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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浮生故夢3

2024-10-02 19:03:51 作者: 宴阿心

  阿浮這一走,就是五日沒回來。

  小君子想去找,可又不知道,到哪裡才能找到他的阿浮。

  他繞了整個郭城,都沒在橘子攤前尋到阿浮。

  無奈之下,他只能日日守在未名橋下等著,期盼她什麼時候再出現。

  因為,他為她買了一件她一定很喜愛的東西。

  他想要等她回來,送給她。

  可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小君子的一雙眼睛望穿了秋水,就是望不來阿浮。

  第一日,他還默默的在未名橋下等,第二日,他心中便有些慌張與想念了,第三日,他匆匆的走了一半的郭城,都沒尋到阿浮,第四日,他走遍了整個郭城,也沒有阿浮的蹤影,第五日,他又哪都不去,死守在未名橋下,等阿浮回來。

  

  第六日,阿浮回來了。

  阿浮白日裡回來的,她出現在小君子面前時,雙腿一瘸一拐的,腳步蹣跚,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小君子見到她,急忙上前攙扶她,讓她慢慢的坐下,背後靠上未名橋。

  「你怎麼會這樣?」小君子看著她手背上的傷,心疼不已,見她也不似從前那般開朗了,便氣憤的問著。

  阿浮笑了笑,將手背上的傷藏在自己的另一隻胳膊下面,看著她,仍是天真無邪的樣子,「無礙。」

  「到底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啊,怎麼回事!」

  小君子怒吼,讓阿浮不禁心裡一顫。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一個少年,眼中滿是心疼的看著自己,青筋暴出,似乎想要把罪魁禍首千刀萬剮,這樣的小君子太可怕了。

  阿浮努力的按下焦躁的小君子,笑著看他,「沒事,我沒事……你冷靜一下,我再同你講!你若是不冷靜,我便不同你講了,你就一輩子想著吧!」

  阿浮這麼說,小君子無奈,只能壓住自己竄天的火氣,憤然的坐在她身旁,「說吧!」

  阿浮笑了笑,笑他孩子氣。

  過路的行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吵架呢,誰能想到,男孩是因著他最心愛的女孩受了傷,才如此情況的?

  「我和家裡人脫離了,從今以後,我就真的是沒有家,無依無靠,要在世上漂浮的人了。」女孩百靈鳥一般明亮的喉嚨裡帶著淡淡的憂愁,這樣傷感的話從她口中說出,還帶有一絲的希望,讓人不至於絕望到谷底。

  小君子握著她的手,皺起眉頭,「我聽不明白。」

  他從來不問阿浮家裡的情況,阿浮也從來不告知她,她忽然有一天告訴他自己沒有家了,他實在無法明白。

  阿浮的嘴角仍是帶著明媚的笑意的,「我的養父養母,他們待我不好,我這次回去,就是同他們講好了,從今往後,我和他們再無瓜葛了。」

  「所以……」小君子看了眼渾身是傷的阿浮,「你身上的傷是他們打的?」

  阿浮又急忙按住他,生怕他再衝動跑出去,「誰打的都不重要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挨打了。」

  她的笑能驅散世間所有的霧靄,他喜歡。

  他雖然心疼阿浮,可聽阿浮這麼說,便也只能作罷了,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自己以一個要飯的身份,告官都告不贏,但他不管,他只知道,不能讓阿浮受到任何傷害。

  阿浮也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才用了五日的時間,與家裡斷絕了所有的聯繫,從今往後,阿浮就真的是阿浮了,浮浮沉沉,形單影隻。

  阿浮的眼角有淚,嘴角卻是笑著的,她將挽起的衣袖放下來,「好啦,我要去幹活了,總要能養活自己不是?」

  小君子真不知道,阿浮怎麼就能永遠這麼充滿活力,對生活充滿希望。因為他不知道,阿浮的心中有一腔熱血,她只想要銀子,而她始終相信,只要憑自己的雙手認真勞動,便能抬高自己的身價。

  小君子見她還要起來,急忙攥住她的手腕,用力的拉住她,不讓她起身,「你不能走!都傷成這樣了,休息一日都不成嗎?」

  小君子訓斥著,原本嚴肅的口吻中,卻帶著滿滿的關懷。

  阿浮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我不幹活,我們晚上還怎麼吃肉包子?你這幾日都是怎麼度過的?」

  小君子才不會告訴她,她離開的這幾日,他每日只吃半個燒餅度過。

  「歇一日,我給你買了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她都不相信,連飯都吃不上的人,能買什麼好東西。

  只見他從衣襟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把梳子,雖算不上好木,但也能入的了阿浮的眼。

