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年年的生父是皇上
2024-10-02 07:17:46
作者: 瘋廿四蛇
淑妃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皇帝的怒火。
更沒有等來薛庭縛的慌亂與惶恐。
明明她已經成了全天下最丑的女人,可站在那裡,自成風景。
淑妃莫名地感到心虛。
好似被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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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了看薛庭縛,又看了看淑妃。目光,在兩人臉上徘徊。
淑妃的心顫抖得厲害,決定押上底牌。
「皇上,臣妾還有一事稟報。」
皇上的眼神終於定在了她的身上,卻沒有一絲柔情。他寒涼地看著她,說出的話亦是冷冰冰的:「誰叫你亂闖中書省?」
「臣妾乃是關心皇上……」淑妃解釋。
「關心?」皇上反問,「淑妃一關心,就關心到中書省來了?難道你不知,後宮不得干政?中書省,也是你能踏足的地方?」
淑妃慌張地跪了下來:「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從無干政之意,滿心都是皇上啊。」
這又如何呢?
她的皇上,滿心都是薛庭縛。
哪怕薛庭縛毀了容,皇上也只是震驚了片刻。緩過來以後,皇上看薛庭縛的眼神一如從前。
淑妃能夠獲寵,靠的是一張臉。她從未深刻理解過「以色示人者,色衰而愛弛」這句話。
薛庭縛吸引皇上,從一開始就不是以容貌取勝。
天下美貌女子千千萬,可靈魂卻獨一無二。
皇上愛死了薛庭縛的智慧,也愛死了她那驕矜自傲的氣質。幾乎所有女子都敬仰他,臣服他,只有薛庭縛,由始至終用看正常人的眼光對待他。甚至,在感情上對他不屑一顧。
皇上指著淑妃的鼻子大罵:「你來朕的面前,揭發薛相是假的,難道是在暗指朕昏庸無能,連個臣子都認不得了嗎?」
淑妃連連搖頭:「臣妾絕無此意。」
「那就趁著朕還未發火之前,滾出中書省!」皇帝拂袖。
淑妃大為震驚。
她怎麼也想不到,皇上會是這樣的反應。
就算薛庭縛再好,這一張陰森可怖的臉是她一手創造,莫說是人,就連神鬼都能嚇跑。
可為什麼,皇上還是向著薛庭縛?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籌謀可能會化成一團泡影。
只要薛庭縛一出現,無論她怎麼做都是錯的。
她不甘心。
她籌謀半生,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如果今天放棄抵抗,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她費盡心機砍斷薛庭縛的臂膀,切斷所有與她有關的力量,到頭來,憑什麼是一場空?
她好恨,恨得咬牙切齒。
好在,還有最後的倚仗。
「皇上,臣妾今日身體不適,召太醫看了,太醫說,臣妾懷了身孕。再根據流利的脈象以及臣妾的飲食偏好來看,臣妾懷的,極有可能是個皇子。」
說完,她等著皇帝的反應。
她能打敗薛庭縛的,就只有子嗣了。
趙年年不過是個女兒,哪有兒子金貴?何況這個女兒,還嫁給了反賊成瑜。
皇帝面色稍霽:「你懷了身孕,理該多加休息,回自己宮去,好好養著,莫多思多想,免得傷神。」
淑妃在皇上的話中聽出了柔軟,趁機道:「皇上,臣妾如何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皇上與朱家的江山。剛才臣妾聽人來報,說首輔已經醒了,並且入了宮門,想來很快就要到中書省了。皇上打算怎麼辦呢?」
淑妃一語驚醒夢中人。
皇帝陷入了沉思。
他今日太過驚訝,以至於忘了還有趙睿這個人。
從一開始,薛庭縛喜歡的就是趙睿,就算他占了薛庭縛的身子,還讓她懷了孩子,薛庭縛的心,還是在趙睿身上。
這可如何是好?
