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恨往昔,前塵血淚情殤
2024-10-02 15:40:37
作者: 迦樓羅北斗
元蕾蕾在睡覺。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舒舒服服地睡覺了。
她在小廚房做三等宮女的時候,沒日沒夜地守著個爐子打盹,睡不夠。
後來進了紫宸殿,當了大宮女。在別人眼中她簡直是一夜之間青雲直上。可是,只有她知道,每天早上都要陪著鳳九霄上朝,這個意思就是說,睡懶覺?還是別想了!
今天可真難得啊,還能這麼舒舒服服一直睡。
「你究竟要睡多久啊?」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這聲音極為輕柔,帶著一股她最喜歡的棉花糖一樣的蓬鬆又輕盈的甜香。
元蕾蕾睜開眼睛,她看到了一個披著紫色長髮的男人,手裡正托著一個盤子,笑意融融地看著她。
「紫塵寰!」元蕾蕾的脊背下意識的就是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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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大人怎麼會在她的房裡?不對,這裡根本不是她那逼仄的小屋子!這裡雖然陳設簡單,卻是一個疏朗開闊的大房間。
紫塵寰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大,趕緊伸手扶住她:「是我叫得太早了嗎?你一直就是這樣,起床稍微早一點就好一陣都緩不過精神。」
他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元蕾蕾想揉揉額角,抬手卻撫摸到了自己披散下來的滿把的長髮。那些頭髮不光是極為濃密,更加讓元蕾蕾驚訝的是,那並非是黑色,而是墨綠色。
我……還是我嗎?!
元蕾蕾也懶得去管這裡是哪裡,紫塵寰為何會這樣對她了。她一個縱身跳下床,光著腳就衝到了鏡子旁邊。
鏡子裡映照出來的,是一個披散著墨綠色長髮,卻依然傾國傾城的美人!
元蕾蕾盯著鏡中人,跟自己,沒有半分相似!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副樣子?!
還有,似乎在她睡過去之前,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越是用力思考,元蕾蕾就越發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你是頭疼嗎?我來幫你梳發,你就會舒服很多的。你的力量最近增長得越發快了。總是一覺醒來就又強大了許多。真的是得天獨厚,令人羨慕……」紫塵寰說著,拿起一個古色古香的發梳,對著元蕾蕾的長髮,就一下一下的梳了下去。
元蕾蕾的身軀,控制不住的一抖。
紫塵寰卻是親昵的攏過她的身軀,讓她斜倚在自己懷中。
此時,鏡中映照出了二人的身影。
看起來,元蕾蕾低眉順眼,如同是一隻懵懂的雛鳥一般,任由紫塵寰為自己梳理長發。
可是此刻的元蕾蕾的心中,卻是激盪著驚濤駭浪!
因為,她發現,隨著紫塵寰的動作,有一些記憶正仿佛是順著髮絲般,朝她的腦海傾瀉而入!
這些記憶是如此深刻而鮮明。分明就是屬於她的記憶。可是元蕾蕾卻又同時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身為小宮女元蕾蕾過去十六年的記憶里,絕沒有這些!
她叫蔓傾,明明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卻不知道為何有著植物系妖修的血統。天生一頭墨綠色的長髮。偏偏這樣的她,卻有著皎潔如明月般的容顏。出生在一個大家族,本可以擁有錦衣玉食人生的她,因為那一頭墨綠色的頭髮,受盡了羞辱和排擠,所有人給予她的都只有白眼和冷漠。
只有她的母親,一次次執拗的剪短她的頭髮,希望重新長出來的就會是普通的黑髮。可是,她卻只能一次次的令母親失望。
到最後,母親過世的那一年,她也被家人當作是燙手的山芋一般,帶入了深山,將她推到了山崖之下!
那個時候,救了她的人,就是紫塵寰。
紫塵寰是一個修仙術者。他隱居在這深山之中,與世隔絕。這個被人推下山崖的少女,成了他生命里,突如其來的一抹亮色。
那是一段如同畫卷般美好的時光,蔓傾的傷在紫塵寰的細心調理下一點點的恢復。而她也從最初的怯懦膽小,變得開始漸漸有了笑容。她仿佛是一朵乾癟的花蕾,在屬於自己的陽光雨露之中,終於綻放出了屬於自己的風華!
她開始也會撒嬌,也會賴床,也會扯著紫塵寰的袖子要他不要沒完沒了的打坐,要他陪她談天說地數星星。
那些屬於真正的少女的天真肆意,終於在她的身上跳躍,復甦。
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記憶!
