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大廈將傾（七）

  陳洪死了。

  一棵大樹倒了，樹上的胡孫只能另找他處。

  李守心在馮寶的門外，忐忑不安的等著,此時此刻的他，就好像親媳婦要見公婆的心情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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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有幾分新鮮感，又有些惴惴不安。

  給馮寶的門貼上寫著幾個大字，後生晚輩李守心來拜見。

  說句實話，這樣的門貼實在是勉為其難。

  他壓根就不知道該寫什麼，因為在此之前和馮寶並沒有任何的交集。

  這一次前來自己事先就已經做了功課，不但高價買了一架唐朝的古琴，還熟讀了一些樂理知識。

  本來想帶素心姑娘一塊錢來，可是那樣一來顯得自己目的性實在是太強了。

  可是除此之外，自己和馮寶真的是一丁點交集也沒有，沒有任何的交情，也沒有任何的交集。

  他能夠通過張京和邵大俠能跟馮保通上話，可是自打陳洪一死，就傳來了一條讓他十分不安的消息。

  邵大俠失蹤了，而且一點點音信皆無。

  這讓他十分的不安，要知道邵大俠是陳洪的掌家，邵大俠也是和他有一樣的目的，知道陳紅這棵大樹要倒了，不得不另投他處。

  偏偏馮寶接收了張京卻沒有接收邵大俠，到現在邵大俠生死沒有任何的音信，他的這顆心一直懸而不決，前一天見到了張京，也不見他提起自己無意中多了一句嘴：

  「不知道邵大俠現在何處？怎麼他的府上，大門緊閉也不見有人進出，莫非他的府上已經空了，人不在府里嗎？」

  張京也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輕輕的嘆了口氣，轉過臉來，冷冷的對他說道：

  「從今以後你就忘記邵大俠吧，千萬要記住一件事情，任何時候，任何人面前也不要提起邵大俠三個字，他已經是過去的人了，我們沒有必要陪著他，我這樣說好像是有點薄情，但是沒有辦法，如今這世道實在是艱難的很，像你我這種小人物還是老老實實，守住自己的本分就好，該問的就不要問了，不該問的也別問，畢竟一張嘴才是最佳的生存之道！」

  李守新見他說的如此，直白心中已經猜測到邵大俠很有可能遭遇了不幸，至少是肯定不在京城的，這一點可以證明，馮寶絕對沒有收留邵大俠的意思，馮寶的態度就代表了京城中一些權貴，幾乎所有人的態度。

  從今以後邵大俠只能亡命天涯了，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逃出大明另尋生路。

  他不由感嘆道，不要小看大明的太監，大明的太監真的是一點也不次於外庭官員，權勢滔天，已經到了能夠奪人生死的地步。

  他站在大門外已經有一個時辰了，四月初的京城，尚處於春寒料峭的季節，感覺自己的手都快凍僵了，冷風吹的自己感覺透心涼。

  幸虧自己穿著的銀狐皮大奧站在寒風中還不算那麼難受，可他動也不敢動，只能站在門口一直往門裡望，直到過了好半天，那門子才顛兒顛兒的過來，非常喜眉笑臉的對他說道：

  「我家主子說了，他現在沒有空，大人，您帶來的銀票還是原封不動的，退還於你！」

  李守心看見自己的銀票原封不動的退還回來，心中咯噔一聲，知道大事不好了，他明白此時的問題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只好將銀票接回來，非常尷尬的表示：

  「沒想到馮公公居然不收我的銀票，這實在是讓我於心難安！」

  說著話他拿出現銀一定官銀將近五十兩硬塞進那門子的手裡，那門子說什麼也不肯要的想要硬推回來奈何自己將歡迎在硬硬的塞進他手裡，很是客氣的說道：

  「小哥千萬不要見外還，請收下這一點銀子，就算是我的孝敬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你的茶水錢，奈何你為我跑這麼多的路來回一趟深宅大院也不容易，只是我偷悄悄問一句小哥，馮公公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他是不是生氣了，旁邊的張京張公公他可在府里，他又怎麼說？」

  那門子見推脫不過，也只好將銀子笑納過，滿臉的笑意更濃了：

  「大人請放心，馮公公的意思是不想讓你在這正門等候，此時他剛剛當上掌印位置，接見的外廷官員比較多，當然了，都不是這些本人來，都是他們的門子過來笑納的，讓這些突然看見你在這裡，而且還穿的這麼顯眼，難免回去會說閒話，馮公公的意思是想讓你去小門等候，剛好那裡也有茶水間，緊靠著廚房，天這麼冷，你在那裡也能夠暖和暖和，這麼著吧，等馮公公建完外庭的官員，我再過去向他稟報一下，想必那時馮公公定員會見你的，至於張公公也在旁邊，我出來的時候就跟我說過，讓我給你帶句話，那就是錢到人不到又是為何？」

