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明皇帝上之下

2024-10-02 03:41:42 作者: 華杉

  泰始二年(公元466年)

  1 春,正月一日,北魏大赦,改年號為天安。

  2 正月五日,劉宋朝廷徵召會稽太守、尋陽王劉子房回京,任命他為撫軍將軍,以巴陵王劉休若替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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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六日,中外戒嚴。任命司徒、建安王劉休仁都督征討諸軍事,車騎將軍、江州刺史王玄謨為副帥。劉休仁駐軍於南州,任命沈攸之為尋陽太守,將兵屯駐虎檻。當時王玄謨還未出發,前鋒共有十支部隊,絡繹繼至。每夜各立口令,誰也不聽誰的。沈攸之對諸將說:「如今眾軍口令不同,如果有耕夫、漁父夜裡走動,受到呵斥盤問,就容易引起誤會駭亂,這是取敗之道也。我建議就以某一支部隊的口令為全軍統一口令。」眾將都聽從。

  劉子勛即皇帝位於尋陽

  3 鄧琬以上天顯示祥瑞為藉口,詐稱受路太后璽書,率將佐上尊號於晉安王劉子勛。

  正月七日,劉子勛即皇帝位於尋陽,改年號為義嘉。任命安陸王劉子綏為司徒、揚州刺史;尋陽王劉子房、臨海王劉子頊並加開府儀同三司;任命鄧琬為尚書右僕射,張悅為吏部尚書,袁加授尚書左僕射;其餘將佐及諸州郡,加官晉爵各有等差。

  4 正月八日,皇帝劉彧任命征虜司馬申令孫為徐州刺史。申令孫,是申坦之子。劉彧又在義陽設置司州州府,任命義陽內史龐孟虬為司州刺史。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人崔道固皆舉兵響應尋陽。皇帝劉彧向青州刺史沈文秀徵兵,沈文秀派他的部將、平原人劉彌之等率軍趨赴建康。正巧,薛安都遣使邀請沈文秀加入劉子勛陣營,沈文秀又改命劉彌之等響應薛安都。

  濟陰太守申闡據守睢陵,響應建康,薛安都派他的侄兒、直閣將軍薛索兒和太原太守、清河人傅靈越等攻打睢陵。申闡,是申令孫的弟弟。

  薛安都的女婿裴祖隆鎮守下邳,劉彌之到了下邳,拒絕沈文秀命令,以所領部隊響應建康,襲擊裴祖隆。裴祖隆兵敗,與征北參軍垣崇祖投奔彭城。垣崇祖,是垣護之的侄兒。

  劉彌之的同族人、北海太守懷恭,侄兒劉善明皆舉兵響應劉彌之,薛索兒聽聞,放棄攻打睢陵,引兵攻擊劉彌之。劉彌之戰敗,退保北海。申令孫進據淮陽,向薛索兒請降。

  新任司州刺史龐孟虬也不接受朝廷命令,舉兵響應尋陽。

  皇帝劉彧召尋陽王長史、行會稽郡事孔覬為太子詹事,以平西司馬庾業接替孔覬原職;又派遣都水使者孔璪到東方各郡慰勞遊說。孔璪對孔覬說:「建康虛弱,不如擁五郡以響應袁、鄧。」孔覬於是下令起兵,馳檄尊奉尋陽。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熙、晉陵太守袁標等皆據郡響應。

  皇上劉彧又以庾業接替劉延熙為義興太守,庾業走到長塘湖,即與劉延熙聯合,反抗劉彧。

  益州刺史蕭惠開,聽聞晉安王劉子勛舉兵,集合將佐,對大家說:「湘東王,是太祖(劉義隆)的兒子;晉安王,是世祖(劉駿)的兒子;無論誰當皇帝,都並無不可。但是,劉子業雖然昏暴,仍是世祖的嗣子;他不能當皇帝,弟弟還有很多。我蒙受世祖之恩,應當推奉九江(劉子勛)。」於是派巴郡太守費欣壽將兵五千人東下。

  於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廣州刺史袁曇遠、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陽太守程天祚都歸附劉子勛。柳元怙,是柳元景的堂兄。

  這一年,四方進貢及計簿帳本都送到尋陽,朝廷所保,唯有丹楊、淮南等數郡而已,其中還有一些縣是響應劉子勛的。東兵已抵達永世,宮省危懼。皇上劉彧召集群臣,以謀成敗。蔡興宗說:「如今普天同叛,人有異志。宜鎮之以靜,至信待人。叛者親戚布在宮省,如果繩之以法,則朝廷即刻土崩瓦解,應該宣明父子、兄弟之間,犯罪互不相干的政策。人情安定之後,人有戰心,六軍精勇,器甲犀利,以待那些沒有經過訓練的烏合之眾,其勢以一敵萬。願陛下勿憂。」劉彧很讚賞他的分析和對策。

