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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舊情人

2024-10-02 06:22:47 作者: 西耳

  許姿死都沒讓俞忌言再碰自己,澡是自己洗的,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才出去。因為睡衣在自己的酒店,所以她只能穿著面料粗糙的浴袍。

  套房像是簡單收拾了一遍,窗簾合上,只開了盞夜燈。她朝床上望去,俞忌言側著身,朝窗的方向平靜地躺著,應該是睡著了。

  房中驟然的安靜,讓她無法想像,不久前,她和自己最厭惡的男人,激烈地融為一體過,甚至還趴在他身上,羞恥地叫出了聲。

  到了賢者時間,她的理智告訴自己,她並沒有因為身體的過度親密,而能接受這個男人。

  排斥,還是排斥。

  許姿按了按眉心,忽然,餘光落向了椅子上那條淺粉色真絲睡裙,她走近,拿了起來,是她喜歡的睡衣牌子。

  

  她吸了吸鼻,似乎還聞到了熟悉的木質香薰味,是大西洋雪松。

  舒緩的味道,讓她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大概是三年前,她跑去英國找韋思任。

  那一晚,她以為自己的追逐終於開了花,可第二天清晨,她收到一條分別的信息。

  韋思任:「許姿,sorry,我要去努力了。」

  情緒低落的她,一個人在倫敦瘋狂購物,靠無止境的花錢去麻痹心裡的痛苦。

  走到街角時,她總感覺有人一直跟著自己,她膽小,不敢回頭,趕緊鑽進了一家店。

  是一家香薰集合店。

  她假裝在挑香薰,手隨便摸到了一款,可那個濃黑的身影覆了上來,遮住了一大片光,甚至一隻手還伸向了自己手邊。

  她心驚肉跳,恐慌不已,不過,男人只是拿走了一盒香薰,沒停留地走去了櫃檯結帳。

  她記得,當時立刻回頭去看人,但只有張背影,裹著件筆挺的黑色長大衣,繫著條格紋圍巾,身軀高大又透著些斯文氣。

  她又回神,看著剛剛男人抽走的那盒香薰,是CARRIERE FRERES大西洋雪松。

  後來,鬼使神差,她也買下了。

  再後來,她愛上了這個味道。

  帶著這些模糊不清的記憶,許姿換好上了睡裙,又一次和身後沒有感情的「丈夫」,同床共枕。

  身體親密了,但心靈還遙遠。

  第二天,許姿凌晨5點就離開了酒店。

  她給費駿打電話,讓他給自己改一張上午回成州的航班。

  做助理得任勞任怨,即使沒睡醒也要幹活,費駿立刻改簽了一張11點的頭等艙。

  不著急去機場,許姿自己酒店吃早飯。

  突然,她接到了韋思任的電話,想了想後,她同意了見面。

  他們約在了附近的小公園。

  陳舊的老亭,蜿蜒曲折的長廊,底下是泛著綠光的池塘,像一塊明淨的鏡面,藍天、花影,綠樹,倒影柔和。

  因為賭場的事,許姿無法好好面對韋思任。此時看著穿著乾淨白襯衫的他,人似乎還是同過去那樣的溫柔斯文,但卻又覺得很陌生。

  韋思任攢了一夜的話,需要和她說出來:「許姿,我們從來都不是一類人。」

  終於他還是說了這句傷人的話。

  池塘邊是夏日劃破天空的蟬鳴。

  許姿鵝黃色的吊帶裙,在炙熱的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

  她沒出聲,只聽。

  韋思任一直看著她,說話聲很平靜:「高中我沒有答應你的追求,是因為,我一直都知道,我們不會有結果。你出生富貴,而我,家境一般,連去英國留學的費用也是父母借的錢。」

  許姿心底晃了一下。

  轉眼,韋思任的目光移向了池塘,胸口的氣息很沉:「當時,我依舊想著回國做一名檢察官,但我承認,後來我變了,」池塘的水刺得他眼痛,「臨近畢業時,我母親生了重病,我需要錢,所以我換了方向,選擇了做律師。我以為一切會順利,可是律師行里的人也會狗眼看人低,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他們看不起我,覺得縣城來的孩子,不配做大律師。」

