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國殤
2024-10-02 04:07:03
作者: 櫻雪丸
比叡,赤城以及西京這三艘船那麼一鬧騰,讓好不容易打出一個不錯開頭的聯合艦隊陷入一片亂局,尤其是那西京丸,甚至有說法認為赤城號之所以被打得那麼慘,全是因為想救西京丸而吸引了火力;但與此相對的,因為這種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也讓北洋一時無從適從,所以整個戰場等於是被這三根攪屎棍給攪得一片混亂,前途完全無法預測。
下午3點,西京丸退出戰場,聯合艦隊全體在歡送活祖宗離去之後,繼續和北洋水師激戰,此時的戰場是一片膠著的僵局,雙方都重新整隊完畢然後各自隔著一片海在那裡互相放炮,雖說是各有損失也各有斬獲,但好一段時間都無法打破原有局面。
本來按照這麼僵下去多半就是打到天荒地老煤盡彈光然後不了了之,卻不承想在這時候,有個人毅然決然地站了出來,決定做一番驚天動地的舉動,打破現有的僵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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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便是致遠號管帶鄧世昌。
當時鄧管帶一面打炮一面注視著整個戰場,發現吉野號仗著自己速度快,橫衝直撞氣焰十分囂張,目測是對方的靈魂人物,於是便對身邊的大副陳金揆說道:「日本艦隊所仰仗的,也就是那艘吉野,只要想辦法弄沉了它,那我們就能扭轉乾坤,大勝敵寇了。」
對此陳大副點頭稱是,接著詢問領導怎麼個弄沉法。
鄧世昌表示:將其撞沉。
接著,在沒有得到任何上級指揮官批准和同意的情況下,致遠號從北洋陣中脫穎而出,徑直地朝著吉野的方向開了過去。
根據大眾的一般印象,或者說根據一部著名影片的說法,此時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鄧管帶怒火中燒,把辮子猛地一甩,纏在脖子上,手緊握舵把子駕駛著已經打光了所有炮彈的致遠號向敵旗艦撞去,同時嘴裡還喊著名台詞:「開足馬力,撞沉吉野號!」
然後就那啥那啥那啥啥啥了。
我一直覺得這是在侮辱鄧世昌,好好的一個民族英雄就被刻畫成了滾刀肉,彈盡糧絕了打不了了,那就跟你拼命了,這算個什麼事兒嘛。
鄧世昌撞吉野,這是真事兒,但絕不是因為沒得打了而做出的魚死網破之舉。
致遠號的船底下有非常強大的沖角,是專門用於近戰時撞人船的,這是其一;其二,我們之前說過,吉野號是一艘為了提升速度而大大削弱防禦的船。
也就是說,致遠號管帶鄧世昌一眼就看出,對付吉野號的最好辦法,就是近身戰。
這是一個很精準的判斷,足以看出鄧世昌儘管沒留過洋但在海軍作戰水準方面卻絲毫不遜於那些喝過洋墨水擦過洋甲板的主兒。
不過精準歸精準,卻不能說這是個完美無缺的作戰方案,最起碼因為致遠號的這麼一衝,原先北洋排得好好的那陣型,就給沖亂了。
但鄧世昌顯然沒想那麼多,或許在他看來只要吉野沉了那便萬事大吉了,就跟關雲長那樣只消百萬軍中如囊中取物一般拿了敵軍上將首級,其餘的小兵不過是瓦雞土狗,定然全盤崩潰。
不得不說鄧半吊子就是鄧半吊子,群眾的眼光還是比較雪亮的。
順便一提,後世有很多人認為鄧世昌撞吉野還有一個不明智的地方在於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理由是兩船航速相差太大,吉野23節,致遠不過18節,追都追不到更別提撞了,我只能說這麼看的人都屬沒常識,吉野23節那不是一開引擎就能飆到23的,是需要加速度的,此刻這船正打炮打得歡,真要貿然殺出一條船來撞,是不可能百分百避得開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當坪井航三看到致遠號脫離了陣型,直衝著自己奔來時,第一個反應不是下令逃跑——他知道根本跑不掉,而是命令手下開炮,務必在撞到自己之前擊沉致遠。
但這顯然很難,畢竟大家都是鐵甲艦,哪那麼容易就讓你給打沉了。
所以吉野號上的大夥普遍都很慌,游擊隊長坪井航三跟艦長河原要一也不例外。
這一天,鄧世昌意氣風發,他站在船上,盤著辮子,掛著望遠鏡,雙目如炬,死死地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吉野號。
我未必是世界之王,但我大清,必將贏得這場戰爭!