  5 建武司馬劉順遊說豫州刺史殷琰,讓他響應尋陽。殷琰以家在建康為由,沒有同意。右衛將軍柳光世從宮中出奔彭城,經過壽陽,說建康必定守不住。殷琰相信,況且他一向沒有自己的私家部曲,為土豪、前右軍參軍杜叔寶等所制,不得已而聽從。殷琰任命杜叔寶為長史,內外軍事,都由叔寶專權。皇上劉彧對蔡興宗說:「諸處未能平定,殷琰又叛逆,今日人心如何?我們能成功嗎?」蔡興宗說:「誰逆誰順,我也無法分辨。如今商旅斷絕,但糧食積存豐富,米價低廉,四方叛軍雲合,而人情更安。以此看來,動亂一定可以平息。臣之所憂,更在事後而已,就像當年晉武帝時期羊祜所言:『平定之後,陛下才要多多操心罷了。』」皇上說:「誠如卿言。」皇上知道殷琰附尋陽並非本意,於是更厚撫其家屬,希望引他回頭。

  6 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於懸瓠,響應建康。袁引誘周矜的司馬、汝南人常珍奇逮捕周矜,斬首,以常珍奇代為太守。

  7 皇帝劉彧派冗從僕射垣榮祖回徐州,遊說薛安都,薛安都說:「如今京師力量所及,不到一百里地,不論攻圍取勝,自可拍手笑殺;況且我不想辜負孝武皇帝(劉駿)。」垣榮祖說:「孝武皇帝的禽獸行為,足以給他的後代帶來禍殃,如今雖然天下一哄而起,正是加速他們的死亡罷了,做不成事的。」薛安都不聽,並扣留垣榮祖,在他部下為將。垣榮祖,是垣崇祖的堂兄。

  殷孝祖率文武二千人,隨葛僧韶回建康

  8 兗州刺史殷孝祖的外甥、司法參軍、潁川人葛僧韶,請求皇帝劉彧徵召殷孝祖入朝,皇帝就派他去。當時薛索兒屯據津逕,葛僧韶從小路抵達瑕丘,遊說殷孝祖:「廢帝劉子業的凶狂程度,開天闢地以來還沒有過;朝野危急,每個人的生命,都危在旦夕。主上剪除凶暴,再造天地。如今國亂朝危,宜立長君。而群小迷惑,相互煽動,製造事端,貪圖劉子勛幼弱,冀望於自己可以掌大權,取富貴。如果天道助逆,讓群凶得逞,則主幼時艱,權柄不一,兵難互起,豈有自容之地!舅舅少年時代就有立功之志,如果能率領濟水一帶義勇之師,入京拱衛朝廷,則不僅能匡主平亂,而且可以名垂青史。」

  殷孝祖詳細詢問朝廷消息,葛僧韶隨機應變,並陳說朝廷兵甲精強,皇帝要委任給他以前鋒之任。殷孝祖即日把妻子兒女留在瑕丘,率文武二千人,隨葛僧韶回建康。當時四方皆附尋陽,朝廷唯保丹楊一郡;而永世縣令孔景宣又叛變,義興叛軍已到延陵,內外憂危,都想奔散。殷孝祖忽然抵達,兵力不少,而且全是荊楚壯士,人情大安。

  正月十六日,皇帝擢升殷孝祖為撫軍將軍,假節、督前鋒諸軍事,派他進駐虎檻,賞賜甚厚。

  當初,皇帝派東平人畢眾敬到兗州招兵,到了彭城,薛安都對他曉以利害,假傳劉子勛命令,任命畢眾敬為行兗州事,畢眾敬接受。殷孝祖派司馬劉文石守瑕丘,畢眾敬引兵擊殺劉文石。薛安都一向與殷孝祖有矛盾,命畢眾敬殺死殷孝祖的兒子們。兗州全境都歸附劉子勛,唯獨東平太守申纂據守無鹽,不肯投降。申纂,是申鐘的曾孫。

  皇帝劉彧出頓中堂,親自統率全軍

  9 正月十八日,皇帝劉彧出頓中堂,親自統率全軍。

  正月二十三日,任命山陽王劉休祐為豫州刺史,督輔國將軍彭城劉勔,寧朔將軍、廣陵人呂安國等諸軍西討殷琰。巴陵王劉休若督建威將軍吳興人沈懷明、尚書張永、輔國將軍蕭道成等諸軍東討孔覬。當時將士多東方人,父兄、子弟皆已歸附孔覬。皇上在給軍隊送行時,宣示說:「朕方務德簡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助順還是附逆,一切以個人的選擇為斷。卿等當了解我的心意,不要擔心被自己的親戚連累。」眾人於是大悅。凡反叛者親黨在建康的,都讓他們仍居原職。

