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途中

2024-10-02 04:08:47 作者: (法)大仲馬

  凌晨兩點,我們的四位出征者就從聖德尼城門出了巴黎;因為天色尚早,他們都緘口不語,而且情不自禁地感到夜色陰森可怕,望出去仿佛四下里都是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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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一破曉,就不必三緘其口了;太陽出來以後,大家又變得快快活活。這就好比是在一場戰役的前夕,心頭怦怦地跳著,眼裡蕩漾著笑意;他們覺著,說不定即將離自己而去的生命,到頭來還真是個挺可愛的東西哩。

  憑著這清一色的火槍手的黑馬,雄赳赳的軍人風度,還有習慣於讓坐騎疾緩有序地行進的做派,即便他們對姓名身份嚴守機密,也還是免不了要露出些許行藏。那幾個僕從,全副武裝地跟隨在後。

  早晨八點鐘光景抵達尚蒂伊,一路上平安無事。該吃早飯了。他們在路邊的一家客棧前下馬,吩咐隨後跟上來的僕從別把馬鞍卸下,準備隨時可以趕路。

  眾人走進店堂,在桌旁坐下。同桌吃飯的還有位紳士模樣的人,他剛從通往達馬丁的那條路過來。這人湊上來搭話,說些天雨天晴的話頭;四個旅人應聲答話:這人提議為他們的健康乾杯,他們也客氣地回敬了他。

  可就在穆斯克通進來稟告馬匹已經備好,大家從飯桌旁立起身來的當口,陌生人向波爾多斯提議為紅衣主教的健康干一杯。波爾多斯的回答是,如果陌生人是要為國王的健康干一杯的話,他樂意奉陪。陌生人嚷道,他可只認得主教大人,不曉得還有什麼國王不國王。波爾多斯罵他是醉鬼;陌生人拔出劍來。

  「您幹了樁蠢事,」阿托斯說,「可是現在沒有退路了:您結果了這個傢伙以後,再儘快趕上來和我們會合吧。」

  說完,三人縱身上馬飛奔而去,而這當口波爾多斯正在朝對手誇口,說要使出各種招數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

  「已經一個了!」奔出五百步開外時,阿托斯說道。

  到得博韋,休息了兩小時,一則讓馬喘口氣,二則是等波爾多斯。兩小時一到,眼看波爾多斯還沒趕來,而且根本沒半點音信,這行人就又繼續趕路。

  出了博韋一里開外,道路夾在兩側的路堤當中,變得很窄,只見鋪路的石塊都已掀了起來,十來條漢子前前後後地忙活著,像是要挖土填平泥濘的車轍。

  阿拉密斯一見路上被他們弄得遍地泥漿,生怕髒了自己的靴子,就大聲申斥他們。阿托斯想阻止他,但為時已晚。那些工人破口大罵,肆意嘲弄這隊行人;看見這種蠻橫放肆的態度,就連素來冷靜鎮定的阿托斯也被激怒了,他放馬向其中的一個傢伙衝去。

  頃刻間,這批人退到路邊的排水溝里,亮出藏在那兒的火槍;這樣一來,咱們這七位趕路的行人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槍靶子。阿拉密斯挨了一槍,槍子兒射穿了他的肩膀,穆斯克通也挨了一槍,槍子兒進了腰脅下面肉鼓鼓的部位就不出來了。不過只有穆斯克通一人栽下馬來,這倒不是因為他傷得特別重,而是由於他沒法看見自己的傷口,所以大概把傷勢想得比實際情況更嚴重了。

