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憶

2024-10-02 10:52:38 作者: 半斤袖子

  「語惜,承懌這病是怎麼回事?」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話語,熟悉的怪病。

  陸語惜一時恍惚,她重生了。

  回到了她二十歲這年,嫁到定安侯府姜家的第四年。

  

  「語惜,我在和你說話。」

  姜老夫人再次出聲。

  陸語惜回過神,對上姜承懌冰冷陌生的眼神,收回把脈的手。

  剛成親,夫君姜承懌就應召出征,獨守空房四年等來的丈夫,歸來卻失憶了。

  僅僅只忘記她這個妻子所有的記憶。

  陸語惜苦澀抿唇,「母親,兒媳學術不精,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怪病,我看還是明日請父親給侯爺瞧瞧。」

  陸語惜的父親陸安,太醫院院首,也是衛國有名的神醫,或許可以治療姜承懌怪異的失憶。

  姜承懌冷漠拒絕,「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小病,沒有必要麻煩岳父。」

  陸語惜攥緊了發冷的手,她知道,無關緊要的不是病,是她。

  前世她為了姜承懌的失憶,翻遍相關醫書,用盡畢生所學,直到死的時候才明白——失憶是裝的,不過是不願與她有過多糾纏。

  姜老夫人瞪了一眼姜承懌,強硬地安排,「有病咱就治!剛好你回來這麼久都沒去拜見親家,帶著語惜順便去一趟。」

  陸語惜:「不想治就不治了,侯爺說的也沒錯,無關緊要的病罷了。」

  陸語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姜老夫人以為陸語惜賭氣,勸道:「失憶這病怪卻不要命,忘了便忘了吧,都是以前的事,生活還要往前看,等日後你為咱侯府開枝散葉——」

  姜承懌皺眉打斷,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不是已經有銘哥兒了嗎。」

  姜老夫人一說到孫子的事,臉上就不自覺的帶上笑容,「光一個銘哥哪夠呀?俗話說,兒孫滿堂,多子多福,孩子自然越多越好了。」

  陸語惜怪異地笑了,「母親說得對,銘哥兒畢竟不是親生的,終歸不親。」

  銘哥兒是姜承懌才戰場上帶回來姜二哥的遺孤,姜二哥戰死沙場,姜二嫂動了胎氣,難產而死,將孩子託付給姜承懌。

  為了給孩子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在她剛嫁入侯府時,就將銘哥兒記在她名下。

  雖說銘哥兒不是親生的,但她也是如珠似寶的疼著。

  銘哥兒也是爭氣,年紀輕輕就高中舉人,很是光宗耀祖,風光無限。

  但她始終忘不了,前世她是怎麼死的。

  她殫精竭慮地為銘哥兒操勞,三十多歲就纏綿病榻,最後油盡燈枯。

  在銘哥大婚那日,她強撐著身體準備參加銘哥兒的婚禮,卻被拒之門外。

  她僅僅是想見他一面,還是讓下人三催四請後才過來。

  儘管知道是最後一面,她依舊為他考慮,「娘已經和雲文書院打了招呼,給你留了一個名額,如今大婚,更不應該荒廢學業——」

  銘哥兒厭惡打斷,「可我根本不喜歡讀書,更不喜歡你!我恨你,從小到大的每一天我都恨不得你死。」

  陸語惜怔住了。

  銘哥兒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怨毒。

  陸語惜錯愕,安慰自己是因為嘮叨引起銘哥的厭煩,銘哥兒才會說這麼惡毒的話,伸手想要抓銘哥兒的手,耐心安撫。

  銘哥兒卻甩開陸語惜枯瘦的手,一把反制將陸語惜推下床,用力掐住陸語惜的脖子。

  陸語惜掙扎怒吼,「姜笙銘,你這是要弒母?」

  銘哥兒鬆開掐住陸語惜脖子的手,嘲諷地大笑,「母親?就你也配做我母親?」

  雖然不是銘哥兒的親生母親,但也是他的養母,含辛茹苦將他養育成人,怎麼就不配是他的母親了?

  銘哥兒滿臉得意,「我的母親,只有她。」

  她?她是誰?

  姜二嫂不是早就難產死了嗎?

  一抹倩影緩緩走到陸語惜面前,嘴角掛著得意和挑釁。

  陸語惜看清來人,不可置信,「雅舒?」

  定安侯府的二小姐,姜承懌的庶妹姜雅舒。

  自小體弱多病,一直在莊子上養病,直到姜承懌出征歸來恰巧遇到,心疼妹妹在莊子上受苦,才帶著姜雅舒回到盛京,回到定安侯府。

  姜雅舒比陸語惜還要大兩歲,被姜承懌帶回盛京已經被拖得沒有好親事,大夫又說姜雅舒體弱也沒幾年活的,就一生未嫁,一直生活在定安侯府。

  姜雅舒看著陸語惜痛苦的臉,得意地說:「銘哥兒是我的孩子,我和哥哥的孩子。」

  「不可能!」陸語惜下意識地反駁,「你們是親兄妹——」

  「親兄妹就不能生孩子?」姜雅舒理所當然地問。

  陸語惜怒火中燒,「你們這是亂倫,噁心齷齪——」

  姜雅舒突然臉色大變,一巴掌將半撐著的陸語惜扇倒在地,「你算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評價我們的愛情。要不是當年銘哥兒年幼,需要你照顧,早在你嫁到侯府時就死了。」

