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在戰場上醒來

  「喂！喂！」

  「醒醒！快醒醒！」

  耳邊傳來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叫喊聲，臉上也隨之傳來了一下又一下的拍打。

  叫喊聲一聲比一聲急，也一聲比一聲悽厲，刺的方星牧耳朵一陣陣隱隱發痛。同時，拍打著臉上的手也越來越重、越來越頻繁，抽得他臉頰生痛。

  方星牧試圖抬起手，想要推開這個近在咫尺施暴的身影。不過由於盤踞在腦海中的暈眩完全占據了上風，他的手只是微微動了動，隨即就不再回應大腦的指揮。身軀也同樣衰弱無力，連翻動一下都是奢望，所以也就只好任由施暴者在他臉上施暴。

  「這人動了！這人動了！應該還有口氣！拖走！動作快！快拖走！」

  近在咫尺的身影似乎察覺到了方星牧細微的動作，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欣喜。隨即，方星牧就覺得身體開始晃動。兩個並不高的身影一前一後的把他抬了起來，搖搖擺擺的向著光源的反方向行進。

  

  「嘔……」

  腦海中暈眩消失了些許，嗅覺隨之開始恢復。方星牧發出了一聲輕嘔，因為他聞到了相當糟糕的味道。是人類屍體在某種燃燒劑作用下猛烈燃燒才會出現的臭味，這是只有在慘烈戰場上才會出現的味道。

  ——我這是在哪？戰場？哪裡打仗了？

  意識開始逐漸恢復，大腦也已經能夠進行思考。雖然腦海中盤踞的暈眩還是讓方星牧的視覺有所影響，無法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不過聽覺、觸覺已經陸續恢復，周圍更多的情況也隨之在腦海中緩慢的開始勾勒。

  此刻身處之處是一座適宜人類居住的行星，空氣成分與人類母星地球極度相似。這應該是後天環境改造的結果，或者也有可能是在大型的生態穹頂之中。

  目前的重力大約為人類母星的四分之三，一個相當適宜，只需要略微注意就不會導致重力疾病的重力。這應該是星球自身的重力，當然也不排除生態穹頂具有重力發生裝置。

  能感受到灼熱的風不斷吹拂著面孔，細小的揚塵隨著拂面而過的風落下。這讓似乎受了點傷的臉孔一陣陣發痛。

  方星牧又呻吟了一聲，身體也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抽搐的幅度並不大，但搬著他身體移動的兩個矮小身影卻不約而同的發出了驚呼聲。隨即，方星牧感到身體一偏，不輕不重的摔在了地上。

  「痛、痛……」

  兩個矮小身影中的一個發出呼痛聲，顯然是方星牧摔到的時候帶倒她了。這個聲音柔柔的，還帶著明顯的奶聲奶氣，顯然是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子。

  「莉莉不哭，莉莉不哭……」

  另一個矮小的身影隨即開始安慰同伴。不過她的聲音同樣非常稚嫩，雖然帶著幾分小大人的老成，但隱約中依舊能從語氣中感受到幾分哭腔。

  方星牧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線因為腦海中盤踞的暈眩散去了大半而開始恢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是一張髒兮兮的小臉。能從小臉主人頭上胡亂扎著的雙牛角辮看出來，這是一個年紀相當幼小的女孩，年紀方面應該不會超過六歲。

  豆大的淚珠在小女孩大大的眼睛裡打轉，但始終沒掉下來。小女孩也非常倔強的咬著嘴唇，一副忍住不哭的樣子。

  緊接著，另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眼帘之中。這是一個略微大一點的女孩子，大概在十歲上下。雖然身上的衣物相當的破舊，很多地方都破了，但在她纖細身材的稱托下依舊顯得猶如一件新穎的時裝。不過最引入矚目的，還是女孩的長髮。

  女孩的長髮是灰色的，在並不強烈的陽光下散發著微微的銀色光輝。似乎是很長時間沒有打理了，長發很多地方都打起了結，顯得相當的蓬鬆。不過即便如此，她的長髮依舊成功的吸引了方星牧的目光。

  ——好漂亮……如果梳洗乾淨的話，應該是……漂亮的銀色吧！

  方星牧漫無邊際的瞎想著。

  盤踞在腦海中的暈眩已經基本消散，他完全恢復了思考的能力。不過手腳還是有些發軟，身體顯然還沒有恢復到可以自主活動的程度。

  「莉莉不哭，莉莉不哭，沒事的，沒事的……」

  大女孩輕生安慰著小女孩。只見她拉起小女孩的手，隨即就看到了小女孩纖細小腿上一道長長上的傷口。

  傷口是鮮紅色的，還有殷紅的鮮血從傷口中流出，顯然是剛剛受的傷。

  大女孩緊皺著眉頭在周圍張望，很快就在不遠處看到了一段裸露在外的鋼筋。鋼筋的最上端掛著些許的殷紅，顯然就是造成小女孩腿上傷口的元兇。

  「嘶……」大女孩不自覺的吸了口冷氣，小聲向懷裡的小女孩問道，「莉莉，你還能走嗎？」

  「……嗯！」

  小女孩抹了抹眼淚，用力點了點頭。

  「好，那你先走，去叫人……」

  大女孩的話還沒有說完，耳朵就捕捉了一連串「咔咔咔」的聲響。她抬起頭，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台巨大的履帶式半人機械緩緩出現在了從不遠處的拐角。

