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因禍得福
2024-10-02 07:15:17
作者: 瘋廿四蛇
成瑜立下大功,皇上少不得要獎賞,下令大宴群臣,宴會在半個月後舉行。
這不似皇上作風。
他對成家一貫冷漠,不會如此明目張胆地表示器重。尤其是在北陵王府與相府聯姻後,皇上更該提防才是。
且二皇子剛死,皇上的舉動怎麼看怎麼可疑。
我越想越不對勁兒,吃飯也不香了,被成瑜察覺,問我為何事煩心。
我道出疑問,成瑜笑道:「看來你還不算太笨!皇上此舉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來麻痹敵人的。難道你沒發現,趙贇在收拾東西了嗎?」
「大哥要去哪裡?」
成瑜回答:「自然是根據小芋頭查來的證據,將倭人的據點一一搗毀。咱們的這位皇上啊,信的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那一套,大禮國土之上,豈容他人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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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兒:「為什麼要讓大哥去?你抗過倭,你的經驗更為豐富!」
成瑜耐心道:「正因為我抗過倭,在倭人之間屬於熟面孔,人一到,敵方的探子就心生警戒了,所以啊,趙贇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才不信:「你已經打了勝仗了,在百姓中有了威望,皇上怕你功高震主,所以找人分你的功呢。」
成瑜聽出了我言語中對皇上的不滿,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不用出生入死,還可以陪在你的身邊,看著孩子出生。」
「是啊,因禍得福。」我不由得感嘆。
成瑜摟緊了我:「雖說皇上給了你北陵王府世子妃的名分,但沒有儀式我怕你會遺憾,所以,接下來我會派人著手準備,定要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也免得京中一些見不得別人好的夫人小姐亂嚼舌根,在背後議論。」
我不畏流言,但他在乎。故而他的美意,我欣然接受。
「想要辦得風風光光需要時間,婚禮大約定在慶功宴之後。」成瑜算著日子道,「對了,岳父大人說,皇上已經同意你去翰林院當個執筆小吏,明日起就可任職。自然,有了官銜,你就是文武百官中的一員,半個月後的慶功宴,你也可參加。」
我揚起了嘴角,笑意還沒到眼底,成瑜又說:「不過,你只是一個小吏,與我堂堂北陵王府世子可差遠了,按照身份地位,我坐上席,你嘛……」
成瑜的聲音拖得老長:「只能坐到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
看著他一邊揶揄一邊壞笑,「氣」得我捶了他一拳。成瑜抓住了我的手,道:「夫人,氣大傷身,要是動了胎氣,看為夫怎麼治你。」
看來二皇子死了,他心情大好。
風子岩那裡也出了結果,查明老黃是個倭人。還查到老黃經常出入二皇子府,包括二皇子生前與死後。
死後還去,擺明了是衝著趙娉婷。
風子岩還查到,二皇子府中的崔郾在街邊一個書鋪買了兩本十分可疑的書,一本叫《孕媽錄》,一本叫《養兒記》,付完銀子後低頭疾走,鬼鬼祟祟。
成瑜冷笑道:「原來朱旭臨死前說的都是真的,趙娉婷腹中孩子是這個叫崔郾的。趙娉婷好厲害的手段,連朱旭的手下都被她迷住。」
我搖頭道:「成瑜,你錯了,趙娉婷心氣這麼高傲的人,怎麼甘心委身一個下人?再根據你說的朱旭那心知肚明的樣子,八成是朱旭下令讓趙娉婷與崔郾圓房。可見趙娉婷在二皇子府的那段日子,過得如同噩夢一般,也正因為朱旭無情無義,趙娉婷才會反咬一口。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成瑜、風子岩異口同聲道。
「當初我狠狠踢了趙娉婷一腳,位置乃是胞宮所在,大夫說,她以後再也不會懷孕了。可現在卻挺著個肚子,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成瑜思忖著道:「也許,是假孕。」
我再次搖了搖頭:「不大可能。趙娉婷懷的是皇上的長孫,宮中太醫總要看一看的,如果被發現,那是死罪!所以我懷疑,她是服用了某些禁藥,可以令人短暫心想事成,卻會給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