元蕾蕾感受著這段熟悉又陌生的記憶,卻只覺得整個心田都在被這種暖意徹底填滿。
山中長日無聊,於是,紫塵寰開始教蔓傾修仙。
令人震驚的是,蔓傾明明是都已經十六歲了,可是她修仙的進度,卻是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築基成功。接下來的所有的修煉對她來說也沒有如何瓶頸和阻礙。
她仿佛就如同一塊永不知疲倦的海綿一般,不斷地前進,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成為她的阻礙。
紫塵寰是從小開始修仙,到如今已經是快三十年,可是蔓傾不過修煉了不足一年,就已經即將與紫塵寰的等級並駕齊驅!
蔓傾開始感覺到,二人之間的氣氛,似乎開始變得有了微妙的不同。
紫塵寰不再經常陪著她說話,而總是來去匆匆,他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修煉之中。可是,他的進展,不能說是慢,可是比起蔓傾,卻是望塵莫及。
蔓傾甚至為了讓自己的修煉進度不要太快而開始不再修煉,只一日日無所事事的在房中塗塗畫畫,甚至明明已經辟穀,卻又滿不在乎的開始吃凡俗的食物,任由那些可能的雜質在體內堆積。
可是,即使如此,她的法力依然在飛漲。蔓傾甚至覺得,自己都不需要做什麼,哪怕只是睡覺的呼吸之間,那些天地間的靈氣也會爭先恐後地湧入到她的體內。
蔓傾能感覺得到,紫塵寰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又憐又愛,而是變成了一種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
他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紫塵寰總是獨自一人去採藥,煉丹。
蔓傾記得,紫塵寰曾經說過,用丹藥來促進修為是最不可取的,畢竟丹藥雖然能造成短期內修為突飛猛進的效果,可是長此以往累積的丹毒將會越來越多,堆積在經脈之中,反而會斷送了修仙者大好的仙途!
「塵哥哥,你不是說過的嗎?吃丹藥,對修煉不好的!」蔓傾看著準備開爐煉丹的紫塵寰,忍不住阻止。
紫塵寰抬眸掃了她一眼,這一眼極為短暫。可是蔓傾卻在這一瞬間,猛然洞悉了這一眼的複雜含義。
你知道什麼?!如果不是卡在了瓶頸,我怎麼會去吃什麼丹藥?!
蔓傾的身子抖了抖,使勁地眨巴眼睛,她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這個冷漠的眼神是來自那個從來都只會溫柔地對她微笑的紫塵寰的。她更加無法相信,她此刻感受到的,就是他的心裡話!
下一秒,紫塵寰的手已經如同之前千百次一般,撫上了她墨綠的髮絲。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輕柔溫和:「最近有個瓶頸無法突破,我才用一次丹藥。只一次不妨事的,你無須擔心。」
蔓傾擠出一個笑容。這不是她第一次發現紫塵寰煉製丹藥服用。可是,既然他不肯說出真相,她若是強行逼迫他,一定是會惹人討厭的吧?
想到討厭,這兩個字。蔓傾的整顆心都在戰慄和顫抖!
她不想被討厭!
她從小到大,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討厭的目光。就連母親,也總是拿一幅巨大的絲巾,將她的頭髮密密匝匝的包在裡面,不讓髮絲泄露出一絲一毫。蔓傾感覺得到,母親的目光在掠過自己的髮絲的時候,是有著藏不住的厭惡的!
從小到大,只有紫塵寰,他是不同的。
只有他,是如此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被天下人討厭,討厭到要被推下懸崖徹底抹殺的她!
她想要,一直被他這樣的喜愛著。蔓傾,不想被紫塵寰討厭。
她不再說什麼。
蔓傾暗暗在心裡下定決心。若是紫塵寰修仙,她就陪著他修仙。若是他修仙不成,只能在這山谷中終老,她就陪他終老。蔓傾只有一個願望,就是陪著他,生生世世。
「你這是又要睡著了嗎?」紫塵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元蕾蕾猛地一個激靈,這才發現那發梳之中流瀉而入的屬於蔓傾的記憶已經全部追述完了。而現在,不知道多久沒有跟她好好交流過的紫塵寰正在為她挽好了髮髻。此時正帶著笑意端詳著她。手裡極為自然地將發梳上那些落下的幾絲墨綠色的髮絲收攏起來。
他指指桌子上:「我給你做了糯米糖糕,你嘗嘗。有芝麻餡兒的,也有桂花餡的還有棗泥和山楂餡的。」
「也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口味的,我就都做了一點。」紫塵寰說著,走了出去。屋子裡只留下糯米的甜香。
元蕾蕾盯著桌子上那個盤子裡整整齊齊的幾塊糯米糖糕,拼命梳理著自己的腦子。
現在她是……在蔓傾這個身體裡了嗎?是她就這樣變成了蔓傾,還是……出現了什麼其他的狀況?她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她怎麼記得,在這之前,似乎發生了一件特別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她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呢?
