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瑜的關心
2024-10-02 07:09:14
作者: 瘋廿四蛇
我被成瑜帶上了大船。
他很強勢,不容許人反抗。
左右衣衫濕成這樣,時間一長還真容易鬧病,倒不如承他一回情,免得明日無力出走。
誰知端著熱茶上來的,是沈博。
他彎著腰,沒有以往的清貴氣度,一張臉上,是討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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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瑜指了指我道:「給她吧。」
沈博這才抬起頭來,看到我。
他的眼波中驚訝、錯愕、受傷、不解流轉,卻還是將茶遞給了我。
茶水甘甜,落入腹中卻是一片苦澀。
成瑜心思都在郡主身上,著人帶我去換衣衫。小小的艙里只有男裝,套在我身上又寬又大。
等出來時,成瑜已經不見了。
沈博出言譏諷道:「別看了,成大人現陪著郡主呢。」
我沒有理他,只期望船快點靠岸。
他卻被激怒,拽住了我的胳膊:「江年年,我還不知道你有這種手段。昨日之事,我原本是對你存了愧疚的。我想以老師那般人品,生不出媚意迎上的女兒。我還想著,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將你當成妹妹,為你另尋個好婆家。可是今日,我對你刮目相看。你濕著身子倚在成大人肩上的醜態,真是令人作嘔!」
他的每一句話,都藏了針鋒。他懂得如何傷我,如何將我的痛苦血淋淋地撕開來。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
我想到他方才在成瑜面前伏低作小的姿態,道:「沈大人不也如此嗎?對著成大人時,臉上笑出來的褶子都能夾蒼蠅了。既退五十,何笑百步?」
他聞言一驚,鬆開了手,指著我的臉,憤怒道:「江年年,你不知廉恥!我沈博這輩子最後悔之事,就是曾經喜歡過你。」
他的氣度停留在歲月無恙,禁不起任何風雨動盪。
我想起他初到我家的時候,瘦瘦小小的一個。
他們一家被匪徒搶走了所有的細軟。他拼盡全力跑出來,到那時還是蒲縣知縣的洛伯伯那裡報案,可惜最後案子破了,他的父母也死了。
是我爹看他可憐,又欣賞他英勇,以師徒之名,收養了他。供他吃穿,還親自教他念書。他也爭氣,總是能舉一反三。我爹愈看他愈喜歡,視若己出。
旁人都說,我爹缺個兒子,心有遺憾,是想百年後讓沈博繼承江家香火。但我知道,爹爹只是一片善心。到後來,是將他當成了女婿。
沈博從不掩飾對我的喜歡。
他帶我去采野菜,一邊采一邊作詩;與我一起救受傷的鳥兒,給它們安家做窩;也曾與我一起見義勇為,被一群欺人的大孩子追著跑;甚至在我犯錯的時候,他在爹爹面前替我頂過。
若非過去那般美好,我怎會在失身後對他生出幻想?
再想到他聽完話本故事後那極其清高的一句——「我不屑講他。」
怎麼聽怎麼諷刺。
從始至終,他都是一種人,見高而附,竭盡所能。
當初在我家的種種「真情」,不過是趨利罷了。人在屋檐下,他懂得順勢而為。
是我,年紀太小,識人不清。
這教訓深刻,我終身受益。
雖然及時換了衣裳,喝了熱湯,我還是病倒了,來勢洶洶。
成琰琰特地跑來謝我,還將翡翠留下照顧我。
我問她:「離了翡翠,你怎麼辦?」
她道:「我哥那還有兩個丫鬟,是我娘派來照顧我哥的,先向他借一個用著,屆時再還給他。」
看來,離開蒲縣,短時間內是不行了。
午時,我喝了藥,想要小憩。翡翠也覺困頓,躺在搖椅上睡著了。
我拿起絨毯,輕手輕腳蓋在她身上。忽然,窗欞上「篤篤」兩聲。
我一轉頭,飲雪自窗口飛了進來。嘴裡,叼著一個青釉色的小瓷瓶。它落在桌案上,將瓷瓶放下,正待離開,瞥見一旁有個鏡子,它煞有介事地照了照,用爪子梳了梳羽毛,然後一昂首,飛走了。
怪有禮貌的。
也怪臭美。
莫非是只母海東青?
我拿起那個瓷瓶,一股藥味兒撲面而來。打開木塞一看,裡面有張小小的紙,寫著用法用量,底下是一粒粒的藥丸。
看瓶子,價值不菲。莫非這藥來自宮中,是上等好藥?