「瞄準吃水線,開炮。」
這是畫外音。
就在鄧世昌的世界已經被他濃縮到了僅限於致遠和吉野兩船之間且志在必得認定了自己將成為北洋水師今日獲勝最大功臣的時候,在異次元,響起了這麼個微弱的聲音,音量不大,但很淡定,宛若在說鄰居家今天又買了什么小菜。
相信你已經猜出來了,此人正是東鄉平八郎。
話說當時浪速就在吉野號不遠處,眼瞅著那致遠號就這麼不顧一切地撞過去了,東鄉船長頓感機會來了,當即下令手下打他一發黑炮。
吐槽之神就是吐槽之神,打仗打得跟吐槽一樣,冷不防就給你來這麼一下子,讓你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悲劇了。
浪速的那發炮彈很漂亮地打在了致遠號的吃水線,接著又是一發,打進了鍋爐房,一下子就引起了浸水外加大爆炸。
致遠號就這麼沉了。
海軍之星鄧世昌一下子就從天上,掉到了海里。
同時落水的,還有太陽——我指的是狗。
且說鄧大人這一輩子薄名寡慾不貪財不好色,唯一的愛好就是養狗,就算在軍艦上也不例外,這哥們兒弄了一條德國種的汪星人整天帶來帶去,還想了個挺霸氣的名兒,叫太陽。
有人說鄧世昌在軍艦上養狗是違反軍令的,這是不對的,我翻過北洋海軍章程,裡面並無明文提到不許管帶在軍艦上養寵物。
言歸正傳,鄧世昌掉海里之後,手下趕緊拋了個救生圈過來要想救人,但被他義正詞嚴地拒絕了,表示自己立志殺敵報國,現在能死海里,正是大義所在,別無他求,這救生圈你們還是給別的同志吧。
而愛犬太陽一看主人落水又不肯抱救生圈,也趕緊忠心耿耿地游過來,咬起鄧世昌的胳臂就往可能是海岸的方向游,但被鄧管帶一把摁住腦袋,然後一人一狗一起沉入了大海。
致遠號管帶鄧世昌戰死,終年46歲。
平心而論,致遠的沉沒,堪稱是這場戰役的轉折點。
兩軍對壘,說的就是十六個字,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本來三軍上下正在那兒不動如山著呢,結果致遠號偏偏就擅自其疾如風了一把,把陣型給徹底打亂,可他要真能弄沉吉野倒也好說,偏偏沒弄死反而還搭上了自己,這無論從客觀現實還是主觀心態上來看,對北洋水師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此話並非危言聳聽,就在致遠號沉海不久,北洋艦隊裡又擅自走了一艘船,那便是方伯謙的濟遠號。
只是跟致遠號不同的是,他方管帶並非出陣殺敵,而是臨陣脫逃——這哥們兒直接掉轉船頭,朝著中國大陸方向開去。
相當不幸的是,濟遠在跑路途中,慌不擇路,一頭撞上了在開戰之初就被打殘而退出戰場,此時正擱淺著不能動彈的揚威號,並且當場將對方給撞沉了。
更為不幸的是,在濟遠號逃走之後,本來就在它邊上卡位的另一艘軍艦廣甲號,以為勝利大逃亡的時間到了,於是也開足馬力,朝戰場外奔去。
如果不算廣甲的話,那麼方伯謙的濟遠號,則是近代海戰史上唯一一個在海戰之中連人帶艦臨陣脫逃的例子。
一連兩艘軍艦逃出戰場,這對北洋而言顯然是個相當不小的打擊,但畢竟定遠鎮遠這兩艘箱底寶貨還在,可謂是元氣未傷,所以雖然伊東祐亨下令聯合艦隊暫且不管北洋其他,先合力圍攻定遠鎮遠,可兩巨艦卻毫無懼色,兵來將擋針鋒相對地跟日本人幹上了,其中定遠號一發305mm炮彈直中松島,頓時死傷一片,在那群被炸飛上天的人裡頭,有一年輕的水兵,名叫三浦虎次郎。
虎次郎那一年只有19歲,是松島號上的三等水兵,職責是看彈藥庫。
這孩子飛上去又落下來之後,並沒有當場犧牲,而是渾身冒著血還在那裡喘息著,所以大副向山慎吉少佐連忙跑了過去,查看他的傷勢。
傷很重,說難聽點三浦虎次郎這會兒只剩一口氣了,全憑個人意志在那裡撐著,嘴還一張一合,貌似有什麼話要對向山慎吉說。
於是向山少佐把耳朵湊了過去,同時也大聲道虎次郎啊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我們大家都忙著呢,天知道待會兒再來一發炮彈躺倒在這兒的會不會是我。
其實三浦虎次郎這會兒已經不行了,可以說是意識模糊了。
這並非我的瞎猜或是編造,因為他緊接著就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少……少佐……定遠號……被我們打沉了嗎?」
這絕對是被打糊塗了,當時定遠號正發著威呢,哪可能被松島給打沉。
但向山慎吉顯然不能把真話說出來,畢竟大家戰友一場,能讓你舒舒服服地走就絕不讓你痛苦不堪地死,只是這哥們兒又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把那麼大一艘船給說沉到海里去,於是只能想了個比較折中的說法:「嗯,定遠號已經讓我們打得不能動彈了。」
片刻後,虎次郎便這麼躺在向山少佐的懷裡離開了人世,一臉滿足的笑容。
