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魂歸路兮，夢迴廊

  一大早喬苓就醒了，心頭沒有事的她只能坐在窗邊，靜靜看著陰暗不明的天地，突然覺得人生失去了意義，按照往常一樣她準備洗漱，可是當她站在出門要穿的套裝前，身體開始猶豫遲疑，「今天就不去了吧！」，喬苓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

  她放下手裡的牛角木梳子，又重新回到床上，忘記煩惱的最好辦法就是睡覺，這也是逃避現實的良藥，百試百靈，但是她的雙眼開始掙扎抵抗著不睡，無奈之下，她只得坐起來，隨手拿起床邊的詩集，翻了翻：

  到而今，獨伴梨花影，冷冥冥，盡意淒涼。

  願指魂兮識路，教夢也迴廊。

  喬苓輕輕的用唇齒來讀這首詞，每一個字都有韻味，讓她鼻子酸酸的，她想，這首詞還真是適合的自己啊！這樣的悼亡詞太過悲傷，讓讀的人流出淚來，想來自從夏木離世，她從沒有認真悼念過，就連參加他的葬禮，她也只能站的遠遠。

  不過她一直認為悼亡這種事情，只是活人留給自己的出路，夏木死後，她連放聲哭都沒有過，不是她無情，只是她不想忘，不敢忘，害怕時間洪流太過兇猛，沖走一切的塵埃。

  窗邊的向日葵，向陽而生，那跟著初升太陽揚起的花朵，橙明一片，它的影子在地上搖曳不定，姿態優美。

  

  「姨母！」喬苓聽到是麟兒的奶聲，怕他一個人跑出來，就趕忙起身光著腳給他開門。

  開門就低頭見光著屁股的麟兒，在不知道在樂呵什麼，喬苓太=抬眸子的時候，還看到麟兒身旁滿臉蕩漾的周南。

  「早上好！」周南沖她笑，老話說抬手不打笑臉人，但是喬苓莫名有想一巴掌打上去的衝動。

  「早上好！」喬苓禮貌的回應，一切都是剛剛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要換衣服了，你不走嗎？」喬苓低聲問道，一臉認真的模樣，她見對方那人不動，抬頭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不好意思。」周南聳聳肩，衝著喬苓擺了擺手，識趣的轉過身，他想，看來她並沒有看自己的詩。

  喬苓輕輕把門關起來，麟兒開心的在喬苓的床上蹦來蹦去，「姨母，你要和我爸爸結婚嗎？」，麟兒偷偷問道，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喬苓覺得好笑。

  「不會吧！」喬苓告訴他，「麟兒的爸爸是什麼樣子呢？還記得嗎？」她若有似無的問道。

  「爸爸是將軍。」麟兒坐在床邊，兩隻小腿蕩來蕩去，乖巧的樣子很可愛。

  「原來麟兒的爸爸是將軍啊！」喬苓引他，她早知道麟兒的身世絕對不一般，可是四兒不想說，她一直也沒有問，但是如今麟兒看見穿軍裝的周南這麼高興，想來他的家人也有可能會和軍人有關。

  「那麟兒的媽媽呢？」喬苓接著問。

  「爸爸騎大馬。」麟兒說著就跳了下來，沒有聽見喬苓的話，又開始到處跑。

  「別著涼了，快上去。」喬苓梳妝完了，準備給光著身子的麟兒穿衣服，打開門又見周南正在門口徘徊，陽光從樓道里照進來，他的眼剛好看見她的眼。

  「麟兒的衣裳。」周南將手裡麟兒的衣裳遞給喬苓，她知道他在看她，但是她沒在以為的閃躲，面對這樣男人，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進來吧！」，逃避是不可行的，既然自己沒有那樣的心思，那就結束這一切，她說著抓住亂動的麟兒，邊說，「我有一個很深愛的人，那就是我的丈夫。」喬苓一邊給麟兒穿衣服，一邊對身後的周南說，「你這樣，我很困擾，很不舒服，不要在這樣下去了。」

  「那他呢？」周南聽到喬苓這麼直接，沒有回話，他拿起桌上二人的合照，那張黑白的泛黃的照片裡，她笑靨如花，是他沒有見過的樣子，一朵朵的白雲在天空中整齊擺列，草地上的人們都很快樂。

