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另一種可能

  現在的遊戲市場，星辰遊戲在PC端一枝獨秀，萬勝則在移動端領跑。雙方是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可一旦能夠合作，必然能爆發出令資本市場為之震驚的能量。

  如果兩家公司能夠合併互補，那壟斷國內遊戲市場的大亨立刻誕生，就連三巨頭都未必能奈何他們。

  不過就算不計兩者之間的積怨，從利益層面來說，合併也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萬勝的股東太過複雜，除非是整體收購重組，否則這種平等的合併根本沒有達成的可行性。

  

  那目前萬勝提出的深度合作，已經無論是技術層面還是資本層面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強強聯合方式了。這種合作一旦達成，雙方的估值都會提升。

  按崔娜的習慣，她並不在意公司的實體運營，只在意數據的攀升，所以她提出反對就顯得很奇怪。高鈺好奇反問：「說說你的意見。」

  崔娜早就整理好了思路，「我們必須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那就是為什麼萬勝要提出合作？這就是合作案的反常之處。」

  萬勝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是高鈺都一直沒搞清的問題，他幾番試探，王振海都說得冠冕堂皇。

  岳萱插話說：「剛才苗偉分析過，這個合作案雖然是雙贏的結果，但最後潛在的影響顯然是萬勝得利更多。這很符合王振海與江盛的心理。」

  這兩個人當然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可能抱著無私的心態來幫助競爭對手。這種明面為你好，背地裡自己更好的行動，才適合他們。不過這種利益差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萬勝確實在移動端遊戲上先行一步，雙方借著《百鬼夜行》MOBA版平分秋色，星辰大踏步跟上奠定在移動端的基礎，這個利益交換似乎也值得。

  岳萱一開口就有點後悔，她其實已經表達過自己的觀點，這時候再開口有點過於偏向萬勝，她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或許有一點賭氣的成分。她注意到高鈺似乎重視崔娜的提議，心裡就有點不舒服。

  「我並不覺得江盛有這個心態。」崔娜不慌不忙，「我這段時間在查看萬勝的融資情況，以此來推斷他們的行為邏輯。從萬勝創業開始，除了初始資金之外，在短短三年中，連續接受了四次融資，總金額雖然不能確定，但關於創始人的持股比例，我卻恰巧從某些渠道了解到了。」

  在上市前四次融資說實在有點密集了。如非必要，高鈺都不想接受外來投資，但萬勝的情況顯然不同。

  萬勝前期攤子鋪得很大，同時上馬的項目很多，成本也非常高。前期的遊戲項目由於被至上和星辰壓制，利潤率也不是很高，所以創業的前幾年幾乎都是虧損，不得不融資來緩解資金鍊的緊張狀況。

  多輪融資之後，尤其是被迫融資之後，創始人的股份必然被稀釋，高鈺對江盛現在還能掌握多少股份也頗為好奇。

  「萬勝的創業團隊核心，主要是江盛、王振海和鄭千鈞三個人。江盛負責管理和渠道，王振海負責技術與策劃，鄭千鈞負責資本運營。」畢竟一開始就合作過，高鈺對萬勝也如數家珍。

  他想了想又說：「因為一開始鄭千鈞就招來了投資，所以我記得他們幾個人的初始股份比例就不算太高，四次融資的話……現在他們還有公司的掌控權嗎？」

  高鈺忽然意識到這個核心問題。崔娜微微點頭：「據我所知，目前這三人實際持股數已經在20%以內，不過憑著江盛的威權和鄭千鈞的平衡手段，董事會的控制權仍然牢牢掌握在他們三個手裡。」

  只剩下20%了？高鈺也不由為江盛嘆息，細分到個人，江盛持股比例可能只有10%。即使他仍然艱難的把持著公司控制權，但在資本面前，仍舊岌岌可危。

  「不過，既然他們仍然能夠有控制權的話……」高鈺邊想邊說，「江盛與我們合作，對他來說也是最優解。」

  對於江盛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公司業績，只要公司業績能上去，他在股東面前腰杆子就硬，話語權也更大。從這個角度來說，高鈺反而能夠理解江盛與王振海孤注一擲的打算。

  崔娜笑了，「這是你把他們的創業團隊看得太純潔，如果他們三個人如同一體，那你說的情況或許會出現。」

  高鈺微怔，在他的字典裡面，創業團隊沒有不合的可能。畢竟星辰的主創業團隊核心，是他和他的妻子岳萱，再加上林峰等技術骨幹，大家一直合作愉快同心協力，也沒有任何矛盾。

  崔娜的意思，是暗指鄭千鈞與江盛、王振海之間有齟齬？

  高鈺對鄭千鈞這個人實在不算很熟悉，雖然也打過幾次交道，但了解浮於表面，崔娜倒是與他共事過很久。高鈺忍不住問道：「鄭千鈞與江盛王振海有不同的想法？」

  崔娜點頭，「鄭千鈞不負責具體業務，他是投融資的負責人，萬勝的幾輪融資，基本上都是通過他找來的投資人。而他在三人中占據的股份比例，本來就是最小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容易作為其它股東的代表，站到江盛、王振海的對立面。」

