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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不會還喜歡我吧?

2024-10-02 06:50:45 作者: 舟與粥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給還在廁所補妝的姜夏轉了飯錢,池橙藉口家裡臨時有事抓了包就走。

  走到門口,才驚醒自己好像在發神經。

  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為什麼要躲?

  迎面撲來的風吹得池橙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好在這家餐廳位置不算偏僻,不用等太久,很容易就攔下一輛計程車。

  池橙對司機報完小區地址,就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

  此刻心亂成了一團麻。

  正值下班晚高峰,計程車堵在車流里,很艱難地前進。

  

  半小時的車程,四十分鐘過去了才走了不到二分之一。好不容易開到離目的地大概兩公里的位置,在一個十字路口,拋錨了。

  司機下車檢查了一番後回頭告訴她,走不了了,車費少收她兩塊,剩下一段讓她自己走回去。

  說完就站在路旁自顧自打起了電話,獨留她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池橙暗自估算了路程又低頭看了看腳上的高跟鞋,決心還是再攔一輛車。

  剛行至路口,一輛黑色越野車就緩緩停在了池橙腳邊。車窗後面是一張眉目端正的臉,趙先和溫和地笑著:「池老師去哪,我們帶你一程吧。」

  池橙看著他,只覺得有些眼熟。

  她認真想了一會兒,終於記起是上第一堂課時,趙先和在後排聽過她的課,還給了個不錯的評價。

  路口不宜停太久,對方又一臉熱情,池橙道了謝沒有推辭就拉開了後排的車門。

  車門打開,池橙呼吸一滯。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正想避開的人就端坐在車裡。

  陸聞舟正在翻看一本雜誌。

  聽到聲響,側頭看了她一眼,平淡的,看不出情緒。

  池橙有些愣住。

  趙先和透過後視鏡,問:「池老師,怎麼了?」

  「沒事。」

  此時再拒絕難免奇怪。

  池橙咬咬牙,還是坐了上去。

  陸聞舟無聲地合上了手裡的雜誌,沒再投來目光。

  車內陷入詭異的寂靜。

  趙先和像是絲毫未察覺出氣氛有什麼不對勁一樣,很自然地回頭問:「池老師,走哪條路?」

  池橙感激地彎起嘴角,身子往前探了探給他指,「往右轉直走,盛安公寓。麻煩啦。」

  聽到這個地址,趙先和流轉的目光中泛上幾分玩味,後視鏡里陸聞舟臉色愈發不自然,他收回視線佯裝驚訝地挑了挑眉,「巧了,我朋友也要去那。」

  車上攏共就三個人,他沒說朋友是誰池橙也能猜到。

  真是冤家路窄。

  池橙在心裡默默吐槽。

  陸聞舟沒接話,耳邊窸窣著紙張翻動的聲音。

  下車時外面飄起了雪,雪花飄飄灑灑落到池橙的手掌上,很快又融化消失不見。

  南方冬天很少有雪,池橙忍不住多看了會兒。

  毛衣外套扛不住風雪,水滴透過布料一直落到了皮膚上,池橙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她抬腿正要走,忽然肩頭一沉,整個人都被帶著體溫的外套包裹,池橙倏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想要拒絕。

  陸聞舟手壓在她的肩上,語氣不容反駁,「穿著吧,感冒了可不划算。」

  池橙側眸看他,他身上就單薄的一件襯衫,真要感冒也該是他。

  注意到她的目光,陸聞舟錯開視線,插在口袋裡的那隻手拿了出來,「我不冷,走吧。」

  一路沉默地走到舅舅家樓下,池橙像抱了個燙手的山芋把大衣胡亂塞給他,「我到了,謝謝你的衣服。」

  陸聞舟新買的公寓和池橙舅舅家僅隔著兩棟樓。

  當初買房的時候確實帶了私心,只是那時候也不知道她還會回來,權當是給自己留個念想。

  房子兩年前就裝修完了,決心搬過來倒是三天前。

  客廳里,那件池橙穿過的大衣安靜地躺在沙發上,陸聞舟負手立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霓虹閃爍的夜景,腦海里反覆浮現在餐廳某人落荒而逃的模樣。

  她不想見他。

  這個認知讓陸聞舟感到挫敗。

  他煩躁地把手伸進褲兜,想點支煙,發現打火機好像順手放在了大衣口袋。

  池橙上學時就鍾愛一款小眾的茉莉香水,以前陪她一起上公選課,每次落座都能嗅到淡淡的茉莉花香。

  大衣的領口沾了些花香味,陸聞舟拿打火機的手頓住,視線落在手中的衣服上,仿佛鬼迷心竅般,又穿了回去。

  ……

  A大一貫的傳統是將開學的第三周定為實踐周,美院實踐周基本上是安排幾組老師來學生出學校寫生。

  池橙帶的是國畫課,寫生地點在一個離市區有些距離的古鎮上。

  她這一組分了十個學生,這些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們,從上車起就沒有停下過討論的聲音,天南海北的,什麼都能聊一嘴。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話題卻是池橙不太感興趣的,她聽得昏昏欲睡,從包里掏出耳機塞進耳朵里,沸騰的DJ歌曲讓她勉強維持一些清醒。