  李守心聽了這話一愣，心中十分不明白什麼叫錢到人不到，自己本來就已經來了呀，應該是錢到人也到，怎麼就成了錢到人不到呢？

  忽然他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這是不是嫌自己沒有帶素心姑娘啊？想到這裡再沒有比這錢到人不到這句話說的更貼切了，再也不敢耽擱，對那孟子身是一禮道，真的是有老小哥了，這樣麻煩您再過去跟張公公小聲說一句，我已經理會了，我馬上就將素心姑娘帶過來。

  門子這才點點頭笑道：

  「大人敬請回去，你放心，時間還早，馮公公見的那些人估計沒個脊柱香功夫還走不掉的，他們都急著向馮公公表忠心了，好多原來都是橙紅的人，現在都已經改投他了，馮公公也得定奪啊，有些人能不能要，著實是傷腦筋的，就好比那個邵大俠……」

  說到這裡門子忽然打住，笑著不說了，剛要轉身離去，他立刻意識到這個萌子應該是知道內幕的，邵大俠肯定是有原因不能被馮公公所接受，想到這裡連忙攔住：

  「小哥你也是的，說話說半截兒，怎麼就不能把話說完全呢？這樣以後咱們都是朋友了！」

  說著他又想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對方，哪知道，那門子心生警惕，笑著連連推拒道：

  「大人你就不要套我的話了，我們哪能是什麼朋友呢？我自己幾斤幾兩還是知道分量的，在京城一個人若是不知道自己的分量，那往往會死的會更快，你也別套我的話，打死我也是不會說的！」

  這話在李守心聽來完全是另外一番意思很明顯，要是套出這句話，信息量非常的大，這個門子也是個人精，知道自己這句話分量非常的大，五十兩銀子根本不夠。

  面前這個看上去非常老實的門子，實在是不好對付，李首席一狠心一跺腳，乾脆又拿出了一百兩銀子直到這時，門子毫不客氣地將這一百兩銀子收藏於袖中，笑嘻嘻的說道：

  「大人真是一個小事的人，這麼跟你說吧，邵大俠腳踩兩隻船，做人莫要欺心，馮公公是知道的，邵大俠還想靠著李後，他以為自己做的人不知鬼不覺，其實馮公公早就知道了，所以馮公公是不願意受收的，邵大俠以為自己安整無憂，靠著李後這棵大樹好乘涼，你要是見到邵大俠，還是歸勸他一句，讓他千萬要小心，做人還是實在一些，不要東山看著西山高，吃著鍋里的，看著碗裡的，終究長久不了。」

  這番話說的李守心實在是驚愕不已，原來這邵大俠自己有一顆更好的樹來爬。

  到了此時那門子卻對他說道大人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回去把素心姑娘請來吧，不要讓你空跑這一趟。

  李守心連忙點點頭，他已經知道，馮公公肯定不願意白天接見他的。

  這麼一來，他也非常的欣慰，按照大明官場的規矩，凡是部堂大員，晚上接見的客人，那就透著無比的親近說明就拿你當自己人來看待，方的關係更進一步。

  他趕緊回到天香樓，找到素心姑娘，跟他講明馮公公要見她，素心姑娘微微一點頭，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剛剛出了門，卻迎面碰上了顧永成，顧永成連忙攔住，問：

  「你帶著素心姑娘要去哪裡？」

  「我帶素心姑娘去馮公公的府上！」

  李守心不經意的回答，本以為顧永成會讓開，哪知道顧永成卻有些臉色，發紅著急的乾脆伸開雙臂，攔住道，你怎麼能夠這樣將好端端的姑娘推到火坑裡！

  說著顧永成又轉過臉來對素心姑娘保證：

  「你大可以放心，我會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落入那閹賊的手裡，怎麼也不能讓你墜入那火坑之中！」

  李守心看著顧永成那痴情的模樣，到了這個時候，他實在是有些啼笑皆非，再回頭看看素心姑娘，卻面無表情，站在那裡，臉上既無欣喜也沒有悲傷，只好回過頭來對顧永成耐心的說道：

  「顧先生，你不要枉自多情了，素心姑娘對你根本無感，再說了，你認為是火坑，在素心姑娘看來那是她最好的去處，你不要想當然的認為，自己是菩薩能渡任何人，有些人的劫就渡不了，就比如素心姑娘，她的劫就在馮公公那裡，你以為他為什麼要找馮公公來斗琴？天下會彈琴的人那麼多，為什麼他就看中了馮公公，你以為素心姑娘真的是被脅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