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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6:17:20 作者: (美)彼得·克萊斯

  「不可能。」希拉說。

  「特斯拉是電學天才,對吧?」羅傑說,「電影《致命魔術》里那位?」

  「這就越來越傻了。」奈特夫人說。

  「不,完全說得通,」黛比說。她瞪大眼睛,踮著腳尖直跳,捏著那一摞卡片。「薇科,你說『卡瓦奇』是印度語,對吧?」

  「對,馬拉地語,但這——」

  黛比又跳了跳,「是不是和梵語一樣?前兩天我想到過這個問題。特斯拉喜歡用梵語命名他的項目。卡瓦奇是什麼意思?」

  「呃……應該是『盔甲』或者『護盾』,具體是什麼,需要看……上下文,」眼鏡後的眼睛也瞪得溜圓。

  「太蠢了,」奈特夫人說,「特斯拉是公眾人物,他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偷偷跑去從事秘密項目。」

  「但他確實做到了,」內特說,「托馬斯?愛迪生燒毀他的實驗室之後,他不是搬家去了科羅拉多嗎?」

  「也許不是愛迪生,」蒂姆說,「說不定是紅死家族在追殺他。他去科羅拉多是為了躲他們。」

  

  「只是順便躲避愛迪生而已。」希拉微笑道。

  「所以我們知道了奠基石上的名字都是誰,」威爾克說,「也知道了那台機器的功用。」

  「算是知道。」蒂姆說。

  「那麼,」內特說,「看來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情要做了。」

  「不好意思,隆美爾先生。」

  奧斯卡從大門口轉過身,「奈特夫人,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奈特夫人站在台階頂上,拄著拐杖,不畏酷熱,身穿亮紅色羊毛衫,大墨鏡擋住了下午的陽光。「你要去商店嗎?」

  「對,」他說,「需要幫你帶什麼東西嗎?」

  奈特夫人點點頭,「不知你能不能幫我買些白茶?我本來自己想去,但今天髖關節疼得要死要活,」她遞出一張十塊錢和一個展開的小紙盒,「這是我喜歡的牌子。」

  奧斯卡接過盒子,皺了皺眉,「拐角商店有這個?」

  奈特夫人的臉耷拉下來,「哦,我還以為你要去真正的商店呢。佛蒙特大道的萬斯。」

  「我沒打算去。」他說。

  「哎呀,」奈特夫人伸手去拿紙盒,「那就算了。我明天應該能好一點,自己——」

  奧斯卡搖頭道:「沒關係。天氣這麼好,正適合出去走走,再說萬斯的價錢也比較好,」他使個眼色,拍拍他鼓起的腹部,「我反正最缺鍛鍊。」

  「你太好了,」奈特夫人說,「非常感謝。」

  「小事一樁,」他說,「一小時左右保證帶著你的茶回來。」

  奈特夫人轉身走向大樓。內特、薇科和黛比在二樓窗口目送奧斯卡沿街走遠。「他實在是老派紳士,」黛比說,「這麼欺騙他,我總覺得過意不去。」

  「是他在保守秘密。」薇科說。

  「說起來,」內特說,「我不確定他到底知不知道。」

  黛比扭頭看他,「真的?」

  內特聳聳肩,「你想一想。他是中層管理人員,只完成雇他做的分內事。上頭命令他不許別人四處打探,引發麻煩。這不意味著他知道原因。就像中情局總部門口的保安。」

  「我說不準,」薇科說,「他看上去總像是隱藏了很多秘密。」

  「對,」奈特夫人在樓梯口說,「他沒有告訴我們,這幢樓能引發地震,是防止人類末日的機器。因此他絕對是壞人。」

  內特和薇科走向十四號公寓去和其他人會合。蒂姆從掛鎖上抬起頭。「五分鐘我就能全打開,」他說,「比較古老的那兩把是另一套結構,好些年沒開過了。」

  薇科側著頭說:「比較古老的那兩把會比較費時間?」

  他掏出開鎖工具,「如果不希望留下明顯的痕跡,就會比較費時間。」

  「動手吧,」內特說,「別浪費時間。」

  「就等你一聲令下了,老大。」蒂姆說,手飛快地動了幾下,最頂上一把掛鎖立刻彈開。

  「還以為比較新的掛鎖更難開呢。」內特說。

  「不對,」蒂姆把打開的掛鎖掛在腰帶上,「大部分現代掛鎖的鎖芯是相同的,只是再加裝大號鋼鐵外殼而已。」工具插進最底下一把掛鎖,手指開始跳舞。第二把鎖很快打開,掛上腰帶的另一邊。

