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024-10-02 07:21:51
作者: 若虛
荊州的陽光總像含了長江的水汽,每一粒光斑都潤澤如深海里沉睡了千年的水珠,鑽入頭髮里,毛孔里,拈不出,也擦不干。
諸葛亮抬頭,天上無雲,太陽孤單單的,像剛出爐的一勺湯麵,哧哧地冒著熱氣,他不禁撲哧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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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為何發笑?」徐庶問,他已熱得把袖子捋得老高,一手摁著腰間的長劍,一手不停地擦去臉上的熱汗。
諸葛亮指著那輪太陽:「觀日而思食而已。」
徐庶眯著眼睛盯了太陽一剎,忽然也笑了:「走了這一日,不著村舍,不遇逆旅,我早餓了,我還道你挨得住呢!」
諸葛亮調侃地嘆了口氣:「諸葛亮非姑射仙人,餐風飲雪足可為生,人食五穀,奈何!」
徐庶粲然笑道:「可別再說了,我這肚子叫了一日,若能餐風飲雪卻也甚好,偏要食五穀飲瓊漿。」
諸葛亮沒所謂地一笑,他望遠方眺望了一番,喜道:「前面是新野城,做不成神仙的兩位俗人,先把肚子填飽吧。」
徐庶一時踔厲風發:「快走快走!」
諸葛亮和徐庶離開隆中,徒步跋涉,一路向北,一為觀瞻襄陽以北風物民情,二為攜友長游散心。百里之路,兩人走走停停,翻過山野丘陵,蹚過河溝澗溪,去農家的村舍中品過剛釀出的新酒,也曾對坐田坎邊徹夜長話,真正要實踐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新野城是座小城,在南陽郡治宛城以南,位於南襄盆地腹心,地勢一馬平川,疆域內淯水、白河、趙河、唐河交錯並流,支脈縱橫的河流為農田灌溉提供了豐沛的資源,故而南陽一帶糧產豐富,歷來被稱為中州糧倉。倘若以南陽為中心,北入黃河,西進秦川,南下江南,東邁淮潁,可謂是定一足而望四方,漢光武當年興兵起事,便發起於南陽,可以說,南陽是後漢復興的根據地。
兩人進得城來,徐庶拽著諸葛亮去找酒肆飯館,乍看見街邊有一家面鋪,掌勺的廚人正往一口大釜里舀湯,那熱騰騰的香氣瀰漫開來,勾引得肚子裡饞蟲越發猖狂,徐庶急吼吼沖了過去,喊道:「兩碗湯麵!」
瞧得徐庶急不可耐的覓食模樣,諸葛亮笑趴在食案上:「民以食為天,我今日方才真知道。」
徐庶拈起一雙竹箸,敲了敲案面:「孔明好讀《管子》,可知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根本不立,民心不順。』」
說話間,兩碗熱氣蒸騰的湯麵端了上來,徐庶捧起來,先啜了一大口湯水,三下五除二地將滿滿一碗湯麵掃蕩乾淨,無限留戀地舔舔嘴角,滿足地嘆道:「足矣足矣,朝飽食,夕死可矣。」
諸葛亮差點一口面噴出來,他持起著點了點徐庶:「孔夫子聞此言,當再嘆大道墜地!」