  這台履帶式半人機械似乎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明黃色的塗裝此刻滿是破損，一對長長的機械臂也只剩下了一隻。從它僅存的右臂上那個還算完好的振動錘，以及履帶上貼著的標語能看的出來，這台履帶式半人機械應該是工程機械，主要功用是碎石、破壁。此刻出現在城市之中，多半是建築公司用來破開路面，或者是拆解牆體的。

  大女孩看到這台工程機械出現後立刻露出了驚恐之色。因為她看到工程機械胸部的駕駛艙大開，一具穿著明黃色工作服的屍體正軟軟的趴倒在控制台上。從屍體倒臥的方式來看，這位生前應該是遭到了暴力碾壓，渾身的骨骼都已經碎了。

  「莉莉、莉莉……」大女孩的牙齒不由自主的開始打架，「快、快逃……」

  她的聲音中有著無法遏制的顫抖，就像是看到了極為恐懼的東西一般。

  淚眼汪汪的小女孩沒有聽清大女孩的話，抬起頭，用略微不解的目光看著比自己大的姐姐。隨即，將機械臂完全伸展的工程機械倒映在了她的瞳孔之中。

  「姐、姐姐……」

  小女孩也開始顫抖，就像是看到了擇人而噬的怪物。

  這台工程機械的控制中樞已經完全被電子病毒所占據。原本是輔助人類進行工程建設的機械，此刻在電子病毒的侵襲下變成了對人類展開無差別殺戮的機器。

  「砰……」

  完全伸展的機械臂撞到了拐角處的建築，將建築延展而出陽台直接撞塌。撞塌的陽台從建築上轟然落下，落地後激起了一大片塵土。隨即，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陽台破損的位置，照亮了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女孩。

  「莉莉走、快走……」

  大女孩用顫抖的手將懷中的小女孩拉到身後，然後不斷推搡著小女孩，讓小女孩快一點離開。

  「露娜姐姐、露娜姐姐……」

  小女孩的身體抖得非常厲害，臉上即有對大女孩的不舍，也有對工程機械的恐懼。

  「快、快走！」大女孩似乎克服了心中的恐懼，發出了嚴厲的命令聲，「跑！快跑！去茉莉那裡！去找茉莉！不許回頭！快跑！快跑！」

  大女孩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她張開雙手，用自己纖細的身影遮住了小女孩。而她的這一動作，立刻引來了工程機械的注意。

  工程機械人形的上半身緩緩轉動了一個角度，大半的身軀隨即沐浴在了金色的陽光之下。金色的陽光落在半人機械近五米高的身軀上，將它頭部中央碩大的「獨眼」襯托的格外猙獰。

  機械履帶發出了「咔咔」的聲響。隨著履帶的轉動，工程機械開過了轉角，然後向著兩個女孩緩緩駛來。

  「不，我不走，露娜姐姐！」始終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落下，在小女孩髒兮兮的臉上留下了兩道濕漉漉的痕跡，「我們說好了的，永遠永遠會在一起的！」

  小女孩似乎也同樣克服了心中的恐懼，而她的吶喊聲似乎也在某個看不見的空間引發了巨大的波動。

  一道淡藍色的無形屏障以小女孩為中心瞬間展開。無形而有質的屏障隨即橫掃了現場，激揚而起的勁風不僅激起了大量的塵土，也把擋在小女孩身前的大女孩直接帶倒。而下一刻，工程機械出現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工程機械掄起長長的機械臂，機械臂末端的振動錘驟然啟動，帶著犀利的破開聲重重砸在了無形的屏障上。

  「轟」的一聲巨響，音浪化為無形的衝擊波，席捲了周圍的建築。建築外牆上的玻璃無論大小，瞬間化為數不盡的碎片。碎裂的玻璃紛紛揚揚的落下，就像是下起了一場晶瑩的玻璃雨。

  恰好在無形屏障之外的方星牧被玻璃雨「澆」了個滿頭滿臉。鋒利的玻璃碎片將他的臉孔和脖頸割得鮮血淋漓，原本還有幾分昏沉的頭腦也因為驟然襲來的痛楚立刻為止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