元蕾蕾怎麼也想不出個頭緒,肚子卻當真是餓了起來。
她抓起一塊糯米糖糕就吃了起來。剛吃了兩口就覺得這糯米實在是太過黏糊糊,她得要喝口茶緩一緩。她還正東張西望地找茶杯呢,一杯茶就已經湊到了她的唇邊。
「剛才我說出去給你泡一壺茶過來,誰知道你這個饞貓就一刻也不能等了,這下噎住了吧?」紫塵寰的聲音如此輕柔,動作如此自然。可是元蕾蕾卻覺得,似乎有什麼,被自己忽略掉了……
剛才紫塵寰出去,真的是為自己泡茶的嗎?還是,從這個屋子裡拿了什麼東西出去?
元蕾蕾的心念一動,眼前的畫面就如同流水般飛快地划過。轉眼間,她已經到了紫塵寰煉丹的房間外。她隱隱覺得,平時蔓傾是從不會靠近這裡的。一方面是因為紫塵寰曾告訴她,煉丹需要全神貫注,不能有半分的分神,否則辛苦尋來的煉丹材料就會因為這瞬息間的分神而徹底毀於一旦。
而另外一方面則是,蔓傾對於這瀰漫著火系力量的丹房,有著一種天然的恐懼。
可是今天,她卻還是來到了這裡,來到了這個她絕不會踏足的領域。
丹房外,有一層隱約的結界,她無法靠得太近。可是她依然可以透過窗戶,看到裡面的情形。
她望過去,當她看清了丹房裡的情景時,她的身形,頓時僵住!
紫塵寰,並沒有在煉製丹藥。他只是在施展火系術法,將手中的一團什麼東西,在進行熔煉和提純。然後再將其吸收入經脈。蔓傾知道,對於有些本身就擁有極高純度的靈草仙藥天材地寶來說,根本用不著進入丹爐煉製,只需要稍做熔煉提純就足以吸收。甚至,這種只經過最簡單處理的天材地寶反而蘊含最高的靈氣。
這一切本來都是如此簡單,如此自然。
可是,那個正在紫塵寰的手心間正被熔煉提純,化作了一顆顆晶瑩的靈珠,並正被吸收的,卻是——墨綠色的髮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紫塵寰不再疏遠她,而開始對她溫言軟語,每日都為她梳發?那時候蔓傾還以為是他終於解開心結,她的心裡,滿溢著欣喜和幸福。她覺得每日依偎在他的懷中,閉著眼,感受著發梳在髮絲間一下下划過的感覺,說不出的溫柔繾綣。甚至,在每一個夜晚入睡前,她都會憧憬著,明日早上的這個時刻的來臨。
甚至,她還有故意奔跑嬉鬧,將髮髻弄散,然後撒嬌任性要他為自己再次梳發的時候。
她把這一切當作他對她溫柔愛意的證明,卻不知道,一切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冷酷和殘忍!
她之所以擁有如此非凡的修仙天賦,是因為她那得天獨厚的資質。而這種資質竟然逆天到了她的髮絲都蘊含著充沛飽滿的靈力,竟然堪比天材地寶的程度!而在她自己都不曾覺察的時候,紫塵寰,發現了。
而在他發現的時候,他選擇的,不是告訴她,讓她更快的踏上飛升坦途。而是……開始處心積慮的搜集她的頭髮。將那些蘊含逆天靈力的髮絲,當作了自己克服修仙瓶頸最大的利器!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在他的眼中,不再是一個與他相依相伴的愛人。而早已經,變成了一個徒具人形的天材地寶。除此之外,還剩下什麼?蔓傾突然有點不敢接著往下想。
感受著蔓傾的震撼和痛楚,元蕾蕾想要安慰她。卻發現那股痛楚是如此深入骨髓,甚至連她也不能倖免。蔓傾癱坐在地上,連動一根最小的手指頭的力量,也沒有了。
那些曾經溫暖的,那些曾經如此堅信的,那些支撐她走過最艱難歲月的東西,都在此刻,徹底消失了。那一片荒蕪的心田,她曾以為生長出來的,是芬芳的花朵,可是等她走近了,看清了,才發現,那些只是鋒利的刺。
不知道過了多久,紫塵寰再度出現在蔓傾的面前。他發現跌坐在地,面色蒼白的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你知道嗎?你的資質有多好,有多讓我嫉妒嗎?!」紫塵寰的面色,在一瞬間就褪去了那些溫柔的畫皮,剩下的只有刻骨的嫉妒和怨毒!
