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一道難題(二)
2024-10-02 08:31:48
作者: 吃魚大叔
高拱拿到門貼,看到這門貼上的畫,啞然失笑道:
「好一個善財童子,此人真是神通廣大,我早已聽過他的大名,來了沒有幾天就在京城裡興風作浪,不過是一個白身就跑到皇上面前蠱惑人心,老夫,我實在是看不慣,罷了,要不是看在馮寶的面子上,只怕我早將此人剷除,讓他進來我也看一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那門子有些好奇的問道:
「姥爺,你從哪裡看出來他是馮寶的人,這門貼上只不過畫了一幅畫並沒有寫出,馮寶的名諱?」
「他怎麼敢寫出?
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不留片紙作為證據,將來就算是追查,他也可以完全脫身,不能不說,這傢伙真的是很滑,他畫的這兩棵樹可是大有來頭,一是單,兩是雙,又是兩棵樹,分明打的是啞謎,恰好切合於馮寶的號,馮寶對外宣稱是雙林先生,兩棵樹不就是雙林的意思嗎?
兩棵樹下小小的人,那意思他是馮寶的人,真的是狡猾透了!」
高拱的一番解釋,讓門子瞪大了眼睛,張大的嘴巴一臉不可置信,到最後不由感嘆的說道:
「看來人家這樣的人就是了不起,怪不得人家發財,真是想不到啊,還有這樣表明身份的!」
「他也是逼不得已,真要是在門貼上寫上馮寶門人,以老夫的脾氣斷然是不肯見他的,他那樣寫豈不是有威脅的意思,可要不這樣寫,似乎也不敢確定老夫見不見他,畢竟他身上一個功民也沒有,老夫也只見三品以上官員,他一介白身,怎麼能夠夠得了資格?
罷了,讓他進來吧,老夫也瞧瞧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又為什麼會來我這裡!」
高拱一發話,那門子不敢怠慢,連忙小跑著跑到大門外,高聲喊道:
「門外的李大官人,我家大人有請,快快進來!」
李守心聽到對方相招,趕緊提起袍子,邁上大門,可是大門不開,在大門的旁邊開了一個小門,小門非常的矮小,他得弓著腰才能進入。
這可就是出了格的侮辱了,依著明清兩朝的規矩,大宅門的人家,正門一般都是不開的,開的都是旁邊的側門,正門只有來貴客才會打開。
李守心也明白自己也算不上什麼貴客,可你好歹也把側門打開啊,可是對方卻不打開側門,卻打開旁邊一扇角門。
這可就有說講的,這扇角門往往出入的都是僕人或者是奴僕的下等角色,說白了,高拱就沒把自己當個客人來看待。
地位也只不過是比戲子稍稍高一些,他也懶得跟對方計較,心裡明白,若不能天上畫了兩棵樹,說明自己是馮寶的文人,只怕是高公子,見都不願意見,自己早就派一些莊客將自己遠遠趕走了。
跟著門子進入大門,就像院子裡裝修也是十分的寒酸,沒有幾個僕人,剛跨進二門就直入廳堂,根本沒有假山遊廊這些,亭台水榭花園一類的。
歷史上的高拱,是一個為官非常清廉,他雖然不爭財產,可是他卻爭權利,是妥妥的權臣。
高拱此人,有著很強的控制欲,一直都是說一不二的角色。
李守心就怕這號人,關鍵是此人不貪財,自己根本無法引誘到對方,歷史上不貪財的人很多,這世上,有另外一種非常貪婪的人,極其的難對付,不貪財而貪權。
大明王朝到了後期,就出過兩個這樣的角色,一個是高拱,一個是重生時代的溫體仁。
兩個人的共同點都是狠角色,都是擁有非常強悍的控制欲,可以說是為所欲為,並且絕不貪財,也沒別的什麼愛好,非要說有愛好的話,那就是對權力的無限渴望。
兩個人最後的下場都是黯然下台,不同的是高拱比溫體仁還好一點,至少還幹事兒,溫體仁則是為了權力而權力,到最後崇禎皇帝實在是受不了,高度懷疑溫體仁,結黨營私,崇禎皇帝眼裡最容不得沙子,很快就將溫體仁罷職。
兩個人的下台的原因也是一樣的,都是自以為是,感覺皇帝離不開自己。
其實這個世界上,皇帝可以離開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代替。
這就是他們盲目自大的下場。
此時的高拱,風頭正健,他作為隆慶皇帝的老師,可以說是受到了隆慶皇帝的無限信任,隆慶皇帝對於高拱十分的信任和依賴,此時的高拱正處於黃金時代,也正處於他人生的巔峰,此後過不了兩年,他就被萬曆皇帝趕出宮廷,而且是非常狼狽的,以非常丟臉的方式,遠遠的被趕出了朝堂,並且永不錄用。
這樣的打擊對於高拱來說是非常沉重的,以至於回去連兩年也沒有,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部著作,病榻遺言。
