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團聚5

  「這位先生……」一直默不作聲的，被死皮賴臉的魅妖青年稱為「小雪」的女孩突然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臉色緋紅地說：「我好像看到了小悅了，他是不是就在你的身後？他還是那麼害羞，都不下來見我。」

  「他那不是害羞……」我欲哭無淚，差點咬斷了銀牙：「他是在人背後趴久了，自己下不來了。」

  「啊？怎麼會這樣？」小雪瞪圓了美目，片刻之後，想出了一個下策：「那只有一個辦法了，我也找個人去依附，才能跟他交流。」

  我斜了她一眼，這女孩看似乖巧，怎麼淨出餿主意，她說得輕巧，但被她「依附」過的人多半會倒大霉。但我轉念一想，這點子雖不怎麼樣，但卻能直截了當地解決我的困境，尤其還不用我再付出任何代價。

  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患難與共，方為摯友！

  「沒問題。」我聽到她的要求，極為痛快地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躲在我身後打擺子的三個傢伙，「這裡有仨，你隨便挑。」

  

  雖然羅小宗他們看不到這個叫小雪的女孩，但是出於動物的本能，還是敏銳的感受到了危險，個個把身體蜷成一團，哆哆嗦嗦地躲在我的身後。

  「啊，這個女孩好漂亮。」小雪第一個看上的是雙魁，「我想要她。」

  燈光下，雙魁似預感到了不妙，連打了幾個噴嚏。但這並無損她的美，但見她雙眼水汪汪地，鼻頭微紅，像極了韓劇女主角。

  這傢伙倒是挺會挑，但我一把把雙魁攬在身後，又順手如拎小雞般拎出了羅小宗，隆重推薦：「女孩子雖然漂亮，可是體力有限，根本背不動你。你看這個怎麼樣？雖然傻了點，但是有身高啊，而且五官不錯，也算個帥哥了。」

  羅小宗還沒有傻透，像是瀕死的魚般拼命掙扎，在甩開我的手之後，扭身就躲進了臥房，「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死活不肯出來。

  他動作太過迅疾，仿佛身後都留下了高速移動的虛影，我還沒等反應過來，羅小宗就從客廳消失了，當然跟他一起不見了的還有身後的雜妖大部隊。

  「嗚嗚嗚，這個不行啊，他身後跟著的傢伙太多了……」小雪只看了羅小宗一眼，就捂著臉哭啼，「我身單力薄，無法插足啊。」

  「那只有最後一個選擇了。」我一把拉過強壯如畜生般的老黃，像是促銷員一樣巧舌如簧，「看著這大塊頭，這渾身的犍子肌肉，是多麼好的一匹良駒啊！」

  「少奶奶你皮癢嗎？老子是人，不是馬。」老黃一向奉行純暴力不合作原則，剛聽我說了一句，伸手就揚起了壇缽大的拳頭。

  可是還沒等他的拳頭落在我的臉上，小雪就張開雙臂，往他的身上一撲，接著利落地爬到了他的肩頭。

  活似一隻靈活的猴子，哪裡還有半分文藝少女的模樣？而且她爬上去還嘟囔著「湊合著用吧，反正老娘也不介意BL」。

  等等，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的心底突然升騰起不詳的預感。

  「小悅。」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騎在老黃背上，殷切地朝我招手，熱淚盈眶。

  「小雪，分別一個月，我終於又能看到你啦！」我背後的小悅更激動，朝他的女友伸出雙臂，力氣之大，帶得我也一個趔趄向前衝去。

  「哇，少奶奶，你要幹什麼？你別非禮我啊，小心哥們我揍你。」老黃見我作勢要投入他的懷抱，嚇得臉色青紫，連連呼救。

  更噁心的是他還捂著胸口，活似要被非禮的小媳婦。

  「老黃，快點阻止我，我也不想這樣啊！」東西方諸神佛啊，如果讓我投入老黃的懷抱，還不如讓我去死。

  俗話說狗急跳牆，兔急咬人，何況萬物之靈的人類？

  於是就在接觸到老黃身體的一瞬，我惡從膽邊生，猛地抬起一腳，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肚皮上，總算如願拉開了一點我們的距離。

  但老黃從來不是吃素的，在我蹬完他一腳之後，他的拳頭也如流星趕月般直朝我襲來，準確地揍上了我的臉頰。

  這廂我跟老黃在進行著生死搏殺，那廂背上的兩隻魅則以慢動作奔向對方，背景有光芒四射，落花繽紛，他們互相緊抱後連轉數圈，四目相視，含情默默，仿佛有萬伏電壓的火花在兩人的視線中傳導。

  「小雪，我對不起你，不該在天晚上扔下你，一個人走進房間。」

  「不要緊的，小悅，可惜我們死得太冤，執念至今無法化解。」

  「別敘舊了……」我渾身掛彩，氣極敗壞地朝他們叫道，「沒看見第三次世界大戰都快爆發了嗎？還不趕快說完話就走？」

  「不行啊，我們走不了啊。」兩個人相擁而啼，抱得更緊，而我跟老黃的戰鬥則升級到了白熱化階段。

  「為什麼啊……」我再次欲哭無淚，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果然不該聽小雪的話，現在落入了比之前更悲慘的境地。