「我……我可以不修仙的。」蔓傾昂起頭,望著那個曾經占據了她整片心靈和天空的男人。直到此刻,她依然是如此仰望著他。他,依然是他心中唯一的神祇!
「我六歲入道修仙,師父說我的資質是萬中無一,我一定可以得證大道白日飛升!」紫塵寰的聲音不復曾經的清冽,而是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怨毒沙啞!
「我也日日修行不輟,只盼望著有一日能得證大道。可是……」紫塵寰盯著蔓傾:「從你出現的那一天開始,一切就全都被毀了!」
蔓傾睜大了雙眸,使勁地搖頭:「那時候……你救了我的那時候,你說,谷中修行實在太過寂寞,有了我,你頓覺日子都有了光彩。」
「那時候你術法還不精,不能如現在這般有移山填海之能,可你還是為了我,砍樹做屋,一連忙碌了好多天,為我建造了一座新居。你的手上都全磨出了繭子……那時候的你,分明是真真切切的,為我的出現高興的啊!」蔓傾的聲音在顫抖,可是她的心中還是有堅信。那些她曾經經歷過的往事,如此清晰,歷歷在目。
「哼,怪只怪那時候的我實在太傻。我以為你是老天爺降下來給我的祥瑞,卻不知道,你才是我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礙!」紫塵寰伸出手,輕輕捏住了蔓傾的下巴,目光中帶著一股冷漠的自嘲。
「我……從未妨礙過你修仙。你的每一句話我都會聽從,你的每個命令我都會去執行,我從未逆拂過你的心意!」元蕾蕾感覺得出,紫塵寰捏著蔓傾下巴的手,越來越用力。可是蔓傾卻沒有絲毫的反抗和掙扎,她只是拼命地忍耐著。
「你就是這樣!」紫塵寰的聲音猛地拔高!
「你用這幅柔弱無助的樣子來擾亂我的心神,讓我對你動了心,然後卻用你那舉世無雙的天賦讓我明白,到最後飛升而去的人,是你。而我,不過是你腳下無聲無息化作塵土的螻蟻!我的存在,不過是上天安排下來,引你入道的一個機緣罷了!」紫塵寰的眼眸瞪得越來越大,一種猙獰的失態,一覽無餘!
尋仙問道講究的就是機緣,否則就算是有再好的資質,若是無人引導,也會碌碌一生,與大道無緣。而紫塵寰,卻在潛心修煉多年之後,所窺破的半點天機之中,洞悉了自己的天命——引蔓傾入道。
是這樣而已,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他自小便被眾人當作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師父也說他是千年內最有可能飛升的修者。他一直是以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的身份,去俯視那塵埃中的芸芸眾生。可是那一線天機之中,他卻被迫發現,他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他不是那個自以為是的主角。他也不過是天道之書卷上無足輕重的一處閒筆。
而後面的斑斕華章,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蔓傾使勁地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我從來不曾這樣想過!我最近都已經不再修仙了,谷中的靈氣,我再也不會消耗掉一絲一毫。我寧願只做一個隨時侍奉在你身邊的侍女,服侍你修仙有成就好。」
「你的命運,是上天早已經寫在了天道之上,天機之中,你將會是這千萬年來仙途最為坦蕩的仙女。你甚至都用不著好好修煉,你的靈氣和法力就可以一日千里,突飛猛進。甚至你的全身上下都充盈滿溢著靈氣,就連你落下的髮絲之中,也蘊含著無比純淨又飽滿的靈氣。」紫塵寰輕嘆一聲。
「看到這樣的你,讓我只覺得,每日起早貪黑勤奮修行的模樣,在你的眼中只怕早就成了一個天地間最大的笑話!」
「你是被天命眷顧的寵兒,就算是睡著懶覺,吃著亂七八糟的凡間食物,也依然仙路坦蕩。而我……這在紅塵里苦苦掙扎蠅營狗苟的姿態,一定可笑到了極點吧?」
蔓傾拼命地搖著頭:「不是的,我從未這樣想!」
「哼!」紫塵寰終於將遏著蔓傾的手鬆開,狠狠地將她單薄的身軀掀翻在地!