  也不知怎麼的,這群學生的話題聊著聊著就聊到「就業去向」上了。

  學生A嘆氣:「我覺得咱這專業真的是前途渺茫。」

  學生B連忙表示認同,「的確,感覺往年的畢業生里也沒幾個特別優秀的大家。」

  「這我不認同,我覺得陸聞舟就很厲害啊。他不也是我們A大畢業的,年紀輕輕就自己開了畫室還辦了展。」

  陸聞舟三個字在池橙這裡,像是天然的一顆炸彈。耳機里的歌聲仿佛消失了一般,討論聲無比清晰。

  「我也覺得他很厲害,池老師應該認識啊,年齡差不多還都是A大學生。」

  話題又轉到了池橙這裡,有八卦的學生開始喊她,「池老師,你認識陸聞舟學長嗎?」

  耳機里在放下一首歌的前奏,悠揚舒緩。

  池橙猶豫了一會兒,說:「不熟,但聽說過。」

  「那他有沒有什麼比較有趣的傳聞?」

  池橙調高音量,平淡一笑,「我不太清楚。」

  後排齊齊嘆了口氣,「好吧。」

  瞌睡徹底不見,歌也無心再聽。

  池橙側頭看窗外,雨過天晴,路旁的草色仿佛都深幾許。

  大巴車一路顛簸,晃晃悠悠一直到中午才堪堪抵達目的地。

  下車後學生們像是脫了僵的野馬,背著畫板就往前跑。

  明清古鎮,背後還有半山流水,風景屬實不錯。

  開始一切都很順當,池橙和學生商量好寫生的具體位置,自己也架起畫板開始構圖。

  中途她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發現十個人里只有六個還在認真畫畫,剩下四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詢問了一番後,得知他們是結伴去了假山那邊,池橙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

  來之前,她在網上做過攻略,假山中間有一個人工湖,湖水很深。

  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安。

  假山由幾十塊巨大的石頭堆砌而成,一塊豎起的石頭擋住了視線,池橙只看到三個學生依次手拉手在往回拉扯著什麼。

  不會有人落水了吧?

  她顧不得什麼形象,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在看到四個人都完好無損地站在岸邊時,池橙才舒了一口氣。

  「在這幹什麼呢?」

  戴著墨鏡的高個子男生回她,「許靜說想摘一朵蓮花看看,離得遠我們就……」

  池橙繃著一張臉,視線掃過湖邊「禁止採摘」的牌子,涼聲道:「看不到標識牌上的字嗎?」

  她平時很少發脾氣,但生起氣來,這群學生還是有些犯怵的。

  「趕緊回去!」

  四人自知理虧,一個個低下了頭,跟在她後面往回走。

  池橙正要鬆一口氣,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她趕緊回頭,「怎麼了?」

  是有條蜈蚣從樹上落在了學生的頭頂,池橙看了眼還在蠕動的蟲子,專注用樹枝剛挑下蜈蚣,卻沒注意腳底搖晃的石頭,不小心踩空,從石頭上摔了下去。

  ……

  病房裡,池橙幾次欲言又止。

  她實在忘不了剛剛陸聞舟撥開人群,抱著她來醫院時,慌張又溫柔的表情。

  她靠在他的懷裡,感受心跳的起伏,連疼痛都拋之腦後。

  那一瞬間的陸聞舟,和記憶里那個總是緘口不言,對一切都淡漠疏離的學長几乎劃不上等號。

  陸聞舟他,好像變了。

  病房不大,學生們走後就剩他們兩個。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池橙揪著被單,視線落在那個正在倒水的背影上,小聲問:「你今天怎麼會在那啊?」

  燈光下,男人的身體僵了一瞬,「過去散心。」

  原來是心情不好。

  陸聞舟走到病床前,掰開她的手指把水杯放了進去,「熱的,不想喝就暖暖手。」

  池橙瞥了他一眼,嗡聲說:「哦。」

  陸聞舟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俯下身子。

  距離近到池橙都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漆黑的瞳孔,呼吸都變得有些侷促,灼熱感一直蔓延至耳根。

  她又想跑,可恨偏偏傷了腿。

  池橙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而陸聞舟只是幫她掖了掖被子,就移開了目光,起身站好。

  再次睜開眼睛,對上的就是陸聞舟有些玩味的眼神,「怎麼?怕我藉機報復啊?」

  他明明也沒做什麼,也沒說什麼,可池橙臉上的燥熱反而更盛了。

  她有些惱羞成怒,抓了個枕頭就扔了過去,「當然!你又不是什麼好人。」

  陸聞舟伸手輕鬆接過那隻枕頭,沒再說話。

  池橙緊抿了抿唇,盯著床頭一筐果籃。

  是她的學生們送來的。

  紅的、橙的明艷的色彩總能讓人感到溫暖。

  她莫名想起了那幅素描畫,在心裡翻檢著詞彙,說:「我上次去看了你那個畫展。」

  陸聞舟表情沒什麼變化。

  池橙繼續說:「還看到了那幅素描畫。」

  她放低音量,有些猶豫地開口,「陸聞舟,你不會……」

  陸聞舟從果籃里挑出個橘子,「不會什麼?」

  不會喜歡我吧?

  可她問不出口,當初他堅定拒絕的話反覆在腦海迴蕩,

  ——「我不想談戀愛,但你可以牽我的手走下台。」

  池橙抿了口熱水,「為什麼畫那幅素描?」

  「為什麼還要展出來?」

  明明它和你的主題完全不同。

  陸聞舟剝橘子的手頓了頓,正要開口。

  忽然有護士敲門進來,「3302,該去拿藥了。」

  他出去領藥,舅舅舅媽正好趕到醫院。

  池橙本不想告訴他們,可傷筋動骨一百天,也不是想瞞就能瞞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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