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遠赴京城（三）

  居庸關的驛丞說出這番話讓李守心聽了膽寒不已，一顆心狂跳不止。

  那驛丞大概看見他臉色不對，連忙笑著補充道：

  「這位大人，你可千萬別以為京城首善之地，就不會發生什麼邪門歪道的事情，我跟您說這些，也是沖你手裡大方，打一進門就賞了我們不少銀子,作為回報,跟您講這些,無非就是想告訴你,明天你們進了京城,千萬記住，有三種人不能惹!」

  旁邊的顧永成早已經氣得臉色鐵青，聽到這番話以後忙問道：

  「哪三種人不能惹？」

  

  「第一種就是道士，當今聖上跟先帝一樣的毛病，篤信道教，也迷上了煉丹，不光如此，還對道士們封官許願，好多無賴，都搖身一變，直接出家當了道士，在京城橫行不法，五城兵馬司，順天府，都拿這些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問題還不敢惹，這是第一種不能惹的人！」

  顧永成聽到這話不由氣的大罵：

  「這簡直是曠古奇聞，古今之笑談！」

  李守心認真的聽著，他倒不像顧允成那麼情緒激動，只是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這第二種人呢？」

  「賣藥的！」

  驛丞的回答，讓李守心摸不著頭腦，一臉疑惑的問：

  「賣藥的？你是說那治病的郎中還是開藥鋪的?」

  那驛丞連忙笑著擺了擺手，笑道：

  「您誤會了，我指這賣藥的，專門指街頭走街串巷賣春藥的癩皮狗，搞一些雞鳴狗盜的小玩意兒，這號人也不能惹！」

  「這號人豈不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怎麼就不能惹？」

  顧永成緊跟著追問道，那驛丞一臉神秘的笑道：

  「沒辦法啊，當今皇上用一句大不敬的話講，在女人那事兒上非常著迷，變著法兒，想讓自己變強，結果到處張貼皇榜，專門招納這種賣春藥的江湖混子，前不久，有個小太監也不知從哪搞來一對兒羊寶，皇上吃了，效果顯著，馬上連升三級，這事兒一傳出來，京城中的達官貴人，滿世界都找這些江湖賣藥的，如今這號人金貴，可不敢招惹，說不定就惹到哪家勛貴頭上！」

  「這都是什麼爛事兒啊！」

  旁邊的素心姑娘聽了臉紅的說道。

  緊跟著，那驛丞不住的拿眼睛去瞅素心姑娘，一臉壞笑的說道：

  「姑娘如此出眾的長相，進了京城可得小心點兒，城中還有一種人，專門為皇上在民間搜刮美女，您這樣的長相進了京城，可得小心點兒，萬一被迷暈了，真要送進深宮大院，那可就生死不知了，殊不知，一入宮門深似海！

  前不久，俺答人給皇上進獻了一位美女，叫什麼奴兒花花，皇上是非常寵愛的，可是好景不長，這奴兒花花竟好端端的失蹤了，這可把皇上急壞了，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那驛丞說到這裡，故意打住，素心姑娘早已經花容失色，倒是旁邊的嫣紅多嘴問道：

  「那什麼花花到底去了哪兒？怎麼可能在皇上眼皮底下，好端端的人就能失蹤了呢？」

  「失蹤倒是沒失蹤，是被人推進了水井裡，活活淹死了，一個月後才發現，那人的屍體已經泡的腫脹，偏偏那口水井，是太監，宮女們常吃的水，要不是他們說，這水井裡的水有臭味兒，只怕也沒人會想到，皇上最心愛的寵妃，竟然被人推進水井裡淹死！」

  聽到這話，李守心就感覺到一陣乾嘔，連旁邊的素心姑娘，眉頭一皺，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幾乎差點吐上來。

  「總之是三種人不能惹，第一種人是道士，第二種人是江湖賣藥的，第三種人就是太監，是這樣的吧？」

  顧永成氣鼓鼓的說道。

  那驛丞連忙點頭：

  「總之二位進城千萬不要多管閒事，見到一些稀奇事，也趕緊躲得遠點兒，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說的不要說，有些熱鬧還是不要看……」

  「那豈不是讓我們做個聾子，瞎子，真不知道京城中的百姓，每天都過得這是什麼日子！」

  顧永成無比氣惱的打斷道。

  那驛丞卻笑呵呵的勸阻：

  「我看您頭上頂著方巾，大小也是個秀才，還是勸你一句話，進了城千萬收斂著點自己的脾氣，說句難聽話，慢說您只是個秀才，就算是個進士，頭名狀元，得罪了人，說沒也就沒了！」

  那顧永成還想追問，怎麼就沒了，李守心連忙打斷道：

  「多謝老哥提醒，要是沒您這一番話，我們明天進了京城，一定小心點兒，萬事多忍讓！」

  「您這話說的在理，天子腳下，水淺王八多，小老百姓，人家吐口吐沫就能淹死你，千萬不能任性！」

  那驛丞說完這番話後，一行人便打算歇息，李守心和顧永成同住一個屋，就見顧永成在地上來回走來走去，時而停下腳步，重重的嘆口氣，時而低頭凝思，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到最後唏噓感嘆一番：