戰後,向山慎吉將虎次郎的故事告訴了一個自己認識的書店老闆,說來也巧,這老闆正好是報社的業餘通訊員,於是此事便通過報紙被當成年度正能量給擴散傳遞了開來,當時著名的歌人佐佐木信綱還以此為藍本,譜歌《勇敢的水兵》,被全日本傳唱一時。
這當然是後世為了宣傳需要而抓了個典型,實際上到底是三浦虎次郎還是四浦虎次郎這都不重要,關鍵是松島號上的一個英勇的士兵被定遠號打中了,只要讓廣大日本老百姓知道這事就行了。
話再說回當日戰場,雖說向山慎吉對虎次郎說的那話純屬臨終關懷,乃充滿著善意的謊言,但實際上當時定遠號的情況也確實不容樂觀,丁汝昌早在開戰前就已經被打得快癱了,據說是為了讓士兵們不消沉,還特地讓人抬著出來坐甲板上觀戰以鼓舞士氣,而那管帶劉步蟾雖說是全須全尾嘛事兒沒有,但卻指揮得並不得當,可以說定遠號從開打到現在,儘管也有過打人的時候,比如打死了著名水兵三浦虎次郎,但通常情況下還是挨打居多,之所以沒被打沉,全靠天生那一副厚重裝甲,說句誇海口的話,就算這船戳海上一動不動任那聯合艦隊輪番開炮,就憑他這防禦實力,也沒有一艘日本船能將其擊沉。
其實同樣遭遇的還有日方旗艦松島,雖說是弄了一門看起來牛逼哄哄的大口徑主炮,但實際上嘛用沒有,畢竟炮大船小他受不了這後坐力,開一發就得震三震再退一退,所以只能挨打。
下午4點07分,因挨打過於頻繁,以至於松島船上火災遍地,為了不讓船被燒成灰或是燒得沉下去,伊東祐亨不得不掛起不管旗並下令一邊救火一邊撤退。
不管旗就是「我不管了你們自己隨意行動吧」旗的簡稱,說白了其實也意味著松島號放棄了指揮作戰的旗艦功能。
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好事。
我們之前有說過,單縱陣較之橫列陣,對指揮官的指揮能力有著更高的要求,也就是說,這個陣型指揮起來難度很高,而由於這種難度的存在,很可能直接導致發揮不出應有的實力。
現在不指揮了,難度也不存在了,興許,就提高戰鬥力了。
更何況浪速啊吉野啊那幾艘跑得快又能打的船,本身就是獨狼,天性愛好單刷任務,現在伊東祐亨不管了,正好。
下午4點半,聯合艦隊再度變陣,本隊諸艦,開始朝旗艦松島靠攏,以便給予保護,而游擊隊則全線出擊,自由地在浩瀚的大洋上盡情地撒丫子。
20分鐘後,吉野移動到了經遠號跟前,經過一陣猛烈的炮火轟擊,僅用了四五十分鐘,就把經遠號給打得著火沉海,管帶林永升也在炮戰中被吉野一發爆頭,當場陣亡。
經遠雖然一度仍在海上掙扎,但畢竟傷勢過重,最終還是非常殘念地沉入了海底。
至此,北洋水師已經被打沉了致遠,經遠,超勇,揚威和廣甲5艘軍艦,等於是傷亡過半,剩下幾艘還浮在海面的,其實也是傷痕累累,要想再打下去,著實困難,所以此時北洋實際上已經處在了一個且戰且退的狀態中了,另一方面,以吉野號為首的第一游擊隊則完全沒有罷手的意思,北洋退一步他們逼一步,儼然一副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樣子,但事實上日本人的損失也不小,更何況打了一天了也耗了不少煤,所以在下午5點過後,眼瞅著吉野號他們越追越遠,伊東祐亨連忙讓人打出旗語,要求游擊隊歸隊,同時也下令全體其他戰友:準備收工。
下午5點半,聯合艦隊整隊完畢,發出了停止戰鬥的信號,北洋水師那邊也收攏了艦隊,雙方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此戰結果,北洋沉船5艘(經遠,致遠,超勇,廣甲,揚威),戰死包括林永升、鄧世昌等管帶在內共700多人,挨炮彈700餘發。
日本方面,船倒是一艘未沉,但松島、比叡、赤城和西京丸四艘受了重創,必須拖回修理廠好好整修一番,此外,聯合艦隊的戰死者為298名,其中包括了坂元八郎太艦長,受彈數為131發。
從攻速來算,貌似北洋的命中率還要來得高一點點。
就此,黃海海戰畫上了句號。
照例,得說點什麼。
首先得掰扯掰扯關於此戰的勝負,這也是歷年來很多人都很關心的一個問題,畢竟朝九晚五地打了一整天,至少誰贏誰輸總得搞明白。
黃海海戰,就事論事單從戰場情況而言,個人認為應該是平局,雖然北洋沉了不少船,但並非戰敗,而聯合艦隊儘管一艘未沉,卻也沒有獲勝,最好的證據就是在當天5點多,雙方是各自撤軍,沒有哪一方說是要趁勝追擊之類的,大家實際上都是打不下去了,打不動了,那就散了吧。
但是從整體戰略的角度來看,卻是日本獲得了勝利。因為海戰之後,北洋大臣李鴻章下令北洋水師死守威海衛,不得再擅自出戰,這一決定先不論對錯,至少他把制海權給拱手讓給了對方,讓日本取得了這場清日之戰的制海權,從此之後,大清要想再派兵去什麼朝鮮,只得跨鴨綠江,走陸路。
也就是說,黃海海戰,北洋水師其實是輸了。
於是第二個話題就出來了,為什麼會輸?
