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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返都

2024-05-05 14:09:16 作者: 繁朵

  宋老夫人所料不差,衛長嬴一行人還在還都的路上,就接到消息,道是衛新詠將蒙山玉礦的那一份產業送給了衛善秀。

  

  理由是他覺得衛善秀很可愛——蒙山玉礦是在瑞羽堂里過了明路的私產,當年衛煥發話說他弟弟就這麼一個嗣子,玉礦還是衛新詠生母那邊的來路,所以分衛新詠一份理所當然——既然是衛新詠自己的東西,他上面又沒直系長輩,那他愛給誰就是自己的事情了,壓根不要跟任何人交代。

  一般來說,衛新詠病入膏肓,膝下無子,這時候把大筆產業送給誰,往往意味著中意誰做自己的嗣子。不過衛善秀是衛長風的嫡長子,那是不可能過繼出去的。所以外人只道衛善秀福氣好,投了堂叔的眼緣。但衛長嬴卻曉得,這是衛新詠在給他嫡親的兄長衛清慎一家圓場。

  有時候想想這個過繼來的堂叔的一輩子也真是不容易,幼失雙親,背負著父親與胞姐的仇恨一步步走過來,明明天資卓絕、智謀過人,偏偏每次都距離得償所願差一步。於是好好的才貌雙全的人才,弄得年紀輕輕就命不久矣——也只能說是命了。

  他們這一路北上還算順利,只是一路所聽的西南戰報都不樂觀,四南那四位不齊心,論兵馬也未必比得上如今的雍軍精悍。然而天塹難渡,生生把局面給僵持住了。

  甚至抵達京畿時接到的消息,據說曲文等人也發現北伐指望不大,如今就想安心守著一隅之地自在逍遙了——這樣他們固守之心更加堅定,不會輕易放棄天塹的優勢,恐怕這一仗會打得更艱難。

  「怕是這次上京都得挨一竹槓。」沈藏鋒看完消息,對同車的蘇魚舞、衛長風道。

  新帝登基,各家都得有所表示。

  沈藏鋒跟衛長風是為了衛煥之病才耽擱了進賀,蘇魚舞則是路途遙遠,動身前還得安排下族裡的事情——不過總之是湊一塊走了。

  對衛長嬴來說新朝的建立有個好處,就是衛長風這次代表鳳州衛氏入朝道賀——假如沒有意外的話,他以後會長留帝都,開始經營瑞羽堂在新朝的勢力。這樣往後姐弟見面就很方便了。

  衛長風能夠這樣便利,也是多虧了衛鄭鴻的康復跟衛長傑的誕生。否則衛煥老病,衛鄭鴻臥榻,他若還是獨子,一個「孝」字就壓得他出不得瑞羽堂。

  如今把衛善秀留在鳳州名為代自己盡孝、實則未曾續弦無人管理後院,讓母親跟祖母代養。又有幼弟衛長傑在家,他遠行才說得過去。

  ……不過此刻沈藏鋒說的要挨一竹槓,倒不是說新帝登基,按照慣例要進獻的賀禮。

  這一份,即使是厚禮,相比他們這種人家的底蘊,遠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頭疼的就是西南戰事這兒,新帝累年攢下來的那點兒家底,未必耗得下去了。

  當然現在大半魏土都落入新帝之手——可連年烽火,賦稅的情況可想而知!所以西南要是想繼續打下去,新帝肯定會打閥閱的主意。

  這種竹槓可就重了。

  偏偏有的人家想不出都不行,比如說悲劇的青州蘇氏,由於曾經追殺過衛新詠,雖然未果,還賠了個嫡子進去,可誰叫衛新詠現在身份非比從前呢?單這一件,蘇魚舞已經做好了花錢消災的準備,更不要講前兩日,族裡蘇泉還鬧了個皇子——那個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子,新帝還沒認,暫且不好說,總之被抓了把柄,形勢不如人,這一刀是挨定了。

  蘇魚舞現在琢磨的也就是這一刀能挨輕點就輕點,萬不可把蘇氏門第打落……還有就是不能白挨刀,怎麼也要混點好處不是?

  沈家的情況比較複雜,跟新帝之間的恩怨,都沒浮過水麵,這種看新帝的為人與性情的結果,一個不好恐怕比蘇家還慘。

  畢竟新帝就算衝著西涼軍的赫赫聲名,估計也不會給沈家恢復元氣的機會。這一點沈藏鋒也沒什麼惱恨,換了他是新帝,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如今君臣既定——做臣子,沈家也是很有經驗的。

  最不操心的自是衛長風,本來衛峻自刎新帝馬前一事,衛家多多少少還是私下討論過一回怎麼處置的。但現在衛新詠一病、還是回鳳州養病,倒是好了——衛新詠扶病回到瑞羽堂,這行為本身就說明了他對家族的眷戀,以他對新朝大雍的功勞,慢說一個知本堂的衛峻,就算幹這事的是瑞羽堂衛煥膝下諸子中的一個,瑞羽堂拿他名義求個情,新帝十有八.九也要給這個面子。

  此刻衛長風若有所思,蘇魚舞則沉吟道:「天塹這一道不設法的話,西南會打多久都不好說。」

  「天塹雖然難以逾越,但大魏當年既然能把西南打下來,可見西南也不是打不得的。」衛長風抬起頭,道,「雍軍一直扃牖天塹之前,所謂久攻不下,我看歸根到底還是新帝想拿這個做藉口,跟咱們要錢。」

  「不過分的話,各家都早有準備,就怕會被著意照顧。」沈藏鋒淡淡一笑。

  蘇魚舞道:「就算是這樣,但我想應該不至於撕破臉,畢竟各家也得為以後考慮。」

  還是那句話,今兒看了沈家蘇家的笑話,坐視新帝威風了,以後輪到其他士族怎麼辦?