驀地,風雷齊作的馬蹄聲急驟而起,一隊人馬從眼前疾馳遠去,滿天黃塵揚起來,遮住了行人的臉,才過須臾,又一隊人馬掠塵飛過,而後,數不清的人馬馳騁奔騰,前隊踏出的塵埃沒有落地,後隊的塵埃又加了上去,漸漸給這一條街織出一張暗黃的簾幕。
「這是做什麼?」徐庶張望著。
那掌勺的廚人哀嘆道:「要打仗咯!」
徐庶一驚:「打仗?誰與誰打?」
廚人顯得有些訝然:「你不知道嗎,聽說北方的曹操率軍南下,前鋒快到宛城了,咱們州牧劉鎮南的軍令都下到新野了。唉,也不知會是什麼光景,若是打不贏,還得提早準備搬家。」
徐庶不問了,這些情況他其實有所耳聞,曹操自從在官渡大破袁紹,袁紹元氣大傷,已於本年五月吐血身亡。父親新喪,袁氏兄弟為爭奪嫡位刀兵相見,袁家臣僚也分為兩派,一派以審配、逢紀為首,擁戴袁尚;一派以辛評、郭圖為首,擁戴袁譚,兩派水火不容,樂得曹操坐收漁翁之利,坐看雙方斗得兩敗俱傷。明曉世事的人都看得出,曹操徹底平定北方已是十拿九穩,接下來,他也許就該兵向南方,揮鞭渡江,荊州劉表和江東孫權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對此紛繁複雜的天下局面,徐庶和諸葛亮曾經數次熱議過,他們都敏銳地判斷出曹操總有一天會飲馬長江,只沒想到曹操來得這樣快,徐庶對諸葛亮道:「聽聞新野新來了一位守將,是叫什麼來著?」
諸葛亮還在吃麵:「我也聽說了,上次聽廣元提了一次,他也不知道是誰,只說是從冀州而來,原來是袁紹的臣屬。」
徐庶好奇心油然而生:「什麼人呢,荊州牧放心他守住襄陽門戶?」
廚人是個好事的,一面抱著麵團削片下鍋,一面還豎著耳朵聽客人閒談,插嘴道:「劉備嘛,你們沒聽說過?」
諸葛亮驚訝地抬起了頭,「劉備」這個名字在他心裡激起的情緒太糾纏,也太澎湃。
徐庶瞧諸葛亮神情有異:「你認識他?」
諸葛亮搖搖頭,他在外人面前不想提及往事。
廚人像得了什麼權柄,興致勃勃地說:「劉將軍可真是好人,自從他來了新野,在城南設了粥棚賑濟流民,日日不斷,我們荊州流民多,又不著編籍,官府難以管束,難免要鬧事,劉將軍對流民照顧有加,而今流民只誇他的好,事兒竟沒犯一件!」
諸葛亮淡淡地一笑,他從懷裡取出錢付了帳,輕輕拉了一把徐庶,兩人起身離開。
徐庶忽地問:「孔明欲往何處?」
諸葛亮微笑著反問道:「元直欲往何處?」
徐庶眨眨眼,兩人彼此對望了一剎,忽而異口同聲地說:「城南粥棚!」
兩位朋友朗聲大笑,諸葛亮慨然笑道:「徐元直知諸葛亮也。」
「孔明亦知徐庶也!」徐庶拊掌歡笑。
兩人走了小半個時辰,已見得人頭攢動,東西各有一長溜臨時搭建的木棚,棚下甩出去兩列流動長隊,卻都是流民。
自中原殘破,中州和北方人民流離失所,或下江淮進入江東,或順漢水南走荊州。荊州一帶聚集了幾萬流民,他們失了本業,無以求生,有的乞討四鄉,得一口吃一口,有的呼聚山野,成了寇掠城池的盜賊。故而流民問題一直是荊州的隱憂,統統攆出州境不可能,若派兵剿滅,又可能傷及無辜,甚至引起內亂,北方的曹操立刻會趁亂南下。萬般無奈之下,荊州公門只好難得糊塗,只要流民不鬧出大事,由得他們東西不定,南北漂泊。
因人太多,兩人往前邊擠了一擠,見得東西兩個木棚下各有四個伙夫,身前的火灶上支起一隻鐵釜,一勺勺舀起來,黏稠沉重,並非一般朝廷賑濟災民時,少下米多摻水,煮出來的米粥如同清湯,下肚方半日便沒了影,可見這新野賑濟非為博名,而是真正為民。
