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皇上召見（四）

  繞來繞去也繞不過這個坎。

  李守心算是無語極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本來在陳紅的手上就要求他兌換官員手裡的實物。

  若不是因為此，他也不願意加入反對陳洪的集團，沒想到橙紅這棵大樹倒了自己成功繞過這棵大雷，卻沒料到，馮寶居然還要讓他觸碰這顆雷。

  怎麼也繞不過去了。

  他大致算了一下，朝堂之中三品官員以上，這些人也不是一個小數目，真要是把這些人手中的食物全部兌換成真金白銀，自己的財富就要大大縮水。

  關鍵是自己的毛皮在京城銷路也不是那麼好，幾天下來也沒有賣出幾件，可以說是生意非常慘澹。

  他正愁自己調換過來的毛坯，沒有大量能夠兌換成現銀，卻沒想到雪上加霜的事，竟然又要讓他用真金白銀兌換官員手中的實物。

  在朝的三品以上官員，光是京城中那些閒散的官員就有不少，好多人都是清水衙門兒，還有一些京城中，一些若有若無，無關痛癢的衙門兒。

  巴結這些人又有什麼用？

  

  可自己到現在為止，又有什麼選擇，馮寶下令自己有不敢不遵從，更何況人家也確實退了一步，光這一點就比橙紅要強不知道多少倍，那時候的陳紅要讓自己拿出真金白銀來兌換金城中所有官員的實物。

  那樣一來非得讓自己傾家蕩產不可，可是這麼一來，自己也不好過，瀑布算了一下三品官員的憤怒，一個月大致是自十五貫錢。

  明朝的十五貫錢，大概是零點三兩銀子，什麼東西都怕積少成多，在京城的三品官員以上，就有千數來人，自己大致算了一下，大致需要三十萬兩銀子。

  光要兌換三品官員，那還好一點問題，還有一品二品大員，將來還要巴結張居正。

  例如高拱手上的實物，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馮寶這樣做，無外乎和陳洪是一樣的目的，都想在皇帝面前賣個好，好撈取資歷。

  可是他們賣的好，自己這邊就得真金白銀的出，人家又不管你能不能將手中兌換回來的食物全部兌換成現銀。

  等到明年春天的時候，馮寶肯定又跟自己要銀子，可現在自己手裡的現金若是全部兌換出去，接下來的互市貿易又該怎麼進行？

  自己將沒有銀子進貨，面臨資金鍊的斷裂，資金鍊若是一斷裂，後果非常不堪設想，他管你前面掙了多少錢，到頭來將是一場空，不光是一場空，還要負一大筆債。

  這將是災難性的，到時候自己引以為傲，殺虎口的那些商鋪都將成為自己的累贅。

  國人又習慣於痛打落水狗，只怕到時候自己變現這些商鋪，也無法解決自己的實際問題。

  眼下自己掙來的這麼多的家資，這可是好不容易才積攢下，若要是因為這件事情全砸進去了，到時候傾家蕩產又將自己打回原形，自己又怎能甘心，可是不這樣做，好像也沒別的選擇，畢竟攀上了馮寶這棵大樹，想要獲得馮寶的信任，就不能不這樣做。

  俗話說得好，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自己打破腦袋，非要攀上風暴這棵大樹，你的將來就是能夠在互市貿易當中，或是在未來的商業領域中能夠占得先機，卻沒想到會帶來這樣的後果。如今自己再想拋開馮寶，如果不聽對方的話，只怕這後果非常的嚴重。

