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盈掬瓊蕊2
2024-10-02 06:55:04
作者: 顧長安
那女郎十八九歲的模樣,相貌十分英氣,卻是哂笑一聲,「哎呦,不好意思,那茶壺擋了我的道,我就隨便踢了一腳。誰想到它沒長眼,到處亂飛。」
龔尚儀巡視到這裡,見狀忙拉住要發作的小劉氏,「夫人,今日裡來的都是萬歲爺的貴客。姑娘們活潑,湊一起難免一點摩擦——有什麼話等姑娘換了衣服再說,馬上就要入席了,耽誤不得。」然後給身邊的女史使眼色,「快去皇貴妃宮裡借身衣服,順便請太醫來給姑娘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裡。」
小劉氏畢竟心思深些,見那女郎一身禮服品級不低,摸不清她來路。又牽掛著王薇的腿,便先作罷,陪著王薇去他處換衣上藥了。
清辭認出這位就是剛剛被皇帝封賞的常靖縣主,聽說她也能帶兵打仗,斬殺匪兵無數,果然一副俠肝義膽。清辭心裡有了幾分親近,望著晏瑛頷了頷首,目光里都是謝意。
晏瑛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旁邊一個貴婦將晏瑛拉到一旁,低聲嗔怪:「你當這裡是汝南,容你如此放肆!這裡哪一個不是世家千金……」說話的正是晏瑛的大姐,武昌伯夫人。
晏瑛卻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最瞧不上女人欺負女人。」然後仿佛不願聽姐姐嘮叨一樣,「這裡熏得人頭疼,我去外頭透口氣。」說著也不管晏氏,逕自出了殿。
「唉你!」晏氏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另一貴婦笑著道:「幾年沒見,縣主都出落成這樣標緻的美人了。見剛才那身手,真有些老武定侯當年的風采呢!」
說起這個晏氏更是煩心,「這有什麼好,女孩子家打打殺殺的,像個什麼樣子!我那個弟弟也不像話,也不管著點。」一時又想起父母雙亡,眼眶也紅了。
那貴婦是知些內情的,勸道:「夫人何必如此?縣主是有軍功在身的人,整個大周,誰家女兒能有這樣的本事?要我說,賀家也是眼瞎,這樣好的婚事就給退了。」
聽她說起這個,晏氏臉上閃過不快。雖然她並不知晏瑛在汝南所發生之事,但畢竟是被男方退了親,這事說出去難堪的總是女孩家。
那貴婦也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知道剛才的話約莫是弄巧成拙得罪了人,忙改了口又笑道:「我們老爺說,縣主在汝南帶著一營狼兵。韓世子是狼王,縣主被人稱做小狼王。聽說長公主一直在給世子張羅婚事呢。這一對兒,不就是現成的?說不定今日韓世子就會求聖上賜婚呢!」
晏氏雖然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但畢竟事情沒定下來不好說絕,便含混道,「噯,他們在外頭都慣有主意,誰管得了他們?何況現在晏璟承爵了,家裡的事還要聽他的意思。」
清辭站在不遠處,那一字一句落到耳里,只覺得又清晰又模糊,震得耳內嗡嗡作響。那顆雀躍著的心此時慢慢沉靜了下來,一路沉,直沉入水底。
原來他要議婚了呀……她在期待什麼呢?兩年前他不願娶她,更何況兩年後他有了這樣同生共死的人。
宴會開始了,女官們引著眾人進泰儀殿。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餘光看到了韓昭同晏璟坐在一起,而晏瑛也走過去坐在他們中間。三個人談笑風生,那一種熟稔親切。
清辭不再看他們,繼續引著其他人落座,然後退出殿去。只是退出去的那瞬間,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晏瑛和韓昭在說話,頭湊得很近。他依舊傲然俊朗的一張臉,不知道聽到晏瑛說了什麼,忽然唇角揚了一下。
似乎是感覺到了旁人的目光,韓昭抬起頭,清辭卻慌得轉過頭。腦子裡響起旁人說的話,一對璧人。他們真的是一對璧人啊。
自從聽說他要回京後的輾轉難眠,心底的那一些想說、想問的話,忽然就雲消霧散了。