風子岩一拍腦袋:「說起這事,我想到了一封情報。情報上說,朱旭曾找過一個以治女子病聞名的老大夫,進府給趙娉婷醫治,後再也沒有出來。這大夫曾經研製過一種藥,令京中的夫人們心動不已,名為『生子』,霸道無比。許多夫人服用後,不久便有了身孕,但結局,九悲一喜。因事先簽字協定,大夫無須負責。縱然如此,他亦良心不安,後來再有人求上門來,一概拒絕。」
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趙娉婷果然服用了虎狼之藥。她的孩子,註定生不下來。她霸占著二皇子府,打的是『狸貓換太子』的主意。可惜被風公子的情報網窺到了真相,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只剩下一事。
「風公子,你見多識廣,有何奇物,能驗出骨肉親緣?」
風子岩托著腮道:「我家的商隊曾經到過一個小島,那裡住著一些尚未教化完全之人,做事粗蠻,喜歡武力解決問題。幸好商隊裡有幾把火銃,打死了老大,那些人欺軟怕硬,便不敢胡來。商隊用中原的玩意兒跟他們換了一些東西,比如礦物藥草之類。其中有一種藥粉,撒到兩人的血中,若是血親,血自相融,反之,排斥。他們的祖宗也是無意中發現的,後世世代代用來測試妻子對自己是否忠貞,如有發現妻子紅杏出牆,便把女人和孩子一起浸豬籠。」
我大喜:「這藥,你手上有嗎?」
風子岩道:「沒有。不管是海島還是中原,統治者皆愛用殘忍的方式解決問題。誠然世上的確存有蕩婦,但更多的卻是忠貞不二的好女子。男子呢,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冷落妻子,甚至拳打腳踢。許多女子是對丈夫死心了,不得已尋找慰藉,又或者被人陷害,失去清白。所以這樣的藥,我不屑用來掙銀子。不過,你既想要,以你我的交情,我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給你尋來的……」
聽到這裡,成瑜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風子岩立即改口:「以我和阿瑜之間的交情,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說完一臉後怕地看了成瑜一眼,還不停地拍打著胸口表示驚魂未定。
成瑜沒好氣道:「省省吧,別裝了。」
風子岩大呼:「叫你看出來了,真沒意思,我去找藥了,不打擾你們夫妻二人了!」
成瑜翻了個白眼。
封賞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其間,趙娉婷沒有任何異動。
她像是學乖了,知道作妖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不如連日龜縮在二皇子府,也好省去許多麻煩。
只是,不知道沈凌沈大人與皇后會怎麼對付她。
明面上,自是不能動她。
她亦加強了戒備,在府中安排了許多大夫,吃的用的,格外小心。
其間爹爹連著嘆了好幾次氣,雖然他什麼也不說,但我知道他是在思念趙娉婷。理智上這個女兒罄竹難書要不得,情感上卻無法徹底割捨。
我猶豫著要不要把趙娉婷真正的身世道出,可沒有證據,終究還是不曾說出口。
幸好風子岩憑藉強大的財力,在封賞宴前一日取得了那味名叫「忠貞」的藥粉,我將之放進髮簪中空的細管里,再用錫箔封住,外頭又塞上珍珠,看起來與一般髮簪無甚區別。
平日裡接觸不到趙娉婷,就只能趁著封賞宴了。成瑜招招手,她固然會像狗一樣爬過來跪舔,但成瑜是男子,不能隨便與二皇子遺孀搭話,這個艱巨的任務,就只能落到我的頭上了。
封賞宴是在晚上,下午我們就出發了。成瑜怕秋夜太涼,給我準備了一件厚厚的罩子,一路上熱得我微微出汗,直到下了馬車我才發現他的先見之明。
因著我爹開道的緣故,負責檢查的禁衛沒有太過仔細檢查我的簪子。一路順利,我們相攜來到後花園的中央。
此處有一片巨大的空地,已經擺滿了桌椅,許多內侍守在一邊,宮女們不停地上著涼菜。
因為不敢讓皇上久等,有好些大臣已經早早地候在這裡。我爹一到,就成了眾星拱月的存在。尤其是在次輔沈凌近日失勢的情況下,奉承我爹的人更多。
我對這些朝廷命官實在有些不大懂。
明明我爹並不吃這一套,他們還要可勁兒地巴結。丟了顏面,又撈不到好處。
成瑜似看出了我的內心想法,道:「你以為的奴顏媚骨,在他們眼裡叫圓滑周全。人都是愛隨波逐流的。眼瞧著他人都在拍馬,自己若掉隊了,便顯得一個人清高,會成為眾矢之的。與其說他們是在奉承,倒不如說是在自保。畢竟,清正廉潔、剛直不阿又能走進內閣的,也就岳父大人一人。更多的,死在了前行的路上。所以有的時候,不必太在意過程的姿勢,只要能到達終點,一切便都值得。」
成瑜的話,讓我對他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我原以為以他的性子,是不屑圓滑的。誠然他自己不願成為圓滑之人,但他卻尊重別人。這樣的格局,叫人欽佩。
