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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成瑜,一定要平安

2024-10-02 07:14:31 作者: 瘋廿四蛇

  常平哆嗦著唇,搖著頭道:「不,不可能!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馮公公繼續捏著他的尖嗓,陰陽怪氣道:「這麼多人親眼所見,還能冤了他不成。殺親信是事實,放走伊藤也是事實。皇上面前,本官一定要參他一本。」

  「或許其中另有隱情,等成大人回來問一問再下定論也不遲!」常平據理力爭。

  馮公公陰森地盯了他一眼。

  常平這才想起,這馮公公來頭不小。他是沈家的人,是被皇后一族扶上去的。

  皇上讓他來當監軍,本質上也是為了平衡沈家以及與趙家有了牽扯的北陵王府。

  得罪這閹人,便是與沈氏家族為敵。

  常平站在成瑜那邊,無異於螳臂當車。

  

  他只能選擇忍耐。

  城牆外的成瑜不知從哪裡又撿來一柄槍,浴血奮戰,殺死了掩護伊藤逃走的十幾個倭兵,對著伊藤及幾個親信離去的方向愣了一會兒。

  他看起來似乎很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懊惱。

  馮公公更加得意了,對著常平道:「你說裡面有誤會?你看成元帥的表情,像是有誤會的樣子嗎?」

  這麼遠,哪能看得清表情?馮監軍說的話真是太誇張。可成瑜的樣子,的確就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常平有些糾結,畢竟成瑜的反應不大正常。

  可他相信洛大人。

  洛大人說前來支援的成大人是個好官,那就是好官。

  在成瑜大軍的反攻下,倭兵死的死,傷的傷。當然,混在裡頭的玉氏也遭受了巨大的傷亡。

  成瑜喊了聲:「窮寇莫追。」

  然後鳴金收兵。

  他高揚的披風上全是血,逆著光返回的樣子像一個英雄。

  馮公公速速跑下去,叫上了一隊精兵。因為走得過急,下石階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幸好常平將他扶住,才不至於受傷。

  這閹人絲毫也沒有感激,而是嫌棄地拍了拍常師爺碰過的地方。

  常平尷尬地一笑,退到了後面。

  善良是本能,有些人永遠都不會擁有這麼高貴的品質。雖然常平對他無可奈何,但種下惡因總會有惡果。

  成瑜剛入城中,就被馮公公的精兵包圍。

  「公公這是什麼意思?」他眉頭一蹙,坐在馬背上英姿颯爽   。

  馮公公言辭振振:「你殺了自己人,就是為了放跑敵軍首領!」

  成瑜不屑道:「那兩人在身後偷襲我,為何殺不得?」

  馮公公大笑:「當時我們都看著,哪有人偷襲你?他們的兵器,可好好地在手上握著呢。」

  「難道公公不知,這世上有種東西叫暗器?」

  成瑜的蔑視叫馮公公火冒三丈,他斜著眼睛盯了眼自己手底下的一個狗腿。那狗腿捕捉到上司的眼神,立馬會意,拍了拍手,就有人牽出來一條大狗。

  大狗很乖,以為他們是常平的朋友,絲毫不知道自己的頭頂,橫著一根鋼針。

  成瑜瞧見了,心猛地一縮。

  這是洛鳴大人的狗,守心。

  洛大人戰死沙場,連屍首都沒有找到。倭兵的鐵蹄,早已將洛大人的屍體踩成肉泥。

  如今,他要眼睜睜看著守心死嗎?

