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紅心Q

  宿舍卡牌之紅心Q：如何用語言形容一道黑暗料理？家父廚藝不精，親人時常調侃他煮出了「食材和麵粉混合而成的糊狀物」；咪某天生不喜食肉，當朋友煮肉湯糊了鍋時，只嗅到一種「生命漸漸腐朽的悲傷」，但這些都不算什麼——就在昨天，室友端著她煮出的熟橙子拌巧克力草莓酸奶，非常熱情地想請大家嘗嘗看。事後一起回憶當時的情形，心有餘悸的咪某不禁用成語形容起了那一刻的心情：「我當時嚇破了膽……」

  ——

  夏李點了不少菜，菜被端上來時，擺滿了一整張雙人桌。

  夏李並非狼心狗肺之輩，周欠能不計昨日「鎖喉」之嫌，寬容大度地應邀出來吃飯，夏李已經很感謝了。但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她已經說清楚了這頓飯她請，周欠還是緊盯一道又一道菜被端上來、眉頭蹙得跟麻花似的。

  好吧，她點得確實稍多了一點，但這桌看似平凡無奇的飯菜里，實則暗藏複雜玄機——她全部都不愛吃。

  昨晚聽了室友們的建議，夏李也認為很有必要讓周欠感受一下「被需要」，所以故意點了許多自己不喜歡吃的食物，她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呈現自己的弱點，徹底激發起周欠和她交往的願望。

  望著緊握筷子、一臉茫然的周欠，夏李心下不免得意，感到自己的良苦用心一定不會白費。她按照室友們所教授的那樣，先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肉絲炒飯」，熟稔地運用雙筷、挑揀起裡面比土豆絲還細的肉來。

  「你不吃肉，還點這麼多？」周欠瞥了一眼菜單，菜單上醒目之處，明明有好幾道類如「揚州炒飯」、「青豆玉米炒飯」的純素主食——要知道，夏李可是瞅得快瞎了眼，才從最不起眼的紙縫裡找到了這一道自己不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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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知道？」夏李見狀抬手抽走了菜單，一個低空飛拋將它丟到了另一張桌上，這下周欠想看菜單也沒得看了。她又隨口解釋道：「我只是不喜歡吃肉，從小就覺得肉味是不好吃的味道，並不是出于禁忌，所以和別人一起吃飯也沒什麼關係，不想因為自己的口味而影響他人。」

  「因為你在QQ空間裡抱怨過，說食堂的炒青菜帶了肉末。」周欠夾了一塊叉燒，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

  「其實，我沒什麼關係，只是覺得打到了自己不吃的東西，只好挑出來丟掉，這樣很浪費。」察覺到周欠的態度放鬆了許多，夏李開始按計劃瘋狂暗示周欠：「國家一直在倡導光碟行動，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我們個人也應該積極努力。」

  夏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花了眼，周欠的神色好像不太對勁，並沒有因為女生主動暴露了軟肋而欣喜不已，反而，面對著一桌子菜，他的表情似乎有點愁？

  管他的反應對不對呢，夏李旋即沒心沒肺地想。於是她不再盯著周欠的臉，轉而咕咚咚地喝盡了一杯啤酒，回過頭才發現周欠舉杯的手微抖著，便問道：「你是要和我碰杯嗎？」

  「啊，沒事。」慘遭冷落的周欠放下杯子，伸出雙手端過夏李面前的盤子，利落地夾走了混雜在青椒絲里的肉塊，讓青椒成為了這道「爆炒牛肉」的主體。周欠將挑揀罷的盤子擺回原處，澀澀地擠出幾個字：「很巧，我也不喜歡浪費。」

  夏李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正如尚淑她們所預料的那樣，「渴望被需要」的周欠果真上了鉤，替夏解決了蛋炒飯里的肉絲、肉包子和蝦餃里的餡、烤扇貝里的肉塊……

  這頓飯的後續，是傍晚周欠在宿舍忽然胃絞痛，被救護車連夜送往距離最近的醫院。

  夏李居然是從微博上得知這個消息的，在那張博文照片裡，周欠雙目緊閉、掛著水躺在病床上，而照片的配文只有一個「可憐」的表情。微博之下是清一色的關心評論，粉絲們紛紛勸他注意休息，祝他早日康復。

