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交鋒

2024-10-02 07:09:17 作者: 瘋廿四蛇

  我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他躺下來,呼吸急促,肌膚燙得灼人。

  我低咽出聲,叫他的名字:「成瑜,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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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模糊,但他聽見了。他停止了動作,問我:「你說什麼。」

  我壓制著內心的慌亂,重複一遍:「成大人,不要。」

  他很肯定地說:「你在害怕。」

  我不置可否:「你起來。」

  他說:「既然害怕,為什麼要送上門來?」

  我辯解:「我沒有。」

  我的腦子還有些迷糊,不能串聯起所有的事情,只能強逼自己冷靜下來,試著道:「成大人,可否先起來,讓我喝口水,我慢慢與你解釋。」

  窸窣聲起,他抓了袍子套在身上,然後走到我的面前,道:「江年年,你發什麼抖?」

  我:「……」

  我睜開眼睛,哀哀道:「在你眼中,女兒家的清白就這麼賤若草芥?」

  他攤了攤手:「這種事,難道不是誰俊誰吃虧?江年年,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倒了一杯水遞給我:「喝吧,喝了以後說正事兒。」

  我抱著被子,搖搖頭:「我不喝,我想先穿衣裳。」

  他不肯如我的願:「不說清楚,休想離開。說,好端端的你為何會出現在我床上?」

  我這才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陳設簡單,一點兒多餘的擺設也沒有。唯有桌案上,摞著厚厚的書堆。

  書堆旁,一支蠟燭齜著火苗。

  沈博不仁,我便不義。我隱去我與沈博之間的情感糾纏,將沈博如何硬灌我酒,將我迷暈一事道出,再然後,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成瑜輕笑一聲,道:「有意思。」

  他彎下腰來,一張臉放大在我眼前:「你明明很怕我,怕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可是聲音卻這麼平靜,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一絲恐懼。你怎麼做到的?」

  「還有,你和沈博是什麼關係?我記得你是蒲縣人。你不在蒲縣待著,跑亭縣過來做什麼?能讓你背井離鄉獨自一人過來投靠,沈博與你關係匪淺吧?你這般伶俐,怎麼就淪落到成為他人媚上的工具呢?」

  成瑜的詞鋒凌厲,我是見識過的。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只顧著奚落我。

  我輕咳一聲道:「難道成大人不該想想,沈博為何要媚上?是求升官,還是為了旁的不為人知的緣由?我相信以成大人的身份,是無須來偏僻小縣混個資歷名聲的,那麼到底是主動請纓,還是無奈為之?若是前者,成大人自霽月清風;若是後者,成大人更該步步小心。我說得對嗎?」

  他望著我:「你膽子很大。」

  我迎著他的目光:「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女人,你以為還有什麼值得她畏手畏腳的?」

  他邪邪地笑:「天上掉餡餅,不吃白不吃。區區一個沈博,我還沒放在眼裡。你是小看我的能力,還是小看我的膽識?」

  雞同鴨講。

  他分明不想放過我。

  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我要走。

  我拿出最後的倚仗:「成大人,您身份尊貴,只要招一招手,就有許多人上趕著來伺候,又何須為難我一個小小的民女。請看在我救了郡主一命的份上,放過我吧。」

  他許以利誘:「只要你跟了我,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這麼好的機會,你當真要放棄?」

  我不假思索道:「我不稀罕。」

  「我能給你爹高官厚祿。」

  「我爹一定不希望我出賣自己。」

  「可你已經是我的人,一次與數次有何區別?」

  「正因為錯誤已經鑄下,所以不能再繼續錯下去。」

  他眼裡閃過一絲震驚,又道:「反正你無處可去,不如留下做我的侍妾。除了我,沒人會再要你。」

  我倔強道:「我江年年即使失了清白,亦有錚錚傲骨。只肯嫁人為妻,一生永不做妾。」

  他終於鬆開了手,冷笑道:「原來,你還存了嫁入北陵王府的念頭。我就說你怎麼那般特別,原來是步步為營想誘我入套。你我身份雲泥之別,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你。」

  我被他激怒到極點,顧不得他在跟前,當著他的面兒,坐起來穿衣裳。

  「你想做什麼?」他問。

  我打開門,對他道:「小王爺,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以為的那樣。雲固然潔白優雅,高高在上,可泥里亦能拱出鮮花,產出糧食。在我眼裡,雲沒有那麼特別。相反,泥有泥的快樂。泥的快樂,雲永遠都體會不到。」

  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我拔腳就走。

  迎面一個白影俯衝下來,掠過我的耳畔飛過去。我往側邊一躲,差點摔倒。定睛一看,原來是飲雪。

  它的嘴裡叼著個紙卷,應該是密信一類。

  為了長命百歲,還是離機密遠一點。

  我剛站穩想走,忽然又掠過一道黑影,堪堪貼著我頭皮擦過,徑直落在了成瑜的肩上。

  這下我傻眼了,怎麼有兩隻海東青。一隻幾乎通體雪白,只有背部和尾部零星分布著褐色斑點,還有一隻漆黑無比,只有頭部和尾部是白色的。

  我原本應該走的,可是黑色那一隻的眼睛吸引了我。它的兩個瞳孔,泛著藍幽幽的光澤。

  是它!是那天跟蹤我回官驛,偷看我洗澡的那隻鳥!今日它也來送密信。

  我羞憤交加,更加不想待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哪知沒走幾步,後頸就被人抓住。

  成瑜陰魂不散地湊在我耳邊說:「江年年,你不許走。」

  我快要絕望:「為什麼?」

  這一次他的聲音無比嚴肅:「亭縣北邊,距離這六十公里的地方前幾日夜晚下了暴雨,造成山體滑坡,一行商隊四十餘人滾入山崖,性命垂危。」

  「啊?」我訥訥道,「這……這與我有何關係?」

  「下游有條河,甚寬,萬一有人落入河裡,被水沖走怎麼辦?你水性好,又悍勇,多一個幫手,遇災之人便多一分希望。」

  誰都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願意出力。可是,衙門裡那麼多人,他為何偏偏要帶上我?再者,成瑜未婚,他夜半率人出發,明晃晃地將我帶在身邊,叫旁人怎麼看?

  我越想越覺得有問題,可又說不出來問題在哪裡,總覺得是個坑,就等著我跳。

  於是我抗議:「我不去。」

  他拉著我的手往馬廄跑:「由不得你!」

  一會兒之後我身子一輕,已被他騰空抱起。他將我放在了馬背上,緊接著自己也一躍而上。他拉緊韁繩,對著飲雪道:「你去叫人,我先行一步。」

  烈馬嘶鳴,揚起一地落葉。

  明月高高地掛著,俯瞰人間。

  成瑜將我圈在懷中,耳畔傳來呼嘯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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