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徐中玉

  跟世界上別的一些歷史悠久、文化發展和社會進步較快的國家一樣，我國也是神話豐富，影響很大。雖經歷代相關學者注意搜集研究，但還遠未詳備，而且對其複雜多樣的影響，與我國社會發展的各種關係之探討仍有待充分、深刻的研究。田兆元同志這部專著，相信對中國文化研究方面這一相當薄弱的環節能夠有所加強。

  特別對古代神話，我們一般都是所知極少的。往往只是寥寥數語，由於年代久遠，文字隔閡，表面意思大致可懂，但由於歷史社會背景不明，真實含義難於釐清。無神論者或以為荒誕無稽，不過可供談資；信神者各有所宗，也還是各信所信，各異其說，幾乎談不上研究。把本國的神話同本國社會的發展聯繫起來研究，同別的國家某些同類研究加以比較，作為國際間一門頗有普遍性的學問，不斷地拓寬了學者們的視野，逐漸吸引來一些有志專攻這門學問的青年同行，顯然是現當代學術界的一種可喜現象。它給歷史、文化、美學等學科的研究工作者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一個少被注意的領域，至少它將起到必要的、有益的補充作用。他認為從神話中透視社會是完全可能的：它參與社會運轉，本身就是歷史的一部分。它又記載著一個民族的行為歷程和心路歷程，一部神話史就是一部民族關係史、國家政治史和民眾的精神發展史，是研究這些歷史所不可忽視、不可不注意的組成部分。我很讚賞作者這一立意高遠的觀點，這是他在多年辛勤鑽研這門學問的過程中所取得的認識、領悟。

  神話其實全是人話。各色各樣的神話產生於各色各樣抱著不同功利目的、起著不同作用的人之手和口。不管有意或無意，製作者或傳播者，始創者或改頭換面者，都越不出這個圈子。雖然科學日新月異地發展，不信神的人越來越多，但古老的神話還有影響，只要它仍有利用價值，就有人會想出各種法子加以利用。新的神話也仍有產生，仍可能迷惑或吸引一些尚難認清真相的人。一旦還能築起一座神壇，政治人物就會特別熱衷於它，而戀戀不肯離開。本書里就舉出歷史上不少荒唐的政治神話，這些荒唐的政治神話當然不應在現代社會中重演。對一切神話進行歷史的、科學的深刻研究，本身就是預防其可能重演的一種重要手段。何況，要充分看清歷史、吸取教訓，這種研究已不可少。現在我們重視「科教興國」，懲前毖後，研究神話史同樣可以起到很大作用。

  兆元同志曾與我一同研究中國文學批評史三年，那時他已對神話有極大的鑽研的興趣。取得碩士學位後，他又與吳澤教授一同研究中國古代史，進一步探究神話與中國社會發展的關係，這部神話史專著就是他在博士學位畢業論文的基礎上經修訂補充後認真完成的。他在大學畢業後教過高中語文課程，由文學研究發端，進而深耕古代史領域，以神話作為這些年的鑽研課題。書中不少篇幅曾以論文形式發表在上海、台灣的學術刊物上，得到好評。對他的艱苦探索，分析綜合俱長的研究潛力不斷得以發揮，我深感欣慰。在這個研究領域裡，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希望他繼續努力，謙虛審慎，務實精進；相信他能作出更多更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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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