  「他生病去世了，就在幾個月前。」喬苓面無表情的說，儘量不表現出任何情緒。

  「對不起！」周南對喬苓說，他對不起的是自己不知道喬苓的心傷，自己一個人逞強，剛失去愛人的她應該是很痛苦的吧！自己的種種行為無異於雪上加霜，一定讓她很困擾。

  喬苓聽見他這麼說，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看來這不是一個不動情理的人。

  麟兒穿好衣裳，撒腿就跑了出去，喬苓收拾好了，準備下樓吃早飯，卻被周南一把拽住，就聽見他沒頭沒腦的問道，「你願不願意等我？」，喬苓看他一臉真誠，和之前全然不同。

  喬苓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感毫無心理準備，還沒來得及回憶回應，就聽周南接著說道，「那天我在船上遇見你，周圍的一切都是熱熱鬧鬧的，你就那樣從天而降，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看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

  「你讓我著迷，讓我心跳，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可是很快你走了，我從沒有這樣失落過，我以為這一輩子我再也遇不到你，可是就在昨天我又見到了你，當時我真的很開心，心裡就想，周南，你可不能在讓這個姑娘再逃走了」

  「原本我要回去了，可是剛下車就接到明天上戰場的命令，那一刻，我第一個放不下的就是你，所以我立刻就折回來了。小時候，我一直生活在軍隊裡，見過很多姑娘，但從沒有戀愛過，你是第一個，所以我有些慌，有些事情我可能做得不對，但是，我是真心地。」喬苓聽見周南說了一大串，一字一句都流露著情意。

  「對不起，我又何德何能！」喬苓反倒感到愧疚，她抬頭看著周南的眼睛，那濕潤的眼睛讓她想到夏木，她感受到自己的錯亂，但是了；理智一遍又一遍告訴她不可能。

  「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我願意等你，直到你忘記過去，你願意讓我走進你的生活嗎？」周南輕聲說，他淡淡的鼻息撲面而來，讓喬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良久，喬苓的薄唇輕啟，「不願意，我現在一人過得很好。」，喬苓說著。

  「我不會放棄的，只要你不愛上別人就行。」周南輕輕捏了一下喬苓的鼻子，然後溫柔的笑了笑。

  「吃飯了，姨母，爸爸。」，麟兒跑了上來，大聲喊道，今天的麟兒很開心。

  「走，跟爸爸去吃飯！」周南說著就拉著麟兒走了，喬苓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打算讓這件事情就這樣下去，逃避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

  吃完飯時間已經不早了，周南心裡還有事，他要立馬離開，「二姨，我會經常來看你的。」，他對婆婆說，「孩子，有些恩怨，已經理不清了，但是你來都是緣分，我也不能趕你走，我只勞煩你一件事，那就是別對你媽說，我住在這。」婆婆拍著周南的胳膊慢慢說，周南不能理解家人之間有什麼恩怨，她們直到將死的年齡也不遠和解。

  「好！」無奈之下，他只得答應。

  周南看著站在身後的喬苓，眨扎眼睛吧，笑著問，「要不要送送我？」。喬苓不知道改怎麼辦，又想無論怎麼樣，禮數還是要有的，就聽見她說了一聲，「好！」

  時間走得很快，轉眼間四月就要過去了，巷子裡的梨花也都已落盡了，石板路上有兩個相依偎的人影在閃動，周南看到影子裡的喬苓緊緊黏在自己身旁，滿心的幸福的油然而生，身後的喬苓沒有意識到，她只是跟在後面，保持沉默，一路上他們兩個人都沒有話，就這樣走到巷子口。

  「等我回來。」就在離開的關口，周安轉過身來，低頭看著眼下的喬苓呢喃道，那樣的神情像是分別的戀人。

  喬苓不知道說著什麼，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害怕給他沒有意義的希望，「我不會等的。」，她無奈的笑了，「對待這種事情，我實在是想不出兩全的辦法，但是相識一場，希望你不要怨我。」。

  「哈哈哈！我不會怨你，我還要娶你呢！」周南眼見接自己的車來了，他知道喬苓現在的心情，所以她的拒絕他都能理解。

  周南看著喬苓的眼睛，他還是滿心的遺憾，心裡也滿是擔心，他擔心戰火無情，害怕自己再也回不來了，他害怕自己從戰場回來後，眼前的這個人不見了，或者嫁做人婦，或者成為別人的姑娘，害怕自己母親逼迫自己娶別家的姑娘，草草成家。向來意氣風發的周南將軍，在面對自己心愛的姑娘時，也和大多數的人兒一樣，忐忑不安。

  「一路平安！」喬苓俯身向周南行禮。

  不料周南拿起她的右手，蜻蜓點水般的吻了上去，就像平日在文件戳上只屬於他周南的專屬章那樣，他也希望事實也能這樣簡單，那人蓋上了自己的吻，她從此便屬於自己了。

  喬苓沒有閃躲，她知道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看著周南離開的背影，不禁長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