「要笑就笑吧!我都淪落到去煉化汲取你髮絲里的靈力的份上了,還有什麼尊嚴可言?我在修仙者中,早就已經是個笑話!人人都知道我數年來修為無法寸進,而你,卻已經距離成仙只有一步之遙!」
紫塵寰說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蔓傾面前。
他是如此的高傲和驕傲,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竟然不是真正的天道寵兒,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他無法接受,自己隨手撿來的一塊頑石,竟然會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他以為她不過是眾多對他驚羨目光里無足輕重的一抹,卻不知道,他才是她腳下灰飛煙滅的塵泥!
元蕾蕾皺起眉,紫塵寰的心中早已經徹底被嫉妒蒙蔽,他再也不是那個當初對著重傷的蔓傾義無反顧地伸出援手的無垢修者。嫉妒的塵埃早已經將他的修仙之路,徹底阻斷。就算是沒有蔓傾的出現,他的心性,也無法成仙。
元蕾蕾很想勸蔓傾,他已經不是你當初傾慕的那個人了。你還是好好地珍惜自身的資質,踏上你的修仙坦途吧。你和他的故事,若是在此處結束,起碼,彼此在日後想起,依然還能有一些美好的回憶。
可是,蔓傾沒有走。她開始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勤奮的修仙。甚至,不僅僅是修仙,以前她不屑一顧的那些煉丹,採藥的雜學,她也都一一的學習起來。紫塵寰並沒有過來教導她。她卻是只憑藉著書房裡那幾本最粗淺的入門書冊,就一路順風的學到了高階。
很快她的控火之術就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甚至足以駕馭火靈!
元蕾蕾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可是元蕾蕾注意到了,紫塵寰經常會帶著一副複雜難辨的神情,望向蔓傾。那並不全是嫉妒,也有羨慕,也有憧憬,還混合著回憶的淡淡惆悵。
可是,蔓傾卻從那一日開始,就不再與他說話。
元蕾蕾感覺得出來,她並非不想說。可是,她卻仿佛是在踐行某種特別的術法和道術一般,咬緊了牙關,什麼也沒有說!
元蕾蕾本能的感覺得到,蔓傾的情緒,非常不尋常。她所做的,絕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蔓傾煉製了巨大的丹爐,她控制火靈的技術也是爐火純青。她所煉製的丹藥,從來不會有半分失手。她搜集了許多的天材地寶,她準備要煉製一品仙丹。
原本,所謂仙丹根本不是這些修仙者可以做到的程度。他們所煉製的丹藥就算是品階再高,也頂多只會被稱之為極品丹藥,不會被人稱作仙丹。因為仙丹和普通的丹藥最大的區別在於。再好的極品丹藥也只能讓人一次性增加千萬年的靈力,而絕不會如同真正的仙丹一般,令人白日飛升!
而蔓傾要煉製的,正是一枚足以令人白日飛升的仙丹!
元蕾蕾明明就在她的身體之中,理論上她應該能聆聽到她的一切心思,了解她的所有想法。可是,元蕾蕾卻發現,自從她開始籌備要煉製仙丹的那一日開始,她就仿佛是將自己的整個心靈徹底封閉一般,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念,只是將自己的精神徹底的只集中在了煉製仙丹這一件事情上。
元蕾蕾覺得,紫塵寰錯了。
蔓傾絕不僅僅是所謂的天道寵兒那麼簡單,她擁有這天下最堅定最專心致志的心性。就是這份獨一無二不染塵埃的心性,才是她與那些庸庸碌碌的修仙者最大的不同。
她不遲疑,不迷惑,不動搖。她只走她所堅持的那一條道。
這才是把她與其他所有修仙者區別開來的本質,而不是紫塵寰以為的,她那萬中無一的資質。
可惜,被嫉妒徹底蒙蔽了雙眼的紫塵寰,看不清這個擺在他眼前的事實。
他只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所謂的真相。卻唯獨不願意用自己的眼睛去好好地認清眼前真正的事實。
丹爐的火燃燒起來了,擇定了良辰吉日,蔓傾開壇煉丹。
仙丹的煉製,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在這七七四十九天中,蔓傾的靈力必須流轉自如,精神必須全神貫注。任何一絲靈力的凝滯和精神的游離都會導致難以想像的惡果!