伙夫正挨個給排隊的流民舀粥,忙得滿頭大汗,乍看見諸葛亮和徐庶混在人群中,衣冠齊整,文質彬彬,怎麼看也不像流民,他喝道:「你們兩個也來求粥?」
這一句質疑後,周圍的流民都用刀鋸似的目光斬過來,諸葛亮慌忙拉著徐庶擠了出去。
「如何?」徐庶問。
諸葛亮嘆道:「可敬可贊可嘆,天下沸騰,四方諸侯並立,爭地奪民,各為私利,難得此主心存仁德,雖在僻陋之所,也不忘存民。」
徐庶頷首:「民為本,倘若心存百姓,救民於危難,賑民於顛沛,真能得民矣,得民心者,可為天下主。」
諸葛亮卻是搖頭:「徒以仁心,雖能得一時之民,卻非長久之策。」
「怎講?」
諸葛亮回頭望著那長長的隊伍:「君子救急不救貧,此是為救急耳,日日放糧,不勞力而得飽食,附近流民聞訊,焉得不襁負而奔乎?長此以往,有多少糧食可資賑濟,如此坐吃山空,是為救貧也。」
徐庶沉吟:「孔明以為該如何做長策?」
諸葛亮道:「若能借民力而自養,憑民勞而獲益,流民所以為『流』,失業耳,與其放任流民散於草萊,莫若復民於耕戰,民得利,我亦得利,一舉兩得!」
徐庶拊掌:「好法子!」他玩笑起來,「劉備該請你做幕僚,此一策能解流民之難,也能定天下!」
諸葛亮笑了笑:「不敢,諸葛亮乃隆中耕夫,百事皆慮一農,泥土味太重,只怕人家要攆我出門。」
徐庶大笑,他轉出一個心思:「孔明以為曹操與劉備這一戰,誰的勝算大?」
諸葛亮微微虛起的眼睛,有猜不透的笑在眸中閃爍,他伸了伸手:「我此刻只想尋個去處睡一覺。」
夏侯惇勒住了一直在不安咆哮的坐騎,火焰的爆裂聲像獅子的怒吼,讓戰馬興奮,也讓他興奮。肆意的火光捅破了天空,天仿佛在流血,那血流得很快,從天邊嘩嘩奔涌,淌入他唯一的眼睛裡,還有一隻眼睛凹陷著,眼瞼下拖出一條血紅的刀疤,皮肉結著猙獰的痂,讓他越發像嗜血的鬼。
「劉備燒屯逃了。」夏侯惇揮起了手臂,他扭頭對李典說,「輕騎追趕!」
李典顯得很謹慎:「末將以為此中有詐,劉備無故退兵,恐是誘敵深入,前路狹窄,草木叢生,若設下伏兵,豈不得不償失。」
夏侯惇自負地哼了一聲,他是萬夫不可擋的勇將,雖然少了一隻眼睛,軍中稱其為盲夏侯,戰場雄風卻不會因此減弱,反而更暴烈更剛猛,性子剛戾如火,爆炭似的壓不住,甚至因為自己瞎了一隻眼睛,把家裡的鏡子摔了個稀爛。
「文則以為如何?」他又去問于禁。
于禁沉思了一會兒,簡練地吐出兩個字:「可追。」
三個人決議,兩人贊同,一人反對,夏侯惇下定了決心,若能一舉全殲劉備所部,甚或擒拿劉備,那便是不世功績。劉備這個人太討厭,曹操部下武將都對他沒好感,他們覺得劉備窩囊沒出息,永遠在敗仗的恥辱中苟延殘喘,文才武略無一可取,除了在各方諸侯間厚顏無恥地討食,連條像樣的看門狗也不如。最可恨的是他忘恩負義,當年落難時,幸得曹公收留,後來肚子餵飽了,竟然敢和皇帝勾勾搭搭密謀曹公,眾將提起劉備便是切齒之恨,說起剿滅劉備,皆是揎拳攘臂,恨不能生啖其肉。
「曼成留守,我與文則追擊!」夏侯惇號令道,他一拍戰馬,當先帶領軍隊追著劉備的逃跑蹤跡掠去。
劉備跑得並不算快,一路上丟盔棄甲,鎧仗橫在路中央,戰旗也不顧了,那一片狼藉烙印著敗軍的悽惶。