關於這事兒,通常的說法有很多,比如說北洋軍費給太后造了園子;再比如北洋炮彈不足,有艦無炮;還有說法就是北洋上下貪腐成性,很多炮彈都是假冒偽劣產品,裡面填的都是沙子,等等。
大致三條,我們一條一條地來看。
第一條,軍費與太后,這個我們之前說過了,所以就不重複了。
第二條,炮彈。
許多人都認為北洋水師因為上下貪污風行,把很多用於購置軍備的錢款私自納入囊中,以至於炮彈不足,在很多歷史或是文學作品中,更是會對定遠和鎮遠兩艘巨艦進行一番特寫,說他們雖有巨炮,但卻無炮彈,純屬聾子的耳朵,不過一擺設。
那麼,事實的情況真是如此麼?
關於北洋的彈藥供應問題,一直是多年來的扯淡熱點。除了參戰的北洋水軍上下眾口一詞表示自己打仗的時候少炮彈,就連日本那邊也有相關記載,以定鎮兩巨艦為例,整場海戰中,定遠共發射305毫米炮彈120發,150毫米炮彈100發,而鎮遠則發射305毫米炮彈94發,150毫米炮彈148發,共發射305毫米炮彈214發。定鎮兩艦共有305毫米克虜伯炮8門,平均每門炮發射約26.75發,而標準每門炮的備彈是50發,那麼兩艦的305毫米克虜伯炮所發射的炮彈只有正常基數的53.5%,根據當時船上很多人的說法,在打完那會兒,兩艦殘餘炮彈也已經不多,那麼即使加上剩餘的彈藥,備彈也遠不到正常基數的60%,顯然彈藥儲備嚴重不足。
就此我們得出了那個多年來一直都能朗朗上口的結論:北洋水師有炮無彈,徒有虛名也。
如果不是後來發現了一份名為《北洋海軍各船大炮及存船各種彈子數目清折》的稟帖,上述說法儼然就已成了既定的事實。
這份稟帖的作者是當時的直隸候補道徐建寅,裡面記載了北洋海軍艦上和庫存的主副炮炮彈數量。
根據徐大人的統計,當時北洋海軍艦上和庫存的主副炮炮彈數量為:305毫米口徑炮開花彈403枚、鋼彈244枚,260毫米口徑炮鋼彈35枚,210毫米口徑炮開花彈952枚、鋼彈163枚,150毫米口徑炮開花彈1237枚、鋼彈202枚,6英寸口徑開花彈477枚、鋼彈23枚,120毫米口徑炮開花彈362枚、鋼彈38枚。
於是我們可以得出兩種答案。
A:北洋水師並不存在缺彈少藥的情況,士兵口述跟日本記載都是瞎扯。
B:北洋確實有充足的彈藥,只不過黃海海戰的當天,沒帶出來,放倉庫里了。
如果是A,那麼也就沒的好說了;如果是B,其實也沒啥說頭,只是要多問一個責任人,誰該為沒把炮彈帶出來而負責?那當然是北洋提督丁汝昌咧。
早說了,北洋人和問題的根子,就在這哥們兒身上。
第三條,沙子。
關於炮彈里摻沙一說,我要沒記錯的話貌似典出自某部拍了有半個世紀的著名老電影,在那部電影裡,除捧紅了一咬牙一跺腳一甩辮子就開著致遠號往吉野那裡撞的鄧世昌形象外,還弄了一個至今很深入全國人民之心的段子——北洋某艦一發炮彈擊中日本某艦(疑似吉野),但是炮彈沒爆炸,事後才知,該彈被偷工減料之人往裡摻了沙子,系偽劣產品。
此事經過大致是真的,吉野確實挨過那麼一發炮彈,在海戰中也不知道是北洋的哪艘船哪門炮一發命中了吉野的火藥庫,本來大傢伙都以為玩完了,可卻並沒有出現預料中的大爆炸,後來經過檢驗,才明白這彈頭裡裝的是沙子。
但這絕非造炮彈過程中的偷工減料,而是在開炮的時候,炮兵沒弄明白炮彈的種類。
那年頭的海戰,多用兩類炮彈,一種是開花彈,一種是穿甲彈,前者裡面放炸藥;後者用來砸東西,裡面填沙子,說實話打火藥庫的那發炮彈,初衷多半是想打船上的人,所以本當用的是開花彈,若真用了這彈,則很有可能因裡面的炸藥而引發整個彈藥庫的爆炸,那此戰孰勝孰負就真的很難說了,結果這哥們兒也不知怎麼搞的,隨手拎過來一發填沙的穿甲彈,打倒是打中了,可也就打出了一個坑,還順帶著連累了造炮彈的諸工匠們——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當時造炮彈都是流水線,誰有那閒心思專門給你的炮彈手工灌沙哪?
