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合縱連橫

  第十二章 至上的陰影

  

  「嘭！」恆業大廈七樓，星辰遊戲辦公室，高鈺開了瓶香檳，伴隨著一聲脆響，潔白細膩的泡沫噴涌而出，留在辦公室的核心員工齊聲歡呼。

  這是星辰遊戲第一階段最值得慶賀的大事，兩千萬融資到位，至少兩年之內的資金無虞，創業公司面臨的最大危機消解，當然要開香檳慶祝。

  現在公司的人員也漸趨齊整，身為總經理兼管策劃部的高鈺，副總經理兼管行政、財務的岳萱、人類資源部部長郭競合、程序開發部部長林峰、設計部部長蘇瑞陽，這幾個人，組成了星辰遊戲的創業團隊。

  日後星辰遊戲進一步發展，這些人只要不離不棄，就會永遠是公司的骨幹和元老。

  除了他們之外，作為中介立下大功的崔娜，這次也大大方方地參與了慶功儀式，「我為高鈺準備了十幾家投資公司，沒想到只經過三家，他就輕鬆拿下了。他適應投資市場的速度，也真是讓人羨慕讚嘆。」

  「別誇得太狠，他本來就飄飄然，你再誇他，他就飛天上去了。」岳萱瞥了一眼高鈺，抿嘴微笑。

  「等劉良過來負責策劃部，我就輕鬆多了。」高鈺咳嗽一聲，轉移換題。環視手下，對目前的人員配置已經比較滿意。劉良和他溝通了好幾次，態度上基本已經傾向於過檔星辰遊戲，但是還沒最終下決定。

  只要他過來了，前期項目籌備期的團隊就已經比較完善，等到項目進程過半，再組建負責運營的商務部就行了。

  這高鈺也心裡有數，岳萱本身就傾向於做商務，行政後勤實在不是她的特長，等到後勤人員到位，就可以讓她去負責商務部門。

  「是啊，劉良今晚怎麼不來。」林峰憨厚地笑笑，他在至上的時候除了跟著高鈺，就是和劉良關係最好。今晚星辰遊戲慶功，他也代高鈺邀請了劉良，沒想到他到這會兒還沒到。

  就在這時候高鈺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正是劉良，笑著說：「說曹操曹操到，劉良給我打電話了，這小子估計是堵車。」

  他接起手機，劉良在電話里的聲音卻有些猶豫，「老大，我可能過不去了。」

  高鈺以為他是加班。這倒不奇怪，最近網鏡大動作頻頻，至上疲於應對，三天兩頭加班，就無所謂地說：「那沒關係，咱們兄弟改天再聚，區區兩千萬，小事而已。」

  他是真心沒覺得融資成功是多大的事兒，他堅信項目一定會成功，融資，是讓楊方這女人占了便宜才是。

  「不是……」劉良的語氣有些虛，「是關於我過去星辰的事兒，家裡不太同意，然後，我在至上也升職了，可能近期不太方便跳槽。」

  高鈺心中略一失望，畢竟他等著劉良等了好久，而且他心目中也覺得劉良是他嫡系，本以為他是一定會過來的。但劉良確實有家庭方面的原因，同時人各有志，不好勉強。

  他振作精神，爽朗一笑，「升職了？那是好事啊，我是一直想繼續和你合作，畢竟順了手，不過你也有自己的前途，沒關係，不用在意，以後總有再合作的機會。」

  高鈺又好奇問道：「那你現在升職負責什麼？」

  劉良鬆了口氣，也就和盤托出，「你和江總相繼離職之後，現在徐總不管日常工作，基本上是嚴總在抓。他現在和以前態度完全不一樣，每天只盯著銷售，再也不提什麼精品遊戲了，我看他對戰神的重視，比你那時候還緊張。」

  嚴晉回國的時候雄心勃勃，現在大約是被現實打擊夠了，變得只在乎數據，甚至有點兒強迫症。他提拔劉良為總監助理，就是想藉助他開發戰神的經驗，開始批量開發同質化的頁游。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頁游的開發成本低，流水高，銷售和盈利數據漂亮。

  「他大概是得對徐總交待，聽說他入職股份行權，是有對賭協議的。」之前高鈺不知道，但離開至上之後，反而聽到了一些風聲。至上的業績如果不能持續提升，對嚴晉來說那可是巨大經濟利益的損失。

  「不過，你得注意，也不能把頁游市場做爛了。我們之前做《戰神》能夠成功，那是因為市場稀缺，根本沒有類似的產品，我們進的是藍海。現在情況不同了，頁游門檻低，投入小，什麼公司都能做，這才幾個月，市面上已經多了多少款同類型頁遊了？

  至上要是要做，也得注意做區隔，否則做出來的東西被人罵，銷售成績也不見得就好。」

  雖然劉良不會跳槽了，但畢竟是高鈺一手帶的老部下，他也不希望劉良栽進坑裡，所以好心提醒了幾句。至於劉良能不能聽得進去，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劉良唯唯諾諾，應了幾聲，有了這樣的變數，終究稍微有了點隔膜，兩人聊天也就沒以前那麼順暢，說了幾句就掛了。