  10 正月二十四日,路太后崩殂。

  11 孔覬派部將孫曇瓘等駐軍於晉陵九里,軍容盛大。官軍將領沈懷明抵達奔牛,軍隊寡弱,於是築壘自固。張永抵達曲阿,不知道前方沈懷明是勝是敗;百姓驚擾,張永退還延陵,與巴陵王劉休若會師,諸將帥都勸劉休若退保破岡。當天,大寒,風雪甚猛,池塘堤岸崩裂,軍心動搖。劉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斬!」人心稍定,於是卸下盔甲,修築營壘。不久,收到沈懷明的來信,說賊軍停留未進,軍主劉亮又前來增援,兵力轉盛,人情乃安。劉亮,是劉懷慎的侄孫。

  殿中御史吳喜之前是世祖劉駿的主書(掌管圖書),後來逐漸升任到河東太守。這次,請得精兵三百,效死於東方。皇帝劉彧任命他為建武將軍,簡選羽林軍勇士配給他。議論的人都說「吳喜是寫文章出身,沒有做過武將,不能派他去」。中書舍人巢尚之說:「吳喜之前曾跟隨沈慶之,屢經軍旅,性格勇決,又熟悉戰陣;如果能用他,必有成績。諸人議論紛紛,都是因為不能識別人才而已。」皇帝於是決定派他出征。

  吳喜之前數次奉使東吳,性格寬厚,所至之處,人們都懷念他。百姓聽聞吳喜東來,都望風降散,所以吳喜所至克捷。

  永世人徐崇之攻打孔景宣,斬了他,歸順朝廷。吳喜臨時任命徐崇之為代理縣令。

  吳喜進軍到國山,與東軍遭遇,進擊,大破之。自國山進屯吳城,劉延熙派部將楊玄等拒戰。吳喜兵力甚弱,而楊玄等眾盛。吳喜奮擊,斬楊玄,進逼義興。劉延熙以木柵封鎖長橋,保郡自守,吳喜築壘與他對峙。

  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有部眾七千人,與劉延熙遙相應接。沈懷明、張永與晉陵軍相持,久不決。外監朱幼舉薦司徒參軍督護任農夫,說他驍勇有膽力,皇帝劉彧撥給任農夫四百人,派他增援東方。任農夫從延陵出發,攻打長塘,庾業築城尚未完成,任農夫馳往攻打,力戰,大破庾業軍,庾業棄城向義興逃走。任農夫繳獲他的船艦和武器,進向義興,援助吳喜。

  二月一日,吳喜渡水攻郡城,分兵擊諸壘,登高指揮,好像在下令四面八方的軍隊前進。義興人大懼,諸壘皆奔潰。劉延熙投水而死,於是官軍攻克義興。

  北魏馮太后逮捕拓跋乙渾,將其誅殺

  12 北魏丞相、太原王拓跋乙渾專制朝權,多所誅殺。安遠將軍賈秀掌管官吏選拔事務,拓跋乙渾屢次跟賈秀說,要他想辦法給自己的妻子求得公主稱號,賈秀說:「公主豈庶姓所宜稱!我寧取死今日,不可取笑後世!」拓跋乙渾怒,罵道:「老奴官,賤骨頭!」正巧,侍中拓跋丕告發拓跋乙渾謀反,二月二日,馮太后逮捕拓跋乙渾,誅殺了他。

  賈秀,是賈彝之子;拓跋丕,是烈帝拓跋翳槐的玄孫。

  太后臨朝稱制,引中書令高允,中書侍郎、漁陽人高閭及賈秀共參大政。

  13 沈懷明、張永、蕭道成等駐軍於九里西,與東軍相持。東軍聽聞義興兵敗,皆震恐。皇帝派積射將軍、濟陽人江方興、御史王道隆到晉陵視察東軍形勢。孔覬部將孫曇瓘、程扞宗等修築五個營壘,互相連接。程扞宗的城壘還未堅固,王道隆與諸將商議說:「程扞宗城既未立,可以下手,上符合聖旨,下振奮士氣。」

  二月三日,王道隆率所部急攻,攻拔,斬程扞宗首級。張永等乘勝進擊孫曇瓘等,二月四日,孫曇瓘等兵敗,與袁標一起棄城逃走,於是攻克晉陵。

  吳喜軍抵達義鄉。孔璪屯駐在吳興南亭,吳興太守王曇生到孔璪處議事;聽聞官軍已近,孔璪大懼,墮床,說:「懸賞所購,唯我而已;現在不趕快走,將要被人擒了!」於是與王曇生一起逃奔錢唐。吳喜進入吳興,任農夫引兵向吳郡,顧琛棄郡逃奔會稽。

