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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本章中,讀者可以看到婚前婚後並不罕見的反差

2024-10-02 06:12:58 作者: (英)狄更斯

  邦布爾先生坐在救濟院的客廳里,悶悶不樂地盯著死氣沉沉的壁爐。現在已是夏季,壁爐中早就看不見熊熊火光,只有冰冷、閃亮的表面反射著幾道微弱的陽光。天花板下吊著紙糊的捕蠅籠,他偶爾從憂鬱的沉思中抬起頭,望一眼籠子。看到愚蠢的蒼蠅在花哨的網籠周圍亂飛,邦布爾先生不由得長嘆一聲,臉上籠罩的陰影越發濃重。邦布爾先生陷入沉思,或許,這些蒼蠅勾起了他對自己過往生活的某些痛苦回憶。

  令旁觀者心中傷感但又竊喜的,遠不止邦布爾先生愁眉苦臉的模樣,還有別的許多跡象。與他本人身份密切關聯的跡象表明,他的境況發生了巨變。那件鑲邊大衣和那頂三角帽哪裡去了?他下身仍然穿著及膝馬褲和深色長筒棉紗襪,可緊身褲已不是原來那條。大衣下擺依然寬大,這點倒與原來那件很像。但是,噢,二者又是那麼不同!那頂神氣的三角帽換成了普通的圓頂帽,邦布爾先生不再是教區助理了。

  生活中的某些升遷,除了會帶來更實際的好處,還會通過與其相關的大衣和背心,體現出特別的價值和威嚴。陸軍元帥有元帥制服,主教有絲質法衣,律師有綢子長袍,教區助理有三角帽。如果扒去主教的法衣,拿走教區助理的三角帽和鑲邊大衣,他們還算什麼呢?人。普普通通的人。許多人想像不到,一個人夠不夠威嚴,甚至夠不夠神聖,其實就是取決於大衣和背心。

  邦布爾先生已經同科尼太太結婚,還當上了救濟院院長。另一位教區助理已經上任。三角帽、鑲金邊的大衣和手杖,這三件寶貝全都移交了下去。

  「到明天才兩個月!」邦布爾先生嘆息道,「好像過了一輩子。」

  邦布爾先生的意思或許是,他畢生的幸福都濃縮到那短短八個禮拜了。可是,那聲嘆息——那聲嘆息里卻飽含深意啊。

  「我把自己給賣了,」邦布爾先生說,沿著原來的思路往下想,「只換來六柄茶匙、一把糖夾子、一個牛奶罐,外加幾件舊家具和二十英鎊現金。我賣得太賤了。便宜,像垃圾一樣便宜!」

  「便宜!」一個尖厲的聲音鑽入邦布爾先生的耳朵,「什麼價買你都太貴了。我為你可是付了大價錢的,上帝可以為證!」

  

  邦布爾先生轉過頭,看到他那位有趣的配偶的臉。她無意間聽到邦布爾先生的抱怨,也沒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貿然發表了上面那句評論。

  「邦布爾太太,太太!」邦布爾先生說,傷感中帶著嚴厲。

  「怎麼啦?」那太太嚷道。

  「勞駕,請看著我的臉。」邦布爾先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說。她要是受得了這樣的眼神,邦布爾先生暗想,那就什麼都不在話下了。據他所知,沒有一個窮鬼受得了這樣的眼神。要是對她不起作用,那他的權威就蕩然無存了。

  對那些飢腸轆轆、身體欠佳的貧民,是否只消稍稍瞪大一點眼睛便能鎮住;已故的科尼先生的遺孀,是否特別扛得住那鷹隼般犀利的目光——這些都是見仁見智的問題。反正女舍監根本沒有被邦布爾先生的怒容嚇倒,反而表現出極大的輕蔑,甚至大笑出來,聽上去毫不做作。

  聽到這大出意料的笑聲,邦布爾先生先是半信半疑,接著驚愕不已。他重新陷入沉思,直到他的伴侶再次將他驚醒。

  「你是不是要整天坐在這裡打呼嚕?」邦布爾太太問。

  「我想在這裡坐多久就坐多久,太太。」邦布爾先生答道,「我沒有打呼嚕,但只要我樂意,就可以打呼嚕,打哈欠,打噴嚏,可以笑,可以哭,這是我的特權。」

  「你的特權?」邦布爾太太冷笑一聲,不屑之情無以言表。

  「沒錯,太太,」邦布爾先生說,「男人的特權就是發號施令。」

  「那女人的特權是什麼呢?看在上帝的分上,請告訴我!」科尼先生的遺孀嚷道。

  「是服從,太太!」邦布爾先生咆哮道,「你那倒霉的死鬼前夫本該教你明白這個道理。那樣的話,他說不定能活到今天。我真希望他還活著,可憐的傢伙!」

  邦布爾太太一眼便看出,決定性的時刻到了。為了確定這個家的主導權,夫妻雙方必須進行最後一場一錘定音的鬥爭。所以,一聽到邦布爾先生提起她已經亡故的丈夫,她便立刻倒在椅子裡,淚如雨下,尖聲叫罵邦布爾先生是個鐵石心腸的畜生。