  洛大人走了,只剩下一個女兒和一條狗。洛英英是年年最好的朋友,成瑜不知道回京後怎麼跟年年交代。

  洛英英會痛不欲生,唯有這條狗能帶給她安慰。

  所以,這狗不能死。

  可要自己為了這條狗而認罪,成瑜做不到。

  馮公公開始加籌碼。

  另有一根鋼針,抵在了常平的脖子後。唯有成瑜所在的角度,才能看到。

  馮公公尖利的嗓音再次響起:「成大人,咱家不是大理寺的人,定不了你的罪。只是例行公事,將你押回京去審問而已。只要你是清白的,大理寺自會將你無罪釋放。」

  成瑜在心中冷笑。

  被押解回去,等待他的必然是早已準備好的「充分」的證據。一入大理寺大牢,他哪裡還會有什麼清白。

  輕則貶為庶民,重則判處死刑。這個後果,他早就想到了。

  但他看了看常平,又看了看手心,只猶豫片刻,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馮公公的精兵一擁而上,卸下成瑜的兜鍪,脫掉了他的戰甲,用鐵鏈將他捆了起來。

  再拉出早已準備好的囚車,像對待牲口般將他趕了進去。

  身後的士兵門忍不住出聲:「元帥,您不能認啊……」

  「是啊,元帥,我們願以死相搏……」

  還沒說完,帶頭「搗亂者」就被衝上來的馮公公的「狗」殺了。

  「餘下再言者,格殺勿論!」閹人耀武揚威。

  成瑜垂下了眸,捏了捏拳頭。

  倭人死傷太重,就算跑了一個伊藤,也成不了氣候了。

  再則,他的母國不會饒恕他。

  馮監軍交代讓常平及江州城內其他大大小小官員善後,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囚車被重兵包圍,押送回京。

  一路上馮監軍不停地叫人作踐成瑜,少給飯吃,少給水喝。

  成瑜肉眼可見地瘦了,憔悴了。嘴唇也幹得裂開了,血漬黏在嘴角。

  馮監軍心裡高興。

  他把事情辦得這麼漂亮,回京後會有怎樣的賞賜呢?沈大人、沈皇后、二皇子,這些個位高權重的人,想必會更加倚重他。

  他的前程,是可以預見的光輝錦繡。

  京城。

  戰爭的消息用信鴿與八百里快報兩種方式傳來,洛姐姐擔心不已。

  鄰城被燒殺劫掠,很快便輪到江州了。

  她的父親就在江州,不知道怎麼樣了。

  聽大哥說,聖上震怒,放言倭人欺人太甚,雖遠必誅。

  希望全寄托在成瑜身上了。

  因路途遙遠,消息的傳遞要比實際戰況慢些。此刻倭人,想必已經在攻打江州。

  原本不信神佛的洛姐姐憂思太過,又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於拜佛,想出門時卻被大哥阻止了。

  大哥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保重自己方為第一。

  洛姐姐知道他說得有理,悶悶不樂地答應了。

  哪知道第二天,大哥就捧了一尊佛像回家,說是從城外寺廟裡求來的,由高僧加持過。

  洛姐姐看向大哥的眼神,終於有些不一樣了。

  說不上有多喜歡,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討厭。

  我在相府與北陵王府兩邊來回跑。

  不僅有大哥的人護著我,北陵王也十分緊張我的肚子。

  倭人兇殘屠城的消息傳回來之時,陸月華急得頭髮都要白了。她見到我十分激動,用手指著我痛罵。

  「你這個喪門星!都是因為你,瑜兒才會去那種鬼地方!」

  我不想和這個一點也不了解自己兒子的無知婦人糾纏,道:「婆婆請慎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州乃富庶之地,乃聖上所有,你以『鬼地方』相稱,若隔牆有耳被人聽去,朝堂之上,北陵王該如何自處?」

  她自知有愧,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的肚子道:「你不過是仗著身份不明的一塊肉,作威作福罷了。婦人總有生產的時候,我就看你能夠囂張到何時!」

  身份不明?她又拿我的清白做文章!