總結起來一句話,黃海海戰,北洋水師上下雖然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大體上而言應該算是竭力而戰了,他們盡力了。
至於到底為何能打成那德行,亞洲第一世界第六的海軍為毛活生生地就把制海權給人奪了去了,這裡面的原因你先別急著問,我也不急著說,咱放到後頭慢慢白話。
再說海戰之後,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設置在廣島的戰時大本營,大本營在第一時間就制訂出了下一步計劃,並將其命名為冬季作戰大方針,方針的大致內容是再挑幾個師團,編成第二軍,走海路自遼東登岸,配合聯合艦隊以及第一軍,共同入侵大清本土。
9月下旬,第二軍編制完成,總司令叫大山岩。
大山岩,薩摩出身,堪稱當時日本陸軍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我們之前曾提起過,日本海有東鄉平八郎,陸有乃木希典,系兩大戰神,其實這是當時老百姓的講法,純屬外行見地,只圖個熱鬧,在軍界那批真正的內行眼裡,門道說法應該是:陸有大山岩,海有平八郎。
10月,在朝鮮的第一軍開始北上,逼近中朝邊界線鴨綠江,意圖很明顯,是要跨江入境。
當時的大清從黃海海戰之後就開始不斷回撤在朝鮮的部隊,收縮防線屯集鴨綠江口岸,同時又將國內士兵派去布防,截止到第一軍北上那會兒,鴨綠江上已有清軍三萬餘人,大炮一百來門。
依天險而守,兵力上又占了很大的優勢,看起來貌似勝券在握,可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三萬人裡頭,有一萬多是從朝鮮退下來的敗兵,士氣相當低落,剩下的兩萬人,有一萬多是剛拉來不久的壯丁,幾乎談不上什麼戰鬥力,而且將領之間也普遍不和,各種工作展開起來相當有難度。
反觀對岸山縣有朋的第一軍,其實也好不到哪去,他們最大的問題首先是糧食短缺,其次是沒有冬衣,七八月那會兒一身短打入了朝,現在眼瞅著都要十一二月了還是那副打扮,當然吃不消。
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10月24日晚上,第一軍舟橋部隊開始在鴨綠江上架設浮橋,次日凌晨,隨著山縣有朋的一聲令下,大部隊開始搶渡過江,對岸的清軍在抵抗了數小時後便如數撤走,26日,日軍占領了中朝邊境第一城——九連城(丹東境內)。
僅僅兩天,日本人便攻入了大清境內,而且幾乎稱得上是兵不刃血,雖然大清的三萬大軍里戰死了將近兩千,可日軍僅僅是負傷140人,陣亡4人而已。
就在第一軍過鴨綠江的同時,第二軍先頭部隊也在10月末登上了清國的領土,11月6日,大山岩攻下金州城(大連境內),14日,大軍目標直指位於金州西南不到百餘里的要塞旅順。
此時的旅順要塞裡頭有清軍一萬三,其中九千人為新拉來的壯丁。
21日,大山岩發起總攻。
戰鬥的詳細經過沒必要多寫,因為24小時不到,旅順就被拿了下來,日軍一萬五千人,戰死40人,失蹤7人;而一萬三千清軍則戰死了四千五,被俘六百餘。
攻入旅順後,日軍展開了為期數日的大屠殺,成千上萬的無辜平民死於日軍刀槍之下,這事兒一開始還是先經西方媒體揭露才得以被世界所知曉,而日本的新聞報紙自始至終在國內的報導一直都是光偉正,只說大山岩一日之內攻下旅順,隻字不提對平民的屠殺。
並非記者沒有職業道德,而是國家體制的問題。
當時日本的隨軍記者也叫御用記者,宛如籠中的鸚鵡八哥,只許挑著好聽的給國家給天皇唱讚歌,要是敢對著說反調,養過鳥的都知道,那就叫髒了口,下場便是把你從籠子裡給抓出來,然後啪嘰一下摔死在地上。
且說在打進旅順的當天,一個記者跟著一隊士兵隨行順便拍照採訪,正好路過一家一眼就能看出是被火燒過的民居,門外坐著一個老人,用極為仇視的目光注視著那隊日本士兵然後嘴裡罵罵咧咧地碎碎念,聲音不大,但能聽得見,於是記者就問帶隊的隊長,那老人家在說什麼?