而這部病榻遺言,將在十年以後發揮可怕的作用,為推倒張居正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可以說臨死還要害人一把,可見高拱有多不甘心。
剛到了門口,忽然裡面的丫鬟傳出話來:
「還請貴客移步偏廳,我家老爺有些累了,稍微緩緩,再來見客,還望原諒,體貼則個!」
李守心心中那個罵,這都日落偏西了,還要拖到什麼時候?莫非還要留自己吃飯,他知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高拱此人在歷史上有名的吝嗇,十分不好打交道,而且非常看重門第觀念,這一次要不是自報名號,說是馮寶的門人,只怕是根本不會見自己。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送著那丫鬟的口吻,非常恭敬的說道:
「不急不急,閣老日理萬機,為我大明殫精竭慮,就算讓我等,等他個天荒地老,我也是甘心的,我也是願意的,只是茲事體大,還望閣老務必一見,與公與私,都是有好處的!」
說到這兒他的手上也不閒,馬上拿出了五兩銀子給那丫鬟,那丫鬟哪敢收,手象燙了一下,一般連忙往回縮,趕緊說道:
「我家老爺門風甚嚴,絕不允許下人私自收取賄賂!」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這五兩銀子是希望你交給高閣老,你交給他,他自會明白!」
那丫鬟臉上猶疑,只好小心接過那五兩銀子看了看,實在看不出端倪,便轉身進了書房。
當那丫鬟將五兩銀子交到高拱的手上,高拱臉上滿臉疑惑,拿過銀子來一看,馬上笑了:
「看不出是一個妙人,居然給我打啞謎!」
那丫鬟有些奇異的問道:
「閣老他在跟你打什麼啞謎,怎么小人就看不明白呢?」
「這個李守心,明明可以拿出更多的銀子來賄賂,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兩,五兩是現在市價上,三品以上官員手裡的蘇木胡椒,總價折合就是這點銀子,看來他這回是想要兌換我手裡的實物,分明是一件大好事,快快請他進來!」
本來高拱還想在門口拿捏一下李守心,沒想到見李守心已經表明來意,再也不會端什麼架子,直接邀請。
這也是這段時間朝中龍慶皇帝非常發愁的事情,官員手中的蘇木胡椒根本就無法變換成現銀,無法變換成現銀,就無法生活。
朝堂之中,京官可以說是最窮的,尤其是一些清水衙門的官員,簡直要窮的快要要飯了。
就指望這每個月的俸祿了,真要是俸祿無法兌換成現銀,是真的,有可能就會吃不上飯,真的會發生餓死人的情形。
這就導致了越來越多的官員,憤憤不平,眼見一場無形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說不定哪一天發生一點事情就會爆發。
高拱也是面臨他自從加上內閣首府遇到的最大的挑戰,這一關要是過不去,只怕他的內閣首府分分鐘就會被拿下,就連信任他的龍慶皇帝也無法保住他。
內閣首府的位置他是絕對不能丟的,一旦從內閣首輔的位置退下來,永遠不可能再入朝堂,在官場之中就無法呆下去,只能解甲歸田,這對於正在盛年的高拱是無法容忍的。
「進來吧,既然是為了解決這個大難題,老夫自然雙手歡迎,沒想到,司禮監掌印,馮大太監,居然也能為蒼生考慮,實在是可喜可賀!」
李守心在門口聽到這番話,這就明白,高拱已經定下了調,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氣,推門而入,按說他應該是下跪的,作為一介白身的他見了縣官,但凡是七品以上的官員,他都得下跪,更不要見到堂堂的文官之首,二品大員了。
可李守心硬硬的支撐著雙腿,沒有半點下跪的意思,只是略一躬身,直接開門見山的說:
「高閣老,小人奉我家宗主爺的意思,來兌換你手中的實物,你放心,只會比市面上的價格要高,臨來之前我家主子爺說了,一定要比市面上的價格高三成,這一回我也帶來了銀票,京城寶豐號的銀票,一共一千五百兩整,還情笑納!」
這是李守心故意這麼說自己是上門給他送銀子的,沒必要低三下四。
就見高拱略略抬起臉來,以非常鄙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冷聲笑道:
「就這?太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