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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8 07:02:34
作者: (美)彼得·克萊斯
曼迪在尖叫。觸鬚消失之後,她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尖叫聲還久久不息。在一次和一次號叫之間,她拼命吸氣,蒂姆聽聲音知道她尖叫用掉的氣息比吸進去的更多,因此她很快就會停止尖叫。
奧斯卡個頭不高,但蒂姆估計他至少也有兩百四十磅重。上次見到一個人這麼輕易消失,還是在跳傘訓練的時候,受訓者走出艙門,還沒等你看清就已經無影無蹤。電影電視裡的降落總仿佛很慢,那只是因為缺少參照物而已。事實上很快,比高速公路飆車還快。
觸鬚抓住奧斯卡拉走就有這麼快。
曼迪的尖叫變成嘶啞的叫嚷,最後變成嗚嗚哭泣。黛比像哄小孩似的抱著她前後搖晃。
「他被殺了嗎?」克里夫問,「他死了嗎?」
「拉他出去不是為了擁抱他。」羅傑答道。
內特走向窗口,薇科抓住他的手。她沒有拽著內特後退,而是跟著內特走向窗口。
蒂姆望向囚徒。安德魯仍舊滿臉狂喜。他那種笑容和眼神屬於準備服毒集體自殺的教徒。蒂姆走向窗戶,但時刻確保槍口指著安德魯——並不難,因為九成家具已經貼在對面牆邊。他望向窗外的荒原。
烏賊/鯨魚怪物不見蹤影。內特探身出去抬頭左右看看,突然收回腦袋。他又把腦袋伸出去,花了點時間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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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他說,「去屋頂。」
羅傑的下巴險些脫臼,「你瘋了嗎?你想出去?」
「不安全。」黛比說。
「尤其是去沒有遮蔽的高處。」克里夫補充道。
內特聳聳肩,「我們需要多觀察一點情況,」他說,「威爾瑪,你去不去?」
「當然,夏奇。」
希拉站起身,咬牙皺眉,擠出勇敢的表情,「我以為我是威爾瑪?」
「退下,賤人,」薇科說,她露出笑容,「你是戴芬,自己搞定吧。」
「你是認真的?」羅傑搖頭道,「你要上去?」
「上去還是留下?」內特問。
羅傑和希拉對視,「我加入。」
他們走向房門,蒂姆抽出腰間的手槍,遞給內特。「以防萬一。」
「能防什麼?」內特問,「槍里是核彈?」
「抱歉,不是,只是普通空頭彈。」
「那就沒什麼用處了。」
通往屋頂的防火門像是被堵住了。他們四個人站在樓梯上使勁推。門的另一邊非常沉重。門挪動了幾英寸,然後又是幾英寸。他們看見紅磚散落在屋頂上。有些還靠水泥三塊四塊地連成一片。
「機房好像塌了,」薇科說,「是怪物撞的?」
「最大那隻掀起的風很可怕,」羅傑說,「說不定只是風而已。」
門又打開了兩英寸。「我覺得我能擠過去。」希拉說。
「繼續推。」內特說。
「為什麼?」
「假如我們必須儘快離開屋頂,那就不能一個一個擠過去。」
「喂,」一個聲音在樓梯間裡迴蕩,像是不太成功的低聲旁白,說話的似乎是克里夫,「摩擦的聲音是你們弄出來的?」
「對,」薇科喊道,「我們卡住了。」
「酷,」克里夫說,「只是想確定一下。」
他們露出苦笑,再次用力去推。門打開了兩英尺。羅傑用背部抵住門,抬起雙腿貼著門框。他悶哼一聲,使勁向後推,門又開了七八英寸。「夠了嗎?」
內特點點頭,「我看可以。」
他首先走上光禿禿的屋頂。木質涼台連同桌椅都已消失。瀝青紙被成塊撕開。一根金屬通風管道斷成了幾截。
他們轉了一圈,掃視各個方向的天空。羅傑首先發現怪物,指給其他人看。他們一起望向北方。
烏賊/鯨魚怪物在兩英里之外。它們提升高度,正在飛越仿佛沙漠的巨大沙丘。較小的一隻怪物向下俯衝,用觸鬚拔起一棵棕櫚樹。從屋頂的角度看不太清,但怪物似乎吞掉了一整棵樹。怪物群轉向東方,沿著一道山脊飛翔,那道山脊來自遠處的山丘,經過卡瓦奇大樓向南方延伸。怪物俯衝下去,離開他們的視野。
內特盯著那道山脊,等待怪物重新出現。他眯起眼睛,試圖看清遠處的某個東西,他很難分清那東西與無窮無盡的灰色天地。那東西位於山丘頂端,越向上就越細。「你們能看見那個嗎?」
薇科從眼鏡上沿望過去,「我看見了什麼東西。」
那東西似乎在反光,但內特不敢確定,也許只是因為他看得太用力。他嘗試用幾棵孤零零的棕櫚樹估計它的距離和高度,結論是那座塔高十五到二十英尺,也就是寬約十英尺。