隊長看都沒看他一眼:「老頭說的是,感謝日本軍隊。」
記者當時就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我雖然不懂清國話,可看表情也該明白那老人絕對沒有感謝的意思啊。」
隊長停住了腳步,先是輕蔑地一笑,然後一臉殺氣:「您在報紙上只要寫『清國老人目送日本軍隊,口中不斷說著感謝之語』就行了,為您前途著想,切不要節外生枝啊。」
對此,記者無言以對。
這個梗後來被著名的歷史小說家司馬遼太郎用去了,在《坂上之雲》一書里套在了正岡子規的身上。
12月4日,廣島大本營再次制訂了新作戰計劃,並將其命名為冬季大攻略,內容是命令攻克了旅順的第二軍一路南下,和在海上的聯合艦隊配合,從海陸兩邊同時攻打北洋水師的大本營威海衛。
明治二十八年(1895),經過一個半月的準備,日軍發動了對北洋的最後一戰。
1月20日,在以八重山號為首的四艘炮艦掩護下,第一野戰電信隊和海軍陸戰隊率先占領了位於山東半島最前端的成山角燈塔,隨後毫不猶豫地切斷了一切手能伸得到地方的電報線,接著,又以最快的速度攻下了燈塔所在的榮成灣。
當時守榮成縣的是地方團勇,連洋槍都沒有,靠的全是大刀長矛,而且人數也少,就那麼一兩千,所以被拿下也實屬正常。
26日,日本第二軍兵分兩路向威海進犯:第六師團為北路,由陸軍中將黑木為楨指揮,轄步兵第十一旅團(旅團長陸軍少將大寺安純),稱右路縱隊,其任務是沿榮威大道前進,經屯侯家、九家疃、崮山後等地,由東路進逼威海南幫炮台,擔任主攻;第二師團為南路,由陸軍中將佐久間左馬太指揮,轄步兵第三旅團(旅團長陸軍少將山口素臣)和第四旅團(旅團長陸軍少將伏見貞愛親王),稱左路縱隊,其任務是沿榮煙大道前進,經橋頭、溫泉湯、虎山等地,繞至威海南幫炮台西側,切斷清軍退路,並與右路縱隊形成夾擊之勢。
30日,兩路日軍對威海港南岸炮台形成包圍,並發起總攻,清軍依地勢展開殊死反抗,打倒是打得相當漂亮,還把十一旅團旅團長大寺安純給順手做掉了,但畢竟寡不敵眾,當天南岸的炮台就被日軍全部占領,次日,日軍開始進攻威海衛本城和北岸炮台,前者兵力稀少,後者更是早在南岸開打那會兒士兵就一鬨而散,壓根無人把守,所以仍是一天不到,兩處皆被占領。
至此,環繞威海衛軍港陸地三面的南炮台、威海衛城、北炮台盡數落入日軍之手;軍港東面的海上,聯合艦隊也已經嚴陣以待,北洋艦隊的立錐之地僅限於威海外的劉公島,且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全部中斷,成了日軍陸地炮台的海上浮動目標,從此陷入四面臨敵的絕境。
當然,雖說日方占優,但優勢並不特別明顯,畢竟劉公島上還有北洋的巨艦定遠號呢。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沒把鎮遠算在裡面?那是因為鎮遠殘了。
話說在旅順被拿下的時候,鎮遠因為正停靠在旅順港,故而南下欲撤回威海衛,不想途中觸礁受傷,雖經搶修勉強沒沉下去,但卻傷了元氣,無法高速航行也無法做劇烈的運動,為此管帶林泰曾還特地引咎跳海自盡,終年43歲。
不過即便是只剩定遠一艘,那也夠日本人喝一壺的了。
所以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伊東祐亨一開始想的是一招不戰而屈人之兵,話說這哥們兒在1月末的時候就以自己和大山岩兩人的名義寫了一封勸降信,派人送給丁汝昌,裡面引經據典東拉西扯了一大堆,總結起來也就一句話:丁大人你別再扛下去了,識時務者為俊傑,降了我們罷,只要你願意,還可以來日本做官,做大官。
丁汝昌看完之後的反應是把信折好,擼平,然後墊了桌角。
撕倒是沒撕。
如此一來,只能動粗了。
考慮到單憑聯合艦隊的那幾門小鋼炮不但打不贏定遠反而還很有可能被對方逆襲,故而伊東祐亨決定採用魚雷戰術,水上干不掉你那就在水下做文章吧。
2月5日凌晨1點,聯合艦隊魚雷小分隊正式發起進攻,因為半夜來得突然,所以北洋完全沒個防備,一上來定遠號就被魚雷擊中,管帶劉步蟾當機立斷下令起錨逃跑,將船開到了劉公島岸邊擱淺了事,這樣一來雖然行動起來會很困難,但至少魚雷是打不到了,權當炮台用。