清辭走回偏殿裡,看著宮女做完餘下的雜事。不一會兒,大殿那邊傳出了鼓樂絲竹之聲。清辭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想要想明白心底的這陣惘然是怎麼回事。可越想,越想不明白,腦子凝滯住一樣。
這時候銀鈴走過來,「姐姐,這邊差事都完了,龔尚儀說我和姐姐可以回了。哦,丹珠姐姐剛才交代,說太后娘娘興致高,今天會晚些回去,請姐姐照看著些慶禧宮。」
清辭回過神,點點頭。
天已經黑透了,銀鈴挑著燈籠隨在清辭旁邊,兩人往慶禧宮去。大殿那邊的熱鬧,越發襯出旁處的寧靜。銀鈴一向話多,今日又見了許多的人、聽到了許多的事,便滔滔不絕起來。卸了差事,兩人都一身輕鬆,清辭一時也不想回去,索性就繞著遠路走。
今年冬來早,雪卻一直不下。乾冷的天,不一會兒鼻尖都凍紅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見前方一盞宮燈閃爍。兩人駐了足,待人離得近了,才看清是梁望秋。
清辭同銀鈴一起蹲下去行禮,「廠督吉祥。」
梁望秋的目光從她們臉上滑過去,「嗯」了一聲,「免禮吧。差事都忙完了?」
「回廠督,是。奴婢們正要回慶禧宮。」
但這條並不是回慶禧宮最近的路。梁望秋沒說什麼,點點頭,同那隨從太監一起走了。
人是蕭焎帶進宮的,據說皇貴妃有意納她做英王側妃。但梁望秋卻覺得哪裡不對,事情絕對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這樣簡單。皇帝長期服用丹藥,身體日漸虛弱不說,還越發喜怒無常。立儲一事上,他也看不清皇帝的意思。對於這場奪嫡之戰,他只想作壁上觀,謀定而後動。蕭煦澹園三年蟄伏,他相信蕭煦絕不會坐以待斃。但蕭煦一直隱而不發,一點異動的跡象都沒有,反而讓他心中忐忑起來。
他曾懷疑過紀清辭是蕭煦插入宮中的眼線。但一番偵查下來,紀清辭並沒有同任何人有過可疑的接觸。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抄書上。那麼蕭煦的那一招棋,到底布在了哪裡?不論怎樣,還是必須讓她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但他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不能暴露了和紀清辭的關係,被人拿捏住七寸。
梁望秋停下腳步,轉身看過去,那兩人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走開了很遠,銀鈴才長吁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沒想到會碰到廠督,真是嚇我一跳。不過真奇怪,廠督今日怎麼沒在御前伺候?」
清辭一晚上都心不在焉,也沒聽見銀鈴的話,只是默默地走著。銀鈴忽然攔住她,「姐姐走這條路吧,前面是冷宮了。」
清辭經她一提,這才意識到竟然走到這裡了。她聽說冷宮裡妃子都過得十分艱難,想起大哥哥的母妃就住在冷宮裡。她有心想要去幫一幫,但因大哥哥早就交代過,無論如何都不要靠近冷宮,她便也只能作罷。
清辭遙遙地看了一眼那緊閉的宮門,轉身同銀鈴往慶禧宮走去。手插在韓昭送的那個兔毛手捂子裡。走了這樣久,手也都熱了起來。抬頭見宮牆之間掛著一輪圓月,想起今天是十五了。
她看著看著,心底不悽然漫起「期君君不至,人月兩悠悠」的落寞傷感。腳步停下了,人也看得有些痴了。
銀鈴正眉飛色舞地說著話,走出了老遠才發現清辭沒跟上,轉身正要叫她,忽然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
銀鈴嚇得剛要大叫,那人的手上力氣也大,牢牢封住了她的叫聲。一個太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噓,別叫!我,劉德春。」
劉德春把銀鈴拖到遠處,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銀鈴也聽出來這個聲音了,是慶禧宮的管事牌子,忙點頭。
清辭怔怔地看著月亮,根本沒注意到那邊發生的事情。日子過得真是快呀,入宮似乎是昨天的事情。可上回聽丹珠說,魏王妃誕下了小世子。她高興了好幾天,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姑姑,在這世上多了一位親人一樣。可接著又有些茫然起來。
