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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8 07:02:52
作者: (美)彼得·克萊斯
體型較小的怪物繞著大圈呼嘯盤旋,從兩個方向飛近深坑。巨大的首領飛在高空,遮住了太陽,翅膀扇動時劃著名幾百碼的弧線。觸手在半空中捲曲伸展,手臂低垂,鉤爪向後。它的思想先刺進他們的腦海,颶風隨即刮到。
餓好餓食物獵物狩獵我的獵物全是我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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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和沙礫撲向他們。內特感到沙礫在手臂、面頰、指頭和眼皮上割開了一道道小傷口。他用胳膊護住薇科,薇科抱緊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沙礫在衣服褶皺里堆積,足夠讓他感覺到重量。沙礫鑽進襯衫、鞋子和長褲。颶風在埋葬他們。
我的食物我的世界我的飢餓我的牲畜我的我的食物
巨翅一扇,鯨賊頭領越過他們落進深坑。內特感覺到了它的離開。原始人驚恐大叫。看守怪物歡呼。這些聲音不怎麼合拍。
他冒險睜開眼睛。羅傑蜷成一團,用胳膊遮住臉。風把兩三鐵桶的沙礫倒在他身上。蒂姆用雙手捂住眼睛和嘴巴。他的兩腿被埋住,一條腿的膝蓋從沙子裡抬了起來。
薇科鬆開抱住他的手臂,抬起頭。她的鼻子和耳朵又在流血。四個人互相看看。羅傑的面頰和嘴唇上有幾道黑泥。蒂姆的耳朵底下有血和沙子。內特擦掉臉上粘糊糊的血泥。
他們跌跌撞撞爬上山樑。
最大的鯨賊撲向大隊奴隸和看守,像鳥兒掠過魚塘似的飛過他們。觸手抓著十幾個身體,送進盤卷扭曲的面部深處。雖說隔得這麼遠,但內特還是能確定其中有兩個是看守。鯨賊並不挑食。
一隻比較小的鯨賊收攏翅膀,全速俯衝,用觸手抓起三個原始人。翅膀展開片刻,拉平身體。它沒有減速,掠過奧斯卡的殘屍,衝進那條拱道。他們看見它沿著有頂棚的步道飛行,很快消失在了那個拱頂里。
另一隻小鯨賊也俯衝向拱門。飛過廣場時,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伸出一條肌肉觸手,捲走了奧斯卡的殘屍。它也消失在了拱頂里。
巨大的首領躥上高空,仿佛鯨魚劃破水面,隨後漸漸下落。翅膀迎風啪啪抖動,仿佛一面巨帆。觸手在身體之前蠕動。
內特摸索著去拿望遠鏡。看守展開手臂,仿佛一群快樂的孩子。絕大多數原始人驚恐地蜷縮蹲下。有幾個慌忙逃跑。觸手陡然伸出,抓走了更多的奴隸和看守。內特估計它一下子就捲走了幾十個人。
他發現鯨賊先抓的是逃跑的原始人。他猜測怪物有點像恐龍,只能看見活動的物體。
「它喜歡這樣,」薇科悄聲說,「喜歡看它們逃跑。」
鯨賊首領扇動空氣,氣流掀得奴隸和看守東倒西歪。內特沒有拿起望遠鏡,但他似乎看見狂風掀起的沙浪吞沒了好幾個人。
怪物向上飛去,繞著高塔轉圈。它飛到塔頂,扇動了三四次翅膀。巨獸首領在塔頂懸浮片刻,深坑底下狂風大作。
它展開蜷曲的肢體,露出鉤爪。鉤爪一共有五隻,前三後二。按照內特的估計,不算頂端的尖鉤,爪趾每根長四十英尺。
鯨賊探下一對鉤爪,抓住珠寶架的一根橫欄,第二對接著落下。它又扇動一次翅膀,將巨大的身體歇在豎檔之間。尾巴垂下去,繞著塔身轉了兩圈。
「天哪。」蒂姆喃喃道。
翅膀貼著身體暫停片刻,然後重又抬起展開。黑影吞沒了半個坑底。觸手像一朵綠色巨花般綻放。兩隻琥珀色的眼睛——每隻都有一個游泳池那麼大——俯視腳下的奴隸和看守。
怪物的思緒砸進他們的腦海。
我的僕人我的凡人崇拜懇求跪下向我祈禱獵物祈禱獵物我的食物我的食物我的僕人我的牲畜
