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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3:51:13
作者: (日)大山誠一郎
我們問了表親們的姓名與住址,然後回到搜查本部匯報情況。大伙兒立刻分頭去找那五個表親。
結果那五個人都做證說,那天正午到下午三點,平根的確跟他們在一起。當然,平根中途是去過洗手間的,但也就兩三分鐘的事。表親們看著都是老實的正經人,實在不像是在做偽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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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平根不是真兇?然而隨著調查的推進,我們發現平根過著相當豪奢的生活。他開著高檔進口車,頻繁出入賽馬場、自行車賽場之類的場所,在東京銀座的酒吧揮金如土。作為一家中等規模的製藥公司的課長,他的收入應該還是不錯的,而且他還沒成家,能自由支配的錢肯定也比較多,可閒錢再多,這個花法也太反常了。奢靡的背後,極有可能是通過倒賣嗎啡給白嵐會得來的不義之財。而且要是布田知曉了這個秘密,平根就有了充分的行兇動機。布田的為人有口皆碑,除了平根,警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可能有動機的人了。
於是搜查本部推測平根偽造了不在場證明,決定開會討論一番。
「也許布田的死亡時間比我們預想的更早。」
我在會上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更早?此話怎講?」牧村警部問道。
「平根是正午見到表親們的,他說自己上午一直在家裡打掃衛生、洗衣服。莫非他是上午去布田家行兇的,然後用某種方法把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往後挪了?」
「怎麼個挪法?」
「比如降低屍體的溫度,延緩屍體現象的發展速度?」
「怎麼降溫呢?」
「利用空調的冷風。案發現場的房間是裝了空調的。」
「要想把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從『上午』後移到『下午兩點以後』,光靠空調的冷風肯定不夠吧。」
「那冰箱呢?把屍體塞進冰箱冰凍怎麼樣?冰箱的製冷效果肯定比空調好得多。」
「布田家裡只有單人用的小冰箱,根本裝不下他啊。」
這倒是,警部的意見非常中肯。
「平根大概不是真兇吧……」一位警官說道。
牧村警部卻搖頭道:
「不,我認為真兇就是平根,這是不會有錯的。新來的說得沒錯,他是用某種方法把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往後挪了。阿下,新來的,你倆再去會會平根。」
下鄉巡查部長與我再次趕往平根家。那天是周六,所以平根不用上班。我們提前跟他打了招呼,表示想找他再確認一些事情。
「新來的,你還挺賣力的嘛。」在前往公寓的途中,下鄉巡查部長對握著警車方向盤的我說道,「四月剛破了兇手的不在場證明,這一回又發表了決定調查方針的推論。」
「呃,您過獎了……」
這話聽得我心裡直冒冷汗。畢竟四月的那個不在場證明並不是我推翻的,能破案多虧了「美谷鐘錶店」的店主。可我又不能讓大家知道我擅自泄露了搜查機密,只能懷著愧疚,在會上裝出一切都是我想出來的樣子。
「以後啊,你要是想到了什麼好點子,就儘管說出來。」
「……好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考試作弊拿了好成績還被老師表揚了一樣。
我們把車停在公寓跟前,坐電梯上到九層,按下902號房的門鈴。平根很快就應門了。
「二位還有什麼要確認啊?」
平根把我們帶到餐廳兼廚房,略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請問案發當天上午您都做了些什麼呢?」下鄉巡查部長說道。
「上午?」
平根臉上仿佛有一抹慌張閃過。我心想:有戲!
「您問那天上午的事情做什麼?布田不是下午兩點到三點遇害的嗎?」
「我們發現案發時間可能不是那個時間段。」
「不是那個時間段?」
「我的意思是,布田先生可能是當天上午遇害的。」
「等等,『遇害時間在下午兩點到三點之間』不是司法解剖得出的結論嗎?如果他是上午遇害的,那『兩點到三點』這個結論又是怎麼來的呢?」
下鄉巡查部長沒有作答。
「再說了,警方怎麼會往『案發時間在上午』這個方向想啊?」
下鄉巡查部長還是沒吭聲。「要認定你是兇手,就只能把行兇時間往上午靠了。」——他總不能這麼回答吧。
不可思議的是,此時此刻平根臉上已全無憂色。難道是我的眼睛產生了錯覺嗎?
「我之前也說了,當天上午我一直在家裡打掃衛生、洗衣服什麼的……」
「有人能為您做證嗎?」
「我一個單身漢,哪兒來的證人啊。」
「隔壁鄰居有沒有可能聽到您打掃衛生、洗衣服的動靜呢?」
「這可不是廉價的破公寓,怎麼可能聽得到隔壁的動靜啊。鄰居是沒法給我提供不在場證明的。就算我真的跑去殺了布田,他們也不知道啊。」
平根帶著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說道。
下鄉巡查部長和我對他道了謝,告辭離去。下鄉巡查部長的表情依然淡定,但他心裡貌似跟我一樣焦躁。
我們決定找平根的左右鄰居打聽打聽。這是為了確認他們有沒有目擊到平根在案發當天上午出門。
可惜901號房和903號房的居民都沒有看到。
也許平根在那天上午出門殺害了布田,但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再者,假設布田真是上午遇害的,那平根又是如何將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挪到下午兩點到三點之間的呢?不查明這個方法,我們就動不了平根一根汗毛。
「我問起案發當天上午的時候,平根的表情有一絲絲慌張,你看出來沒有?」
我回答:「看出來了!」下鄉巡查部長果然也察覺到了。也是,連我都瞧出來了,前輩能發覺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他很快就不慌了,也不知是怎麼了。你有頭緒嗎?」
「沒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總覺得解開謎題的關鍵就藏在這裡頭……」下鄉巡查部長喃喃道。
後來,搜查本部又針對「後移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的方法展開了探討,卻是徒勞無功。我們還諮詢了負責司法解剖的法醫學家,問「死亡時間有沒有可能是上午」。對方勃然大怒,表示「這絕對不可能」。
平根的確有殺害布田的動機。無奈他有銅牆鐵壁般的不在場證明護體,警方奈何不了他。偵查工作深陷膠著,搜查本部的士氣也是一天低過一天。
面對如此嚴峻的事態,我又能做些什麼呢?就在這時,我忽然想起了「美谷鐘錶店」的店主——美谷時乃。
她的確以精彩的推理破解過兇手的不在場證明,但那回興許是碰巧。況且我畢竟是在職的刑警,照理說是不能把關於案件的機密信息透露給無關人等的——可我又覺得,自己必須想辦法打破僵局。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我終於還是來了。
「……平根肯定是當天上午殺害了布田,然後把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往後挪了。可我想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他是怎麼挪的。」
聽完我的敘述,時乃撫著茶杯思索片刻,隨後用極其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
「時針歸位——平根先生的不在場證明已經土崩瓦解了。」
她的語氣是如此隨意,仿佛她此刻說的是「好香的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