雖然大哥哥說過等著她,她卻覺得大哥哥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也越來越清晰地感到,星霜荏苒、煙水微茫,人最終不過是萬水千山,踽踽獨行,無人相伴。也如這月,明月千載,圓缺早定。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忽然聽見一聲短而輕快的口哨聲。她嚇了一跳,回過身。
宮道里並不見人。正疑惑間,哨聲再起。她循聲抬目看去,一人正坐在宮牆上,一手支在半曲的腿上,衝著她又吹了聲口哨。
清辭心頭重重一跳,卻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走。
韓昭想過很多重逢時的場景,她會意外、欣然、羞赧、喜極而泣——就是沒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好像他是只鬼,她肉眼凡胎看不見似的。
韓昭從宮牆上縱身一躍,落到了她的面前。清辭只得停下了腳步,抿了抿唇,蹲身下去行了一禮,「韓世子萬福。」
兩年多未見,雖偶有書信,畢竟不是見面。說陌生又很熟悉,她信上的每個字都反覆讀過不知道多少回。可說熟悉,眼前的人又有些陌生了。她比從前高挑了一些,雖然穿著女官統一的宮裝,可似乎精心打扮過,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
做什麼打扮這樣好看?
清辭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垂著頭等著他說話。韓昭喉結聳動了一下,方才說,「免禮吧。」
清辭道了聲「謝世子」,直起身,依舊垂著頭。
韓昭向她走近兩步。清辭餘光見他動了,下意識便退了兩步。她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酒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脂粉香。
再退就退到宮牆上去了……所以見到他,她就一點兒都不高興嗎?
韓昭終於站住了,負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避之不及的樣子。手在身後攥著,不安地按動著骨節。半晌,他清了清嗓子,方才開口,「爺允了。」
清辭詫異,這沒頭沒尾的三個字,怎麼個意思?她抬起頭,「什麼?」
「以後可以叫哥哥。」
可以叫他元華哥哥、昭哥哥、韓哥哥、小哥哥、情哥哥——怎麼叫,都允了。
他等著看她露出含羞帶怯的嬌態,卻什麼都沒等到。那一張芙蓉面波瀾不驚,只不過眨了幾下眼,然後,「哦」了一聲。
哦?
「哦」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不高興嗎?不是她一開始要叫他哥哥的嗎?但忽又想起汝南人的山歌,「你要愛妹早開口,哪能妹子先喊哥。」好吧,既然這樣唱了,定然是有些道理的。
「那個,《幼學瓊林》都還會背吧?」
清辭訝然望向他,怎麼好好的,問這個?
「會。怎麼?」
「卷二,第三篇,你背給我聽聽。」
這書本就是兒童開蒙讀物,她早就倒背如流,也沒做多想,便是背道:「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故天地配以陰陽;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故人生偶以夫婦。陰陽和而後雨澤降,夫婦和而後家道成……」
韓昭的唇角漸漸揚了起來,清辭背著背著,怎麼都覺得那笑容有點「壞」。忽然意識到自己被他戲弄了,便抿住唇。心底卻漫上來許多的委屈。她恨自己牙不尖嘴不利,總被他戲耍。
「後面的呢,都忘了?」
清辭咬了咬唇,「世子在外頭打仗,是不是受了傷?」
算她還有點良心,知道心疼自己。自己的那點小傷還這樣掛在心上。韓昭心裡一熱,人情不自禁又走近兩步,不以為意道:「小傷,不礙事。」
清辭卻又退了兩步,「要、要是傷了頭,可大可小的。世子,還是傳劉太醫看看?」
韓昭半天回過味兒來,說他打仗壞了腦子是吧?