次日,魚雷小分隊再度襲來,擊沉了以來遠為首的若干艦船,然後伊東祐亨就覺得差不多可以不用再每天這麼偷偷摸摸地放魚雷了,於是在當天下午,聯合艦隊全體出動,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向劉公島發起了進攻。
顯然,他太小看北洋水師了。
雖然這一天大山岩的第二軍也非常有默契地預先在威海北岸架起了快炮,與伊東祐亨遙相配合,夾攻劉公島及港內的大清軍艦。但效果卻並不怎麼好,丁汝昌一面命靖遠、濟遠、平遠、廣丙四艦與黃島炮台協同作戰,向北岸回擊;一面又命其餘各艦與劉公島各炮台配合,嚴密封鎖威海南北兩口,雙方在打了數小時的炮戰之後,最終是日軍久攻不下而不得已退走。
所以2月7日的時候,滿腹不爽的伊東祐亨不惜一切代價地傾巢出動發起了數日來程度最為猛烈的一次進攻,但猛烈歸猛烈,仍然打的很不順,戰鬥從早上7點開始,一個小時不到,旗艦松島號就被擊中艦橋,打穿煙囪,航海長高木英次郎少佐等數名軍官受傷,10分鐘後,橋立號也被炮彈打中,8點05分,嚴島號上的速射炮被擊碎了炮盾,碎片四濺,當時就導致2人死亡4人受傷。
短短一個小時,日本引以為豪的三景艦無一例外全部掛彩,而劉公島的諸炮台以及北洋諸艦卻仍是巋然不動。
眼看著形勢喜人,丁汝昌決定更上一層樓,他叫來魚雷艇管帶王平,命令他帶著魚雷隊出擊,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給日本人幾顆大清的魚雷嘗嘗。
王平滿口答應,意氣奮發地冒著炮火率隊出發。
然後他逃走了。
結果自然是乾坤扭轉,北洋上下無論是主觀精神還是客觀實力都受到了會心一擊,
而伊東祐亨那邊一看機會來了,馬上先命主力戰艦進攻劉公島,接著又讓輔助艦隊的第二、第三、第四游擊隊合攻日島,第二軍也從威海南岸發炮配合。
所謂日島,就是在劉公島東側海灣中的一個礁石小島,後來經人工搬運泥石建造,成為一個橋頭堡,是丁汝昌手裡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日島淪陷,那麼北洋將再無險要可守,便將直接暴露在日本人的炮火之下。
順便一說,當日守日島的總共有30個人,帶隊的叫薩鎮冰,是後來民國的第一任海軍總長。
不過因為手頭人實在太少,所以這一天薩總長打得很不得力,雖然數度擊退日軍進攻,可自己損失也很慘重,不僅軍官的住所因炮彈的轟炸而焚毀,就連島上的彈藥庫也打爆。於是丁汝昌只好決定放棄這座已經失去作用的炮台,命薩鎮冰同士兵們撤回劉公島。
2月9日,日軍繼續發動進攻,先是打沉了丁汝昌的臨時旗艦靖遠號,接著又直撲已經擱淺多日的定遠號。
此時的定遠逃是肯定逃不走了,而丁汝昌那邊救也是救不了的,所以要麼是孤身一艦戰退敵軍,要麼就被敵軍打沉或是生擒,從其本身那傷痕累累的樣子來看,多半是後者。
也就是說管帶劉步蟾只有兩種選擇,被打沉或者被生擒。
劉管帶選擇了前者,因為如果被生擒,那麼定遠很有可能被用來接著打大清,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
只可惜事與願違,當他下令全軍死戰的時候,幾乎無人肯動,催得急了,才有部下表示,事已至此,死戰等於送死,不如降了罷。
更有甚者,乾脆坦白相逼,說劉管帶你要是不肯給我們活路,那我們也不會讓你日子好過。
說完,還不停地晃著腰間的掛刀,其用意不言自明。
不得不說一艦管帶做到被部下逼宮的份上也確實夠慘的,但此時的劉步蟾顯然沒有餘暇來哀嘆自己的人生,面對隨時都有可能背後對著自己放一槍的那群部下,他能做的只能是偷偷地叫來幾個貼身心腹:「你們帶著炸藥,把定遠炸沉了吧,免得以資敵寇。」
2月10日,定遠號被北洋官兵親手炸毀。
同一天,管帶劉步蟾履行自己「艦在人在,艦沉人死」的諾言,服毒自盡。
這是相當悲壯的一幕,美中不足的是,劉管帶服的那毒,是自己平日裡抽的鴉片,很多年來我一直都認為,如果他不好這一口的話,未必會落到用這一口來了結自己的田地。
珍愛生命,遠離毒品。
劉步蟾自殺的消息傳到丁汝昌耳中之後,丁大人的第一個反應並非如傳聞那般也決定跟著一起殺生成仁,而是把伊東祐亨那封勸降書又一次地給從桌底下拿了出來,打開,鋪鋪平,再細讀了幾遍。
然後問身邊懂洋務的人,說在西洋,有沒有海戰戰敗投降的將軍?