  希拉拎著一個鐵皮桶走近,另一側肩膀上背著塗得五顏六色的背包,「運氣不錯,」她說,「這個差不多是滿的。」

  克里夫推開他房間的門,希拉把東西放進去。他看著鐵皮桶說:「等我們弄完,你確定你能修補好?」

  「油漆而已,」希拉說,「我最擅長塗塗抹抹。畫出點紋理,保准能矇混過關。頂多三十分鐘。你要是有插座板,我去找一兩個吹風機,也許還能更快。」

  「你確定?」薇科問。

  「要是有人站住仔細看,呃,也許會露餡,」希拉說,「但只要不仔細就沒事。等下次他們再刷上一層塗料,那就肯定天衣無縫了。」

  蒂姆換了一段粗鐵絲插進兩把海盜鎖里的第一把。他按下鎖梁,動了動,再按一下。他咬住下嘴唇,扭動手腕,第三次施加力量。鉚釘大鎖「鏗啷」一聲打開。他把鎖也掛在腰帶上,俯身開始應付門把手上方的最後一把鎖。沒多久,那把鎖也掛在了他的腰間。鎖按打開的順序從左到右掛在腰帶上。

  內特用螺絲刀撬開塗過幾次油漆的鎖扣,抓住門把手,使勁轉動,抻開了積累幾十年的油漆。乳膠漆斷開了,他手裡多了一塊包著玻璃門把手的乳膠漆。他扯掉乳膠漆,再次轉動門把手——紋絲不動,內門閂像是吃住了他的全部力氣。

  門不肯打開。

  「門縫裡有油漆,」薇科說,「多半被粘牢了。」

  內特打量著門縫,「誰有小刀?」

  一把美工刀被塞進手裡。「當心別卷刃,」希拉說,「我只剩這一把刀,等會兒還得靠它切邊呢。」

  「我儘量。」

  「你需要的話,我屋裡有更大的。」羅傑說。

  希拉笑得很燦爛,「二位好兄弟,你們這是在比尺寸嗎?」

  「沒這念頭。」他說著搖搖頭。

  內特蹲下去,彈出刀刃,插進門和門框之間厚厚的油漆層。感覺像是在切半干不乾的口香糖。美工刀劃開幾個地方的油漆,也拉長了另幾個地方的油漆。他順著門縫切下去。他想起解剖的錄像,沿著軀幹中線的長刀口。油漆像冷冰冰的血肉般分開。

  他停下抖了抖手,扭頭看見薇科、蒂姆、希拉和羅傑靠在牆上看著他。克里夫站在公寓門口。「怎麼忽然間誰也不幫我了?」內特問。

  「刀在你手裡,夏奇。」薇科說。她舉起電話拍了一張,「探險留念。」

  「我還有一把美工刀,」克里夫說,「稍等。」

  內特甩甩手指,繼續對付油漆。克里夫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切完了從天花板到地板的長邊。他開始切頂上的門縫。還沒切到一半,肩膀就開始酸痛。

  克里夫拿著一把亮綠色的美工刀蹲在地上,把刀鋒插進門底下的油漆,朝著合葉的方向使勁。油漆破開,有幾個地方團成邊緣參差的小塊。

  又過了幾分鐘,他們沿著門邊切完了一遍。內特把美工刀還給希拉,希拉看著刀刃,假裝慍怒地瞪著他,「所以咱們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

  他吃吃笑著望向薇科,「時間怎麼樣?」

  「奧斯卡的去程應該到一半了,」她說,「我們頂多還有三刻鐘。再過一刻鐘,希拉就要開始打掃戰場。」

  希拉敬個軍禮。

  內特抓住門把手,「那好,咱們用十分鐘看看房間裡是什麼,儘可能多拍照,然後就出來。不管多有意思,不管多怪異,都是十分鐘就出來。同意?」

  希拉舉起相機,薇科舉起手機,幾個人輪流點頭說好。

  他轉動門把手。門把手還是不肯動,像是另一邊有人抓著門把手不放似的。再一使勁,「咔嗒」一聲,鎖頭從鎖板里拔了出來。

  門突然打開。

  內特緊緊抓著門把手,所以他被帶得向前一栽。他失去了平衡,想儘量站穩,所以抓得更緊了。門一直向十四號公寓的內部打開。

  有誰——有什麼東西——從背後使勁推他。他的腳離開了地面,他隔了半秒鐘才意識到腳沒有落下去。內特在半空中轉身,唯一的支撐物是門把手。他抬起另一隻手,去抓門內側的把手。

  空調開得很大。黑洞洞的公寓裡冷得可怕,他的皮膚和眼睛凍得刺痛。風向內刮,在他四周呼嘯。

  希拉在他身旁,抱著他放聲尖叫。她滑到了內特的腰部,手忙腳亂之餘,他心裡泛上一個下流的念頭,但隨即意識到她在被一點點拖離他。

  空氣不是湧出十四號,而是在向內涌。

  他低頭去看希拉,希拉死死抱著他的雙腿,用指甲摳住他的大腿。他看見希拉還張著嘴,但呼嘯聲吞沒了她的尖叫。希拉的雙腿在空中亂踢。一隻運動鞋掉下來,打著轉飛遠。

  順著希拉的雙腳望過去,遠遠地能看見一團亮光,仿佛一個熾熱的棒球,上面還長著個腫脹的膿皰。眼睛看得刺痛。

  十四號公寓沒有牆壁。它朝每一個方向無限延伸。無窮無盡的黑暗中有無數大頭針一般的五彩亮光,猶如遙遠的聖誕彩燈。

  他們在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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