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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白知難而退

2024-10-02 07:06:37 作者: 拾鈺

  晚上6點,我們到了位於延安路上的「燒尾宴」,這是上海最高級的仿唐菜系飯館,外面仿造了一圈城牆,200多平方米的庭院裡,每天都有大唐盛世裝扮的女子表演箜篌。室內的牆面最噱,老闆請人根據武則天墓地出土的文物,編成了一部《武帝傳奇》的微電影,內容多為武后時期的唐朝飲食。餐館最有特色的就是復刻了唐朝武周時期為官員升遷所舉辦的「燒尾宴」。據說韋巨源曾經宴請皇帝李顯嘗「燒尾宴」,陶谷在《清異錄》中記錄了部分菜單。「燒尾」的含義,大約有兩種傳說:一是說新來的羊要融於羊群,用火燒新羊的尾巴,新羊才能融入羊群,官員高升,要請官場士大夫吃飯,用「燒尾」來表示適應性的臣服;二是傳說鯉魚躍龍門,必須有天火把鯉魚尾燒掉,才能化身真龍。

  有57種菜式的「燒尾宴」需要提前1個月預約,價格非常高昂。我等大眾階層也只能嘗試一下唐朝其他的民間小吃——饆饠和古樓子。饆饠類似於比薩,而古樓子是唐朝有錢人家的最愛,一層肉餡,一層水果,最上面撒上芝麻烤制而成。我還點了另一套寓意武后執政24年的「武后家宴」里的「葫蘆雞」和「駝蹄羹」。

  黃蓉要了馬奶葡萄酒,這在唐朝也是天價的外國貨。白秋白還是老規矩,點了一份米家牛羊肉泡饃、30串羊肉串以及羊肉布托(羊肉麵片湯)。包房裡還可以請舞蹈演員跳胡旋舞。總之,無論是氣氛還是菜餚都極具唐風。

  等菜期間,我對白秋白逐字逐句複述了一遍江太太的「訴求清單」,想聽聽他的想法。白秋白皺著眉,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他說:「我覺得挺難實現的,至少我的水平不行。」

  「為什麼?藥物掃描不是已經有機身在實踐應用了嗎?」

  「哪有那麼簡單?藥廠里的機器人掃描的是藥廠特定的藥物,數據源也是特定的。醫院裡的機身掃描的藥物就是自己所在醫院能開的那些藥。江太太說機身要能識別毒物,這個毒物的範圍太廣泛,樣本數據龐大,還要精準,我做不到。」

  白秋白想了一會兒又說:「機器人本世紀初就有格鬥能力,這個不稀奇,機身可以利用內置和外置裝置,鉗式、夾舉式,橫向轉刀、壓力穿刺、重錘鑿擊等,最兇猛的是機身知道人的血脈走向,一刀可以切斷主動脈。現在最新的保鏢機身,機身的手在1秒鐘內可以變換成十指尖銳的鋼刀,我在實驗室看到機身用十指鋼刀直搗假人的心臟,假人的心瞬間碎片化,很可怕。」掰了點饃,白秋白繼續說:「不過,針對特定對象,比如一個太極高手,機身以力度取勝的格鬥能力就不一定幹得過了。杭州總部曾經做過試驗,機身都不能近身太極高手,也是很奇怪,太極功夫還是有點厲害。這老太太的要求都太奇怪了,機身的手不具備拿匕首和槍枝的能力,但卻要具備格鬥能力,反正我是沒有本事搞……」

  「這些要求里只有反跟蹤比較簡單,畢竟機身的視角是360度的,可以比較容易分辨是否被跟蹤。測試說謊這個也簡單,上世紀的測試說謊儀需要看呼吸、心跳、血壓、體溫、胃收縮、消化液分泌異常、肌肉顫抖等體徵,現在先進了,機身只需要掃描對方的眼球。因為人的意識無法控制瞳孔的大小變化,當一個人說謊的時候,他的交感神經就會起作用,使瞳孔散大、心跳加快、冠狀動脈擴張等,機身很容易辨識。老菠蘿的機身就有這個功能,你和他那個漢朝白面書生說話的時候要小心點,一定要說謊時最好低頭,不要目光對視……」說到這裡,白秋白狡黠地一笑。

  「華華怎麼沒有這個功能?」我忍不住叫了起來。

  

  「員工的機身都有這個功能,領導還怎麼混?瞧你這糊塗勁兒。」白秋白搖頭。

  中國的飯局文化之所以千古流傳,絕對有道理,只有在私下飯局的交流里,才能知道一些辦公室里永遠不會知道的事。難怪公司有先見之明,不允許員工私下聚會。

  菜上來了。所謂葫蘆雞,就是把一隻烤雞放在葫蘆造型的盤子裡。如此「大興」,引得我和黃蓉相視一笑。白秋白點的菜滋味似乎最佳,只見他仔細地掰著泡饃,每一塊都掰成指甲大小,再放進羊肉湯里泡,神情專注。他似乎已經沒有興趣討論江太太的「訴求清單」,我也只好放棄。這個時代,產品經理不管有多麼宏大的想法都需要程式設計師去實現,如果對方否定,那麼只有乾瞪眼。

  「按照你說的,難度那麼高,杭州總部能搞出來?我看江太太的訂單是黃了。」雖然賺不到這筆錢,但是我心裡也是如釋重負,「反正訂單不是在我們手上黃掉的就好。聽你這麼說,杜絕黑客修改程序是不現實的。」

  白秋白拿起碗,喝了一大口羊肉湯,滿足地擦了擦嘴說:「我覺得很難,但是總部不一定會覺得很難,他們的研發水平高出我幾個量級。你也別多事了,我感覺這事情是公司戰略層面上的安排,不是小看你和我。小看也是正常的,我確實不如人。程式設計師就是這樣,天賦決定了你的天花板,我認。」

  「所以,你們倆就是靠定製一些我們小老百姓的弱智機身活著咯。」黃蓉打趣道。

  我白了黃蓉一眼:「一會兒我們去逛老城廂,你省點力氣說話。」

  「延安路要挖河道,這裡就算老城廂的廂。」黃蓉不以為意。

  「啊,延安路要挖河道?我怎麼不知道?」白秋白一臉茫然。

  「你忙事業唄,今天雲里說的。我聽到這個消息很開心,延安路在古上海本來就是洋涇浜,河面有60米寬呢。」

  白秋白像聽天書一樣:「為什麼要挖河道?好好的馬路變成河道?」他的反應一點也不奇怪,他除了工作,就是玩遊戲,一天三頓都在公司食堂,兩耳不聞窗外事,活得像一張白紙。

  黃蓉仔細打量了一眼白秋白,似乎理解他的「壽頭颳起」(滬語,呆頭呆腦的意思),花了20分鐘給他詳細介紹了古上海縣的水鄉歷史。白秋白這個西安人,居然聽得津津有味,表示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老城廂。他說他如果不做程式設計師,可能就會回西安做一些保護古建築的工作:「我們西安的城牆就是我們西安人心裡的根。我平時玩的遊戲,也都是仙劍奇俠30.0版之類,不喜歡未來科幻題材的遊戲,本來就已經天天和機身打交道。要說到歷史,我大西安也沒誰了,世紀初挖地鐵,市區就挖出1300多個墳墓,現在都還沒有考古完。」

  「西安還有啥好說的,有位作家不是說過,凌晨的西安街上走的一半是人一半是鬼……」

  「這是啥話,如果真有鬼的話,地球43億年歷史,哪個角落還沒死過個把人,沒個鬼?」白秋白這個西北人,說話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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