底下的奴隸和看守四散奔逃。有些跪倒在地。有些後仰,向塔頂的怪物伸開雙臂。哀號、歡呼、慘叫交相呼應,飄向山樑上的四個人和巨大的鯨賊。
我的世界我的飢餓食物祈禱獵物給我我的僕人新世界新食物新獵物我的我的我的新世界
底下的歡呼聲更響了。羅傑閉上眼睛。「媽的!」他說。內特也閉上眼睛。血流衝掉臉上的沙粒。「再也忍受不住了。」
「它知道,」蒂姆說,他的鼻孔淌出鮮血,皮膚慘白,「該死的怪物知道機器被關掉了,知道它可以過去了。這是出發前的誓師大會。」
「怎麼可能?」羅傑說,「它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這就是這些怪物的存在目的,」薇科說,「記住,它是獵食者,它只想衝過去,繼續獵食。」
「這個不假,」蒂姆說,「但它想要的還不止這些,」他朝底下的奴隸和看守打個手勢,「它們不止想進食,還希望我們向它們祈禱,為它們歡呼。它們想要受到崇拜。」
四個人望向底下的人群。原始人和三臂怪物在號叫和揮手。「它們想要我們的靈魂。」薇科說。
我的牲畜
內特從望遠鏡上抬起頭,發現自己在注視那兩個琥珀色的泳池。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感覺到了百億年的恐怖重量。一方面,他知道它們在幾英里之外,怪物棲息在它的高塔上,仿佛一隻長有觸鬚的噩夢禿鷲;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怪物離他有多近,知道怪物只要看見一個地方,就能同時存在於那個地方。
怪物看進他的腦海。他跌倒了,穿過那些觸手,落向鯨賊首領的雙眼,翻翻滾滾沉入無盡深淵。內特感覺到夢幻般的飢火在燒灼他,模糊地知道曾經有一個不存在飢餓的時刻,但他已經不可能記起來了。飢火變得始終存在,變成唯一的存在,變成未來的一切。就這麼無休無止無休無止無休無止無休……
「內特!」薇科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他回到了山樑上三個夥伴的身旁。沙地的顏色變得更深,而且有一絲紅色。他眨眨眼,儘量不抬頭去看怪物。他感覺到鯨賊首領的視線從幾英里外壓在他身上。
「你們一下子愣住了。」她說。
蒂姆用一隻手遮住羅傑的眼睛,拖著羅傑爬下斜坡。羅傑的一條大腿上有一團亮閃閃的水漬在擴張。蒂姆扭頭看著內特說,「你沒事吧?」
「應該沒事,」他的下身感覺涼颼颼粘糊糊的,「我好像尿褲子了。」
「確實。」薇科點頭道。她的臉色也比剛才更紅了,就好像一直在拼命喘氣。她的襯衫變成了粉紅色。
飢餓的畫面(念頭)還在腦海里盤旋,就像看過亮點後眼前的紅斑。他搖搖頭,趕走那些畫面,「多久……?」
「五分鐘,好像,」她捏捏內特的胳膊,「還以為我要失去你了,夏奇。」
內特又搖搖頭,「我認為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不需要認為了,」羅傑說,「咱們快走。」他的聲音像是宿醉未醒。他兩眼充血,眼白上有兩團紅圈,像是多長了一副虹膜。
內特使勁眨眼,明白了為什麼他看什麼都有點發紅。
「同意,」蒂姆說,「我們必須讓機器重新運轉起來。」他攙扶羅傑起身,兩人朝著自行車走了幾步。
薇科和內特轉身滑下山樑,這時重錘擊中了他們的思想。
我的牲畜我的新獵物在那裡我的僕人在那裡
「媽的,」羅傑說,鼻孔里又淌出兩道鮮血,「我沒聽錯吧?」
內特和薇科扭頭望進深坑。所有的原始人和畸形看守同時扭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咆哮——有可能是因為憤怒,有可能是因為快樂,甚至可能是歡呼。也許是在歡迎新鄰居。歡迎他們加入大家族。但內特知道其實都不對。
那是飢餓的怒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