夏侯惇一面追一面在心裡鄙視著,劉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低了三分,本來就落在地上,此刻竟埋進了土裡。
追軍撲入了一段狹長的坡道間,成片的樹木彼此糾纏,仿佛交合的手指,撐得頭頂的天空暗弱了顏色,一群飛鳥從樹梢間撲稜稜飛起,驚啼著掠上天。
「元讓!」于禁悚然呼道。
夏侯惇猛一勒馬,多年的戰場經驗讓他意識到危險將近,只怪他追得太輕鬆,本該有的警惕性被對劉備的輕視感擠掉,連前方地形也不細查,便如奔流之溪,豁然匯入河道。
戰馬嘚嘚地向後退了幾步,夏侯惇心裡像長了一層毛,一根根搔得他難受起來。
空中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呼哨。
而後是萬箭齊發,多得壓迫眼睛的飛箭密密麻麻,穿過草木縫隙,射入了曹軍士兵的眼睛、嘴巴、咽喉。
慘叫聲和箭羽嘶鳴聲彼此應和,道路太窄,曹軍士兵的屍體累疊起來,沒有死的拼命往外竄,還得踩過同伴的屍身。
第二波弓箭從天空如流星隕落,這一次箭尾燃了火,到處是叢生的草木,一點點火苗過路,立刻便燃起了大片的火海,這熊熊大火比劉備燒掉自己的屯寨時還壯觀還慘烈。
「劉備賊梟!」夏侯惇暴怒,他不能容忍自己輸給一個窩囊廢,他想策馬去和劉備對決,可連劉備在哪裡也不知道,劉備小人,他永遠只會躲在暗處算計人,是男人就該站出來,真刀真槍地大戰三百回合。
「快撤!」于禁焦急地喊道。
夏侯惇不得已,他策馬倒退,一面擋著四面攻來的羽箭,一面還得越過騰騰跳躍的火焰,身上著了火中了箭的士兵慘號著逃奔,走不多遠,不是被更大的火燒灼,便是被萬箭穿心。
「夏侯將軍,於將軍!」是李典的聲音,他到底不放心,率軍前來馳援。
有了李典的援軍,夏侯惇和于禁拼死逃出了重圍。
博望的火一直在燃燒,燒亮了荊州的天空,也燒出了「劉備」這個名字,本來對荊州人來說極陌生的名字像被火焰噴出的一縷煙,倏忽便在蒼穹間留下痕跡,那以後,人們不會聽見劉備茫然無知,而會極熟絡地說:劉備?他就是在博望放火燒了夏侯惇的那個人。
新野城中,夜幕已落下,月光如迢迢不斷的春水,在繁華處,亦在荒蕪處翻出明亮的浪花。
徐庶推開門,諸葛亮還躺在床上,窗邊的一盞燈吐著微弱的光,只照見他的半邊臉,這座新野城的小小逆旅並不大,兩進而已,每一間房也極小,唯有一床一案一燈一席。
「孔明,還睡呢!」徐庶走過去,想尋個法子整他。
諸葛亮卻轉過臉來,目光晶瑩,顯然並沒有睡著:「元直有好事說?」
徐庶捶了他一拳:「睡覺也睜著一隻眼看世情,你這鬼猴子!我剛在外邊聽說,劉備在博望大勝夏侯惇,曹軍退回北方了。」
諸葛亮坐了起來,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他靸上布履,走至窗邊,月光倏然灑滿窗前,嘆道:「當真好月色!」
徐庶笑道:「怎麼,孔明早知勝負?」
諸葛亮回過身:「不,我並不知劉備是否會勝夏侯惇,但我知道曹軍會撤回北方。」
徐庶被撩撥起興趣:「這是什麼說法?」
