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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尾聲1

2024-10-02 19:05:07 作者: 宴阿心

  徵國二十八年秋,皇上駕崩。

  皇帝遺詔,三皇子裴滕繼位。

  皇帝駕崩,國之喪事,舉國哀奏。

  皇宮中處處充滿了哭泣的聲音,哀怨的如同千百個受傷的靈魂在皇宮中飄蕩,人人雙眸紅腫,垂頭拂拭面頰上的淚痕。

  真悲傷,還是假悲傷,都要哭一哭,不哭便是大不敬。

  正如純昇與烏柏薇所預料的,一絲不差,皇帝和支軼一般,死在了香爐中的香燃盡的那一刻,可悲的是,皇帝與支軼不同。支軼有的救,而皇帝沒得救,那一顆藥丸,世間絕有,純昇給了應該活下去的人。

  裴滕帶著純昇,在老皇帝還並未斷氣的時候便去跟前伺候著,宮中的人聽說皇帝病危,也都來看他,卻被裴滕私自做主擋在了門外。

  皇帝瞪大眼睛看著裴滕,費力的抬起手指,指著裴滕的鼻子,想要破口大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幹張著嘴,感受喉嚨的苦澀,和想喊人卻喊不動的絕望。

  裴滕笑了笑,看著身後的純昇,「原來,這藥還有讓人成為啞巴的功效?」

  

  皇帝更加氣憤了,焦灼的喘著粗氣,臉色青紫,盯著他們二人。

  純昇眼角帶著一絲笑意,看了眼裴滕。

  裴滕走近,「老頭子,你還當你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你說了一輩子,今天終於可以閉嘴了!」他猛地一扯,將掛在床側的帘子帶著珠子都給扯了下來,隨手扔在地上。

  「今日過後,我就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裴滕揮起雙手,拳頭緊緊的握著,像是厄住了整個國家的命運。他閉著眼睛享受著,馬上——馬上——整個江山都將是他裴滕的,再也無人能阻擋了。

  純昇站在裴滕的身後撇著他,斂目看了看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老皇帝,他的臉色已經形容不出是什麼樣子了,就如同那炭爐里燒盡的灰,沒有一點生氣。

  純昇在他眼中看出了他已經明白,這一切都是裴滕所謂。

  老皇帝眼中的無奈,悲愴,和悔不當初,都被純昇一一收進眼底。

  他此刻在嘆息吧?為何這麼多年會養出來一個弒君殺父的白眼狼?為什麼最終害死自己的會是自己的親兒子?他此刻在懊悔吧?如若當初將他掐死在娘胎中該多好,如今給整個國家留了個禍患。他懊悔當初沒有直接讓裴崇登基。他此刻在懷念吧?在懷念那個真正有抱負的二兒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究竟漂泊到了哪裡。

  他到死,都不清楚,裴滕到底做了多少事情。他還殺了他最愛的陳妃,這些老皇帝死也想不到,會是當初一個孩童做出來的事。

  養虎為患,一向驕傲自滿的老皇帝是不會明白的。他以為他能牽制住兩個兒子,讓兩個兒子都為他效力,殊不知,每一個兒子都是別有用心,不知何時,就算計到他的頭上了。

  「你……你……呃……」老皇帝躺在床上,雙眼中兩顆泛白的眼珠往外凸起,似是下一刻就要彈出來,他依舊伸出一個手指指著享受的裴滕,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中擠出了三個字。

  裴滕聽到老皇帝還能說話,便掙開了自己的雙眼,垂著頭居高臨下的看了看他,蹲在他的床榻邊,似是要跟他說說話,算是最後的告別。

  裴滕邪魅的揚起嘴角,如同鬼魅,「你不會想說這樣的老話吧?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對朕?」

  老皇帝依舊張著雙唇,目光鎖死裴滕。

  裴滕像哄著襁褓里的嬰兒一般同他說話,「老東西,付出不一定總是有回報的,誰讓你當初生了我呢?當初你要拋棄的是我而不是裴滕那個狗雜種,怕是也不會有今天這樣悲慘的下場了吧?」

  「你是怎麼登上這皇位的?」裴滕站起來,甩甩袖子,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不也是弒君殺父才坐上這個皇位的麼?我如今,不過是當兒子的向父皇討教幾招罷了!比起你年輕時所做的一切,我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罷了!哈哈哈!」

  他近乎瘋狂的笑著,可唯一能夠鎮壓他的人已經倒在床上不能說話了。

  裴滕忽然彎腰,掐住了老皇帝的脖頸,手上的青筋暴起,「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把你當父親看待!你生出我來就是個錯誤!還有……告訴你一件事,你最愛的陳妃,小野種的娘,也是我殺得,是我下毒殺的!你……也是我下毒殺的!」

  他此刻有些不受控制,整個人瘋了一般,手上的力氣越用越大,而老皇帝越是掙扎,便越是惹怒裴滕,純昇看著他想要將老皇帝的脖子掐斷,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攔著他,「殿下!您不是弒君……皇帝是病死的,他是病死的……」

  純昇柔軟的聲音如同春風打在裴滕的心上和手臂上,撫平了裴滕近乎瘋狂的心,她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使裴滕緩緩鬆開了險些掐死老皇帝的手。

