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第二部 替身5
2024-10-02 19:10:25
作者: 多多
這讓我想起了植樹節那天在大巴上做的夢,在飄忽幽玄的夢境中,一個個黑影接連從樹林中走出來,就是這樣對付我的。
這滋味萬般難受,仿佛被巨蟒纏身,肺里的空氣幾乎都要被一股巨力全部擠光。
就在我眼冒金星,只有出氣沒進氣之時。我想起了老黃家那倆一命嗚呼的將軍,登時悲從心來,我不要跟它倆一樣,窒息而死。
況且我好歹也是個人,怎麼能給瞎眼麻雀和大肚青蛙陪葬?
念及此處,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顫抖地把手機高高地舉過頭頂,朝眼前的黑影微微一笑:「你不是要它?給你!」
說罷我輕輕一鬆手,手機「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隨即我又補上一腳,將依舊播放著佛經的手機踢到了講台前的空曠處。
它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當」的一聲摔落在地,居然還在播放著佛經。不愧是名牌貨,果然質量經得住考驗。
就在手機落地的一剎那,我只覺眼前一花,只見竟有兩道黑影同時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了落在地上的手機。
一個是人偶模樣的妖怪,念頌地佛經大概讓它無比難受,恨不得先除之而後快。
而另一個竟是站在門口的老黃,只見他雙目圓睜,大喝一聲,如霹靂金剛附身,就要去搶救他的寶貝。
「老黃,不要過去!」千鈞一髮之際,我眼疾手快地死死抓住了老黃的衣袖。
「少奶奶,你太不夠意思了,哥們我好心借你東西,你居然用腳踢它?那可是我一個學期的午飯錢啊!」可老黃抵死掙扎,宛如被鐵鏈拴住的巨熊,拼命要掙脫我,仿佛那個躺在水泥地面上的不是手機,而是他的親爹。
然而我卻咬著牙,死活都不肯鬆手,如果老黃能看到站在他的寶貝跟前的黑影人偶,不知還會不會如此奮不顧身。
只見渾身散發著黑氣的人偶低著頭,端詳了一會兒地上響個沒完的機器,輕笑一聲,踏腳就往它身上踏去。
成了!中計!
我在心底歡呼一聲!想要跟我斗?再等個幾百年!
果然它一腳踏上去,我沒有聽到預期的屏幕破碎的聲音,聽到一聲建立刺耳的嚎叫。那聲音難聽至極,似鬼哭,又似狼嚎,在暗夜中聽來撕心裂肺,讓人無法忍受。
只見人偶的身軀漸漸變得模糊,它身上的黑霧宛如墨色化入水中,在春日的月光下變得越來越淡。
叫聲太刺耳,我再也承受不住,一把鬆開老黃,伸手緊緊按住雙耳。
而蠢鈍如老黃,似乎也聽到了這可怕的叫聲,再也顧不上搶手機,跟我一樣抱頭蹲在地上,嚇得渾身瑟瑟發抖,脆弱得宛如秋天的落葉。
悽厲的聲音不斷在空曠的教室里盤旋迴盪,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鐘,才漸漸平息下來。我嚇出一身冷汗,慢慢鬆開了手,好奇地抬頭望去。
只見眼前只有空曠的教室,凌亂的桌椅,哪裡還有半個人影?月光透窗而過,宛如冬日清冷的寒霜,將的教室的地面染成一片銀白。
不僅是人偶不見了,連方才濃郁得化不開的瘴氣都一併消失。
「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在耀目的銀白之中,一個紅色的手機仍執著的播放著平緩安詳的佛經。
此情此景,堪稱靜憩寧和。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講台前,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按下了停止鍵。
夜色又重歸寂靜,我在教室里仔細搜尋,轉了幾圈,才在積滿塵灰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斷肢殘臂,渾身焦黑的人偶。
它已經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猙獰恐怖,正無助地躺在地上,五官平平而呆板,沒有一絲生氣。
我此時方如釋重負,長長地鬆了口氣,把它撿起來,扔到了教室的垃圾箱裡。
「少奶奶,這是怎麼回事?」此時已近九點,操場上空無一人,星圖璀璨,明月高懸。我死裡逃生,渾身脫力,跟在老黃身後拖拖拉拉地走出校園。
「你想知道什麼?都是你惹的禍。」我白了老黃一眼,如果不是他,怎麼會有這麼多倒霉的事情發生?