  「所以,你就去,」許姿都不好意思開口,「陪那些富婆?」

  「是。」韋思任沒否認。

  許姿被噎回,一切都太荒唐。

  韋思任一手抓住長廊發燙的欄杆:「許姿,我和你不同。你家裡很有錢,你可以很輕鬆地開律師事務所,做老闆,也可以維持你年少時對正義的純真,給窮人打官司,你做到了。我在網上看到那些人對你的褒獎,我很開心。」

  他突然泄了氣,再說話都很費力:「可我不一樣,我沒背景,可沒錢就是原罪。當我第一次拿下了大客戶,看著到帳的巨款,看到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律師,再也無法將我踩在腳底時,我覺得自己揚眉吐氣了。」

  這些話聽得許姿很難受,可是她無力反駁,因為是實話。她一直養尊處優地活著,對普通人生活的艱難,無法共情。

  忽然,韋思任轉過身,笑了笑:「聽說你和一個富商結婚了。」

  許姿點點頭:「嗯。」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韋思任的話是真心的,「你生來就是千金小姐,你應該和自己匹配的男人在一起。而不是掉下身價,和我這種人在一起。」

  將過去不敢開口的話說出來,他釋然了:「昨天讓你看到也好,別再惦記我,惦記過去。」

  金魚在水池裡撲騰,水花晶瑩。

  韋思任看了幾眼躍起的魚,然後道別離開。

  不過在他走之前,許姿叫住了他,問了那個憋在心裡很久的事:「韋思任,既然你從來沒打算和我在一起,為什麼三年前在倫敦的別墅里,你要抱著我睡一晚,還對我表白,讓我一直惦記你?」

  她氣,還有點想哭。

  韋思任眉頭一緊,迷茫地搖搖頭:「許姿,那一晚,我10點就走了。」

  許姿:……

  他們在公園外分別。

  在回酒店的計程車裡,許姿一直在回想三年的事。

  她清楚記得,那晚自己喝了一些酒,不過還有意識,她推開了一間臥房門,撲進了一個男人的懷裡。

  她真不記得長相了,但記得他叫了自己的名字,還說了一句:「我喜歡你。」

  因為男人的身形很像韋思任,而且別墅里也沒有其他男人,她很篤定那晚,抱著她入睡的是他。

  怎麼想都不對勁,許姿立刻撥去了一通越洋電話,打給了她的大學同學penny。

  倫敦時間是夜裡12點,剛剛入睡的penny被吵醒。

  Penny:「怎麼了?大小姐。」

  許姿直抓重點:「三年前那晚湖邊的party里,有誰來了?有其他男人嗎?」

  Penny:「大小姐,都三年了,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不過,我記得,你說你喝不了酒,除了韋思任,我都沒叫男人,都是群姐妹。」

  許姿語氣太急:「真再沒別人了?」

  penny:「沒了啊,而且那個別墅是封閉的,就我們幾個,絕對進不來其他人,」她又補充,「當然啊,除了房東。」

  許姿又追問:「房東是誰?」

  penny喊了聲救命:「大小姐,我怎麼知道房東是誰,負責給鑰匙的是房東雇的黑人中介。」

  最後,penny也沒解釋清楚三年前的事,都三年了,誰還記得一個破party。許姿心想,算了,太久遠的事,也不想太較真。

  許姿回到成州後的一周,俞忌言都還留在澳門,依舊是每天晚上告知是否回家。

  關於初夜這件事,她消化了一些,不過這兩天,忙上了新案子,是真沒空多想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周五,很意外,朱少爺給她打來了電話,同意了合作,回香港就簽合同。

