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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三——路見不平,曉曉「拔刀」

2024-05-05 14:37:30 作者: 剎時紅瘦

  自打公主殿下心裡有了「敬畏」之人,至少在王妃娘親的面前「小心謹慎」許多,不過但凡孩童,就算生於那些家教嚴厲的門庭,多少也在暗地裡做過幾件恣意之事,更別說曉曉始終沒有受到過份約束。這些年間,公主殿下偶爾也會闖些小禍,一當「事發」,總會向除了王妃以外的長輩尋求庇護,據她經驗總結,最穩妥的「避風港」堅決當數父王,而公主殿下的手段無非就是撒嬌示弱以博輔政王憐惜,有父王開口求情,母妃的「家法」回回也只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讓曉曉平安闖過不少「劫難」。

  當然挨兩句斥責被罰字抄書是少不得的,挨罰之後,公主殿下又會乖巧許多。

  可這日傍晚,眼見曉曉迫不及待地求助甚至到了角門,「此地無銀」得這般明顯,虞渢也料到事態「嚴重」,他只瞄了一眼妻子暗沉的神情,遂知情識趣地選擇了袖手旁觀,總不能回回讓妻子狠下心來做那勢單力薄的黑臉。

  但輔政王陪著旖景進入關睢苑,又看了一眼身後垂眸摒聲、小心翼翼跟隨的乖女兒,到底壓低了聲兒,幾乎緊貼旖景耳畔叮囑一聲兒:「有話好好說,曉曉眼下越發懂事了,也不是無理取鬧的頑劣孩子,王妃當以溫言教導為主。」

  頓步轉身,立即就接觸到曉曉可憐兮兮的淚眼,王爺輕笑搖頭,淺咳一聲:「我還有公務,曉曉,隨你母妃先回後院。」

  「爹爹……」公主殿下咬著嘴唇,越發泫然欲泣「孤獨無援」,全不似往日的活潑爽朗。

  但曉曉這回可算心機白費,只是得了父王輕撫一下發頂,眼睜睜地看著「救星爹」頭也不回地往外書房去,默默地把眼淚忍了下來,甜蜜地彎起唇角朝向「煞星娘」,意圖討好。

  

  旖景似笑非笑,頓足等待,當曉曉磨蹭過來,旖景才拉住女兒的手,就感覺到一個清晰的顫慄,心裡頓時無奈——「惡人」確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難為她家輔政王,這些年來在三個兒子面前那般不苟言笑,堅決貫徹嚴父形象。

  夫妻兩個分別兩處「惺惺相惜」,曉曉這一路自顧煎熬,跟著母妃回屋,比丫鬟們更搶先一步上前,殷勤地替母妃除下外頭的薄氅,甚至要笨拙地替母妃淨手。

  旖景越發無奈,一邊兒揣摩著這丫頭今日究竟闖了什麼大禍,一邊兒阻止了殷勤討好,拉著曉曉坐在炕沿兒,故作無意掃了一眼曉曉身邊服侍的大丫鬟,見她也正倉促不安,輕垂微握的手掌顯出顫慄的關節,難免心下一沉。

  曉曉身邊的丫鬟多為自選,唯有這叩玉是旖景精挑細擇,她已十五,穩重細緻,很有當年春暮的品格,這時卻也掩示不住慌張憂懼,可見曉曉亂子惹得不小,稍微沉吟後,旖景摒退旁人,待托起茶碗緩緩品了半盞,才道一聲:「說吧。」

  女兒十歲了,和自己幼時一樣,甚重顏面,即使犯錯要斥責管教,也要留意不當旁人的面兒,讓女兒難堪。

  「母妃……」歷來英豪闊量的公主殿下此時像只哼哼唧唧的蚊蠅。

  其實多數時候,曉曉還是以「娘親」稱之,調皮起來的時候,有時直呼「楚妃娘娘」,一般來說,當喚「母妃」,必定做賊心虛。

  「今日女兒罰了二弟……」曉曉一邊打量著母妃的神色,一邊囁嚅。

  「二郎又怎麼了?」語氣尚還平和,旖景微微含笑。

  女兒有她家輔政王的寵慣,在家中的地位遠比三個兒子「高上」,大郎由翁爹親自管教,虞渢在公務之餘,也時有關注,養成少年持重,也就是在年幼時偶爾泄露對集寵一身的長姐諸多羨慕,這兩年來,越發沉穩上進,待上尊恭,對手足更加謙和友睦,年齡是比曉曉小上兩歲,隱隱反如兄長。