  皇上認為四郡既已平定,於是留下吳喜,命他統率沈懷明等諸將東擊會稽,召張永等北擊彭城,江方興等南擊尋陽。

  14 任命吏部尚書蔡興宗為左僕射,侍中褚淵為吏部尚書。

  15 二月九日,吳喜抵達錢唐,孔璪、王曇生逃奔浙東。吳喜派強弩將軍任農夫等引兵向黃山浦。東軍據岸結寨,任農夫等擊破之。吳喜自柳浦渡口進軍,攻取西陵,擊斬庾業。會稽人大懼,將士多奔亡,孔覬不能制止。

  二月二十日,上虞縣令王晏起兵攻打郡城,孔覬逃奔嵴山。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封府庫以待吳喜。二月二十一日,王晏入城,殺張綏,逮捕尋陽王劉子房於別署。縱兵大掠,府庫皆空;抓獲孔璪,殺死。

  二月二十一日,嵴山百姓捆縛孔覬,送交王晏,王晏對他說:「此事孔璪所為,不關你的事,你可以寫一個自首訴狀,我替你申訴。」孔覬說:「江東發號施令,都是我做主,把責任推給別人,求自己活,那是你這種人才幹得出來的事。」王晏於是斬孔覬。顧琛、王曇生、袁標等都到吳喜處歸罪,吳喜全部寬恕他們。東軍主謀共七十六人,在戰場上被斬十七人,其餘全部得到原諒。

  【華杉講透】

  叛軍沒有戰鬥意志,只是以為有了一個機會,可以跟著求取富貴;或者被裹挾,不得不跟從。而且,也沒有一個讓大家效忠的真正的領袖,沒有主心骨,都是趁火打劫。相反,官軍反而是絕地反擊,為劉彧而戰,沒有退路。即便此時加入叛軍,分勝利果實也得排在最後面。所以,雙方的意志力完全不同,戰場上勇怯就分辨出來了。

  吳喜寬恕所有叛軍被俘主謀,是進一步瓦解叛軍軍心,讓他們現在下賊船還來得及。這也是兵法,不戰而屈人之兵。

  16 薛索兒攻申闡,久攻不下;派申令孫(申闡的哥哥)入睢陵遊說申闡,申闡出降,薛索兒將申令孫及申闡一併殺死。

  【華杉講透】

  古人說:「禍莫大於殺已降。」又說:「殺降不祥。」更何況薛索兒將說降的人一起殺死,為申令孫之子殺薛索兒埋下伏筆。

  17 山陽王劉休祐在歷陽,輔國將軍劉勔進軍小峴。殷琰所任命的南汝陰太守裴季之獻出合肥,歸降朝廷。

  18 鄧琬性情卑鄙愚昧,貪婪吝嗇,既執大權,父子賣官鬻爵,又派婢女奴僕在街市道販賣貨物賺錢;酣歌賭博,日夜不休;驕傲自大,賓客到門,等十天都得不到接見;內事全部委任給褚靈嗣等三人,群小橫行霸道,競相作威作福。於是士民仇怨,內外離心。

  鄧琬派孫沖之率龍驤將軍薛常寶、陳紹宗、焦度等將兵一萬為前鋒,進據赭圻。孫沖之於半道上寫信給晉安王劉子勛說:「舟楫已辦,器械亦整,三軍踴躍,人爭效命;我欲順流掛帆,直取白下。願速遣陶亮眾軍兼行接應,分據新亭、南州,則可一麾而定。」劉子勛加授孫沖之為左衛將軍;以陶亮為右衛將軍,統率郢州、荊州、湘州、梁州、雍州五州兵合二萬人,一時俱下。陶亮本無幹略,聽聞朝廷由建安王劉休仁親自率軍逆江而上,殷孝祖隨後又到,陶亮不敢前進,屯軍鵲洲。

  殷孝祖自以為天下之大,他最忠心(因為他拋棄妻子投奔朝廷,以致所有兒子被殺),凌辱諸將,官軍中有父子、兄弟在叛軍陣營的,殷孝祖想要全部逮捕審判。於是人情乖離,誰都不願為他所用。寧朔將軍沈攸之,對內撫慰將士,對外和諧群帥,眾人都仰賴他。殷孝祖每次出戰,常以旗鼓儀仗自隨,軍中人相互說:「殷統軍可以說是死將了!如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標顯自己,如果有神箭手十人一起射擊,他想要不死,做得到嗎?」三月三日,眾軍水陸並進,進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援,殷孝祖於戰陣中被流箭射中而死。軍主范潛率五百人投降陶亮。人情震駭,都認為應該由沈攸之替代殷孝祖為統帥。