  開公司這麼久,她頭次差點在辦公室喜極而泣。

  許姿立刻給靳佳雲打電話,興奮地說要獎勵她。

  那頭,靳佳雲完全激動不起來,狀態很不佳,說這位朱少爺在南非快要了自己半條命。

  因為拿下了朱賢宇的案子,以及,俞忌言說下周一才回來。

  許姿雙倍開心,趁周五,她去了趟進口超市,滿滿一推車,都是好吃的。

  她回到家時,已經八點多,屋外天色暗下,數百坪的屋裡靜悄悄,她確定老狐狸沒回來。

  「咪咪……」

  打開燈後,許姿喊著咪咪,她嗓子本來就細,一喊小動物,甜得撓人心。

  咪咪過來蹭了蹭她的腿,還奶奶的喵喵了兩聲,然後一直跟著她,她把牛排、牛奶、水果挨個放進了冰箱裡。

  這時,媽媽謝如頤打來了電話。

  許姿剛接通,心情就差了一截。

  謝如頤:「忌言給我打電話了,說前幾天你去澳門了,你們玩得挺開心。」

  這個「玩」,耐人尋味。

  許姿沒反駁。

  謝如頤:「你啊,總算做對了一件事……」

  後面都是「謝式」教育,多是圍繞備孕展開。

  許姿將手機拿遠,每隔五秒嗯一次,媽媽嘮叨十幾分鐘後,終於掛了。

  進了臥室,她氣到將手機扔到床上:「俞忌言你這老狐狸,怎麼這麼賤啊。」

  她家教向來嚴格,從不罵人,更不說髒字,但這輩子最難聽的字眼都給了俞忌言。

  半個小時後,許姿出了浴室,她泡了一個超級舒服的牛奶浴。

  她忘了拿睡衣,看到牆上掛著一件吊帶,想著家裡無人,也鎖了門,隨手扯下穿上。

  她裹好浴帽後,走出了臥室,準備洗個蘋果,煎個牛排,然後抱咪咪進屋睡。可能是心情太好,她打開了音響。放著她最喜歡的火星哥,Bruno Mars的《Leave The Door Open》。

  廚房裡,俯在水池邊的高挑女人,性感死了。

  百葉窗扯下了一半,能看到迷人的月夜。

  許姿跟著哼唱起來,小細腰扭得妖媚。

  「啊……」

  突然,她大驚失色,蘋果都掉到了水槽里。一隻高大的身軀整個覆向她的背,是好聞的木調香,低沉磁性的聲音掃過她的側脖,令她頭皮發麻:「原來許律師在家都這麼穿啊,看來,我應該經常回來。」

  許姿跟見了鬼一樣,嚇到手顫。

  俞忌言穿著淺灰色打底衫,應該是在看書,鼻樑上還架著那副銀絲邊眼鏡,外形真能騙人,有幾分禁慾的斯文感。

  兩隻有力的手臂撐在水池邊,將身前的女人固定住。

  許姿根本跑不了,緊張到額頭都冒出了汗:「你……你不是說……下周一才回來嗎……」

  俞忌言聲很輕:「工作提前忙完了,外加今天回來得早,就沒特意電話通知你。」

  心跳得太快,許姿試圖推開他的胳膊:「行,隨你,我要回房了。」

  但她像一隻待宰的小羊,根本逃不掉。

  俞忌言視線落下,掃過她幾乎不蔽體的穿著,手掌覆在了她的身上。

  「滾……你滾……」

  太下流了,許姿大喊,挪著他的手,但力量終究懸殊。

  俞忌言沒說話,只盯著看她。

  許姿諷刺一笑:「我們是做過那件事了,但是這並不能代表我會喜歡你,你不要太往自己臉上貼金。就算以後我們擁有正常的性生活,也充其量,只是一對各過各的夫妻而已。」

  俞忌言沉默著,根本沒理她的嗆話,只將蘋果遞到了她手邊,掂了掂:

  「拿著。」

  「什麼?」

  「拿著。」

  ……

  見她半天沒動,俞忌言直接塞到了她的掌心裡,然後包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洗起了蘋果。

  他的臉貼在她的脖肩,掌心貼著她手背,前後輕柔地揉搓。

  如果沒有排斥的硝煙。

  這樣看上去,他們像是一對甜蜜的小夫妻。

  炙熱的氣息覆在許姿的脖間,怪癢的,俞忌言輕輕哼笑:「許律師敢和我賭嗎?」

  許姿真被弄煩了:「你這麼愛賭,你可以永遠呆澳門。」

  俞忌言這人自我又強勢,通常只顧自己的話:「賭,許律師會不會和我表白。」

  「俞忌言,你真的,」許姿真笑出聲了,「你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自戀,真的噁心。」

  「敢嗎?」他厲聲重複。

  許姿忽然愣住,沒答。

  水聲戛然而止。

  俞忌言關上水龍頭,將那雙小手狠狠一握,臉上的笑難以捉摸:「許律師,你也是當老闆的,要有點魄力。

  既然如此篤定,又何必害怕和我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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