  「這是埋伏,」達德尼昂說,「咱們別開槍了,快跑。」

  阿拉密斯傷得很重,但還是抓緊鬃毛,讓馬帶著他跟同伴一起奔馳。穆斯克通的那匹馬也奔了上來,一步不落地跟著他們往前跑去。

  「這樣咱們就有匹備用馬了。」阿托斯說。

  「我倒寧可有頂帽子,」達德尼昂說,「我那頂讓槍子兒給打飛了。嗨,幸好我沒把那封信放在帽子裡。」

  他們馬不停蹄地又跑了兩個小時,但這時那幾匹馬都已疲乏不堪,眼看再過會兒就要跑不動了。

  到了克雷夫格爾,阿拉密斯說他沒法再往前跑了。確實,受了重傷還能一路堅持到這兒,這瀟灑的風度和儒雅的舉止下面該蘊藏著多麼堅強的毅力啊。他失血太多,臉色異常蒼白,靠巴贊在旁邊扶著,才能勉強騎在馬上沒掉下來。到了一家旅店門口,大家把他扶下馬,決定讓巴贊留下照顧他。然後,其餘的人又匆匆趕路,指望能趕到亞眠宿夜。

  「現在,」這行人只剩下兩位主人以及格里莫和布朗謝以後,阿托斯邊奔邊說,「我再也不上那些傢伙的當了,我保證,從這兒到加萊,他們甭想讓我開口說話,也休想叫我拔劍出鞘。我發誓……」

  「別發誓嘍,」達德尼昂說,「趁咱們的馬還肯往前跑,咱們還是快跑吧。」

  聽他這麼一說,幾個人都用馬刺勒了下馬肚子,幾匹坐騎吃痛不起,使足勁兒撒腿狂奔。午夜時分到達亞眠,在金百合旅店門前下了馬。

  旅店主人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世界上最老實的人,他一手擎著蠟燭,一手捏著睡帽,殷勤地接待這幾位投宿的客人;他想讓阿托斯和達德尼昂一人住一個房間;不過這兩個房間剛好在旅店的兩頭,兩人拒絕了這個提議。店主人答話說店裡可沒別的房間能讓兩位貴客下榻了;但兩人聲稱他們一定要住在同一個房間裡,每人有個床墊睡地板就行。

  兩人剛鋪好床,把房門從裡面關緊了,忽然聽得有人在敲對著院子的那扇百葉窗;他們問外面是誰,從聲音聽出是那兩個僕從,於是開了窗。果然,那是布朗謝和格里莫。

  「留格里莫一個人看那幾匹馬就行了,」布朗謝說,「如果您二位覺著合適的話,我想橫過來睡在房門口;就這樣睡,誰也甭想一下子衝到您二位跟前。」

  「你睡什麼呢?」達德尼昂問。

  「這就是我的床。」布朗謝答道。

  說著他指指一捆麥秸。

  「那你來吧,」達德尼昂說,「你說得有理:掌柜的那張臉我瞧著就覺得不順眼,笑起來太膩人。」

  「我也瞧著不順眼。」阿托斯說。

  布朗謝從窗口爬進來,橫睡在房門口,格里莫則去睡在馬廄里,清晨五點鐘他就得起身把四匹馬端整停當。

  一夜無事;凌晨兩點鐘光景有人想來開門,可因為布朗謝馬上驚醒喊了一聲,「外面是誰?」那人回答說是找錯了門,就走開了。

  到了四點鐘,只聽得馬廄里亂鬨鬨地嚷成一片。原來格里莫想去叫醒那幾個照看馬廄的夥計,卻讓人家給揍了一頓。達德尼昂他們打開窗子往外看時,只見這可憐的小伙子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腦袋讓叉柄打開了花。

  布朗謝去到院子準備給那幾匹馬備鞍;可是那幾匹馬已經累得不能動彈了。唯有穆斯克通的那匹,昨晚空身跑了五六個小時,照理是應該還能趕路的;可是弄不懂那位據說是請來給店主人的馬放血的獸醫,怎麼會陰差陽錯地把穆斯克通的這匹馬放了血。

  情況開始變得讓人不安了:前前後後的這些事情,當然可以說是碰巧發生的,但也完全可能是一場陰謀的結果。布朗謝向人打聽附近哪兒能買到三匹馬的當口,阿托斯和達德尼昂往店門外走去。只見門口就站著兩匹鞍轡齊全、炯炯有神的高頭駿馬。這真是再巧不過了。布朗謝問這馬的主人在哪兒;人家告訴他說馬的主人是在旅店過的夜,這會兒正在跟掌柜的結帳。