  「好像真的有進展哎。」不顧醫院裡還有個病患，夏李欣喜地向室友們匯報戰鬥成果：「他對我說，以後可以經常一起吃飯，因為他也不喜歡吃蔬菜，一起吃就不會浪費糧食了。」

  「好兆頭！」唐劍來歡呼起來，既是為了夏李的戀情，也是為了遲到的脫單聚餐和那杯奶茶。

  「不錯呀，他開始產生你們可以互補的感覺了，遲早會漸漸地覺得你和他是天生一對。」尚淑很有把握：「那麼後來呢？」

  「他好像病了，現在躺在醫院。」夏李的口氣有點漫不經心：「男孩子身體就是弱，讓他多注意他還不聽……」

  室友們忽而集體沉默。

  過了良久，魚一舟才望著安然梳頭的夏李，疑惑地問道：「人家男孩都住院了，你這個女朋友也不去探視一下？」

  「肯定沒事。」夏李並沒有糾正「女朋友」的概念，仿佛那只是一個遲早必得的稱號，她自信滿滿道：「周欠這人有公主病，嬌里嬌氣……你們說說看，年輕人哪來那麼多毛病啊，還不都是裝的。」

  「何以見得？」唐劍來對夏李的論調深表懷疑。

  「單從這張照片來看，他又像是昏睡著，又像是病痛萬分。」夏李翻出那條微博，有板有眼地分析給室友們聽：「但是，如果他真的病入膏肓，又怎麼會專門請人幫他拍病床照，又專門發條微博呢？」

  室友們竟然被夏李說服了，魚一舟甚至連連點頭。

  「綜上所屬，周欠的行為純屬賣慘、小題大做、吸引別人注意力和炒作而已。」夏李擲地有聲地做出結論。

  「可是萬一，」只有尚淑心存疑惑：「周欠真的生病了，拍照的目的只是想讓你看到，希望你關心一下他，你卻假裝沒有看到這條微博，他一定會很失落的。」

  女人的話果真不可信，尤其是戀愛中的女人。清晨天剛亮，404寢室里已經不見了夏李的蹤影，微信群里則多了一條留言，某個昨晚還咬定周欠裝病、堅決不去的狂野女性在群里宣告：「我到醫院了哦。」

  夏李站在病房門外，聽見裡面傳來男生的聲音：「醫生都說沒事了，你還好意思躺回去拍照發微博。」

  哼，果然如她所料，夏李暗暗地罵周欠死性不改，又得意自己料事如神……不對，明明猜到了周欠沒什麼大礙，她現在卻身在何處呢？夏李心情複雜地環視周遭，確信自己就是因為腦子缺了根弦才會跑來醫院。受了奸人欺騙的她想要拂袖而去，卻又思忖著既然來都來了，進去探個病也不虧。

  正當夏李猶豫不定之時，房間裡又傳出對話聲——

  「不是我說你，你太拼了。」

  「人家都親口說了，她不喜歡浪費，我能怎麼辦？」是病床上的周欠在說話，夏李認得他的聲音。

  「傻，不會打包嗎？」

  「她一直說還沒有吃飽，我作為男人總不能輸在飯量上吧？」周欠的口氣竟然委屈得有些可憐：「所以一直沒敢放下筷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房間裡另一人毫不留情地評價：「從小到大，我還沒有見過你如此努力過。為了追那個女孩，都把自己追到醫院來了。」

  夏李一時間愣在原地，周欠追的那個女孩子，是她嗎？難道不是她一直在追求他而屢遭拒絕嗎？

  「到底是誰在追誰？」夏李出現在周欠和周歡兩兄弟面前，來勢洶洶地要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周欠，你給我說清楚。」

  夏李親眼看見，剛才還坐在床邊和弟弟聊天的周欠，以極快的速度掀開被子、翻身躺床並且蓋被閉目，用不到一秒的時間偽裝成一個真正的病人。

  「你出來，我都看見了。」夏李哭笑不得地抱臂站在床前，她不由得聯想到了將頭埋在沙土中、逃避現實的鴕鳥。

  「我哥哥他一直……」周歡微微笑著從椅子上站起身，表面上是開口替周欠解圍，暗中則狠掐周欠的手背，後者痛得直皺眉頭，總算睜開眼睛不敢再裝作昏睡了。

  「我知道了！」夏李沒等周歡說完，便推理出了一套結論：「據我所知，周欠同學是一個很虛榮的人，他追過許多女孩，卻從未成功過，唉，多麼可憐的人。」

  「我沒有。」

  「後來他遇見了人生贏家，也就是我，我平生第一次追男孩，並且很明顯地一定會成功。他心裡不平衡，所以故意拒絕、不讓我成功，又暗中謀劃著名奪走我最後的勝利成果——到時候，明明是我成功追到了他，他非要說成是他通過努力追到了我，從而滿足他那扭曲的虛榮心，心機不可謂不深重啊。」

  面對著一番嚴密的論述，周氏兄弟雙雙無言以對。那天，兩個男生都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招惹會寫小說的女生，尤其是會寫變態懸疑故事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