  我冷冷一笑,道:「生產後確定是成家子孫,兒媳的地位也就穩固了。且兒媳出身相府,身份尊貴,不比有些人通房丫頭上位,恬不知恥。兒媳累了,就不打攪婆婆休息了。」

  她怒氣沖沖地看著我的背影,暴躁得跳腳。

  通房丫頭,也就這點禮數。

  翌日我去相府陪洛姐姐,剛至院子,就看到一個人躡手躡腳地溜進去。

  身形矮小,身材豐滿。即使喬裝打扮,也能認得出是趙娉婷。

  她大概又是用了什麼詭計,騙過了看守的丫鬟和僕人。

  只見她東張西望,確定四周無人後,進入趙贇為洛姐姐布置的佛堂,伸手就要去抱佛像。

  突然,洛姐姐一聲厲喝:「趙娉婷,你要做什麼?」

  趙娉婷「咯咯」地笑:「聽說倭人打到江州了,而你的親爹剛任江州的知府。真是可憐啊,新官上任,就要遭受這種劫難。你祈求神佛保佑他,可神佛憑什麼要保佑他?就憑他的女兒堂而皇之霸占別人的家?」

  洛姐姐不想與女瘋子講道理,只說:「這裡不歡迎你,請你出去,你若不肯,趙贇的人自會來押你。」

  趙娉婷目露凶光:「這裡是我的家,你竟然叫我出去?你以為你是誰,我爹叫你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不過是一句客氣話,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相府的千金小姐了嗎?還敢提我哥,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作為宛如一個風塵女子般叫人噁心嗎?像你這樣的人,就該家破人亡!」

  說罷,趙娉婷雙手高高舉起,一用力,佛像被摔得粉碎。

  她癲狂地笑了:「哈哈哈,佛像碎了,你的許願也就不靈了。洛英英,你爹必死!」

  洛姐姐看著地上的碎片,淚水慢慢地溢出了眼眶。她的父親遠在千里之外,而她什麼也做不了。她日夜牽掛,所圖的只有一個平安。可是趙娉婷將她的願望打破,狠狠地踩在了腳底下。

  她的臉如同被人抽了一耳光,生疼。

  淚珠大滴大滴地落下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風微涼,帶來一朵細小的蘆花,潔白、無瑕。不知不覺,竟飄到了洛姐姐發間。

  趙娉婷嫣然嫵媚的臉上喜色難掩,像一株沾滿了毒液的花朵徐徐綻放:「瞧,洛英英,上天都要你頭戴白花,你爹註定要死在倭兵的鐵蹄之下。」

  洛姐姐臉色蒼白如紙,摘下了發間的蘆花。她極力壓抑著,壓抑著。

  我再也看不過去,進去抓住了趙娉婷的手。望著那一地碎片,將她的手掌對準逼近。

  她大叫:「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這樣對我!」

  我恨聲道:「如此惡意詛咒他人父母,你就不怕遭天譴?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洛大人若有半點閃失,我一定找到你親娘的墳,挫骨揚灰!」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窗外風聲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逼近。我探頭一看,瞧見白色的一大片。飲雪腳脖子上綁著個小竹筒,找了個地方蹲下。我甩開趙娉婷,去看成瑜寫來的信。

  我的心是顫抖的,手也是顫抖的。我激動地打開信箋,既想快點看到江州的現況,又怕現況不如意而不敢看。

  最終,我還是硬著頭皮逐字逐句地默念了起來,當讀到那一句——洛大人捨身盡忠,屍骨無存時,我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大概是我的反應有異,引起了洛姐姐的疑心。

  冷不丁,我手中的信箋被奪走。

  我想阻止洛姐姐看,但她已經看到了。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最讓她痛徹心扉的那句話,然後將趙娉婷的手掌按到了碎瓷片中。

  在趙娉婷發出尖叫前,我拿帕子堵上了她的嘴。

  洛姐姐的頰上猶掛著淚珠,聲音很輕,裡頭卻含了令人震顫的破碎之力:「趙娉婷,我爹死了,你為什麼還好好地活著?我爹盡忠職守,保家衛國,百姓有難,他第一個奔在前面。而你呢?你只知道去爭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在爭搶的路上連做人的良知都丟了,你說,你憑什麼活著?你配活著嗎?」

  趙娉婷滿手鮮血,痛得四肢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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