  陸語惜怒極反笑,「愛情?別拿愛情來掩蓋你們的齷齪,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你連個賤妾外室都算不上。」

  陸語惜的話踩到了姜雅舒的痛點,臉色難看,突然又怪異的笑起來,「我確實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哥哥在一起,但是你可以呀。」

  「你放心,你死後,我一定用你的身份好好和哥哥在一起,一生一世一雙人,百年後,和哥哥葬在一起的也是我。」

  衝擊太大,陸語惜氣得喘不上氣來,咳出一口濁血濺到雪白的中衣上,格外顯眼刺目。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相信你說的?姜承懌根本沒有生育能力,怎麼會和你這個親妹妹生孩子?我看明明就是你趁姜承懌失憶,將自己偷奸養的孩子算到姜承懌頭上。」

  即使這個時候,她還為姜承懌找藉口。

  或許是不願相信這麼荒謬的事情會發生在她頭上,不相信自己一輩子活在姜雅舒兄妹的騙局中。

  姜雅舒不怒反笑,嘲諷陸語惜的天真,「世上真有失憶,失憶也僅僅只忘記一個人?」

  姜雅舒的話再一次將陸語惜打入谷底,「當年我生孩子太疼了,哥哥心疼我,又不願和你親近,就吃絕子藥,裝失憶躲避你。」

  「瘋子!」陸語惜怒咒。

  亂倫,裝失憶,絕子藥……

  如同一個個雷在她心中炸開。

  姜雅舒站起身,以勝利者的姿態,用腳尖抬起陸語惜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嘲諷,「侯門主母的位置借給你這麼久,也該還回來了。」

  銘哥兒牽起姜雅舒的手,「母親,和這個惡毒的女人說這麼多幹嘛,父親還等著我們呢。」

  陸語惜徹底攤在地上,用不上半點力氣,淚水從酸澀的眼眶滑落,視線漸漸模糊,耳邊的聲音卻模糊刺耳,「母親,趕緊離開這兒,今日是兒子的大喜之日,別沾上這裡的晦氣。」

  夫君,兒子還有她的身份,都是別人的。

  操勞半生,卻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回顧半生,不過是他們兄妹亂倫的一塊遮羞布!

  她不甘心。

  「語惜,你怎麼了?」

  姜老夫人憂心忡忡地問。

  陸語惜臉色發白,眼眶早已泛紅,手中的帕子被絞得不成樣子,「兒媳沒事,多謝母親關心。」

  陸語惜垂眸,收起複雜的情緒。

  姜老夫人說:「銘哥兒雖不是親生的,但也是姜家的孩子,你也要好好撫養——」

  陸語惜打斷姜老夫人,「母親,我和侯爺以後會有孩子,但二哥為國捐軀,只留下銘哥兒一個孩子,可不能讓二哥絕後呀,我看還是將銘哥兒記在二哥名下比較妥帖。」

  姜承懌怒氣沖沖地質問,「陸語惜,你是不是不想養銘哥兒?」

  「我看侯爺失憶果然是傷了腦子,想像力都變豐富了,我說將銘哥兒還給二哥,可沒說不養銘哥兒。」

  也沒說要養。

  姜承懌煩躁地瞪了一眼陸語惜,「就這樣也挺好的,二哥將銘哥兒託付給我,我就是銘哥兒的父親,此生也只會有銘哥兒一個孩子。」

  銘哥兒本來就是他的孩子,憑什麼要記在二哥名下。

  當時說銘哥兒的身世,不過是藉口罷了。

  「那侯爺要和死去的二哥搶孩子了?」陸語惜翻譯姜承懌的話,「二哥為國捐軀,二嫂拼命生下的孩子,侯爺這是要趁火打劫嗎?」

  姜老夫人認同陸語惜的話,也覺得當年這事做得太草率了,仔細想來倒是委屈了二兒子。

  姜老夫人剛要開口,就聽到姜承懌說:「你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影呢,就嫌棄銘哥兒搶了你孩子的位置?銘哥兒那么小的孩子,怎麼能承受這麼大的打擊。」

  陸語惜:「我就是心疼銘哥兒,才會讓銘哥兒早點認親,這種事宜早不宜晚,銘哥早點了解自己的身世,認祖歸宗比較好,大了反倒接受不了。」

  姜老夫人止住兩人的吵鬧,一錘定音,「好了,語惜說得有道理,銘哥兒都六歲了,也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要是真喜歡小孩子,就趕緊和語惜生一個。」

  姜承懌還想勸阻姜老夫人,老夫人身邊的白媽媽慌張的看了一眼姜承懌,說:「老夫人,二小姐回來了,來給您請安。」

  陸語惜冷笑,還是如前世一樣來了。

  既然回來了,就把前世的帳一筆一筆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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