一天,兩天,三天……五天……
元蕾蕾與蔓傾一起,感受著丹爐里那些天材地寶的變化流轉。只不過,元蕾蕾還可以時不時地打個盹小憩一番,蔓傾卻是從早到晚,絲毫也不曾鬆懈。她的神經繃緊到了極點!
隨著每一份天材地寶的融入,她的壓力就更大一份。
因為,雖然這意味著她距離成功更近了一步,也意味著,若是她失敗,那麼,她所要承擔的反噬之力也會更加兇殘一分!
修仙,原本就是逆天而行。煉製仙丹更加是與天爭命,這其中的兇險,自然是步步驚心、步步雷池!
時光荏苒,等到元蕾蕾又一次在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今天居然已經是第四十九天,距離丹成已經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
此時,丹爐里的那些天材地寶早已經融合到了極限,就只待最後的靈力流轉,他們就可以在瞬息之間聚合凝結,最後成為一顆足以令人白日飛升的仙丹!
蔓傾的唇角微微帶著笑:「太好了,塵寰哥哥,我馬上就可以達成你的心愿了……」她緩緩站起身,望著那偌大的丹爐。她整個人映照著丹爐火靈的光輝,竟儼然如同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就算是十方世界,也再無法得見如此傾世的風華!
然後,她的身形突然一晃,仿佛是這四十九天來的煉製終於耗盡了她的心神一般,她竟然,朝著丹爐跌了下去!
元蕾蕾震地望著她的身後,蔓傾不是心神耗盡無力倒下,她是,被人推入丹爐的!
而那個推她的人,赫然竟是——紫塵寰!
元蕾蕾的心中被巨大的震驚和憤怒徹底席捲!
而此時,她的意識被蔓傾此時所遭遇的巨大痛楚波及著。她眼睜睜地看著蔓傾就這樣跌入了丹爐之中,她拼命的伸出胳膊,卻是怎麼也救不了她!
可是,當蔓傾跌入丹爐之後,丹爐中的煉製竟然並未因為她的跌入結束。而是火靈繼續在遵循著某種早已經設定好的軌跡,完成了最後的煉製!
「這怎麼可能?!蔓傾都已經在這丹爐中灰飛煙滅了,為什麼……」元蕾蕾一面忍受著從蔓傾殘存的意識之中隱隱流轉而來的痛楚,一面竭力想要搜索出一條通往真相的道路。
在那喧囂而上的仙丹大成的祥雲流火之中,蔓傾最後的聲音如此幽微又清晰地在元蕾蕾的耳畔響起。
「原本,我想的是,我以我自己為藥材,為你煉製一品仙丹。來償還你這一世對我的恩情。希望我們來生還能有緣再見……我希望我可以帶著對你的愛慕,墜入輪迴……」
「可是誰知道,到了最後,推我入丹爐的那個人,竟然是你!也罷,我原本就決定了,要為你犧牲。這樣的結局,並沒有任何不同。只是,我希望,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生生世世,永永遠遠,再,不續前緣!」
元蕾蕾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瞬間仿佛是被千萬年的冰錐徹底洞穿。她從未感覺如此痛苦,這是蔓傾對紫塵寰最大的愛意和祝福,也是她最絕望和悲哀的祈禱!
蔓傾是懷著怎麼樣的愛,將自己也視作仙丹的一味丹方,甘心為愛人犧牲。
又是何等絕望的,在愛人的那一推之下,從容的,躍入火焰之中?
她的眼淚,在丹爐的火焰之中瞬間消失,沒有人發現……
後面的一切都如同是飛快掠過的光影,一幕幕,清晰而又模糊,真切而又遙遠……
眼前的世界如同是落入了水中一般,一圈圈的洇開。
巨大的撞擊聲在元蕾蕾的耳畔響起,她再次睜開了雙眼。那幾乎是席捲全身的痛楚感覺讓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她,是小宮女元蕾蕾,在鳳九霄和紫塵寰的對抗之中,為了保護鳳九霄,她不惜冒險施展了自己單薄的雷系術法張起結界,卻身受重傷。而現在,她終於,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