  現在創始人的股份比例合併，仍然是公司的最大股東，但各輪融資的投資人也仍然占著不少股份。

  鄭千鈞刻意保持股份的平衡，也意味著與各方關係都比較融洽的他，可以占據最大份額的話語權，這就足以讓他與江盛王振海的立場不同。

  高鈺的表情嚴肅起來：「這是你的推測，還是有了確切的消息？」如果真如崔娜所說，那萬勝內部的問題不小，他們尋求合作的時機和方式，也就更值得玩味了。

  崔娜坦然回應：「前不久我見過鄭千鈞，他並沒有隱瞞的打算。」

  這種團隊之間勾心鬥角各懷鬼胎，才是創業公司的常態，相對來說星辰遊戲顯得太平靜了，崔娜甚至會覺得無聊，好像有一身本事無從施展。

  高鈺嘆了口氣：「那鄭千鈞是什麼想法？江盛和王振海又是什麼目的？你既然有消息，就別讓大家猜了，直接說說看。」

  看來確實是他想得簡單了，江盛這種人絕不肯輕易低頭，他願意示好的背後，必然有更深層次更複雜的原因。

  崔娜搖頭：「江盛王振海為什麼會突然有這種念頭，連鄭千鈞都被蒙在鼓裡？他們實際上是發現這段時間以來，幾位投資人對他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所以江盛和王振海一定有所行動。」

  而鄭千鈞其實也很鬱悶。《百鬼夜行》的崛起，令他有喜有憂。喜的是公司終於走上了正軌，從此前途無限；憂的是他的控制力在逐漸削弱。

  原本他左右逢源，能夠利用創業團隊來對抗股東，也可以用分散的股東來壓制江盛王振海兩人。這一套手段他爐火純青，所以之前萬勝表面上是江盛做主，暗中操盤的卻是他鄭千鈞，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但當萬勝遊戲開始崛起之後，能夠給股東賺錢的江盛、王振海兩人立刻成了香餑餑。尤其是飛訊提出收購後，各個股東都繞過鄭千鈞，直接與江盛商量，這就讓他有了危機感。

  鄭千鈞與江盛、王振海並未撕破臉皮，表面上三人仍舊合作無間，但江盛的一些小動作瞞著他，似乎與飛訊的聯繫比他所知的更緊密。

  高鈺蹙眉：「你是說，萬勝有可能已經答應了飛訊的收購？那他還找我們合作幹嗎？」

  鄭千鈞正是有這樣的懷疑，如果江盛繞過他聯繫了其他股東，聯合起來與飛訊談判，飛訊能夠輕而易舉地完成整體收購。鄭千鈞手上的那點股份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就是因為敵情不明，所以我們不能輕易答應這次合作。」崔娜環視眾人，「如果萬勝真的與飛訊已經勾勾搭搭，那對我們來說，這次合作案就是一個陷阱！」

  會議室裡面一片譁然，萬勝被收購的話，這可能是對星辰最糟糕的局面。

  雙方深度合作《百鬼夜行》MOBA版，萬勝被收購的前提下，星辰就陷入飛訊的節奏，連續兩款主力遊戲都依賴飛訊而存在的話，與飛訊的附庸也沒什麼區別了。

  岳萱擔憂地說：「可如果萬勝挺不住，那就算是我們避開陷阱，也很難抵擋飛訊的正面攻勢。」

  她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也不希望被崔娜說服。

  陸易安已經明確表態，如果成功收購萬勝，星辰不肯被其納入麾下的話，就會全力扶持萬勝。以飛訊的渠道用戶方面的巨無霸實力，即使星辰能拿得出厲害的新作品，仍然很難扭轉在移動端的劣勢。

  畢竟飛訊作為一個流量入口太強大了，《英靈戰爭》手遊版就算對《百鬼夜行》MOBA版有優勢，優勢也沒有那麼大。在飛訊的加持下，這點差距很容易就被抹平了。一旦在正面競爭敗下陣來，星辰在移動端就很難翻身。

  高鈺在這一剎那感覺到了個人力量的渺小，他或許能夠做出更好玩的遊戲，但是在網絡大數據面前，仍然有種無力感。

  「所以，」崔娜等大家消化完了後再次開口，「鄭千鈞也向我們提出了一種合作的可能，不過他並不像江盛、王振海那麼遮遮掩掩。既然飛訊逼得那麼緊，我們獨木難支，就要請求援軍。」

  眾人都被崔娜的話吸引住了，鄭千鈞還能提出什麼合作？

  崔娜看著高鈺說：「鄭千鈞代表千搜，向我們提出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