也叫我懂得了,世道不易,可以妄自揣測他人,但千萬不要對任何人抱輕視之心。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活著,誰又比誰高貴。
孕中,不喜熱鬧場面,我有些悶,決定去花園附近走走。
成瑜原本要陪我,卻被北陵王一眼看見。老父叫他,成瑜十分為難。
我勸他道:「去吧,這些日子你回王府的次數寥寥,王爺該是想你了,父子倆說說話,也好冰釋前嫌。」
「可我擔心你。」
我「噗嗤」一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這裡可是皇宮,有誰敢胡來。再說有小月在,誰還能欺了我不成?」
站我身後的荊月打著包票:「主子您放心,屬下一定保護好夫人。」
成瑜一想也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孩子喜歡清靜,我專挑人少的地方走。
真實的皇宮與我想像中的不同,並無一絲奢華氣息。反倒像個農家園林,叫人生出親近之意。
小月說,那是因為本朝的開國皇帝窮苦出身,知道老百姓的苦難,他是受萬民擁戴推翻前朝暴君登上帝位的,心中懷有萬民,沒道理老百姓過著貧寒的日子,自己卻驕奢淫逸。所以吃穿用度皆十分節儉,並留下遺言叫後世子孫一定要遵從。
我不禁對朱家先祖肅然起敬。
園子裡還有花果、菜苗。高高的秋絲瓜藤掛在果樹上。
絲瓜也稱思掛,寓意思念與牽掛,代表福祿,甚是吉祥。也不知是誰,有如此雅好。
正想著,樹叢里忽然發出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
作為過來人,心生尷尬。
再看荊月,亦是不知所措的模樣。
我就是再蠢,也知道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為了不橫生枝節,拉起荊月就走。
可不小心踩到一根樹枝,發出「咔嚓」一聲。
極其輕微,料想不會有事。身後卻傳來了穿衣的「簌簌」聲,以及一個女子警惕地喊道:「站住」。
我怎麼可能聽她的,在荊月的攙扶下急速奔走。然而我們忽略了一點,我與荊月均對此處地形不熟。
眼看著就要被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我們面前,指了一處地方讓我們藏身,然後自己張揚地走過去,與那女子打了個照面。
「母妃。」我聽她甜甜地叫。
「本宮還以為是誰,原來是琰琰。你不陪著宣兒一起,怎麼來本宮的思掛園了?」
怪不得!
露面的是淑妃。思桂園是她的地盤,無論如何她都乾淨不了。與其暴露姦夫的身份,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站出來。左右誰被她抓到,都是一個死字。
琰琰替我扛過了這一劫。
淑妃不會動她。
她是大皇子的正妃,婚禮定在我與成瑜同一日。大禮民風開放,奉子成婚不會為人不齒。琰琰嫁入了大皇子府,就要以夫家為重。大皇子若不是有這個最受皇上寵愛的母妃幫襯,日子絕沒有這麼好過。
所以琰琰為了丈夫的榮耀,絕對不會把今日這事兒說出去。淑妃就算心頭再惱火,也會認可這一點。
成琰琰應是發現了我,尾隨我而來,想要阻止,卻來不及。
故而一身輕,未帶任何禮物。
她隨機應變,摸著肚子道:「這不您的孫兒想您了,在兒媳的肚子裡鬧個不停,兒媳拗不過他,特意帶她來見您。」
孫兒?
琰琰懷的是個小殿下!
是了,皇家血脈備受重視,應該早早地就叫太醫看過了。
淑妃聽著琰琰帶著明顯討好意味的寒暄,不再為難於她:「你大著肚子,宣兒怎的不陪,這孩子也太不像話,下次本宮一定好好說他。你呀,也不可鬆懈,現在你懷著身孕,不能侍寢,多少的鶯鶯燕燕想要往宣兒身上撲,可得警醒著點。」
「是,謝母妃關心,琰琰會記住的。」
「好,那你快些去找他吧。」
「嗯,兒媳拜別母后。」
琰琰鎮定地往外頭走。
我記著她離開的方向。
淑妃警戒心強,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我與荊月簡直嚇破了膽子,躡手躡腳地貓著腰往外爬。幸好月份已大,胎象極穩,這一遭下來除了衣裳髒些染了些灰塵,倒也沒有旁的不適。
回到正路上,我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身邊的荊月卻在一邊嘀嘀咕咕:「聽說淑妃娘娘是最受寵的,皇上一個月中至少有十天在她那裡,皇上對她這麼好,為何她還要背叛皇上?」
我急忙捂住了她的嘴,道:「今日之事,你就當沒看見過。」
她掰開我的手,道:「還有一句,說完我保證不會再說了。剛才我自樹葉的縫隙中看到了淑妃娘娘的臉,我覺得,她與你長得有點兒像。不,按年紀來說,是你長得跟她有點兒像。真是奇了,淑妃娘娘長了一張如此平平無奇的臉,皇上怎就那麼喜歡她?」
我沒好氣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