  阿浮看著小君子把梳子送到自己面前,她怔怔的看著他,小君子抖抖手,「接過去啊!」

  阿浮不說話,一陣潮紅湧上了兩個面頰,她垂著頭,小聲問道,「你……你知道送梳子意味著什麼嗎?」

  他讀過那麼多書,如若不明白,便不會買這個東西了。

  「我知道,梳子是男女之間的定情信物。」小君子面不改心不跳,對阿浮鄭重的說道。

  「那你還送……」

  阿浮話還沒說完,便被小君子一把將梳子塞進懷中,「我就是要送,送你你就拿著!」

  梳子自己入了懷,讓阿浮不得不收。

  她歡喜的握著梳子,左看右看,都覺得喜歡,可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犀利的問,「你飯都是吃我的,哪裡來的錢買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常聽說書先生說,有男子藏私房錢不交給夫人的,說!你是不是白日得了錢偷偷藏起來了,不告訴我?」

  她說著,便上下其手的對小君子胡亂的摸,摸得小君子直癢,躲都躲不開,可若是用力,又怕傷了她,所以只能自己朝一旁躲著,他看著阿浮,「不要鬧了,好啦!我是用我一個月的銀子給你買的梳子。」

  他握緊了她的手,「你喜歡嗎?」

  阿浮抿嘴偷笑著,幸福的模樣洋溢在臉上,「……喜歡……」

  翌日,阿浮的髮絲梳的異常整齊,還換了髮型,從前她都是束著最簡單的用手就能紮上的頭髮,如今有了梳子,她的青絲垂在腦後,如同一條黑長的瀑布。

  一日下來,阿浮握著一日賺的銀子,拿出一個銅板來藏好,剩下的銀子她數了數,剛好能買三個包子。

  賣包子的攤子其實離阿浮的攤子不遠,阿浮只要過一條街便能到攤前去。

  賣包子的大哥哥每次見到阿浮都要笑一笑,他打開籠屜,正好剩了三個還冒著熱氣的包子,不等阿浮說話,包子就被他用牛皮紙包上,送到阿浮手中。

  阿浮的手要捧不下了,她問道,「陳大哥,今日的包子怎麼這麼大啊?」

  「是嗎?還是以往那麼大啊。」

  阿浮的笑能感染太多人了,她一笑起來,賣包子的陳大哥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走啦,你也早點收攤吧!」

  「好嘞!」

  阿浮的步履輕盈,腳下好似生出一朵朵蓮花一樣,留下芳香。她走後,賣包子的人也收攤回家了,路上的最後兩個小攤,也沒有了人。

  阿浮的包子日日都給小君子吃一個,小君子也發現了,他手上的包子越來越大,從前的一個包子並不能填飽肚子,如今大半個下去,便吃不上其他東西了,也不知是他們的胃餓小了,還是包子變大了。

  小君子看著阿浮道,「明日買兩個包子吧,你一個我一個,這樣就夠吃了,你如果不夠吃,我還可以分給你一點。」

  孩子的世界,重來不會在意,是誰給誰多一點,誰給誰少一點。就像這包子,都是用阿浮的銀子買來的,但阿浮從來都不在意自己是付出的多的那一方,因為她心甘情願。

  阿浮點點頭,「好。」

  小君子將自己今日賺的幾個碎銀子給阿浮,「這是我今日賺的銀子,你留著,攢起來。」

  「好。」

  阿浮也不推辭,在她心目中,他們是彼此的親人,銀子已經不能是他們關係的阻隔了。

  更何況,兩個同樣悽慘的孩子,誰有資格嘲笑誰?

  他們日日就這樣,竟然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年。

  他們好的像一家人,親的所有東西都要分給對方一半,有時小君子和阿浮都掙不來錢時,沒有包子吃時,小君子要來的一塊難吃的饃饃,阿浮都要吃一半,她不是想吃,也不是餓,是因為小君子要拿不好吃的東西填飽肚子,那阿浮也要和他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新年將至,因著家家戶戶都要買些東西屯著,阿浮的生意好了起來,有時一日都能賺上一兩銀子,而小君子,也因為新年有人家需要僱工,他去給人家做苦力的機會多了,也能多賺上許多銀兩。

  兩個人還是吃兩個肉包子,而剩下的銀子,二人會在吃完包子之後,靠在一起,放在腿上,一點一點的反覆數著,數完一遍就再數一遍,仿佛它就會多出一點似的。

  數的累了,總會有一個人先從幻想中出來,逼另一個人到現實之中。然而穿著單薄破舊的二人,便抱著團,取著暖,在雪夜裡瑟瑟發抖,度過這寒冷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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