皇上皺起了眉頭,一隻手撐在桌上。
無論他怎麼做,都仿佛是錯的。
薛庭縛看出了他的為難,嘴裡噙起了一抹叫人看不明白的微笑。
她端詳著淑妃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驟然出聲:「皇上若肯放了所有與成家有關的人,微臣願終身留在這中書省。」
淑妃沒想到薛庭縛會作出這樣的回答,一驚,道:「皇上不可,這是放虎歸山。」
「放虎歸山?」薛庭縛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淑妃憂心成家叛亂,怕的就是成瑜領兵的本事。可如今有本官坐鎮京城,一人可抵千軍萬馬。有本官輔佐在陛下身邊,何愁國不富民不安?」
淑妃爭辯:「不,這樣太冒險了!」
薛庭縛踱到了淑妃的身邊:「對娘娘你這樣普通至極的後宮婦人來說,自然覺得冒險。能力擺在那裡,能有什麼見識呢?一頭羊放在虎獅面前,吃掉不過是須臾之間,但在老鼠看來,就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你!」淑妃漲紅了臉,伸出一根手指,怒氣沖沖。
薛庭縛眉眼平靜,拂落了淑妃的手:「虎獅的道理,不需要老鼠懂得。老鼠過於聒噪,最好選擇閉嘴。否則,虎獅之怒,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薛庭縛有這個本事,也有這個自信。
她以困於深宮,一輩子為大禮效力為代價,給皇帝指了一條明路。
就算不提感情,單論得失,皇帝也不會虧。
皇帝原以為她不會答應,連提都不敢提。可現在薛庭縛主動願意留下了,對他而言,等若江山美人兼得。
就放那些螻蟻走吧,難道天底下還有比薛庭縛智計更高的人嗎?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他賺。
他高興得合不攏嘴,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幾乎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薛庭縛的條件。
「朕允了。」
淑妃急了:「成瑜與趙年年會同意嗎?他們居心叵測,或許會使陰招。」
皇帝眉眼彎彎:「趙年年不會背叛朕。」
「為何?臣妾不懂。」
換了往日,皇帝一定會呵斥她。但現在他心情好,耐心也十足:「因為,年年是朕的親生女兒。如果她知道了這個秘密,對朕還會像以前一樣防備嗎?」
淑妃面如死灰。
她敗了,徹底地敗了。
屋內陷入了沉寂。
良久,一聲嘆息響起,帶著悲哀,帶著絕望。不似屋中人發出,倒像是自門外傳來。
皇帝循聲而望,在中書省門口看到了一個人。
「子柳……」
首輔面無血色,宛如雕塑。
官袍長長的袖子垂下來,其上繡著的仙鶴髮出沉默的悲鳴。
他什麼也沒有做,甚至一動都沒有動,光是那樣站著,就讓人覺得悽愴。
在聽到皇上說年年是他的親生女兒時,首輔的心就已經死了。
雖然二十年前,薛庭縛不曾說過孩子生父是誰,可他通過蛛絲馬跡,還是尋到了一絲端倪。心上人的眼神,只有真心相愛之人才懂。儘管薛庭縛已經在極力掩飾,他還是看出了她對皇上的抗拒與異樣。
他早就猜到了,年年是皇上的孩子。在見到年年的第一面,他就知道了。
他叫年年化妝掩去眉眼的真實樣子,是為自私,又為無私。
他失去了庭縛,能擁有她的孩子也是好的,就算不是生父,他也願意默默奉獻。他想,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會比他更加疼愛庭縛的孩子了。
年年所缺失的父愛,他會一點一點彌補。
皇帝就不一樣了。
他也許是個好君王,卻絕不是一個好父親。他的任何角色,都要為天下之主讓位。
做公主有什麼好的,一旦家國有難,公主是第一個被推出去的。要麼與權臣聯姻,要麼遠赴邊疆和親,榮耀越盛,擔起的責任就越大。
年年一出生就被追殺,在民間吃了許多的苦,她從未受天下養,憑什麼要為天下犧牲?
首輔藏起了這個秘密,一個人也不說。
夜深人靜時,他也有過恐懼,怕年年一朝知道真相,自己就再也沒有女兒了。
現在,這種恐懼成為了現實。
首輔在對視中哽咽著吞下所有悲痛的字詞,擠出一個令人心酸的微笑:「微臣,恭喜皇上。」
由始至終,他都沒有再看薛庭縛一眼。
薛庭縛亦如此。
他愛她,她愛他。他不看她,她也不看他。
心底的思念刻骨,從綿延的河流淌成遼闊的海。記憶從垂髫開始,在平地上築起座座嶙峋的高峰。
三十多年的感情啊,儘管中間缺失了一半,可山勢平緩是牽掛,萬壑千岩是牽掛,層巒疊嶂是牽掛,連綿起伏也是牽掛。
因為從不訴之於口,所以這份愛更顯難能可貴。
重逢時刻的風,是涼的。
趙睿的淚,往心裡倒流。
他聽見皇上警惕地質問:「你來做什麼?」
趙睿收拾好心情,跪了下來,捋平官服,抬手作揖:「微臣身子不適,特來請辭。」
皇上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揚了一下。
愁苦是別人的,歡喜是他的。
他本就十分願意答應薛庭縛的要求,將這一干人等驅逐。薛庭縛都回來了,他還要趙睿這個情敵做什麼?
他天生就是權衡利弊的利器,一旦局勢有變就能調轉矛頭。又是一貫的贏家,得了利,又要名。
是以他沒有直接允許,而是惺惺作態地扶起了趙睿。像剛認識時一樣,把手放在他的肩頭。
「子柳,你當真要離朕而去?」
不管皇帝這齣戲演得有多賣力,趙睿去意已決。
「無論如何,微臣與年年做了一年多的父女,離開之前,請皇上允許微臣與年年見一面。如果……如果可以……」
薛庭縛與她分立兩邊,一同跪下:「年年生於民間,請皇上還她於民間吧。」
趙睿一愣,忍住看她的衝動。
一滴淚,落於手背。
他在薛庭縛說完的瞬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將自己一生囿困,換來所有人的自由。他悲痛得幾乎想要嚎啕,可最後只是不著痕跡地擦去了手背上的淚。那滾燙的溫度,差點將他的手指灼傷。
庭縛……他在心裡叫著愛人的名字。
他從不曾擁有過她,以後也再無可能。
他還沒從失而復得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就嘗到了得而復失的滋味。老天不把他當人,如狗一般凌虐著。
他好想笑,好想笑,笑自己這恪盡職守的半生,笑自己一廂情願的忠誠。
滿腔熱血,化成瀟瀟雨落,沾到塵泥,不過是臭水溝里流動的污水。
他就是污水啊,天地間最濁的污水。
紫禁城乃富貴明鏡之地,怎容他沾染分毫?
他低下高貴的頭顱,自靈魂深處嘶吼出聲:「求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