「剛才那可怕的聲音?到底是誰發出來的,教室里除了咱倆沒有別人?還有我的手機明明是白色的,怎麼被你塗成了噁心的紅色?」
「嘿嘿嘿……」我奸笑一聲,指著他珍之愛之的新款手機:「這上面被我塗滿了狗血,據說能克制天下一切大邪之物。否則那個山裡的妖怪怎麼會一碰就會消失?我裝模作樣地用它放佛經,不過是騙它入局,讓它碰到狗血。」
「啊?你真噁心!」老黃濃眉一皺,嫌棄地拿衣角使勁擦他的寶貝:「你跟我要我們家寵物狗的血,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大用處,早知道你要往這上面塗,哥們我死活都不會給你!」
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圓滿解決!雖然老黃的新歡寶貝被我砸出一個坑,他家那隻寵物狗也貢獻了一點鮮血。
但是比起丟掉一條小命,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回家的路上,我一邊騎車一邊回頭看。果然身後再也不見奇怪的影子尾隨,只余春風拂面,花香陣陣,不由心情大好,開心地哼起歌來。
天色漸晚,如穿過車水馬龍,慢悠悠地來到家門口,把自行車鎖在了樓下。
晚風裡送來了一股潮濕的水汽,仿佛誰在附近剛洗過車。我蹦蹦噠噠地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單元樓下,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嗨,我的禮物,你還喜歡嗎?」
那聲音夾雜著幾分金屬之音,讓人聽著難過。我忙回過頭,只見昏黃的路燈下,正站著一個黑衣少年。
他戴著一頂寬沿軟呢帽,穿著黑色的頭蓬,只露出半張蒼白的臉,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
「你誰啊?我不認識你。」我不以為意,就要上樓。
他的衣服似乎都是價值不菲的名牌,我哪有這種土豪朋友?
「沒有認錯哦……」他笑眯眯地說:「這次只是幾個小玩偶而已,以後我還有更多的東西送給你,你可要記得查收。」
黑衣少年說完,朝我擺擺手,露出一絲奸猾戲謔的笑,轉身離去。他的腳步不徐不疾,悠然自得,仿佛有無盡的時光可以虛擲。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附近的精神病院的圍牆倒了,不然從哪裡跑出這麼一個瘋子?
我目送他遠去,直至他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沒,才一頭霧水地回到家。因為晚歸沒有提前打招呼,照例迎來了老媽的一頓臭罵。
不過今晚老媽清脆的罵聲在我的耳中竟是無比的曼妙動聽,老師說得沒錯,幸福果然是通過比較得來。
至此之後,風平浪靜,我的身邊再也沒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十幾天過去,記吃不記打的我也早已把那些可怕的木頭人忘到了腦後。
然而老黃卻不肯就此罷休,天天不是嚷嚷著要我賠他的手機,就是要我去慰問他家的那隻狗。
我被他吵得沒有辦法,暗自盤算一下,怎麼算都是後者比較便宜。
於是我就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頂著暮春炎炎的烈日,拎著幾根火腿就去老黃的家裡報到。
「小仁啊,快出來,你們同學來看你啦。」老黃的媽媽穿著花圍裙,宛如小一號的老黃,從廚房裡衝出來。
她熱情好客,滿臉堆笑地把我讓進客廳,還倒了一杯可樂給我。
在這悶熱的天氣里,那棕色的,冒著氣泡的液體是如此的誘人,我仰起頭就大口的喝了起來。
正喝得開心,只見一隻白色的寵物狗從屋裡跑了出來,蹲在我腳邊搖尾巴。
「哎呀,少奶奶,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老黃趿拉著鞋從屋裡走出來,大大咧咧地剝開我帶來的火腿,俯身餵狗。
「你家這狗叫什麼名字?還挺好玩的。」我一邊喝水一邊問。
「哪裡?哪裡?不就是一隻破狗?還用得著起名字?」老黃明顯底氣不足,閃爍其詞。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聽老黃的媽媽在廚房裡喊,「小仁,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拿東西餵少爺,少爺它只能吃狗糧!」
我看了看那隻搖頭擺尾的狗,又看了看老黃,眼中噴出灼灼怒火。
「少奶奶,你別生氣……」老黃一邊笑一邊朝我擺手,「這是個誤會,誤會!」
「你家的狗叫『少爺』?」我氣極敗壞地問道。
小哈巴狗聽我叫到它的名字,還不失時機的叫了兩聲,似在表示贊同。
「老黃——,我要跟你拼命!」我衝上去就揍他,「怪不得你給我起綽號叫『少奶奶』,原來是拐著彎罵我是狗!」
老黃見我掄著拳頭朝他衝來,嚇得拔腿就跑。
在此後的三年中,我們倆如同結上了掘祖墳之仇。操場中,課堂下,馬路上,時常能見到我們彼此追打……,不,是互助友愛的身影。
短暫而激昂的青春,不是要找個人愛,便是要找個人恨。
不管怎麼說,通過這次的替身事件,我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可供釋放過剩荷爾蒙,抑制青春期綜合症,有益身心健康的憎惡目標。
也不算得不償失。
替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