  純昇撫慰著他,讓他平靜下來。

  裴滕似乎也才明白,「是啊,老東西是病死的,不是被殺死的……我才不要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此時此刻,他依舊大言不慚的說自己並非那不忠不孝之人。

  純昇長嘆一口氣,方才他怕是要走火入了魔,如今的神情算是平靜下來。

  裴滕偏頭,看了看床頭那燃起的香,僅有一寸了,只要再等一會兒,皇位就是自己的了。

  他對純昇道,「找國印!」

  裴滕了解老皇帝,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定會將國印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老皇帝就是這種人,他即便讓整個天下都來爭奪自己的國家,也不會將皇位傳給一個自己不願意傳給的人。

  老皇帝的執拗和卑鄙,老皇帝幾乎全都學到。

  純昇要做的,就是讓裴滕得到國印,因此她必須用心去找。

  這裡面她不是很熟悉,因此也不知道何處有機關,但是她仔細的想了想,應當是知道了國印藏在哪裡。按照老皇帝的性子,他會把國印藏在和他一同下葬的東西里,而聽說,他生前最喜歡的,便是他頭下這個枕了二十多年的枕頭。

  純昇走到床榻邊上,對裴滕道,「殿下,枕頭……」

  裴滕聞聲趕來,見皇帝果然僵硬的面目上帶著一絲恐慌,如此便確定了國印的位置。

  裴滕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便將皇帝的枕頭扯出來,徒手撕開了金絲的枕頭,果然,裡頭藏著一塊國印。

  裴滕將國印捧在手上,吩咐純昇,「拿聖旨來!」

  純昇在桌案上將還未寫過的聖旨遞過來,為裴滕磨墨,裴滕就這樣看著老皇帝,金燦燦的國印在他手上,與他融為一體。

  他數著他的呼吸,她也在數著。

  一聲……

  兩聲……

  三聲……

  四聲……

  五……沒有第五聲了。

  床頭的香燃盡了,皇帝的命也盡了。

  裴滕笑著蹲在了床榻前,「快!」

  純昇攤開聖旨,將站好墨的筆送到裴滕的手中,裴滕讓老皇帝握著筆,自己握著老皇帝的手,模仿他的自己,擬好一份遺詔,而遺詔的內容,自然天下皆知。

  「奉天承運,先帝遺詔,三皇子裴滕繼位——」

  沒有任何的誇獎,只有繼位二字,卻足夠撐起所有的分量。不過兩個時辰,裴滕登上皇位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徵國。

  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徵國易主了,那個不懂民生的裴滕,登上了皇位。

  裴滕如願以償,並沒有任何阻攔的登上了皇位,他以最優厚的葬禮給先皇辦喪,並聲稱,登基大典會在一個月後舉行,而這一個月,舉國為先皇默哀。

  如此在人前的形象,倒還算是個孝子。

  裴滕就這樣登上了皇位,純昇第一次遠遠的在後面看到裴滕穿著孝服坐在那晃眼的皇位上,覺得格外的刺眼,心也格外的痛。

  她知道裴崇不會貿然行動的,因此也沒有著急,她就看著他如願以償的坐上那個皇位,便讓他享受半日。

  夜裡,裴滕破天荒的沒有將解藥給純昇,純昇臨近一個時辰了,才去找裴滕。

  如今的他跪在老皇帝的棺材前,目不轉睛。

  純昇悄悄的走到他身後,這間屋中僅有他一人,也不必忌諱什麼。

  純昇向他行禮,「皇上萬安——」

  「起來吧……」沒什麼語氣,但總歸讓純昇聽著不適。

  「皇上,今日的解藥,還沒有給純昇……」純昇道。

  裴滕面無表情的望著棺材,「朕今日太忙了,險些忘了,你先回去吧,稍後就派人將解藥送到你宮中。」

  「皇上……」純昇還想說,稍後是什麼時候,她如今看他,分明就是殺之而後快的模樣,他登上了皇位,便要立刻清除掉自己。

  她的言語很快被裴滕制止,「回去!」

  「皇上!」她只能做最後的掙扎,如今這般情形,顯然是他想讓自己死,而如若他還不給解藥,她就只能將這件隱瞞許久的事情告訴陳彧,讓陳彧去滕王府偷解藥了,而陳彧恰恰也是裴滕的眼中釘,他會在滕王府設好局,所謂的偷解藥,就是讓陳彧去送死!

  此時,忽然有人從外面來報,「報——皇上,滕王府大火,無人生還,如今大火已蔓延到別處!」

  「廢物!快去救火!」裴滕怒吼,身體上卻沒有任何的行動。

  滕王府大火?無人生還?他這是何意?為了將所有的解藥毀掉,不惜犧牲掉整個滕王府所有的侍從?

  裴滕,你真是好伎倆!

  純昇不再多言一句,便轉身離開。

  沒有解藥,自己的毒三日就會發作,裴滕這樣的人,他一定會斷了自己所有的路,而從前的藥都是當著裴滕的面服下,連個底子都沒有,烏柏薇研製解藥都來不及!

  如今,走在荒無人煙的路上,純昇才真是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

  渺渺人煙,浮世走一遭,不過如此。

  正當純昇覺得人生無味時,被一個黑影籠入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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