很好!真是要氣死人了。
清辭仿佛一點都沒看到他那五顏六色的表情,垂下了眼,「沒事的話,奴婢還要回慶禧宮,世子多保重。」說完行了一禮就要走。
「紀清辭,你兩年前問我的那句話……」
清辭猛地轉過身,打斷了他,「晚了。」
為什麼要提起這個呢?兩年多的時間足夠她長大了,每每想起那時候問他會不會娶她,也覺得自己莽撞又荒唐。而時間足夠沖淡一切,淡得她完全可以不計較他曾經騙過她,淡得她忘記自己曾經的幼稚。
可為什麼要再提呢?很多東西就是想要的時候不給,給的時候早就不想要了。說什麼都晚了,索性什麼都別說。他身邊自有良人,她也有浩繁書卷,她已經決定走那一條孤獨的路了。
「晚不晚,你說的不算!」
韓昭也是惱了,一切都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他以為他們之間所有的阻礙,不過就是他誤以為的那一點血緣關係,如今什麼阻礙都沒有了,就該水到渠成、玉成其事。
「你到底在彆扭什麼?」
「奴婢沒有。」涼涼的話,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韓昭忽然毫無徵兆地一把把她拉進懷裡。清辭怕他的懷抱,怕自己要起貪戀,所以掙扎著想從他懷裡逃出去,「放開,你放開……」
他哪裡肯放,卻是把她擁得更緊,「好,你叫吧,把大家都叫來再好不過。」
清辭果然不再掙扎了,聲音卻淒涼起來,「世子是不是覺得我是歌姬的女兒,所以可以任意輕賤嗎?」
上輩子真是欠了她的,所以才叫他這輩子來受氣的吧!
韓昭抓住她的雙肩,拉開兩人的距離,俯著身子咬牙切齒道:「紀清辭,你又胡說八道什麼!」
近在咫尺,清辭看到他臉上隱隱含怒,眼風如刀落在她臉上,像要把她給殺了,碎屍萬段的那種。
她偏開頭,躲開他的目光,咬著唇不說話。內心的自卑總會時時浮起來,怕被傷害,與其被人傷,不如就先拒絕。
「爺說過的話你都給忘了是不是?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沒人可以輕賤你!」
「你是你,你母親是你母親,和你沒有關係。即便是歌姬,誰說就一定是下賤的?」
「我在汝南,叛匪圍攻石頭城,男人死的死傷的傷,城裡的舞娘二話不說拿了刀就一起上了城牆。殺起惡人來,巾幗不讓鬚眉。她們該賺銀子的時候絕不手軟,可又紛紛解囊給傷兵買藥,給難民買糧食——她們下賤嗎?」
「紀清辭,兩年前你說過,一個人心善人好,不管她是誰都可交。怎麼你現在還活回去了!」
清辭意外他會這樣說,但又明明白白感覺到了他話外的深意。
他真的就是那種又無法無天又懂她的人。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這麼久過去了,為什麼明明他騙了她,她自始至終仍舊對他念念不忘。是因為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用冠冕堂皇的規矩去約束她、管教她,只有韓昭不會。他離經叛道,信奉的是自己的規矩,他會將她的個人感受放在規矩之前,叫她去遵從自己的心,藐視那世人的道。
可他有了別人。
她在宮中,看過多少宮花寂寞紅。即便不是皇帝王孫,高門世家的男子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兩年來,王薇處處針鋒相對,越來越讓她覺得不值得。她自有追求,不想走進內宅去和其他女人勾心鬥角。女人大可不必這樣過一生。
所以她說晚了,是因為她已經變了。或許從前還覺得嫁人生子是一條路,如今卻覺得這世上她可以走另外一條路。這一條路上,不會有他。