  思來想去，好像自己沒有任何的選擇，這可愁壞了，他一連好幾天把自己關在了首善書院，仔細想這件事情如何開局。

  官員手中的那些蘇木胡椒並不是完全沒有價值，而且客觀的講，蘇木胡椒在平常時候也算是緊俏貨。

  前者是染布的染料，每年江南製造府會需要大量的這些玩意兒，市場上對於蘇木的估價並不便宜。

  至於胡椒更是如此。

  這玩意兒在國內算不上緊俏貨，可要是能夠用到海外，用到歐洲這玩意兒，那可就值了錢了。

  歐洲等西洋等地，根本不產胡椒，西方人大都是以肉食為主，沒有胡椒來提味兒，那肉食幾乎腥騷難咽。

  比如後世的牛排一類，西方人非常愛吃，可是這玩意兒的烹調沒有胡椒根本就不行。

  胡椒是牛排的靈魂，沒有胡椒的牛排，真的是難以下咽。

  牛排在西方人的領域當中，又是貴族才能夠吃得起的，這玩意兒可不是平民百姓的食物。

  何況那些平民所吃的土豆也是一樣，西方人對於胡椒有一種痴迷的態度。

  即便是一些土豆泥，也要加一些胡椒，此時的世界正處於海洋大開發的時代。

  大航海時代，就是東西方貿易最熱烈的時候，若是將胡椒，從這裡用到西歐等地，那可就值了大錢了。

  在這裡胡椒是論斤賣，運到西歐，就不是論斤賣了，而是論顆賣。

  一粒胡椒等同於一枚鷹洋金幣，而一枚鷹洋金幣的購買力，是相當恐怖的，大致相當於白銀一百兩。

  鷹洋金幣，通行於歐洲大陸貴族所用的金幣，這玩意兒平民很少有，是路易六世皇帝所發行的，貫穿於整個中世紀的歐洲，一直到法國大革命，才慢慢廢除。

  李守心明白，要將這些胡椒運到歐洲，那可就了不得了，可是眼下的他，哪有那樣的能力，此時的大明，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沒有這樣的能力，而是僅限於一些，販賣走私的巨商，這些巨商往往在日本和高麗國以及大明之間，來回走私貨物，最遠也只到達阿拉伯地區，他的現在這些想法實在是太超前了，眼下的自己根本沒有這樣的能力，不要說自己即便是這些俱傷，只怕是爺沒有能力將這些胡椒運到歐洲等地，只能將這些胡椒運到阿拉伯地區，再由阿拉伯人跟歐洲人做交易，這其中就不能不說到，東西方的橋頭堡，曾經是東羅馬帝國的首都，現在的伊斯坦堡。

  可這一切實在對於他太遙遠了，眼下的胡椒在他的手裡根本就不值一文錢。

  蘇木的價值甚至要強過胡椒，可是大批的蘇木一下子上市，瞬間供大於求，更要命的是，這玩意兒含有一定的儲存期，隨著年頭一長，蘇木作為染料的價值會大打折扣，蘇木里的一些顏料，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者是因為儲存倉庫條件不善，潮濕等原因，提純出來的顏料質地不佳。

  而太倉庫所存放的這些蘇木那年頭可長了,恐怕都是姥姥輩的了,能不能一用還兩說呢！

  這麼多的蘇木，大量次等蘇木投放上市，怎麼可能會值錢，肯定不會有人大量收購，這玩意兒價格就提不上去，更何況會隨時隨刻砸到手裡出不去。

  做生意最怕自己手裡的貨物無法出去，畢竟在市場上流通的是現銀，只有現金才是王道。

  貨物是肯定不能在市場上流通的，只有變成現銀才可以，哪怕這批貨物降價，變現成現銀，李守心也可以接受，只要能夠讓錢流通起來，掙錢是遲早的事兒，虧損也可以彌補回來。

  最害怕的就是手裡的貨物無法變成現銀，貌似自己還很富有，其實已經一文不名。

  做生意的本質就是要將自己的手裡的貨物想盡辦法得變成現銀，只要能讓自己手裡的貨物加快流通，暫時的虧損根本無所謂，都會有希望賺回來。

  最害怕的事情那就是手裡的大量白銀壓在貨物里根本無法變現，無法變現就無法流通，無法流通就無法進入下一個循環，無法進入經濟循環中，那麼自己只能夠接受血賠的事實。

  這就是那些家資千萬，哪怕是你做了多年的生意，只要有一招不慎，就會一夜回到解放前。

  越是家資千萬的巨商，越到後面，精靈越是殘酷，每一步都走的驚心動魄，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一切都會成為浮雲。

  這一切都成為現在李守新的大難題，他怎樣也無法繞過去一想到自己現有的資產將有一部分兌換成這樣無用的東西，三十萬輛陷阱，說句實話，對於自己還不算是太多，關鍵是這三十萬兩現銀，如果一旦出去，就無法變換回來，後面引起的結果將是災難性的，一連串的反應，非得將自己搞破產不可。

  思來想去一連三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就在第三天頭上，馮寶等人已經等不及了，派出了自己的親信管家，張京過來催促他：

  「李大官人，你到底想好了沒有？你要是不同意的話，也不要太過為難，我家主子也大不了另選他人，咱們也算是好合好散！」

  看這話說的非常的委婉，但在李守信竟然是妥妥的威脅，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同意的話，恐怕是無法安全走出京城。

  萬般無奈下李守心只好點點頭，強作笑顏的回答道，放心吧，你回去就和宗主爺講，我這三天也沒閒著只為了調配銀子，現在的我馬上就可以兌換官員手中的蘇木胡椒，哪怕我是血陪到底，賠的傾家蕩產也要報答，宗主爺對我的知遇之恩！

  張晶顯然沒想到，李守心會回答的這麼痛快，便非常高興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