  阿托斯去結帳,達德尼昂和布朗謝站在旅店門口;店裡人說掌柜的在後面的一個矮房間裡,請阿托斯上那兒去。

  阿托斯毫無戒心地走進那個房間,掏出兩個皮斯托爾準備付帳:店主人獨自一人坐在櫃檯跟前,櫃檯的一個抽屜抽開了一條縫隙。他接過阿托斯遞給他的錢,拿在手裡翻過來翻過去地看了半天,然後突然扯開嗓子說這枚錢是假的,聲稱要叫人來把阿托斯和他的同伴當作偽幣犯抓起來。

  「渾蛋!」阿托斯朝他逼過去說,「我要把你的耳朵給割下來!」

  正在此時,四條全副武裝的漢子從側門進來,向著阿托斯直撲上來。

  「我中圈套了,」阿托斯用足全身力氣喊道,「快跑,達德尼昂!快,快!」說著拔出手槍放了兩槍。

  達德尼昂和布朗謝不等他再喚第二遍,趕緊解開等在門口的那兩匹馬的韁繩,跳上馬背,馬刺往馬肚皮上一勒,箭也似的往前躥了出去。

  「你可知道阿托斯怎麼樣了?」達德尼昂邊跑邊問布朗謝。

  「哦!先生,」布朗謝說,「我剛才看見他兩槍打中了兩個傢伙,後來好像還看見他拿著劍在跟幾個人格鬥。」

  「好一個阿托斯!」達德尼昂喃喃地說,「想到要把他丟在這兒,真叫人不好受!不過,說不定眼前又有什麼危險在等著我們哩。趕緊跑,布朗謝,趕緊跑!你是好樣的。」

  「我早對您說啦,」布朗謝回答說,「庇卡底人哪,您愈是用得著他的時候,他就愈是不含糊;再說,這會兒我都到了家鄉,更來勁了。」

  離加萊城門只有百十來步的當口,達德尼昂的坐騎跌倒了,怎麼拉它也站不起來了:鮮血從鼻孔和眼睛裡滲了出來。現在只剩下布朗謝的這匹了,但這匹馬兀自立在那兒不動,再怎麼推它,它也不肯往前挪一步。

  他倆就讓這兩匹坐騎留在大道上,拔腿往碼頭跑去。布朗謝邊跑邊指給主人看,在他倆前面五十步左右,有個紳士模樣的人帶著個僕人剛到碼頭。他倆腳下加緊,快步走到這位紳士跟前。他看上去行色匆匆,靴子上滿是塵土,這會兒正在打聽能否即刻渡海去英國。