  「嗚嗚嗚，因為我們是吃火鍋的時候一氧化碳中毒死的，那天父母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我們就想慶祝一下，買了個銅鍋，燒了幾塊炭，還特意去買的內蒙羊肉和新鮮毛肚，結果卻莫明其妙地死了。」

  只是吃個火鍋，有必要這麼講究嗎？而且看他們對菜單的深刻記憶，真不知道念念不忘的是火鍋，還是夭折的愛情。

  「是啊，所以我們惦記著能有一天，在這個本來要做我們新房的屋子裡，團聚著吃一頓飯就好了，然而卻可望而不可及。」

  我聽到這裡，突然心中有些酸澀，停下跟老黃的廝打，瀟灑地打了個響指。

  「就這點小事？沒問題，我們幫你。」

  我簡單跟屋子裡的人說明了這對苦命鴛鴦的願望，雙魁立刻自告奮勇的出去買菜，並且說做火鍋一樣是她的拿手好戲。李大叔也難得沒有異議，還主動貢獻了幾十元鈔票。

  於是在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就圍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前，開始大快朵頤。

  我們在下面吃的熱火朝天，一對情侶則在沸騰的火鍋散發的水汽中，羞澀地手拉著手，相對而坐。

  「小雪，雖然我再也不能夾菜給你，但是希望你不要怪我，我多麼想再跟你享受這人間煙火。」

  「沒事，我什麼時候介意過這個？」小雪笑著低下頭，淚眼朦朧：「你說我傻不傻？此情此景，我突然覺得好像已經做了你的妻子。」

  「如果有來生，希望你還能記得我。」

  「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與你在新的人生中團聚。」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朦朧。

  漸漸身體像是清晨的霧氣，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隨著熱騰騰的白色蒸汽，消失在塵世間蒼茫的氤氳中。

  「嗚嗚嗚，少奶奶……」老黃或許也受到感應，突然拿著筷子嚎號大哭，「這是怎麼回事？哥們怎麼心中突然這麼難過？簡直要憋死我了！」

  「沒事，老黃，快點吃飯吧。」我出言安慰他，又像是在對別人說，「只有忘記悲傷，才能投入快樂的將來。總是執迷於過去，人生永遠沒有出路。」

  但是說著說著，我也跟著淚眼朦朧。

  窗外細雪紛飛，像是點點螢火，點亮夜晚的天空。那輕盈細小的雪花，無依的飛舞在半空，只幾個沉浮，便被風刀吞沒，杳無蹤跡。

  宛如這塵世間那些微薄的纏綿與哀怨，

  轉瞬即逝！

  今日做了一件好事，大家都心情大好，酒足飯飽之後，便帶著微微的醉意，各自打道回府。

  然而剛剛到家，我就突然覺得腸胃絞痛，呼吸困難，漸漸意識都跟著模糊。

  「綃綃，綃綃，你怎麼啦？」媽媽被我嚇得手足無措，「是不是又惹了什麼禍？」

  「沒事……，別擔心……」我額上冷汗直流，只覺得力氣在一點點流逝。果然，被冤魂附身，多半下場慘烈。

  這很有可能是被那個該死的魅妖小悅吸走過多陽氣的結果。

  但是半個小時之後，我再也堅持不住，臉色青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綃綃，別硬挺了，媽媽送你去醫院！」媽媽一貫雷厲風行，穿上外套，架著我就打輛車向醫院疾馳。

  「醫、醫生不頂用的……」我苦澀地笑，哪個醫生能治我的毛病？

  「綃綃，你快別說話了，趕快休息一下。」媽媽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司機快開。

  結果在計程車司機堪比賽車手的高超技術下，僅僅用了十幾分鐘，我就被抬進了醫院的急診室。

  急診室里有幾張床，床上躺著叫痛不停的人。

  「少奶奶……，你也來啦……」我剛剛躺下來，旁邊那張床上的病友就在向我招手。

  「老黃，我對不起你……」看來我猜得沒錯，確實是魅妖作祟，把我們身上的陽氣吸乾了，「如果不是我拉你下水……，你、你也不會躺在這裡……」

  「說什麼呢？」老黃呲牙咧嘴地指了指身邊的一張床上的人：「這是羅小宗……，那邊是雙魁。」

  接著他又遙指了一下前方：「對面的床上躺著的是李大叔……」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驚訝至極，幾乎忘記了身上的病痛。

  「食物中毒……」老黃臉色青白的回答我，「醫生說了，雙魁做的火鍋裡面可能誤攙了有毒的材料，等會兒我們都要去洗胃……」

  我聽到這裡，把頭一偏，眼睛一閉，恨不得立刻死過去。

  神啊，帶我去吧！

  求求你讓我遠離這幫白痴，再也不要跟他們團聚！

  團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