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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3:52:54 作者: (日)大山誠一郎

  柏木與同事立刻對筱山家展開搜索。畢竟他們都是刑警,早已養成習慣。如果本案是謀殺,那就意味著兇手可能還藏在屋裡。同事上了二樓,柏木則負責檢查一樓。客廳、餐廳、廚房、女傭房、浴室、廁所……屋裡空無一人。從二樓下來的同事也搖了搖頭。

  「二樓是主臥室、孩子的房間和客房,一個人也沒有。」

  柏木與同事走出屋子,將屋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另外兩名同事。除了柏木,三名同事分別守在筱山家與空屋形成的四邊形的東北角、西北角與東南角。他們都表示,自下午兩點半各就各位後,就再也沒有人進出過筱山家與空屋。站在西南角的柏木在兩點見到少女走進筱山家,又在三點二十五分見到少年走進筱山家,除此之外也沒有目擊到可疑人物。

  柏木繞著筱山家的房子轉了一圈。庭院泥濘的地面上,只有柏木與三名同事的腳印。因此可以認為,沒有其他人在四點雨停之後出入過筱山家。而雨停之前進入筱山家的只有筱山薰與鬼頭真澄。除了他們之外,屋裡沒有其他人。

  柏木的同事們是兩點半就位的,兇手也許可以在這之前從後門溜進筱山家殺害少女,也不會被柏木看見。可少年三點二十五分才到,兇手不可能在殺害少年之後悄然溜走。莫非這不是兇殺案,而是殉情?是少年先用刀刺死了少女,再對準自己的胸口捅了一刀?

  同事之一用客廳的電話聯繫了荻窪警署。十五分鐘後,搜查課的刑警們趕到現場。又過了十五分鐘,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們也趕了過來。寧靜的住宅區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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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木在搜查一課的刑警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戴著眼鏡,額頭很高,頗有知識分子的派頭。他叫江藤,是柏木在警察練習所——現在已更名為「警察學校」——認識的同學。柏木一臉兇相,人高馬大,一看就是個刑警,而江藤更像銀行職員。可不知為何,江藤與柏木特別合得來,畢業後也常有來往。

  「聽說死者是一男一女兩名高中生。發現遺體的人是你?」江藤問道。

  「是啊。他們一個叫鬼頭真澄,一個叫筱山薰。」

  「連名字都查清楚了,真有你的。」

  「實不相瞞,我兩個月前碰巧見過他們。他們在新宿被一群無賴纏上,我幫了他們一把。」

  柏木告訴江藤,警局派他們來監視空屋與空屋西側的筱山家,以抓捕交易走私香菸的犯罪分子。他是下午一點就位的,其他同事則是兩點半來的。

  「筱山薰是下午兩點回來的,鬼頭真澄則是三點二十五分進的屋,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人進出過這棟房子。我的同事們也說,在香菸販子五點出現在空屋後門口之前,他們沒有見到任何人。」

  「這樣啊。多謝你提供情報。」

  「我有件事想拜託你。他們的遺體不是被送去醫院了嗎?如果你要去醫院,能不能帶我一起去?你放心,我就看看,不會輕舉妄動的。」

  「我是無所謂,可你要去醫院幹什麼?」

  「我就是放不下他們……你問我為什麼,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江藤笑道:「你啊,老是對案件的被害人投入過多感情。行,我去醫院的時候叫你一聲就是。」說完,他便與其他搜查一課的刑警一道走進了筱山家。

  兩小時後,柏木與江藤一起來到中央醫科大學附屬醫院一層的候診室。兩具遺體已被送入太平間,等候司法解剖。警方已經聯繫了兩位高中生的家長,他們會在司法解剖前趕來見孩子最後一面。

  鬼頭真澄的父親鬼頭仙一是黑幫「鬼頭組」的組長。鬼頭組主要在新宿一帶活動。柏木不是新宿片區的,並不了解鬼頭家的詳細情況。方才江藤告訴他,真澄的母親曾是酒吧女服務生,在八年前的空襲中不幸去世。

  筱山薰的父親於八年前因肺結核病逝,薰平時與母親久子和女傭一起生活。久子是明央銀行行長之女,家財萬貫,不愁吃穿。

  「我跟同事們進筱山家的時候,死者的母親和女傭都不在家,她們是不是出門去了?」

  「死者的母親久子昨天出門去見女校的同學,是在外面過的夜。起初我們也不知道久子上哪兒去了,正犯愁,誰知六點一過,她就回來了。知道孩子出事後,她幾乎快瘋了,大喊大叫『讓我見見薰啊!』可當時遺體已經被送進醫院了。我們在旁邊看著,覺得她實在可憐。我們問她有沒有人能過來陪著,她說自己有個妹妹叫菊子,住在橫濱。於是我們就聯繫了菊子,請她過來一趟。再過一會兒,菊子應該就會陪著久子過來了。」