  「小事一樁,」一個船老闆回答說,他的那條船張好了帆,隨時可以啟航,「可是今兒早上有命令,沒有主教大人的特許誰也不准出港。」

  「我有特許,」那個紳士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片,「這就是。」

  「請上港口總監那兒去簽個證,」船老闆說,「他的鄉間住宅離城不到四分之一里路;瞧,您打這兒就能看到它,那座小山的山腳下面,青板瓦的屋頂。」

  「很好!」那個紳士說,隨即和僕人取道向總監的鄉間住宅而去。

  達德尼昂和布朗謝尾隨在他們後面,保持大約五百步的距離。一出城門,達德尼昂腳步就加快了,那個紳士剛走進一片小樹林的當口,達德尼昂已經追上了他。

  「先生,」達德尼昂對他說,「您看上去挺急急忙忙的,不過我也非常急,想勞您駕幫個忙,讓我先擺渡過去。」

  「不行,」那紳士說,「我四十四個鐘頭跑了六十里路,明天中午必須趕到倫敦。」

  「我花四十個鐘頭跑了同樣的路程,明天早上十點非得趕到倫敦不可。」

  「抱歉,先生;我是先到的,我得先走。」

  「抱歉,先生;我是後到的,可我得先走。」

  「您是國王派來的!」那紳士說。

  「我是自個兒派來的!」達德尼昂說。

  「我瞧您這是存心來跟我找碴兒。」

  「您想聽聽我要怎麼樣嗎?」

  「一點不錯。」

  「那好吧,我想要您身上那張特許證,因為我沒這玩意兒,可我也得弄一張。」達德尼昂高聲說。

  「好小子,我要叫你腦袋開花。嗨,呂班!把手槍拿來。」

  「布朗謝,」達德尼昂說,「你對付這個僕人,我對付他的主子。」

  布朗謝縱身就朝呂班撲去,由於他人長得結實又有勁兒,一下子就把對手摔了個臉朝天,用膝蓋抵住了他的胸口。

  「您干您的吧,先生,」布朗謝說,「我完事啦。」

  那紳士一瞧這架勢,拔劍就朝達德尼昂衝過來;可他這回碰上了高手。才三秒鐘工夫,達德尼昂就已經在他身上刺了三劍,每刺一劍還要喊一聲:「這一劍是阿托斯的,這一劍是波爾多斯的,這一劍是阿拉密斯的。」

  那紳士中了第三劍以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達德尼昂以為他死了,或者至少是暈過去了,於是就走過去想掏那張特許證;沒想到剛伸手去掏對方口袋的當口,那個受傷的紳士舉起還沒脫手的長劍,對準達德尼昂的胸口一劍刺來,嘴裡還喊道:「給你一劍。」

  「這一劍是我的!誰最後得手才算贏!」達德尼昂發狂似的嚷道,對準他的肚子刺了第四劍,狠狠地把他釘在了地上。這一回,他兩眼一閉,暈死了過去。

  達德尼昂在剛才看見他放通行證的口袋裡摸了摸,拿到了那張通行證。上面寫的名字是德·瓦爾德伯爵。

  呂班這時正在叫救命。布朗謝用手壓在他的脖子上,用足氣力掐住不放。

  「先生,」他說,「我只要一鬆手,他就又會叫喊了。」

  「等一下!」達德尼昂說。他拿出自己的手帕,塞進呂班的嘴裡。

  「現在,」布朗謝說,「咱們把他綁到樹上去。」

  把呂班綁了個結結實實以後,他倆又把德·瓦爾德伯爵拖到他的身邊;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對被綁的和受傷的難兄難弟被撂在了樹林子裡面,眼看非得在那兒待到第二天不可了。

  達德尼昂和布朗謝急忙朝港口總監的鄉間住宅走去。達德尼昂受了傷,但這會兒他顧不上這個。

  到了那兒,只說是德·瓦爾德先生求見。達德尼昂被引進屋裡。

  「您有一份主教簽署的特許證嗎?」總監問道。

  「對,先生,」達德尼昂答道,「這就是。」

  「唔!證書合乎手續,而且把您介紹得很好呢。」總監說。

  「這很自然,」達德尼昂回答說,「因為我是主教大人的親信。」

  「看起來,主教大人像是要阻止什麼人到英國去哪。」

  「對,一個叫達德尼昂的人,他帶著三個同伴從巴黎出發,要到倫敦去。」

  「您認識這個人嗎?」總監問。

  「當然認識。」

  「那就請把他的特徵跟我講講。」

  「這太容易了。」

  於是達德尼昂就把德·瓦爾德伯爵和僕從呂班的外貌特徵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我會叫人嚴密注意的,要是他們落到了我的手裡,主教大人儘管可以放心,我會把他們順順噹噹押送到巴黎的。」

  「總監先生,您這麼做了,」達德尼昂說,「就在主教面前立了一大功。」

  總監聽了這句話,樂得心花怒放,他在特許證上簽了字,把它遞還給達德尼昂。達德尼昂不想再跟他瞎攀談浪費時間,就向他欠了欠身子,致謝告辭。出得門來,他和布朗謝撒腿就跑;他倆特地繞了個圈子,躲過那片小樹林,從另一個城門進城。