希拉跳著走過來。那塊玻璃還插在腿上,但流血似乎不多。「看上去很古老。」她說。
「為什麼?」內特問。
她聳聳肩,「只是看輪廓,但也可能是我估計錯了。」
「它們似乎不回來了。」薇科說。
內特扭頭張望,「前提是怪物只有這幾隻。」
羅傑趴在欄杆上,「看見涼台了。」他朝底下擺擺頭。
斷裂的木板和橫樑立在荒蕪的土地上。木架在山麓腳下散開,碎屑一路向北而去。一張甲板躺椅側躺在一片狼藉之中。
內特望向遠方,「能看見奧斯卡嗎?他的衣物?他的……碎片?」
「我覺得,」希拉想了想,說,「要是吃掉他的是那些怪物,恐怕根本不需要咀嚼。」
「不需要歸不需要,」羅傑嘟囔道,「但說不定嚼著好玩呢?」
「要是什麼也找不到,那麼說不定他還活著,」內特說,「這會兒還不能算他已經死了。」
他們盯著涼台看了一會兒。薇科摘掉眼鏡,用襯衫擦掉血跡。「好吧,」她說,「你們不說我說。你們都聽見那東西說話了,對吧?不是我的腦袋出問題了,對吧?」
「我也聽見了。」內特說。
「險些尿褲子。」羅傑點頭道。
「我也是。」希拉說,這次她面無笑容。
「它們能看見我們,這點毫無疑問。」內特說。
「對,而且有智慧,」薇科說,「它們會說英語。」
「我不這麼認為,」希拉說,「我不想說得這麼新紀元,但它們似乎能直接對我們的意識說話,不覺得嗎?心靈感應?」
羅傑聳聳肩,「聲音很響,」他說,「非常響。」
「確實有可能是直接對大腦說話的,」內特說,「這就能解釋七竅流血了。」
羅傑點點頭,「有道理,對大腦做手腳能讓鼻子流血,好像在什麼書里讀到過。」
「你讀書?」薇科說。
「等車……」羅傑說,「去你的。」
「我想說的是,」希拉拍了羅傑的肩膀一巴掌,「我不認為我們聽見了英語。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感覺,但出現在我腦袋裡的與其說是……呃,字詞,不如說是許多意象。」
薇科點點頭,「我也是。就是很多念頭,都有關『食物』『獵物』和——」
「牲畜,」內特說,「它叫我們牲畜。」
「所以我們是漢堡包。」羅傑說。
「不,」薇科點點頭,「所以我們是農場養殖的東西,是漢堡包的原料。」
他們望著北方的群山看了幾秒鐘。
薇科走向大樓後側。希拉一瘸一拐地走向機房,羅傑跟著她。內特用視線跟著怪物的蹤跡。破碎四散的涼台留下了半英里的路標。他掃視各個方向的地平線。他不認為怪物能偷偷摸上大樓,但他不確定要是這會兒看見怪物,他們幾個人能不能逃得掉。
希拉把半塊磚頭扔進牆上的一個窟窿。磚頭「咚」的一聲砸中什麼機器,然後掉進了電梯井,那聲音漸漸消散。希拉扭頭看著他們,「那些隧道有沒有一起過來?隧道算不算這幢樓的一部分?」
「不知道。」內特說。
「也許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是個等死的好地方,」羅傑說,「要是怪物壓垮大樓,甚至只是落在大樓上,我打賭那些隧道就會塌陷,」他走到內特身旁,朝天空揚揚下巴,「不覺得自從我們來到這兒,太陽就沒動過地方嗎?」
「你似乎是對的。」
羅傑朝遠處的沙丘打個手勢,「注意到山丘的形狀了嗎?」
內特順著他的手勢望過去,「什麼意思?」
「這兒看不到其他的建築物,但地形和咱們的世界非常像。我們還是在同一座山丘的半中腰。前方的連綿山脈怎麼看怎麼像好萊塢山。」
內特研究著地形,發現羅傑沒說錯。山丘被腐蝕成了砂土,但從公寓看見的峰巒起伏依然如故。他甚至還能認出格里菲斯公園觀景台所在的那一小塊高地。
「從那兒往右的山脊?應該是佛蒙特大道,」羅傑朝另一個方向揮舞手臂,「是整個好萊塢。敢打賭走個幾英里就能看見大海。」
「對,」薇科在屋頂的另一頭說,「但海里有什麼呢?」
「什麼都沒有,」內特說,「它們是這兒最強大的生物,對吧?其他東西都死了。」
「不是死了,」希拉說,「被殺,被吃掉。那些鯨賊怪吸走了整個世界的生命。」
薇科歪著頭說:「鯨賊?」
「鯨魚烏賊,」希拉說,「名字蠢一點兒,就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那就叫鯨賊好了。」羅傑說。
門吱嘎輕響,他們都跳了起來。克里夫走上屋頂,「有麻煩了,」他說,「機器停了。」
薇科瞪大眼睛。「什麼意思?」內特問。
「就是停止工作了。電火花、嗡嗡聲,全都停下來。自從那個巨型怪物飛過,」克里夫花了幾秒鐘深呼吸,放慢語速,「機器就不再保護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