  「那女傭呢?」

  「久子給女傭放了兩天假,她昨天跟今天都不用來上班。」

  這時,醫院正門打開,三個男人走了進來。走在正中間的是個四十五六歲的彪形大漢,兩旁的年輕男子看上去像是他的保鏢。大漢一臉殺氣,一看就是「道上」的人。三人瞥見柏木與江藤,便緩緩朝他們走去。

  中間的男子開口問道:「請問您是警局的人嗎?」江藤點了點頭。男子隨即說道:「辛苦了。我是鬼頭仙一。」

  江藤回答道:「請您節哀順變。」

  鬼頭仙一用極為低沉的聲音問道:「能讓我見一見真澄嗎?」他的五官輪廓稜角分明,氣場粗野,與那位文雅的少年並不相像。江藤吩咐醫院的工作人員帶仙一一人前往太平間。

  十多分鐘過後,鬼頭仙一回到候診室。他雖然面無表情,眼角卻是通紅的。「我有幾個問題要問您,」江藤問道,「請問您知道真澄為什麼要與筱山薰殉情嗎?」鬼頭仙一沉默不語,搖了搖頭。

  正門再次開啟,兩位富太太模樣的女子走進醫院。四十歲上下的女子哭得雙眼通紅,另一位三十歲前後的女子扶著她的肩膀。

  江藤上前一步說道:「麻煩二位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看來這兩位太太就是筱山薰的母親久子與她的妹妹菊子。兩人一身貴氣,讓柏木不禁回憶起那位與「正經女孩」四字無比吻合的少女。

  筱山久子一看到鬼頭仙一的身形與打扮,便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她厲聲喊道:「肯定是你家孩子勾引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姐姐……」菊子趕忙拉住久子的袖子。鬼頭仙一一言不發,盯著久子看了一眼,便帶著兩位保鏢揚長而去。

  久子與菊子在醫院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前往太平間。回來時,久子雙手掩面,醫護人員與妹妹菊子一路攙扶著她。

  「請問,您知道您的孩子為什麼會和鬼頭真澄殉情嗎?」

  「小薰肯定是被那個叫鬼頭真澄的騙了!那種人家的孩子,肯定沒什麼盼頭,會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才會拉著我家小薰一起尋死!小薰心腸好啊,一心軟就……我……都怪我……要是我昨天沒出門見朋友……都怪我給女傭放了假,家裡只剩小薰一個人了。那個真澄就趁虛而入……」話沒說完,久子便泣不成聲。

  妹妹菊子幽幽道:「實不相瞞,今天下午三點,小薰曾給身在橫濱的我打過一通電話。」

  柏木與江藤目不轉睛地看著菊子。

  「我總覺得……小薰在電話里說的就是遺言。要是我能好好勸一下,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能否請您詳細講一講那通電話的內容?」

  菊子稱,她在廣播台的古典音樂節目開播時,接到了薰打來的電話。當時恰好是下午三點。

  ——我這邊開始下雨了呢。阿姨,您那邊呢?

  菊子心想,誰會因為下雨特地打電話過來,便趕忙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薰猶豫了許久,最終開口了。

  ——我即將遠行,想跟阿姨您道個別。

  ——遠行?你要去哪兒?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我現在還不能告訴您……再見。

  說完,薰便掛了電話。

  江藤捧起胳膊說道:「我即將遠行,想跟阿姨您道個別——這話聽起來的確像遺言……」

  「我擔心得不得了,想再跟小薰說兩句話。我給姐姐家打了好幾通電話,可小薰就是不接。我真想立刻趕去姐姐家看看,無奈橫濱離荻窪太遠了,我只能自我安慰,告訴自己小薰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做傻事。我做夢也沒想到,小薰會出這種事……」

  「小薰沒有給母親打電話,也沒有留下遺書,卻跟您道了別。莫非這孩子跟您特別親?」

  「是啊,我從小薰很小的時候起就對那孩子疼愛有加,小薰也跟我親近,有什麼事都愛找我商量。那個年紀的孩子一般都不願意跟姨母談心,可小薰跟我從來都是無話不談。我也知道小薰在跟鬼頭真澄交往……」說完,菊子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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