  然而,眼淚這東西是無法滲入邦布爾先生的靈魂的。他的心是不透水的。經過眼淚的沖洗,他的神經會變得更強健,更有力,就像是可水洗的海狸皮帽子,淋了雨質量反倒更好。眼淚既是軟弱的標誌,也一直是對他權威的默認,能令他感到愉快而興奮。他極其滿意地望著他的好太太,以鼓勵的口吻懇求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因為醫生普遍認為,這對健康大有好處。

  「哭能夠增加肺活量,洗淨面容,鍛鍊眼睛,還能平息火氣。」邦布爾先生說,「所以,儘管哭吧。」

  說完這句俏皮話,邦布爾先生從木釘上取下帽子,瀟灑地歪戴在頭上,仿佛認為自己已用合適的手段維護了自己的權威。他雙手往兜里一插,朝門口漫步而去,整個人顯得既輕鬆又滑稽。

  然而,曾經的科尼太太之所以嘗試「哭」這招,是因為落淚沒有動手那樣麻煩。但是,她對另一種方法也做了充足的準備,這一點,邦布爾先生很快便認識到了。

  隨著一記空洞的敲擊聲,他的帽子突然飛到房間另一頭。這便是邦布爾太太給他的第一下教訓。他的腦袋光了頂,但這只是開胃菜。然後,這位久經戰陣的太太一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嚨,一手揮舞拳頭,雨點般落在他的頭上(其動作出奇地猛烈而熟練)。接著,她稍微改變戰術,開始抓他的臉,扯他的頭髮。到這時,她認為自己對冒犯者已經施加了必要的懲罰,便一把將他推倒在椅子上——幸虧那地方有把椅子。她還激他,問他有沒有膽子再談談他的特權。

  「起來!」邦布爾太太命令道,「從這裡滾出去,不然我就讓你看看,我啥都幹得出來。」

  邦布爾先生一臉沮喪地站起身,真不知道她究竟能幹出啥來。他撿起帽子,望向門口。

  「你滾不滾?」邦布爾太太問。

  「當然滾,親愛的,當然滾。」邦布爾先生答道,快步朝門口走去,「我不是要——我這就走,親愛的!你這麼凶,我真的——」

  這時,邦布爾太太匆匆走過去,把扭打中踢皺的地毯重新鋪平。邦布爾先生顧不得再想那句沒說出的話,便立刻躥出門,將整個戰場留給了曾經的科尼太太。

  邦布爾先生被嚇壞了,也被揍慘了。他素來愛好恃強凌弱,並從這卑鄙而殘忍的行為中獲得了不少樂趣,所以(不用說也知道),他是個膽小鬼。這絕不是對他性格的誹謗,因為許多深受尊敬和仰慕的官員都有類似的弱點。其實,筆者的這句評論對他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目的是讓讀者對他的辦事能力有正確的認識。

  不過,他的臉還沒有丟夠。他在救濟院巡遊了一圈,竟然破天荒頭一次覺得《濟貧法》對窮人確實過於苛刻了。按理說,那些從老婆身邊跑掉,把她們扔給教區的男人,非但不應該受到任何懲罰,還應該作為功勳卓著的受難者獲得獎勵。隨後,邦布爾先生來到一個房間,那裡通常有幾個貧婦在搓洗教區發放的衣物,此時談話聲正好傳了出來。

  「哼!」邦布爾先生抖起他天生的全部威風,「至少這些娘兒們依然尊重我的特權吧。餵!喂喂!嚷嚷什麼呢,你們這些賤貨?」

  說著,邦布爾先生便氣勢洶洶、火冒三丈地推門進去。但他萬萬沒料到,竟會在這裡看到自己的太太,於是馬上換成了最謙卑、最怯懦的嘴臉。

  「親愛的,」邦布爾先生說,「我不知道你在這裡。」

  「不知道我在這裡!」邦布爾太太重複道,「你上這兒幹什麼?」

  「我覺得她們聊太多了,沒好好幹活兒,親愛的。」邦布爾先生答道,慌亂中瞥見洗衣盆邊有兩個老婆子。她們見救濟院院長如此低聲下氣,不由得你一句我一句地稱讚起來。

  「你認為她們聊得太多了?」邦布爾太太說,「這關你什麼事?」

  「哎呀,親愛的……」邦布爾先生柔順地懇求道。

  「這關你什麼事?」邦布爾太太追問道。

  「沒錯,你是這裡的女舍監,親愛的。」邦布爾先生屈服了,「不過,我以為你這會兒或許不在這裡。」

  「告訴你吧,邦布爾先生。」他的太太應道,「我們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你太愛多管閒事了,弄得自己從早到晚都像個白痴,全院的人都在背地裡笑你。你滾,快滾!」