諸葛亮安適地抱起雙臂:「曹操新破袁紹,袁氏余勢尚存,他此時最大的隱憂在北方,而非荊州,他若傾全力爭荊州,北方袁氏若是趁勢攻襲後方,曹操便會兩頭作戰,應付不暇,此番進攻一為試探荊州實力,二為暗察袁氏動向,討不著好處自然退卻,故而我以為曹軍一定會撤回去。」
徐庶信服地點點頭:「果然是這個道理,只是劉備能勝此一仗,確然是他有幾分膽略了。」
諸葛亮悠悠一笑:「劉備此人我知之不多,可他敢與強者戰,這一點只怕比許多擁大州而不思進取的豪傑強。」
「何以見得他敢與強者戰?」
諸葛亮款然道:「聽聞此人曾以征討黃巾起兵,數年來顛沛無依,先後投靠過公孫瓚、陶謙、曹操、袁紹,如今又南倚荊州,可知他過得甚不如意。然此人竟百折不回,與曹操一戰徐州,再戰徐州,三戰冀州,四戰荊州,曹操之勢愈強,他之勢愈弱,其擐甲執兵、與強者一爭高低之雄心卻不改分毫,雖屢戰屢敗而屢敗屢戰,倘或換作他人,或已埋首林泉,釋甲兵而歸田園,散戈戟而藏山野,他卻不屈不撓,那一番千錘百鍊之韌,矢志不渝之堅,讓人欽佩!」
徐庶聽得出這是諸葛亮的肺腑之言,他有些訝異地說:「難得聽孔明讚譽誰,你莫不是認識劉備,對他如此瞭然。」
諸葛亮笑嘆了一聲:「我不認識他,只是數年前曾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當年徐州遭曹操血洗,我避難離鄉,曾於中道見得此人馳援本州,可惜卻打了一場敗仗。」
徐庶忍俊不禁:「這人可真真是常敗將軍,難得他敗不輸氣度,至今仍然敢戰,我也生出幾分欽佩。」
諸葛亮惋惜道:「劉備雖有爭雄之心,可惜力弱,到底擋不了曹操鋒芒。」
徐庶也憂心忡忡地說:「北方一旦弭平,只怕曹操南下之日不晚矣。」
諸葛亮幽幽地嘆息一聲:「可憐荊襄膏腴之地,又將遭鐵蹄踐踏。」
「孔明不信荊州牧劉表嗎?」
諸葛亮淡淡地說:「劉表井底之識耳,數年坐擁大州,好謀無決,不思進取,袁曹相持官渡時,他坐看兩方惡戰,安臥而以為可乘其弊,誠為庸識。曹操一朝掃定北方,其勢雄張,天下孰能攖其鋒,劉表區區,何能抵擋曹操乘勝之軍!」
徐庶默然一嘆:「莫非這荊州當真要臣服於曹操之手嗎?」
諸葛亮不言,他只是望著皎月默神,良久,悵悵地說:「新野雖小,也曾藏龍臥虎,堂堂不世良才原也居臥新野小城。」
徐庶忽地想起來了:「孔明是說鄧禹?」
諸葛亮靜靜地微笑:「鄧元侯於萬人中識拔光武,別家園,棄故里,杖策北渡,遠追光武。方此時,綠林赤眉橫行天下,光武式微,流宕道路,有薊城之亂,滹沱之迫,不得已馮異抱薪,鄧禹熱火,光武燎衣,當窘迫之際,孰能知他日帝業可成。可知天下事無定數,弱能變強,小能變大,皆在人為。」
徐庶恍惚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他惘然地嘆道:「鄧禹可求,光武難求。」
諸葛亮凝著徐庶,目光陡然變得堅忍,鏗然道:「若此生能遇光武,諸葛亮願效法鄧禹,杖策赴君,傾畢生之才為其牛馬驅走,終生不改!」
徐庶怔怔地:「誰是孔明心中的光武呢?」
諸葛亮惆悵地長嘆一聲,他仰起臉,在天空尋找月亮落在星河間的影子,月光美得令人心醉,可惜卻觸摸不到,捧在手心便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