  相比大郎,二郎、三郎更加自由恣意,然,三郎性情酷似虞渢,溫文爾雅,騎射略遜,更擅書畫琴瑟。偏就二郎,天性跳脫,尤其不拘小節、恣意而為,雖尚年少,隱隱顯出足智多計,表現為最愛惡作劇,且壞事由他所為,往往不讓旁人察知,多得虞渢與旖景都擅「斷案」,多少事件,才不讓大郎、三郎擔當擋箭。

  也唯有二郎,有那脾性也有那膽量向曉曉「宣戰」,姐弟兩個發生不少明爭暗鬥的趣事。

  二郎六歲那年,就暗暗教唆還長他兩歲的謝小郎,串通蘇荇之子,將曉曉悉心「調教」已經會誦「窈窕淑女」的一隻紅頂綠鸚哥盜去烤吃,惹得曉曉痛心不已,鬧去鎮國公府、衛國公府,險些沒讓兩家長輩動用家法懲罰「頑劣子孫」,這事後來還是百忙之中的輔政王抽空斷案,把罪魁二郎察獲,曉曉從此對二郎「銘記於心」,一門心思要揪他小辮。

  姐弟倆鬥法多年,勝負參半,但有輔政王偏幫,總體說來,二郎吃虧更多。

  不過是稚齡孩童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再者姐弟倆也沒傷及情誼,反而曉曉與二郎在鬥法過程中愈更親近,是以虞渢與旖景也沒有橫加干涉,剝奪兩人間別具一格的「相殺相親」。

  而曉曉隨著年齡增長,逐漸不再依靠哭訴告狀的手段,最近,她更加熱衷緊盯二郎的「惡行」,待「罪證確鑿」,擺出長姐的架子直接教導。

  旖景只聽曉曉分辯:「二弟不滿新來的先生,暗中使壞,捉弄先生……女兒察明此事,以為二弟此舉是不敬師長,理應受罰……二弟卻心懷不服,女兒一氣之下,就責打了二弟掌心……」

  換先生的事,旖景是知道的,起初幾個兒子的啟蒙導師為虞渢親自邀請的溟山士子,兒子們對原來先生甚是尊崇,不久前,虞渢卻忽然為兒子們換了教授,這位卻是啟蒙的「宿敵」,兩人在學術上見解不同,此番換教,多少讓兒子們有些不適。

  旖景與虞渢心有靈犀,並不曾就此事詢問質疑,因她明白虞渢的想法,是想教導兒子們不至固信一家之談,而成融會貫通,才能學以致用不持偏執淺見,起初的碰撞再所難免,只要加以引導,不難讓孩子們明白其中道理。

  不想碰撞得這般嚴重,讓二郎這個天生「頑劣」的孩子捉弄起先生來。

  旖景摁了摁額頭:「二郎可承認是他所為?」

  「承認,卻還狡言強辯……父王公務繁忙,祖父也因戰事牽絆,女兒身為長姐,既知此事,只認為不能不顧……」

  旖景失笑:「你是姐姐,弟弟犯錯,理應教導。」

  她還是了解曉曉的,不至於做出栽贓之事,也不會狠罰二郎,不過是藉此機會顯示長姐「權威」打壓二郎而已,決不會產生「做賊心虛」之態,這丫頭,無非是在鋪墊罷了。

  曉曉果然沒有如釋重負,小肩膀越發地蹭了過來,依然囁嚅:「母妃,除了這樁……」

  原來秋霜的二嫂胡氏當日「殺」來王府當面抱怨,有意落於人耳,這話很快傳到曉曉耳中,秋霜雖是曉曉保母,多年前授命於王妃,要對小主人行引導約束之責,不過一來主僕有別,再者秋霜對曉曉又是真心疼愛,曉曉一貫稱秋霜為「霜姨」,十分親近尊重,公主殿下一貫護短,又兼頗有俠義之風,當知她霜姨被人刁難侮辱,就像自己被人責難一般難受,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於是這會兒,曉曉口訴胡氏言行之後,老實交待了她今天惹下的另一亂子:「女兒藉口看望楊嬤嬤,得了老祖宗的許可,有意沒讓霜姨跟著,本來打算的是,讓嬤嬤好好管束胡氏,不讓霜姨白受委屈,哪知嬤嬤這段身子不好,聽說後就生起氣來,偏那胡氏還當面頂撞,嬤嬤更是惱怒,竟暈厥過去……」