  高鈺掛了電話，先把劉良不過來的消息私下通知了岳萱與郭競合，那意味著他們還得再挖一個策劃部的部長，高鈺畢竟不可能一直兼任下去。

  對於劉良的選擇，岳萱也有些唏噓，但也沒法說人家不對。

  「我不是擔心劉良。」高鈺皺眉頭，「這傳遞出的信號不大好，如果至上都要這麼做頁游，再加上江盛他們那邊匆匆忙忙上馬的項目，業界的心態到底有多浮躁了？」

  以前網遊公司已經算是快錢投入的項目，但至少也有一個比較長的開發周期。像大道獨行這種體系龐大獨特的端游，都至少要有三年左右的歷程。

  但在高鈺開啟潘多拉魔盒之後，頁游崛起，似乎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關鍵頁游的代碼很難有保密性，流傳出去以後，小公司只要稍微修修改改，上一套新的美工就能當新遊戲來賣。這是當初我們開發戰神的時候就預料到的，所以準備了許多新的補丁、更新和活動來阻止別人無恥抄襲。」

  「但我離開至上之後，大家對這方面的策劃就不那麼重視了。」這與至上的企業文化導向有關，徐文東本身就是一個唯數據論的老闆，他評價一切的標準就是數據，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一視同仁的公平，但從另一角度來看，未免失之於僵化。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高鈺走了，戰神的更新由李劍成、劉良等人負責，加上嚴晉對銷售的嚴要求，最後每次活動都變成了圈錢，現在網上罵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

  「戰神就知道要錢，現在換了策劃就是不行，我們還是想要老高！」

  「別想了，老高現在自己開公司拿了投資，據說要做一款新經典，咱們還是等他遊戲出來，一起棄坑追隨吧！」

  「這真的沒辦法玩下去了，搞個鳳凰寵物蛋砸了我三千大毛，連根鳳凰毛都沒出，我還是先AFK，把這遊戲讓給神豪們吧！」

  高鈺在網上看到這些帖子，心裡當然有些得意，也期待日後自己的遊戲出來，這些忠誠的粉絲能夠跟上。但是現在想起來，卻只有對市場濃濃的擔心。

  畢竟，他也是做頁游，如果頁游的牌子給人做塌掉了，到底會影響到他的口碑。

  「只有寄希望於至上和江盛他們不要那麼短視，能夠好好經營這個市場。」

  在高鈺看來，頁游並不代表粗糙，與大型的端游也只是網遊的兩個發展方向而已。頁游更適合碎片化、短時間遊戲的白領、學生，不需要龐大的客戶端和強大的電腦配置，隨時隨地都可以登入遊戲，相應的，就是對畫面、音樂的質素要求降低。

  但這並不意味著頁游的遊戲性更低，事實上低像素、畫面差的遊戲一樣能有很好的趣味，凡是經歷過街機和PC初期發展的老玩家們，都會有這樣的感受。

  正是因為頁游放棄了華麗絢爛的外表，所以更應該在遊戲性故事性上下功夫。

  星辰遊戲的一號項目，正是嘔心瀝血之作。看著別人用粗製濫造的遊戲，也打著「頁游」的旗號賣錢，高鈺就氣不打一處來。

  「放心吧，徐總和江總都是聰明人，不至於會這樣。」岳萱也想到市場做爛的後果，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嘴裡雖然勸說著高鈺，但心裡並不見得認同。

  聰明和愚蠢，有的時候並不是絕對的，在利益面前，很多人都會昏了頭。即使曾經英明神武，也會莫名其妙地栽了跟斗。

  徐文東不承認自己栽了跟斗。

  即使是現在端游上他們面臨網鏡的強勁挑戰，而頁游上《戰神》的業績急劇下滑，但他們仍然是遊戲業界的老大。

  聽到高鈺得到虹星投資兩千萬A輪的時候，徐文東心裡很不痛快。即使是他貴為首富，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私下給高鈺使兩個絆子已經是極限，總有人為了利益不怕死去投這種愣頭青。

  「江盛、高鈺……」徐文東淡淡看著面前的報告，臉上全無表情。嚴晉陪坐在一旁，面色卻有些尷尬。

  「他們兩人的公司，應該都是以開發頁游為主。我擔心他們對至上的策略和風格過於了解，一旦出頭，能夠針對性開發出相應產品，在頁游市場上對我們造成衝擊。」他想了半天，還是儘可能委婉地表示出自己的憂慮。

  高鈺毫無疑問是頁游界的第一策劃人，事實上現在也只有《戰神》這一款成功的網頁遊戲，這是高鈺一手獨立打造的。

  當時嚴晉還嗤之以鼻，打算看高鈺的笑話，現在沒想到反而要靠著高鈺留下的遺產來沖公司業績，想起來就覺得胸悶氣短。

  江盛在遊戲業界的人脈特別強大，畢竟浸淫這麼多年，他又特別會做人，上上下下幾乎沒有不認識的。在渠道運營方面，他也是至上的大功臣。他離開之後，後面交接的同事都覺得不順手，靠著至上這塊金字招牌，這才能夠勉強維持關係。

  這兩人離開至上，就算大家嘴上不說，也都明白遊戲業的這位巨人就算沒有傷筋動骨，肯定也有所損傷。

  如今這兩家又先後拿到了風投，成立遊戲公司成為至上的競爭對手。哪怕現在他們還沒有什麼成果，只是不足道的小蝦米，但就因為這兩個人，嚴晉也覺得不能掉以輕心。

  「那就不用給他們出頭的機會。」徐文東瞥了一眼報告，伸出手翻面，覆蓋在自己寬大的辦公桌上。

  他並沒有動怒的表情，但語氣冷得像冰，這是遊戲業界第一人所做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