但他這份蠻悍的溫柔,霸道的體諒還是讓她心生感動。滿腹的悵然變成了淚成串地掉下來。
看她哭起來,韓昭心也軟了。他重新把她納入懷裡,抱緊了,聲音也溫柔的不像話。
「你別動,我就是想抱抱你……臭小妞,爺想你要想瘋了。」
這久違的相擁。
她實實在在感覺到一個成年男子的力量。雙臂似乎比那時更堅硬,懷抱比那時更寬廣,容她從容棲息。寒夜沉沉,他的掌心卡在她的後頸處,將她緊緊壓向自己,也將那森森寒意阻擋在外。
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就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
呼吸間,他身上的氣息傳來,把她心底所有堅硬的抗拒都融化了。在這樣冷的夜裡,那些逃避的勇氣還沒湊足,她就認輸了。終於怯怯地張開雙臂,回抱住他。
「我哪裡臭了……」不滿的聲音里有一絲別樣的嬌殢。
他埋在她頸間輕輕嗅了起來,溫熱的氣息撲在她頸子裡,又癢又燙,羞得她縮著想躲開。
韓昭低聲笑起來,「嗯,不臭。很香……清辭,我錯了。」
他真是錯得離譜,才讓他們白白分離,兩年關山遙望,兩年相思如狂。
清辭以為他在說誆騙她做書的事情,想了想,認真道:「我不生你氣了。」
「真的?」
「真的。」
「可我氣我自己。」他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然後又將她抱緊了。懷裡的人又嬌又軟,他忽然覺得她真的長大了,是大姑娘了……一時間心猿意馬,渾身也都熱了起來。
「豆子山,打瓦鼓;揚平山,撒白雨……」清辭忽然輕輕唱起歌。
韓昭鬆開了一些,她抬起頭,他垂目去看她。他的臉就近在咫尺,鼻尖幾乎擦著她的鼻尖。清辭漸漸感到他氣息重了起來,深望向她的目光里有些很濃郁的東西,她看不懂,卻感覺心好像被那些東西緊緊粘住了,必須躲開才能得到一絲喘息。
她不自覺地垂下頭,輕聲問:「那天晚上,給我唱歌、守了我一夜的人,是你,對不對?」
「不是我是誰?」韓昭頓了頓,「你的大哥哥嗎?」
說完自己先被氣笑了,那一點旖念也被氣跑了。所以那一天他鞍前馬後地伺候了一整夜,她竟然都不知道是誰?
韓昭感覺到她聽到「大哥哥」三個字時,僵了一下。原來真有個大哥哥啊!
像吞了一盆青梅子,五臟六腑都冒著酸氣。他深吸了一口氣,理了理情緒,「紀清辭,我不管那什麼大哥哥是誰,也不管你那什么小火哥哥。從今天開始,你把心給收拾好了。爺回來了,往後你心裡只能住爺一個人,聽見了沒?」
還有這樣無賴的……
「可你是我什麼人啊?」清辭囁嚅道。他這樣不清不楚地抱著她,她怕也是瘋了,禮義廉恥都不顧了,答應過大哥哥的話也都不作數了。
「你說我是你什麼人?」韓昭忍不住彈了下她腦殼。
雖然沒使力氣,清辭還是吃痛,「哎呦」一聲,抬手想去揉。
韓昭卻先她一步覆手上去,輕輕揉著,面色卻嚴肅起來,「別招我生氣,想好了再回答。」
「……哥哥?」
果然腦殼又被彈了一下,清辭眉頭皺起來了。
「誰要做你的哥哥?」
韓昭揉著她的頭,覺得她傻乎乎的樣子還挺可愛。他嘴角忽然浮出笑意,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是你心悅之人。」
這,也太臉皮厚了。清辭擰著眉頭看他,覺得有點不認識他了。
見她眉頭又蹙深了一些,看著他的神情有些怪異,像在看個傻子。他輕輕在她眉間一點,然後又把她抱進懷裡,歆然一笑,「也是心悅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