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癩蛤蟆與美人魚
2024-10-02 18:59:39
作者: 咕咕雞
她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的響亮哭的元氣十足,像嘹亮的哨聲驚走了白鴿,豆大的淚珠圓滾滾的從臉頰上噼里啪啦的滾落,連同她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羽凡你傻不傻啊你可以打我她們針對的是我不是你你為什麼傻乎乎的打自己啊你大笨蛋大笨蛋!」
小莫恬酣暢淋漓的哭著,連著說了一大串話,風一吹,連續的眼淚串成串,在空氣中划過一個深深的弧線,飽滿地墜落。
她甚至不去理會羽凡氣急敗壞的低吼,「還嫌不夠丟人啊你呀,小笨蛋哭什麼哭嘛。」
他一邊低吼,一邊無奈的想,女孩兒還真是無可挽救,為什麼對待這樣一個本該榮耀的時刻,視而不見,輕而易舉地破壞了他用兩個狠狠的耳光才烘托起來的莊嚴的氛圍。
他好奇的想,女生們還真是一種奇怪的小動物,為什麼她哭的如此的響亮,同時又是如此的樂在其中!
夕陽後面的屋脊上,就在這個時候,小莫恬恍惚的覺得上面坐著一個老爺爺,他手裡拿著五顏六色的風車,風一吹呼啦啦的旋轉,流轉著這個世界上她未曾見過的顏色。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聽到自己的背後有某種骨節錯落的聲音,咔嚓一聲,可又一點不疼,倒像嘆氣,一個嚎啕大哭,一個手足無措的兩個小孩兒,落日的餘暉和輕微的嘆氣聲籠罩著他們。
小莫恬變成了膽小的兔子,羽凡哥哥變成勇敢的小熊。真是奇怪啊,小莫恬希望,小兔子可以一直的在小熊身邊。還是一隻瘦瘦的白色的熊,想到這兒,小莫恬咯咯的笑了起來。
可有些事情該發生的誰也阻攔不了,他們只能努力的讓自己活得再瀟灑一點兒,慘然一點兒,美麗一點兒,才能完成最後的壯美的飛翔——因為就算是上帝老爺爺也無法改變任何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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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可以選擇,我想談一場壞人和壞人勢均力敵之間的愛情,各自見過對方的好與不好,是兩個薄情寡義心懷鬼胎悲觀主義者之間,是千帆過盡金戈鐵馬浪子之間的,互相看透對方的底牌,了解彼此的陰暗,然後我們依然歇斯底里的深愛著對方。有時候愛情不是什麼真善美,只是你隨手擰開了煤氣灶,我笑著劃了一根火柴。
呂莫恬的臉第十次植皮的時候,依然疼痛難忍,你不能要求因為次數的過多疼痛就此減輕——呂莫恬發現這是一個荒謬的謊言的時候已經被送進去手術室。
她疼痛難忍的出來的時候,身邊的那個壞人之間的愛情實施者不見了,是呀,她欺騙了黃簡歌,他是不會再回來了。
她以為就要在病床上,孤獨終老,真正的壞的愛情,才開始到來。
呂莫恬和呂尋之間,最美麗的愛情,還真不是黃簡歌聽到的那個版本,最美的愛情最壞的愛情就在這個充滿有消毒藥水的醫院裡發生了。
呂尋常常笑著調侃:「在醫院裡談戀愛是很酷的事兒。」
那時候,呂莫恬還不能放肆的笑,她戴著大大的口罩還有碩.大的墨鏡,帽子和呂尋欣賞美景。
說是美景其實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恨不得躲在棉被裡,那年冬天真冷呀,人人都裹上了嚴嚴實實的羽絨服,帽子,這次植皮手術的日子本來可以往後延遲的,可是呂尋說,冬天不容易滋生細菌。
呂尋那會兒還陶醉在自我明智的感動里,呂莫恬就笑著最快開心了,「真好,要是以後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大家都可以戴口罩了。」
「哎呀,今天夏天要有非典就好了,大家都跟我一樣。」呂莫恬怪叫。
「壞女人。全天下的人都得了非典你也跑不了。」呂尋也跟著怪叫,他輕輕的拍打著她黑色羽絨服身上的雪花。
「村上春樹說了,癌症的人不可能遇到火災。」
「村上春樹?那個小日本?」呂尋楞了一下。
「你這個沒文化的。」呂莫恬對著空氣翻了一個白眼,怪叫這巧笑嫣然。
回到病房,那種疼痛絲毫沒有因為剛才的美好心情而消失,反而變本加厲,這種疼,呂尋的擁抱跟它比起來那溫暖簡直微乎其微,她就這麼被他抱著,她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你給我打一針止疼針吧?」她仰起臉龐,問他,呂尋依然的搖搖頭,他這麼堅決就是因為那止疼針的副作用太大。呂莫恬的脾氣開始變得的暴躁。