  「都說皇上天縱英明，不比前朝，怎麼會是這樣？」

  李守心看見顧永成這模樣，不免有些擔心的說道：

  「先生的一番心是好的，奈何你我只不過是一介草民而已，此番皇上要是問起你，你可千萬收斂著點自己的脾氣，不要當面硬槓，你也不是朝臣，是沒有資格進言的，惹怒了皇上，搞不好當場就會獲罪，你還得想想，還有你的大哥，也在京城，千萬不可莽撞！」

  李守心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顧永成，他知道這傢伙的脾氣實在是太過倔強，也太過正直，看不慣的事情一定要直說，看不慣的人一定會去罵。

  偏偏這顧永成完全繼承了他哥哥的優秀傳統，罵起人來，那叫一個鬼哭狼嚎，問題是人家還引經據典，越是這種罵法，願能誅人的心。

  讀書人要是罵起人來，基本上就沒廣場大媽什麼事兒，那可是鞭辟入裡，小刀子割肉掏心，那叫一個狠！

  哪只顧永成聽了他這番話，十分不滿的回答：

  「國朝要都是你這種人，一味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是我大哥說的對，我等讀書人，就應該關心國家大事，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君父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輩讀書人，就應當事先指出來，勸進，為我大明江山而勸，為我大明百姓也得勸誡皇上！」

  李守心聽到這裡無比頭大，現在顧永成的嘴裡已經透露出東臨黨的宗旨思想，他知道改變一個人很難，只能懶懶的說道：

  「顧先生，我也不勸你了，只是提醒你注意，當日你在忻口城的城頭上受過什麼罪，又為什麼而受罪，你可以說是因為我，可你有沒有想過，跟我這樣草芥一般的人，怎能經得住一丁點風浪，更別說皇上的雷霆震怒了。」

  果然這話是有效果的，顧永城聽後，好半天無語，到最後還是倔強著說道：

  「這樣吧，我一個人的力量不行，指望你，我看你這個人，也只知道做買賣，自己發財，只會明哲保身，我去跟我大哥說，我大哥剛好在首善書院，那裡有的是來自各地的士子，我們來個聯名上書，必須要扭轉這風氣，我不相信皇上不聽！」

  ……

  第二天，京城齊化門。

  齊化門，也叫朝陽門，齊化門只是故元前朝的叫法，到了本朝改名為朝陽門，偏偏京城的百姓，還是習慣將此門稱為齊化門。

  到底是京城繁華之地，一大早城門外，便擁擠不堪，李守心一行人，自齊化門進入外城，並沒有作停留，一行人的目的正是崇文門內的首善書院。

  首善書院是東林黨最初創辦的第一所書院，此時的東林黨，也才剛剛有個雛形，東林二字，還不復存在。

  李守心正納悶兒，自己在後世就沒有見到過，這個首善書院的遺址，明史中對這個首善書院，也只是提了一筆，簡單的略過。

  書院的歷史應該是不長，成立於隆慶三年，緊跟著就是萬曆皇帝繼位後，張居正上台。

  張居正一上台，乾的頭一件大事兒，就是封禁各地的書院。

  首善書院，肯定在所難免，又在張居正的眼皮底下，怎麼能放過？

  因而他推測這個書院正因為存在時間不長，影響應該是很小的，所以正史中對這所書院幾乎沒怎麼提。

  馬車進入崇文門後，車夫馮剛在顧永成的指揮下，東繞西繞，很快便來到一條冷冷清清的窄胡同里。

  這可讓李守心納悶兒了，自打一路進城，到處都是人流如織，車水馬龍，街道兩邊，此起彼伏的小販叫賣聲，絡繹不絕。

  他們的馬車時不時被一群小販攔住，有賣牛皮糖的，有賣驢打滾的，有賣綠豆糕的，還有賣話梅酸汁的。

  這可饞壞了車裡的素心姑娘和嫣紅，兩個女孩大睜著眼睛看著小販手裡的各種吃食，李守心剛掏出一大把錢來，打算每樣買一點，奈何旁邊的顧永成催促道：

  「咱別在這兒耽擱了，我大哥就在前面，說起來我們兄弟二人也好幾年沒見了！」

  人家這樣說，李守心也不好多做停留，便勸起素心姑娘和嫣紅道：

  「一會兒到了首善書院，咱們出來閒逛的時候再買！」

  兩個姑娘便點點頭，想著那首善書院也應該在繁華之地，哪知道越走越偏遠，明明就在繁華的市中心，胡同兩邊低矮的店鋪大都關門閉戶。

  偶爾有幾個開的，門上還掛著顏色鮮艷的門帘，有時門口還坐著一兩個衣著暴露，畫著濃妝的女人，時不時的朝他拋一個媚眼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