  那艘帆船還等在那兒,船老闆等在碼頭上。「怎麼樣?」他瞅見達德尼昂就問。

  「簽證在這兒。」達德尼昂說。

  「另外還有位爺們呢?」

  「他今天不走了,」達德尼昂說,「但您放心,我付雙份擺渡錢。」

  「既然這樣,那就走吧。」船老闆說。

  「走吧!」達德尼昂也說。

  說著,他和布朗謝跳上小船;五分鐘過後,兩人都登上了大船。這真可說是刻不容緩:駛出海面才半里地,達德尼昂就看見岸上閃過一道亮光,隨後又聽見一聲巨響。那是開炮通知封鎖港口。

  這會兒得看一下傷口了;幸好,正如達德尼昂所預料的,傷得不重:劍尖碰著了一根肋骨,沿著肋骨滑了過去;而且,襯衣馬上黏住了創口,所以差不多沒流什麼血。

  達德尼昂疲倦不堪:船家給他在甲板上鋪了塊床墊,他倒下就睡著了。

  第二天拂曉,船離英國海岸線還有三四里地光景;一夜風都很小,所以帆船駛得不快。十點鐘,渡船在多佛爾港下了錨。十點半,達德尼昂踏上英國的土地,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總算到了!」達德尼昂和布朗謝各人騎了匹驛馬,驛站的馬車夫在前頭帶路;不到四個鐘頭,他們就到了倫敦。

  達德尼昂不認識倫敦的街道,也說不來一句英國話;但他只要把白金漢的名字在紙上一寫,人人都會指點他公爵府邸在哪兒。

  但公爵此刻不在府中,他正陪國王在溫莎打獵。達德尼昂向公爵的貼身男僕問詢,這位男僕正巧陪公爵跑過不少國家,會說一口流利的法語;達德尼昂告訴他說,自己從巴黎來,為的是一樁生死攸關的大事,務必即刻面告公爵大人。

  達德尼昂言辭懇切,說動了公爵這位貼身侍從派屈克的心。他吩咐備好兩匹馬,親自陪這位年輕的禁軍去見公爵。至於布朗謝,他靠著旁人攙扶,好不容易才下得自己的馬來,渾身僵硬得像根木頭:這可憐的小伙子已經精疲力竭了;而達德尼昂卻還像鐵打的似的。

  兩人到了溫莎城堡,打聽到國王和白金漢擎著鷹隼在離城堡兩三里地的低洼地里打獵。二十分鐘後,兩人趕到了那個地方。派屈克很快就聽到主人招呼鷹隼的聲音。

  「我對公爵大人怎麼通報?」派屈克問。

  「就說是一天晚上在新橋上跟他找碴兒的年輕人。」

  「好奇怪的通報!」

  「您會看到它照樣管用的。」

  派屈克縱馬向前,跑到公爵面前,如此這般地通報有個信使在等他。

  白金漢馬上記起了那件事。他遠遠地認出了那身禁軍制服,就縱馬向達德尼昂直奔而來。派屈克出於審慎,稍稍站得遠一些。

  「王后沒出什麼事吧?」白金漢喊道,這一喊,可把他對王后的思念、對她的愛全都喊了出來。

  「我想沒事;不過我想她現在處境極其危險,只有大人您能解救她。」

  「我?」白金漢喊道,「什麼事?只要她覺得我能為她效勞,我就已經高興都來不及了!說呀!快說呀!」

  「請看這封信吧。」達德尼昂說。

  公爵當即去拆封蠟。

  「這個窟窿眼兒是怎麼回事?」他一邊問,一邊把封口處戳破的一個窟窿眼兒指給達德尼昂看。

  「噢!」達德尼昂說,「我剛才沒看到;這想必是德·瓦爾德伯爵刺中我胸口那會兒給戳穿的。」

  「您受傷了?」白金漢一邊拆開封蠟,一邊問道。

  「哦!沒事!」達德尼昂說,「擦破了一點皮。」

  「天可憐見!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公爵看完信後大聲說道,「派屈克,你留在這兒,噢,不,你還是去見陛下,不論他在哪兒你都得找到他,對陛下說我懇求他的原諒,我有件極其要緊的事情非回倫敦不可。來吧,先生,我們走。」

  說著,他和達德尼昂沿著返回京城的道路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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