  邦布爾先生見兩個貧婦在一旁樂呵呵地竊笑,簡直心如刀割,於是猶豫了片刻。邦布爾太太的耐心容不得半點拖延,她舀起一勺肥皂水,指著門,勒令他趕緊出去,否則就要把那玩意兒潑到他肥滾滾的身子上。

  邦布爾先生還能怎麼辦呢?他沮喪地四下望了望,悄悄溜走了。剛走到門口,他就聽到那兩個貧婦的竊笑爆發成樂不可支的尖聲大笑。這下全完了。他在她們眼前出了丑,當著窮鬼的面權威掃地。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從教區助理的顯赫高位,跌入最為人不齒的「妻管嚴」的深淵。

  「總共才兩個月!」邦布爾不勝淒涼地說,「才兩個月!僅僅兩個月前,我不光是自己的主人,還是教區救濟院裡所有人的主人,可是現在!——」

  這太過分了。邦布爾先生神情恍惚地走到大門口,給為他開門的孩子一記耳光,然後心煩意亂地走到街上。

  他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直至第一波悲傷的洪流開始退去。心情的劇烈改變令他感到乾渴。他路過許多酒館,最後在一條岔路的一家酒館前停下,從窗簾上方匆匆朝里瞥了一眼,發現大廳里空空蕩蕩,只有孤零零的一名顧客,這時天又下起大雨,於是他拿定了主意。邦布爾先生跨進門,經過櫃檯時叫了飲料,然後走進他從街上看到的那個小隔間。

  坐在那裡的男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披了件大斗篷。他不像是本地人,看上去有點憔悴,衣服上沾滿塵土,似乎遠道而來。邦布爾走進小隔間,那人斜眼看了看他,屈尊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他的招呼。

  「妻管嚴」的深淵

  即使那個陌生人顯得更友好,高貴的邦布爾先生也不會丟掉體面。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喝著摻水杜松子酒,威風八面地看著報。

  然而,邦布爾先生會不時產生一種不可抗拒的強烈願望,想偷看一下那個陌生人——處在這種狀況下的兩人往往都會如此。可是,每當他偷看陌生人時,都會慌忙收回視線,因為他發現陌生人這時也在偷偷看他。令邦布爾先生更加窘迫的是此人非同一般的眼睛——目光犀利而明亮,卻又透露出一絲戒備和懷疑。邦布爾先生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看上去令人厭惡。

  他們這樣目光交錯幾次之後,陌生人用刺耳而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剛才你在窗外張望的時候,」他問,「是不是想找我?」

  「我沒這個意思,除非你這位先生叫——」邦布爾先生突然打住。他很想知道陌生人的姓名,於是焦急地期待對方填補空白。

  「我知道你不是在找我,」陌生人說,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否則你應當知道我的姓名。但你並不知道。我勸你最好別打聽。」

  「我並不想冒犯你的,年輕人。」邦布爾先生威嚴地說。

  「你沒有冒犯我。」陌生人說。

  簡短的對話之後又是一陣沉默。後來又是那個陌生人打破了沉默。

  「我覺得我見過你。」他說,「當時你的著裝跟現在不一樣,我只是在街上同你擦肩而過,但再見面的話,我應該認得出你。你曾是這裡的教區助理,對不對?」

  「正是。」邦布爾先生有點驚訝地說,「我是當過教區助理。」

  「那就對了。」對方點頭應道,「我當時看見你的時候,你正擔任那樣的職務。你現在幹什麼呢?」

  「救濟院院長,」邦布爾先生一字一頓地答道,好給對方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免陌生人表現得過度親密,「救濟院院長,年輕人!」

  「我毫不懷疑,你對自己的利益還是像當年一樣看重吧?」陌生人接著說,並用銳利的目光緊盯著邦布爾先生。後者聽到這個問題,驚愕地抬頭望著對方。「想到什麼就答什麼,別有顧慮,朋友。你瞧,我對你相當了解。」

  「我想啊,」邦布爾答道,一手搭在額上遮光,把陌生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顯然不知如何作答,「有家室的人跟單身漢一樣,不會反對在有機會的時候賺點老實錢。教區官員的收入不高,沒本事拒絕任何一筆小外快,只要來路體面、妥當就行。」

  陌生人微笑著又點了點頭,似乎在說他沒看錯人。然後,他拉了一下鈴。

  「再來一杯,」他說,把邦布爾先生的空酒杯遞給店主,「要烈酒,熱的。你喜歡這樣的,對吧?」

  「不要太烈的。」邦布爾先生答道,輕輕咳了一聲。

  「你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老闆!」陌生人乾巴巴地說。

  店主微微一笑,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便端著一大杯熱騰騰的酒回來。邦布爾先生剛喝一口便辣出了眼淚。