  其實胡氏的那番話,自然瞞不過旖景,不過她也知道秋霜的心思,一來始終顧及著親情,再者這也始終是楊嬤嬤的家事,秋霜不曾求助,旖景也確不好插手,胡氏那番自作聰明,遇到的都是明白人兒,註定沒有效用,這不,就連曉曉的反應,也沒遂那胡氏的期望。

  旖景笑問曉曉:「若你要打抱不平,該埋怨薛家才是,依胡氏所說,是薛家瞧不上你霜姨一介家奴,怎麼你倒尋上了胡氏的不是?」

  見母妃大人沒有生氣,曉曉膽氣一壯,不再囁嚅,兩眼忽閃:「胡氏明知霜姨與母妃的情誼,別說在咱們家,任誰也不敢冒犯,便是出門在外,那些人對待霜姨表面上誰不殷勤?就算是轉述,這話對霜姨也是侮辱,更會讓母妃不滿。再者,霜姨一貫與人為善,哪會仗勢侮人得罪別家,薛家人平白無故怎麼會侮辱霜姨,難道就不怕開罪了咱們?分明就是胡氏捏造,女兒就想,胡氏有意留了丫鬟在場,無非就是想讓這話傳到女兒耳中,利用女兒年幼無知,一心為霜姨不平,把話說給父王母妃,定是別有企圖。」

  「那你怎麼想到把話說給楊嬤嬤聽?」旖景又問:「你既知胡氏別有企圖,只作不聞不讓她得逞豈不簡單。」

  曉曉抿了唇角:「女兒是想,胡氏能說出這番話,心裡必定對霜姨鄙夷不滿,認為是霜姨拖累了她,偏偏還想利用霜姨,得父王母妃的好處,霜姨自不消說,嬤嬤也從不是這般貪婪的人,必定是被胡氏瞞在鼓裡,女兒打聽得霜姨被胡氏責備,卻不曾將這事告訴嬤嬤,一心替胡氏隱瞞,心裡實在為霜姨不平,又擔心胡氏沒能得償所願,又再怪責霜姨,於是就沒忍住……母妃,是女兒莽撞了,不知會氣煞嬤嬤,讓她老人家生病。」

  「聽你這麼說,倘若楊嬤嬤沒有生病,便不覺有錯了?」旖景斂笑,看向曉曉。

  公主殿下似乎有那麼一下瑟縮,但很快沉穩下來,頗帶著些倔強,語氣卻不激昂:「女兒並不認為這話告訴嬤嬤,有任何不對。」

  可話一出口,曉曉也難免忐忑,偷眼打量旖景,卻見母妃大人唇角一揚,立即就感覺到溫暖的掌心在她發頂一揉。

  「雖是莽撞了些,難得能為你霜姨著想,也不枉秋霜疼你一場,對你事事盡心。」

  曉曉不由自主瞪大了眼:「娘親不怪曉曉?」

  「不怪,雖然以我看來,你霜姨壓根不會把胡氏的話放在心上,你走一趟純屬多餘。」旖景拉著女兒的手:「也別擔心嬤嬤,她沒有生病。」

  開玩笑,楊嬤嬤是什麼人,不說從前隨大長公主征戰沙場,太平後,也是將衛國公府、楚王府的內宅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內管家,憑她見識手段,還治不住一個破落官宦之家出身的孫媳婦?楊嬤嬤故作氣怒攻心而病,必定是要折騰胡氏不得安生,給她一個警告。

  只不過莞晞年紀小小,一來仍秉持「仗義執言」,懂得回報秋霜,二來,倒也會揣摩人心,再不是當初那個頭腦一熱、氣憤填膺就不問青紅皂白行事的冒失丫頭,可見多年教導實見成效,讓旖景欣慰不已,於是,她便忽視了公主殿下仍舊閃爍的眼神,拉著女兒斜靠炕頭,就胡氏之言深入分析,打算灌輸給曉曉更多人情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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