身邊人著實回答稱有,既有孤身一人出去投降的,也有帶著整個艦隊出去投降的,當然後者受到的待遇更豐厚,但不管怎樣,按照國際公法,降將不殺。
丁汝昌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
他不想死,這很正常,只要是個人,那就有一顆求生的心,這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真正意義上一心求死的傢伙。
2月11日,白天日軍再度發起強攻,一夜未眠的丁汝昌率殘部又再度數次擊退來犯之敵,但看著那日漸減少的糧草彈藥以及不斷減員的士兵,任誰都明白,威海衛被攻下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天夜裡,丁汝昌第三次打開了伊東祐亨寫給他的那封勸降書。
「夫大廈之將傾,固非一木所能支,苟見勢不可為,時機不利,即以全軍船艦,權降於敵,而以國家興廢之大端觀之,誠以微微小節,不足拘泥。仆於是乎以聲震宇內日本武士的名譽,請閣下暫游日本,以待他日貴國中興之際,切願真正需要閣下報國時節到來,請閣下聽納友人誠實之一言。」
沉思良久,丁汝昌抬起頭來,對左右道:「把鎮遠炸沉了罷。」
沒人接話。
他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於是又大聲說了一遍,但還是無人應答。
縱然是老實人此刻也有點火了:「你們為何不聽將令?!」
有人支支吾吾地回道:「如果炸了,事後日本人責問起來,該如何是好?」
丁汝昌頓悟,於是再不作聲。
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說劉公島上數千居民聚集衙門口,跪求丁提督放他們一條生路。
丁提督苦笑:「把劉步蟾剩下的鴉片給我拿來吧。」
「我死後,你們都可以去投降,不礙的。」
君子有成人之美。
我不是說他們應該去投降,我也不認為丁汝昌有多麼多壯烈,他混到這一步多多少少有點活該的味道,但我仍認為這是一條好漢。
2月12日,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服毒自盡,終年59歲。
14日,威海衛降約簽署,北洋殘將帶著以鎮遠為首的北洋殘艦向日軍投降,三天後,伊東祐亨將丁汝昌與劉步蟾的靈柩放入康濟艦,然後汽笛長鳴,聯合艦隊各艦鳴炮致哀,同日, 日本曾經的海軍頭號人物勝海舟為丁汝昌賦詩一首以表哀悼:
憶昨訪我屋,一劍表心裡;
委命甚義烈,懦者為君起;
我將識量大,萬卒皆遁死;
心血濺渤海,雙美照青史。
至此,叱吒風雲天下第六的北洋水師,檣櫓灰飛煙滅了。
最後,我們來說說幾個管帶的最終命運吧。
致遠號管帶鄧世昌,雖然犧牲於戰場,但人死精神在,早在黃海海戰剛結束沒幾天,光緒帝就親撰輓聯一副,曰此日漫揮天下淚,有公足壯海軍威,接著,又賜諡壯節,追封太子少保,此外,朝廷還親自贈給鄧世昌他媽一塊純金打造的牌匾,重3斤,上書四個大字:教子有方。
正所謂一天一地,和鄧世昌形成強烈反差對比的,是濟遠管帶方伯謙。
這哥們兒因臨陣脫逃,回家的當晚就被擒拿歸案,9月24日判了個開刀問斬,算是就地正法。
順便一說,貌似方伯謙的後人近些年來一直要求給先人平反,認為方管帶並非膽小之輩,不應再繼續承受那近百年的國賊帽子。
憑良心講,從道義上出發,這其實無可厚非,畢竟沒有一個子孫願意自己祖先是以如此的鼠輩面目示人,但從實際操作角度來看,著實很難,因為他方伯謙確實在海戰當日開著船溜走了,你說出一朵花兒來他那也是逃走,沒再回來,憑什麼給你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