  「現在,你聽我說,」陌生人把門窗都關好後說,「我今天來這個地方就是為了找你。真是鬼使神差,我滿腦子都在想你的時候,你竟然自己走到我坐的屋子裡來了。我需要從你那裡打聽一件事。儘管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我也不會讓你白說。這點小意思請先收下。」

  說著,他把兩塊金幣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推到對方面前,好像不願讓錢幣的叮噹聲被外面的人聽見。邦布爾先生一絲不苟地檢驗了兩塊金幣,確認不是假貨,於是心滿意足地放進了背心口袋。陌生人接著說:「請回憶一下——讓我想想——回憶一下十二年前的冬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邦布爾先生說,「很好。我想起來了。」

  「場景是救濟院。」

  「好!」

  「時間是夜裡。」

  「是。」

  「地點是在某個破爛的小屋子,管它具體在哪兒,反正在那個地方,一些無恥賤貨明明就要失去生命和健康,卻把哭哭啼啼的孩子生下來交給教區撫養,然後自己帶著恥辱躲進了墳墓。這些臭婊子!」

  「我想,你說的是產房吧?」邦布爾先生問,不大理解陌生人的這番激憤描述。

  「是的,」陌生人說,「一個男孩就生在那裡。」

  「那裡出生的男孩多著呢。」邦布爾先生說,沮喪地搖了搖頭。

  「那些遭瘟的小魔鬼!」陌生人嚷道,「我只講一個,一個膽小溫順、臉色蒼白的男孩,他給這裡的棺材店老闆當過學徒——可惜老闆沒給他做口棺材,把他塞進去,再擰上螺釘——後來,據說他逃到倫敦去了。」

  「哎呀,你說的是奧利弗!小特威斯特!」邦布爾先生說,「我當然記得他,沒有比他更頑固的小惡棍了——」

  「我不是想打聽他的情況,他的情況我聽得夠多的了。」邦布爾先生剛要長篇大論地抨擊可憐的奧利弗的罪行,陌生人就急忙止住了他,「我要打聽一個女人——當年看護過他母親的那個丑老婆子,她現在在哪兒?」

  「她在哪兒?」邦布爾先生說。摻水杜松子酒一下肚,他就變得詼諧起來:「這就不好說了。反正她去的地方是不需要接生婆的,所以我想她肯定失業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陌生人嚴厲質問道。

  「她去年冬天死了。」邦布爾先生答道。

  聽到這個消息,陌生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邦布爾先生。儘管陌生人許久都沒挪開視線,但目光卻漸漸地空虛、迷茫起來,仿佛陷入了沉思。有好大一會兒,他愣在那裡,不知是該感到寬慰還是失望。最後,他舒了口氣,收回目光,說這並不要緊,然後站起身,似乎要走了。

  但邦布爾先生畢竟狡猾,他立刻看出機會來了,可以出賣他的好太太掌握的某些秘密,撈上一把。老薩莉死的那晚他記憶猶新。他正是在那天向科尼太太求婚的,所以有充分的理由記得當天發生的事。雖然那位太太從未向他透露那個只有她自己知曉的秘密,但他聽說,那個老婆子曾是救濟院的護士,看護過奧利弗·特威斯特的年輕母親,而那個秘密就與這件事有關。他迅速回想起這一情況,於是神秘兮兮地告訴陌生人,那個丑老婆子臨死前不久同一個女人密談過;他有理由相信,那個女人能為陌生人打聽的事提供一些線索。

  「我怎樣才能找到她?」陌生人問,一時間放鬆了警惕。顯然,得知這一情況,他所有的恐懼(不管他在恐懼什麼)都重新湧上心頭。

  「只有通過我。」邦布爾答道。

  「什麼時候?」陌生人急忙喊道。

  「明天。」邦布爾答道。

  「晚上九點,」陌生人說,取出一張紙片,寫下一個靠近河邊的偏僻地址,從字跡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激動不安,「晚上九點,你帶她到這個地方去。我用不著叮囑你保守秘密。這關係到你自己的利益。」

  說罷,他帶頭朝門口走去,中間停下來付了酒錢。他簡單說了句他們不同路,並再次強調第二天晚上約定的時間,便沒有別的客套,徑直離開了。

  那位教區官員掃了眼地址,發現上面沒有姓名。陌生人還未走遠,於是他追上去詢問。

  「你想幹什麼?」被邦布爾碰到胳膊時,那人迅速轉過身問,「跟蹤我嗎?」

  「我只是想問一個問題,」邦布爾指著紙條說,「我到那裡找誰啊?」

  「蒙克斯!」那人答道,然後匆匆大步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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