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修士志士，盛景奇觀

  陶潛無驚無險中迴轉了尋仙縣，好在他是獨居青年，徹夜未歸也無人問詢他的去處。

  無比自然的與一眾趕集的鄉親們共同入城，順手買了些油餅豆漿當做早點，陶潛也打聽過了，這世界的道士多半沒什麼「食忌」，不必非得吃那潔淨食物，飲那徐徐清風，喝那無根露水。

  倒是和尚們的食忌比較多，或是旁門左道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食忌。

  總之，修道應當是不會影響陶潛這口腹之慾。

  「這尋仙縣還是無太多美食可言，陶然居吃一吃，羊肉鍋子吃一吃也就沒甚稀奇了，還得往省城，或是魔都帝都去。」

  「靈寶妙法首重心性，隨心所欲方可精進，太符合我的要求了。」

  

  「重生一回，莫要委屈了自己。」

  「當然，也不要太放縱自己，否則少不了在得意忘形之下吃些大虧。」

  念頭閃爍到這裡，陶潛卻是又想起昨晚經歷來。

  默默的，又在心底小黑本上記了那「艷屍菩薩」一筆。

  好在這並未影響陶潛的愉悅心情，很快便穿過集市，自那菜市街尾巷側門進了自家的書鋪隔間。

  慢悠悠吃完，洗漱換衣，也未多想便挪開門板，迎著早集的熱鬧喧囂，誠友書鋪開門了。

  在修了《靈寶九真圖解》後，陶潛倒是也想過自家這生意還做不做。

  結論是先做著，左右他暫時也無處可去。

  若要去【靈寶宗】入門牆，他的修為還差一些，需先踏入鍊氣境，在體內凝聚出那靈寶九真圖方可知曉山門地址。

  在那之前，陶潛決意先混一段時日再說。

  大清早開張，自是沒什麼生意。

  其實中午下午也不會有太多客人上門，那售賣女郎畫報、艷俗禁書的確賺了兩次銀錢。

  但這種進項就和男人的那話兒般，不得持久。

  縱是老色批不少，也不會天天上門來求購這些書冊，畢竟那自我安慰之事多了，少不得要日漸消瘦，該歇息還是得歇息。

  至於賈強老闆出的另一個主意：售賣西洋夷書。

  卻是個小失誤，陶潛進是進了這些貨，但主街上那兩家大書店同樣也進了，誠友書店這小小鋪子，寒酸簡陋，自然是毫無競爭力。

  好在陶潛從舍縣四獸張賢處得了一千鈔票後，對凡俗銀錢暫時沒什麼渴望，隨它去吧。

  百無聊賴之下，陶潛也沒閒著。

  腦海中，默默頌念起了那靈寶妙法。

  順便，感嘆一下修行之艱難。

  「靈寶九真圖解說是入門之法，常理而言該很簡單，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麼一本厚冊，需在凝神靜心狀態下，完整頌念一遍，甚至有音調、節奏等要求。」

  「錯一字，重來。」

  「若那些口訣是普通凡俗的『字』還好些，無非是考驗記憶力罷了。」

  「可惜並不是，每一字都自生特異，不是想頌念就可以頌念出來的。」

  「普通人，要完整的頌念一遍，恐怕至少要數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怪不得敢說頌完一遍就可得靈寶源氣入體，直接踏入【引氣境】。」

  「我省了這一步驟，或許頌個幾遍，就能從『融血』階段，進入『定胎』階段，之後再嘗試衝擊鍊氣境。」

  陶潛正在自家鋪中暢想修行，忽而前方光線有變。

  卻見兩位身穿長袍的青年入了店，一位戴著厚厚眼鏡，面相寬厚，約莫二十七八的樣子，始終保持著樂呵呵的模樣，另一位則更年長，皮膚粗糙，眼神凌厲，唇上蓄著黑須，很是有些威嚴。

  兩人入店，都對陶潛拱了拱手，那眼鏡兄則爽朗笑著道：「老闆早上好啊，聽說你這裡進了些西洋夷人的書冊，我們特意來看看。」

  陶潛瞧了瞧二人，回了個禮，指了指書鋪某區域道：「請自便。」

  兩人得指引，三兩步便過去了。

  各自翻撿起感興趣的書冊來，那眼鏡兄一邊看書名，一邊興奮數著。

  「西洋各國的曆法，統治集團的變革過程記錄、鐵路建造法、萬物進化論、西洋鍊金史、航海百種秘法……好全，而且都是精品書冊，沒有如世翰堂、大觀堂那般，盡選些糟粕夷書，老闆眼力見識俱都不凡啊。」

  「就是可惜沒有佛郎機機械炮製造精要、爆火藥造法這些……」

  「咳咳！」

  眼鏡兄正興奮嘀咕著，旁邊的黑須青年咳嗽打斷。

  前者即刻有所意識收聲，並小心翼翼看向櫃檯後，便見那書鋪老闆仍低頭聚精會神的看著某本書冊，不由鬆了口氣。

  他卻是沒看看見，低垂頭顱的陶潛翻過去的小小白眼。

  「我倒是想把那些個機械炮製造精要、爆火藥秘法、怪物機械生產秘術之類的書冊買來，也要人家肯賣啊，那南粵總督組織的翻譯局的確是翻譯了這些典籍，可都是內部專供，哪裡容得下一小小書鋪老闆買了去。」