  當時建安王劉休仁屯駐在虎檻,派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襄陽人劉靈遺各率三千人奔赴赭圻。沈攸之認為,殷孝祖既死,陶亮等有乘勝之心,明天如果官軍不進攻,則是向敵人示弱。江方興的官位和自己相等,必定不願居於自己之下;軍政不一,就會失敗。於是率諸軍主去找江方興,說:「如今四方並反,國家所保,不到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為朝廷所委賴,而剛剛交鋒,就抬著屍體回來,文武喪氣,朝野危心。事情成不成,唯在明日一戰;戰若不捷,則大勢去矣。朝野人士,有的說應該由我來做統帥,但我知道自己懦弱淺薄,幹略不如您。所以,我推舉您為統帥,但當相與勠力殺敵。」江方興甚悅,答應了他。

  沈攸之出來,諸軍主都埋怨他,沈攸之說:「我只求保全國家,一家活命,豈會計較此時地位的升降!況且我能居於他之下,他必定不能居於我之下。共濟艱難,怎麼能自己先鬥起來!」

  孫沖之對陶亮說:「殷孝祖是一員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需再戰,便當直取京都。」陶亮不從。

  三月四日,江方興率諸軍進戰,建安王劉休仁又派軍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濟地頓生、京兆人段佛榮等三萬人前往會戰,從凌晨殺到中午,大破叛軍,追奔至姥山而還。

  杜幼文,是杜驥之子。

  孫沖之於湖口、白口築二城,軍主、竟陵人張興世進攻,攻克。

  三月五日,皇帝劉彧下詔,任命沈攸之為輔國將軍、假節,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

  陶亮聽聞湖口、白口二城失守,大懼,急召孫沖之回鵲尾,留薛常寶等守赭圻;之前在姥山及諸岡所立營寨,全部散還,共保濃湖。

  當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平民捐獻錢穀的,分別任命他們為荒涼偏遠地區的郡縣太守或縣令,以及五品至三品散官。

  軍中食少,建安王劉休仁撫循將士,平均分配,吊死問傷,與人同悲同戚;所以十萬之眾,無有離心。

  鄧琬派豫州刺史劉胡率眾三萬、鐵騎二千,東屯鵲尾,加上舊兵一共十餘萬。劉胡是一員老將,勇健多權略,屢有戰功,將士們都畏懼他。司徒中兵參軍、冠軍人蔡那,子弟在襄陽,劉胡每次出戰,都把他們懸掛在城外;蔡那照樣勇猛進戰,不顧人質。

  吳喜既平定三吳,率所領五千人,並運送軍用物資,抵達赭圻。

  19 薛索兒率步騎兵一萬餘人從睢陵渡過淮河,進逼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張永大營。

  三月九日,皇帝劉彧下詔,任命南徐州刺史、桂陽王劉休范統領北討諸軍事,進據廣陵;又下詔命蕭道成將兵救援張永。

  20 三月十一日,尋陽王劉子房被押解至建康,皇上劉彧寬恕他,貶爵為松滋侯。

  21 三月十三日,北魏任命隴西王源賀為太尉。

  22 皇帝劉彧派寧朔將軍劉懷珍率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兵五千人,協助劉勔討伐壽陽,斬廬江太守劉道蔚。劉懷珍,是劉善明的侄子。

  23 中書舍人戴明寶啟稟皇上,舉薦軍主、竟陵人黃回招募軍隊,擊斬尋陽叛軍所任命的馬頭太守王廣元。

  24 前奉朝請、壽陽人鄭黑,起兵於淮上以響應朝廷,東扞殷琰,西拒常珍奇。三月十八日,朝廷任命鄭黑為司州刺史。

  25 殷琰的部將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步騎兵八千人東據宛唐;劉勔率眾軍並進,離劉順數里立營。當時殷琰所遣諸軍,都受劉順節度,但是皇甫道烈是當地土豪,柳倫又是上面派來的,劉順出身低微,所以這兩軍不受節制。劉勔剛到,塹壘未立;劉順想要出擊,皇甫道烈和柳倫不同意,劉順不能獨進,於是停止。劉勔營壘既立,不可再攻,於是兩軍對峙。

  【華杉講透】

  能跳出這個井,就是海闊天空

  沈攸之在推舉江方興為統帥時說:「我本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這就是無我、忘勢。無我是心裡沒有「我」,忘勢是忘記自己的勢力,不與對方較短長。沈攸之沒有覺得我怎麼樣,他怎麼樣,而是只想著國與家。只有打勝仗才能保家衛國,而打勝仗必須統一指揮,統一指揮,則他和江方興必須有一個人要能讓,他知道江方興不會讓他,所以他即刻讓位於江方興。