無法言說的苦痛,出氣,眼淚不爭氣的流落下來,滴在他的手背上。
呂莫恬悲哀的想,就算是眼淚也不能一路暢通無阻的流下去了,那些眼淚要不乏辛苦的途徑凹凸不平的疤痕,划過滿目瘡痍的表面,然後像一個新生兒,艱難的隕落。
她們的痕跡大概就像地圖,版圖,反正是形狀各異。
你看,醜八怪連哭都是一件扎心的事情,這麼胡思亂想的打發疼痛,那種折磨人的灼痛又爬上來,像一千萬種蟲子在啃噬心,啃噬神經。
他把她抱在床上,「又疼了是嗎?」像公主一樣放在床上。
呂莫恬的暴躁就是在呂尋問完這句話,借題發揮的活躍起來,毫無徵兆的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就砸向呂尋,——這可是千年練就的本領呢,有時候呂尋站在門口,也保不齊的被狠狠地擊中,那些輕飄飄的水杯,裡面正好盛滿了三分之一的水。
呂莫恬無聊的時候計算過了,只有三分之一的水才會準確無誤的潑灑在他身上,也準確無誤的不會弄濕床單。
「你給我滾!呂尋!」呂尋有時候還要順便接受她歇斯底里的大叫,那些日子,他就是她的一切,也是他要承受的一切。
有時候水放的多了,就飛濺呂尋全身。
他媽的什麼是壞的愛情?呂莫恬躺在床上想,那一定不是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虛情假意,比如在那個洗手間樂顥暄說要陪她的愛情,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的意淫,而眼前這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才配上她的壞的愛情。
疼痛如約而至的時候,絕對不會因為呂莫恬的感慨就減輕這樣的疼,呂尋和呂莫恬之間的最大的探討其實也還是要不要打那針止疼。都說女人的臉就是女人的命,那現在她的命坎坷離奇,快要撒手人寰了吧。
以前的化妝品比誰都高級,現在連嬰兒大寶都不敢用,用了也沒有用,那不過是徒增悲傷的事實,真正的自取其辱才不是別人的,而是就是此時此刻,讓她覺得無法有尊嚴的活下去。
呂尋好心的買來了橄欖油,還有她最愛吃的飯,然後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一絲不苟的清理,地上的抱枕,踢翻的水壺,水杯,勺子,琳琅的鋪滿了一地,他看看呂莫恬消氣的臉,笑著說,「寶貝兒,你生氣的時候,就像一隻小豹子。」
然後她沉默了。
看著他有條不紊的收拾這個,收拾那個,在病房和衛生間之間忙來忙去,也正是這種忙碌,和平庸像針順滑的刺進骨肉里,滿滿的推進注射液,——真的止疼,看著呂尋有條不紊的整理,做家務,呂莫恬就覺得,好安心。
她像小女孩那樣的抱著膝蓋,樓對面的燈光照亮了窗子,綢緞似的復古的紅色。「像你這麼持家的男人,將來肯定能有好多的女孩兒喜歡。」呂莫恬抓起柜子上的豆漿,吸了一口,紅豆味道的,他知道她最喜歡喝,而且每次這個點兒出去買,都能買到最熱乎的。
「不用別人喜歡呀,你喜歡我就行。」呂尋轉身,拎著抹布,很居家的樣子。他微微的欠了欠身子,「那你喜歡我嗎?公主殿下。」
心情好的時候,呂尋喜歡叫她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兩個人就一起挨過這沉默的是刻。
「你以為我沒人喜歡了嗎?我可以喜歡別人,喜歡任何比你帥的男人。」呂莫恬惡狠狠的咬住吸管。
呂尋跑過來,像以前一樣,故意裝出霸道的樣子,「除了我,你不許喜歡別人的男人。」
然後她無限溫柔的說,「你是我第一個男人。」
「對。」他抱著她親吻他的秀髮,「當然了,也是最後一個男人。」意識到說話偏頗的時候,呂莫恬緊緊纏繞的手臂,已經鬆開了。
她啼笑皆非的抱緊了自己,抱緊雙膝,「那又怎樣,」幽幽的說,「如果你覺得累了,煩了,你可以走。」她賭氣的說。
呂尋始終微笑著,看著她的樣子像看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兒,病房裡,只有上面的小燈亮著,藍色的光,他俯下.身子,抱住她,撫.摸著她背後的魚鱗,那雙手像溫暖的河流穿過滿目瘡痍的陸地。
黑暗中的她的聲音那樣的婉轉,「我覺得我現在就像一隻癩蛤蟆。」
他溫暖的氣息壓在她的身上,親吻著歪著的鼻翼,「不,你是美人魚。」
生病的日子真難熬,呂莫恬總算是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