  士族受到尊崇的數百年積累,早已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他們集體的利益上,哪怕是生死大仇也得按後。

  作為士族中一等一的門第,西涼沈和青州蘇現在就在享受這種優勢。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夠掉以輕心。

  「不需要到撕破臉的地步,只要分出遠近,新帝的目的也能達到了。」沈藏鋒哂道,「有衛六叔,新帝對於這個分寸把握必然可以恰到好處。」

  蘇魚舞沉默了一下,確實,新帝如果因為之前的恩怨,對沈蘇兩家盤剝過分,是會引起士族們的警惕,群起而攻之!但若新帝只是相比其他家,對他們兩家略顯苛刻……那卻是起到了挑撥離間的作用,海內六閥的地位,世家們會不覬覦?

  「前面就是帝都了,也不知道家裡現在怎麼樣?」差不多的時候,衛長嬴也邀了宋在水同車說話,看著遠處巍峨的城牆,她感慨道,「十幾年前進沈家門時,我坐在花轎里,也這麼偷偷揭了帘子偷看來著,結果就看到一個輪廓,便被黃姑姑蒙了回來!」

  宋在水正替女兒剝好一個橘子,細細的撕著橘絡,聞言頭也不抬的笑:「哪有新嫁娘東張西望的?沒的叫人笑話你不夠端莊——也就是姑祖母跟姑姑疼你,把你慣這樣。換了我沒出閣那會,慢說是出嫁路上了,平常坐轎子揭個帘子看幾眼,都要被教導姑姑說的。」

  「所以你是閨秀楷模,我不是啊!」衛長嬴見甥女吃了一瓣橘子,順手給她跟前的扶芳飲里添了點,蘇翡羽此刻完全看不出來當日護著弟弟、當眾掌摑沈舒燮的潑辣,很是懂事乖巧的道:「謝謝衛姨母。」

  「不用謝,回頭到姨母府里住幾日——姨母家裡有好些好看的姐姐,你們可以一起玩——好不好?」衛長嬴想個女兒想了好些年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動靜,要不是黃氏跟季去病都斷定她身體正常,她都要懷疑是不是那年帝都淪陷,她突圍時跟突圍後受了刺激,所以生養困難了?

  因此對蘇翡羽特別喜歡。

  一邊邀請一邊揪起了宋在水的袖子。

  宋在水笑著道:「你拉我幹什麼?你邀的是翡羽,又不是我。」

  「衛姨母厚愛,只是翡羽得幫母親照料弟弟。」她話音未落,蘇翡羽甜甜的拒絕了。

  衛長嬴嘆了口氣,跟宋在水道:「你又不是使女婆子不夠用,幹嘛把親生女兒支使上了?女孩子家還是要跟女孩子家玩耍才有意思吧?老拘她在家裡?」

  宋在水笑著道:「你那點居心——無非是想翡羽過去了你可以當女兒養著玩,以為我不知道?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翡羽如今才四歲呢,這走動的事情還不急。何況我出門帶上她,還會認識不到人?即使不去你那兒住,到你門上,就不能認識你那些侄女義女了?」

  「全說破了還有什麼意思?」衛長嬴啐她,「表姐你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蘇翡羽轉了轉烏溜溜的大眼睛,悄悄的笑。

  衛長嬴發現了就嗔她:「翡羽也不好,淨向著你娘,都不心疼你姨母我!」

  蘇翡羽奶聲奶氣道:「衛姨母有沈二哥哥跟沈四哥哥心疼呢!翡羽當然要心疼母親了,不然母親不是少了人心疼?」

  宋在水哈哈笑:「以為我女兒年紀小好對付?」

  「你們母女兩個一夥的!」衛長嬴徉怒,「可憐我侄女義女都不在跟前,兩個頑皮小子也不在——我孤家寡人一個哪裡是你們的對手喲!」

  宋在水啼笑皆非道:「說的好像我們欺負你一樣,是你一直在哄我女兒去你那住吧?」

  「哄不到就被你欺負了!」衛長嬴正色道,「就是這樣的!」

  宋在水嗤笑:「長子都快可以議親了,還這麼耍賴,你以後怎麼做人家婆婆?」

  「我不講理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反正這會沒有外人在車裡,衛長嬴放心大膽的暴露著自己的真面目,理直氣壯道,「表姐你從前不是深有體會?」

  「你從前那是……」宋在水想了一想,嘆道,「你居然還是從前的性.子——那我們母女加起來也不是對手啊!誰叫我們都這麼講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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