  相反,皇甫道烈、柳倫等人就沒有這樣的品德了,所以他們要失敗。

  團結不是大家的事,而是一個人的事。兩個人是沒法團結的,只有一個人去團結另一個人。沈攸之就團結了江方興,而劉順、皇甫道烈、柳倫等人就沒法團結。

  人們常常因為地位或錢財的分配而攀比爭執,翻臉成仇,真是鼠目寸光!因為他們攀比、爭執、翻臉的,都是跟自己一個陣營的,最近的、最親的、最重要的人。外面那麼多人都比你地位高,都比你錢多,你無所謂,自家同僚、朋友、兄弟比你錢多,比你地位高,你怎麼就受不了呢?這就是人性的弱點。井底之蛙,他總要給自己畫一個井,然後在窩裡鬥。

  能跳出這個井,這個窩,就是海闊天空。心胸大了,就沒那麼多小算盤,別人占了我便宜,讓他占去好了,總比我占了別人便宜強,不是嗎?

  26 三月二十五日,劉宋禁止使用新錢,專用古錢。

  27 沈攸之率諸軍包圍赭圻。守將薛常寶等糧盡,向劉胡求救。劉胡以囊盛米,系在浮木及船腹,再將船翻轉過來,乘風順流而下,接濟薛常寶。沈攸之疑其有異,派人取船及流木,得到大批米囊。

  三月二十九日,劉胡率步兵一萬,夜裡開山鑿道,以布囊運米供應赭圻。黎明時分,抵達城下,還隔著一條小壕溝,未能進入。沈攸之率諸軍邀擊,殊死作戰,劉胡部眾大敗,舍糧棄甲,沿山逃走,斬獲甚眾。劉胡受傷,僅得還營。薛常寶等惶懼,夏,四月四日,開城突圍,投奔劉胡軍營。沈攸之於是攻拔赭圻城,斬其寧朔將軍沈懷寶等,納降數千人。陳紹宗單船逃奔鵲尾。建安王劉休仁自虎檻進屯赭圻。

  劉胡等兵力猶盛。皇帝劉彧想要安撫軍心,派吏部尚書褚淵到虎檻,選用將士。當時以軍功應升官的人很多,授官專用的木板都不夠供應,於是開始用黃紙寫委任狀。

  鄧琬以晉安王劉子勛的名義發布命令,徵召袁下尋陽,袁率領雍州全部部隊,急行軍南下。鄧琬任命黃門侍郎劉道憲代理荊州刺史。侍中孔道存代理雍州刺史。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虛襲擊襄陽,未能攻克。柳世隆,是柳元景的弟弟的兒子。

  28 散騎侍郎明僧暠起兵,攻打沈文秀,以響應建康。二十五日,劉彧任命明僧暠為青州刺史。平原、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守琅邪,清河、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守盤陽城,高陽、勃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守臨濟城,全都起兵響應朝廷。王玄邈,是王玄謨的堂弟;劉乘民,是劉彌之的侄子。

  沈文秀派軍主解彥士攻北海,攻拔,殺劉彌之。劉乘民的堂弟劉伯宗,率領鄉黨,收復北海,再引兵攻向青州治所東陽城。沈文秀拒戰,劉伯宗戰死。明僧暠、王玄默、王玄邈、劉乘民合兵攻東陽城,每次交戰,都被沈文秀擊破,離而複合,如此十幾次,始終不能攻克。

  29 杜叔寶認為朝廷軍駐紮在歷陽,不能馬上向前推進;等到劉勔等殺到,上下震恐。劉順等東下駐防宛唐時,只帶了一個月的糧食,既與劉勔長久相持,糧盡。杜叔寶發車千五百乘,載米供應劉順,親自率五千精兵護送。呂安國接到消息,對劉勔說:「劉順有精甲八千,而我軍兵力不到他的一半。相持既久,強弱差距進一步擴大,則我們無以自立。所仰賴的,就是敵人糧食枯竭,我們軍糧有餘而已。如果杜叔寶的米送到,我們不僅對付不了他,自己也不能持久。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其不意,如果得手,敵人當不戰而走矣。」劉勔以為然,以疲弱守營,簡選精兵一千人配給呂安國及龍驤將軍黃回,命他們從小道繞到劉順身後,在橫塘伏擊杜叔寶。