  陶潛吐槽著時，也隱隱猜出二人身份。

  無意外的話，兩人都是志士一類，想要反抗朝廷，推翻暴政的人士。

  換了個心術不正的人，有這猜測或許就去衙門舉報領賞了。

  不過陶潛，自是不會。

  他假裝什麼也沒聽到，只等二人買了書冊離開。

  可這一等，卻是等來了讓陶潛無比意外驚訝的第三人。

  鋪前光線又變，忽而走進來一位身軀挺拔，著墨青道袍的中年人。

  這人容貌算不得好看，頭髮更是半黑半白，顯得有些怪異，但他卻生著一雙深邃眼睛，極濃的眉毛往兩鬢插去，配上那高高鼻樑，端的是英武不凡。

  他一入門，先對著朝他看過來的書鋪老闆點了點頭，而後才對著那正挑書的二人道：「先勇，明台，原來你二人在這裡，讓我這一番好找。」

  被招呼的兩人抬頭，立刻驚喜將這中年道士拉了過去。

  「志常快來看看這冊《萬物進化論》，還有這一冊《西洋鍊金史》……若其上描述並未作假的話，西洋夷人果真也很有些手段。」

  「嗯，還有這鐵路建造法，若照此操作，日後我國子民也可一日千里，如神仙中人。」

  中年道人聽兩人介紹還有些疑惑不信，直至將那兩本書冊接過去，快速翻看完。

  而後，他的面色微微變了，眸中隱有光輝閃爍道：

  「西洋夷人這些手段的確迥異於我們，竟是可將偉力以機械等物為媒介，散於億萬凡人之身。」

  「值得借鑑，這太值得借鑑了。」

  「這就是季羨仙等幾個少壯派正在做的事，試圖將西洋夷人的手段秘術完全復刻，讓凡俗人類也擁有對抗詭異、超凡物事的力量？」

  「而且，他們已經初步做到了一些。」

  這道人說話時，書鋪之內的空氣似乎都變得銳利了一些。

  而這，其實並不是錯覺。

  陶潛仍舊好似一個普通書鋪老闆兼老色批那樣，低頭看著從省城來的畫報女郎冊子，好似對三人之間的話題完全不感興趣。

  可這一刻，陶潛心底卻是翻湧起了浪潮，強烈的悸動感正不斷的提醒陶潛。

  不遠處的中年道人，其實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修士，而且在修為上，遠比此刻為【引氣境】的陶潛要高。

  「這種銳利氣息，是道門的修士？還是某位修了武道的強者？」

  陶潛面上假裝不關心，心底已經努力猜測起來。

  不過很快他就無需耗費心神，答案即刻就來了。

  那略有些興奮的中年道人直接伸手指著那一堆經過翻譯的西洋夷書，而後對著陶潛這書鋪老闆道：

  「勞煩先生算算價錢，這些書冊我全都要了。」

  「好嘞！」

  陶潛入戲後的表演，一直都很自然。

  直接起身將書冊打包齊整，一邊遞過去，一邊道：「零頭我給三位抹了，一起總計十五塊銀元。」

  銀錢什麼的，陶潛根本不在意。

  他這般熱情服務，只是為了在那中年道人遞過錢時，與之觸碰剎那。

  下一刻，陶潛得償所願。

  畢竟誰也想不到，這世界上有陶潛這般異數，僅是觸碰便可感知出諸多隱秘信息來，自也就無人會有所防備。

  兩人各交銀錢書冊，陶潛接過那十五枚銀元的瞬息，腦海中立即生出感知。

  一團紊亂信息湧現，正要一點一點形成那古怪格式。

  可不等陶潛去閱覽，又是在此時，變故發生。

  「噹噹當」

  鋪子外的街面上，忽然有捕快提著銅鑼快步疾走，一邊走一邊敲響銅鑼。

  同時，口中呼喊著一段話：

  「為使尋仙縣城免受妖神亂軍侵襲，縣長大人特意上書朝廷，請求駐軍。」

  「今日省城總督大人同意此請，派遣了足足數千新式強軍前來，將在尋仙縣內駐紮，保縣城數萬子民安居樂業。」

  「除此之外，總督大人還安排了一艘名為【鎮妖號】的超級戰艦護送，更有傳說中的禁仙堂高人們一同前來。」

  「就在那尋仙碼頭快要靠岸了，無比壯觀，這輩子可能就只能看這一次了，大家快去看啊。」

  這段話簡單直白，但蘊著的信息量卻不少。

  禁仙堂的人來了。

  駐紮尋仙縣的新式強軍來了。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當然那「超級戰艦」四字。

  平民百姓，最喜愛觀看這等奇觀巨物。

  如那捕快所說，一輩子或許只有這次機會能看到，而看到之後，就能回來吹噓一輩子。

  是以，隨著這些個捕快敲鑼打鼓，走街串巷的宣傳。

  不多時，整個尋仙縣便沸騰起來。

  一股股人潮從四面街道湧向尋仙碼頭，顯然所有人都想看看，那傳說中可以載著數千人乘風破浪、遠航大洋的超級大鐵疙瘩，到底長什麼樣子？

  誠友書鋪中，四人面面相覷。

  最後是那眼鏡兄，一臉興奮的提議道：「我們……也去看看？」

  他說話的對象，顯然是另外兩個同伴。

  可誰料，那兩人還沒回答，陶潛先回復了。

  這傢伙很是自然的將那十五枚銀元揣入懷中，同時笑著點點頭，回了人家道：「去看看，這等盛景，我們是得去觀摩觀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