野里的鬢狗。
范長河站在前方,朝鋒刃哈氣暖刀,抑住內心的絕望。
眼見這些賊寇頭頂之上的烏雲愈加濃重如墨。
下一刻。
范長河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厚沉的烏雲壓抑,渾然化為遙無邊際的山巒,朝著賊寇扣下,猶如天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