  呂安國出發的時候,帶二日熟食;食物吃完了,杜叔寶還沒有來,將士想要撤回,呂安國說:「你們早上總也吃了一頓。今晚米車一定就到!如果不到,夜裡再走也不晚。」杜叔寶果然抵達,以米車排成函箱陣,杜叔寶在陣外為游軍。幢主楊仲懷率五百人居前。呂安國、黃回等擊斬楊促懷,及其士卒全部殺盡。杜叔寶趕到,黃回想要乘勝攻擊,呂安國說:「他自己會逃走,不用再打。」退軍三十里,宿營。夜裡派騎兵偵察,杜叔寶果然拋棄米車逃走。呂安國於是夜裡前往,燒毀米車,驅趕牛二千餘頭而還。

  五月一日,夜,劉順部眾崩潰,劉順逃到淮西,投奔常珍奇。於是劉勔擂鼓行軍,進向壽陽。杜叔寶收集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劉勔與諸軍分別在城外紮營。

  山陽王劉休祐寫信給殷琰,陳說利害,皇帝劉彧又派御史王道隆帶著詔書前往,寬恕殷琰罪行。劉勔也寫信給殷琰,並附上殷琰的哥哥殷瑗的兒子殷邈寫給他的信。殷琰與杜叔寶等都有降意,而眾心不一,仍嬰城固守。

  弋陽西山蠻田益之起兵響應朝廷,皇帝下詔,任命田益之為輔國將軍,督弋陽西山蠻事。

  五月六日,任命輔國將軍沈攸之為雍州刺史。

  五月二十一日,任命尚書左僕射王景文為中軍將軍。

  五月二十四日,任命寧朔將軍劉乘民為冀州刺史。

  30 五月二十八日,葬昭太后於修寧陵。

  31 張永、蕭道成等與薛索兒戰,大獲全勝。薛索兒退保石樑,糧食吃盡,軍隊崩潰,逃向樂平,被申令孫的兒子申孝叔擊斬。

  薛安都的兒子薛道智逃往合肥,向裴季之投降。

  傅靈越逃到淮西,被武衛將軍、沛郡人王廣之生擒,送到劉勔處。劉勔指責他叛逆,傅靈越說:「九州唱義,豈獨在我!薛公不能專任智勇,委付給自己子侄,所以失敗。人生歸於一死,實在沒有臉面求活。」劉勔把他送到建康。皇帝想要赦免他,傅靈越始終不改口,於是誅殺了他。

  32 鄧琬因為劉胡與沈攸之等相持,久拖不決,於是加授袁為督征討諸軍事。

  六月十八日,袁率樓船千艘,戰士二萬,來入鵲尾。袁本無將略,性格又膽怯懦弱,在軍中從不穿軍服,談話不涉及軍事,只是賦詩談義而已,也不撫接諸將。劉胡每次與他論事,應酬談話都十分簡慢,由此大失人心。劉胡對他切齒痛恨。劉胡因為南方運米未到,軍士匱乏,找袁借襄陽存糧,袁不許,說:「我在建康還有兩處住宅沒有建成,正依靠這項財源呢。」又相信往來流言,說「建康米貴,斗至數百」。認為建康將不攻自潰,所以擁兵以待之。

  33 田益之率蠻眾一萬餘人包圍義陽,鄧琬派司州刺史龐孟虬率精兵五千救援,田益之不敢交戰,潰逃而去。

  34 安成太守劉襲、始安內史王識之、建安內史趙道生,全都獻出城池,投降朝廷。劉襲,是劉道憐的孫子。

  35 蕭道成的世子蕭賾為南康郡贛縣縣令,鄧琬派去使者,將他逮捕關押。蕭賾的門客、蘭陵人桓康用擔子挑著蕭賾的妻子裴氏及兒子蕭長懋、蕭子良逃於山中,與蕭賾的族人蕭欣祖等集結賓客得一百餘人,攻打郡城,劫獄救出蕭賾。南康相沈肅之率將吏追蕭賾,蕭賾與他作戰,生擒沈肅之。蕭賾自號寧朔將軍,據郡起兵,與劉襲等相應。鄧琬任命中護軍殷孚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備劉襲等。

  36 衡陽內史王應之起兵響應朝廷,襲擊湘州行事何慧文於長沙。王應之與何慧文各自離開軍隊,單挑決鬥,王應之砍傷何慧文八處,何慧文砍斷王應之一只腳,殺死王應之。

  37 始興人劉嗣祖等據郡起兵響應朝廷,廣州刺史袁曇遠派部將李萬周等討伐。劉嗣祖騙李萬周說:「尋陽已經平定。」李萬周還師襲擊番禺,生擒袁曇遠,斬首。皇上任命李萬周代理廣州刺史。