太貴重,我受不起。將之塞入屜中,就當沒看見過。
躺了兩天,成瑜前來找我。
因是深夜,翡翠回了郡主那裡。屋內,只余我一人。
我咳得嗓子疼,睡不著,下床摸水,聽見有人敲門。
大半夜的,會是誰呢?
我遲疑著,外面的人卻等不住了:「江年年,快開門!」
言簡意賅,語氣不善,除了眼睛長在鼻子上的小王爺成瑜,還能有誰?
我對他有著本能的恐懼,道:「恐辱王爺名聲,恕民女不能相迎。」
他也不與我周旋,道:「你再不開,我就踢門。」
我無奈,不情不願地打開門。
他跨進門檻,一臉不悅:「叫我在外面等半天,你這民女好大的面子。」
我向他行禮:「不知成大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他一臉嫌棄:「大半夜的,你咳個不停,擾我清夢,該當何罪?」
這……
雖說官驛與衙門後院相鄰,但小王爺的屋子與我這可是一東一西,我就算咳他個石破天驚,也決計擾不到他。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見我不說話,又道:「我給你的藥呢?怎麼不吃?」
我恍然大悟,道:「太貴重了,民女不敢。」
他哼道:「你連我的主意都敢打,還有什麼不敢的?我叫你吃就吃,廢什麼話?莫非,你是不想讓病早點好,以圖賴在本王身邊?」
我不是傻子,能聽出來他話里的關心。明明是對我心存愧疚,想要好好感謝我,可說出來的話,卻如市井婦人一般刻薄。
我也不再猶豫,找出藥瓶拿了藥,當著他的面兒,塞進嘴裡。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然後一指桌上的茶壺:「你就這樣吃,不用就水嗎?」
我「咕嘟咕嘟」幾大口灌下去,道:「王爺現在可以走了嗎?」
他轉身:「你以為我願意待在這兒?」用腳帶上門,走了。
我走過去拴上門栓,心想:一隻鳥都比他有禮。
虧得聖祖爺以禮治天下,國號為禮。這北陵王府的家風,不過如此。
許是藥丸起了作用,這一夜我睡得很沉。醒來時,一身的汗。只覺得身子爽利了許多,人也精神了。
皇室的藥,果然不同凡響。
由翡翠幫著燒了洗澡水,洗乾淨換好衣裳後,我決定去向沈博辭行。
總歸是他收留了我一個多月,說一聲還是很有必要。
但還未等我動身,他就前來尋我。
他喝了酒,整個人都醉醺醺的。我忙取來冷帕子,叫他擦一擦臉。
他沒有接,只是看著我。看著看著,突然哭了:「年年,你為何這樣對我?」
不知他發哪門子的瘋,我手足無措。
他打了個酒嗝:「年年,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旁人都說我用功讀書是為了功名,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為了你。師娘那般刻薄,她不會隨隨便便將你嫁給我的,只有功成名就,我才有資格娶你。為了你,我一刻也未停止自己的腳步。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
他涕淚橫流,端的是痛不欲生的模樣:「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你與那成瑜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你我再不可能。我以為自己可以忘了你,可我一閉上眼全是你的身影。我睡不著,成宿成宿地睡不著,我每晚都來你房前,想要對你說,我不在乎,就算你身子髒了,我也不在乎。可是我看到了什麼?昨夜我又看到成瑜從你房中出去。就連病了,他都沒放過你。你還敢說,你倆是清白的嗎?你教教我,我該怎麼辦?」
因為傷得足夠深,他的淚水已打動不了我。
我對他說:「既二心不同,難歸一意,不若各行其是,自還本道。還望解怨釋結,更莫相憎。東西我已收拾好,過一會兒便會離開。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他拉住我:「江年年,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酷,這麼絕情?」
我懶得說,絕情的是他。
多情總被無情傷,無情卻還在咄咄逼人。
他見我無動於衷,使盡渾身解數,一會兒罵,一會兒哭,一會兒怒,一會兒求。
我看著他這張依然清俊的臉,心裡竟十分平靜。這才驚覺,他的醜態已經驅走了我心中對他那最後一絲殘存的情意。
我實在不堪其擾,道:「你想如何?」
他更加來氣,道:「江年年,你防著我作甚?你以為現在的你,有什麼值得我圖的?」
說罷,他將手中酒罈湊在我嘴邊,道:「來,陪我喝酒,都說一醉解千愁,喝了酒我就不難受了。」
我推拒道:「我大病初癒,不能喝酒。」
他換了張臉,哀求道:「就當是你我的離別酒。」
我不想拿我的身子開玩笑,義正辭嚴道:「我不喝。」
他見我態度堅決,遽然色變,捏住我的脖子,惡狠狠道:「今日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無邊的恐懼襲上來,只一口,我便失去了意識。
他下了藥!
他要對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