  38 當初,武都王楊元和治所在白水,微弱不能自立,棄國投奔北魏。楊元和的堂弟楊僧嗣自立為武都王,屯駐葭蘆。

  費欣壽到了巴東,巴東人任叔兒據守白帝,自號輔國將軍,攻擊費欣壽,將他斬殺,任叔兒於是封鎖三峽。益州刺史蕭惠開再派治中程法度將兵三千人出梁州,楊僧嗣率氐族各部落截斷其道路,派使者從小路到建康匯報。

  秋,七月十二日,朝廷任命楊僧嗣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39 朝廷諸軍與袁相拒於濃湖,久拖未決。龍驤將軍張興世建議說:「賊據上流,兵強地勝。我軍雖然阻止他們前進有餘,而要戰勝他們,還有不足。如果以奇兵數千,秘密行軍到上游,占據險要地形構築壁壘,見利而動,讓敵軍首尾遑懼,進退疑阻,他上游被我們截斷,糧運自然艱難,這是制賊之奇計。錢溪江岸最狹窄,離我大軍也不遠,水道彎曲湍急,船下必來泊岸,又有天然港灣可以藏船,千人守險,萬人不能過。衝要之地,莫過於此。」

  沈攸之、吳喜都贊成他的計策。正好龐孟虬引兵來助殷琰,劉勔遣使求援甚急,建安王劉休仁想要派張興世去救援。沈攸之說:「龐孟虬蟻聚,必無能為,派別將率步騎兵數千,足以相制。張興世的計劃,是我軍成敗的關鍵,不能中途停止。」於是派段佛榮將兵救援劉勔,而選戰士七千、輕快小艇二百配給張興世。

  張興世率其部眾溯流稍稍逆流而上,很快又退回,如此反覆數日。劉胡聽聞,笑道:「我尚且不敢越過他下取揚州,張興世什麼人,能占據我上游嗎!」不做防備。

  一天晚上,四更時分,順風吹起,張興世舉帆直前,渡過湖口、白口,過鵲尾。劉胡察覺,派部將胡靈秀將兵於東岸近傍著張興世船隊前進。

  七月十三日晚,張興世宿營在景洪浦,胡靈秀也留下監視。張興世秘密派部將黃道標率七十艘快艇直奔錢溪,設立營寨。

  七月十四日,張興世引兵入營,胡靈秀無法阻止。

  七月十五日,劉胡親自率水步兵二十六軍來攻錢溪。將士欲迎擊拒戰,張興世阻止他們說:「賊軍離得還遠,士氣旺盛,一旦交鋒,必定箭如雨下。箭射得太快就容易射光,士氣也容易由盛轉衰,不如等一等。」於是下令將士繼續築城。不久,劉胡接近,船進入洄流區;張興世命壽寂之、任農夫率壯士數百出擊,眾軍相繼並進,劉胡敗走,斬首數百。劉胡收兵而下。

  當時張興世城寨未固,建安王劉休仁考慮到袁會與劉胡併力再攻錢溪,想要分割他的兵勢。七月十六日,命沈攸之、吳喜等以皮艦進攻濃湖,斬獲數以千計。當天,劉胡率步卒二萬、鐵騎一千,想要再攻張興世。離錢溪還有數十里,袁以濃湖軍情緊急,急追他回來,錢溪城由此得立。劉胡派人傳唱說「錢溪已平」,眾人駭懼,沈攸之說:「不可能。如果錢溪真的敗了,萬人中應有一人逃亡回來的;必定是他作戰失利,唱空聲以迷惑我們而已。」下令軍中不得妄動。錢溪捷報很快就到了。沈攸之將錢溪送來的劉胡軍耳鼻展示給濃湖,袁駭懼。沈攸之黃昏時回軍。

  40 龍驤將軍劉道符攻山陽,程天祚請降。

  41 龐孟虬進兵至弋陽,劉勔派呂安國等在蓼潭迎擊,大破之,龐孟虬逃奔義陽。王玄謨之子王曇善起兵占據義陽,響應建康,龐孟虬逃入蠻夷山區,死在那裡。

  42 劉胡派輔國將軍薛道標襲擊合肥,殺汝陰太守裴季之,劉勔派輔國將軍垣閎反擊。垣閎,是垣閬之弟;薛道標,是薛安都之子。

  43 淮西人鄭叔舉起兵攻擊常珍奇,以響應司州刺史鄭黑。七月二十六日,朝廷任命鄭叔舉為北豫州刺史。

  44 崔道固受到當地土人攻擊,閉門自守。皇帝遣使宣慰,崔道固請降。七月二十九日,仍以崔道固為徐州刺史。

  45 八月,皇甫道烈等聽到龐孟虬戰敗消息,都開門出降。

  薛伯珍斬袁,投降,俞湛之斬薛伯珍

  46 張興世占據錢溪之後,濃湖叛軍缺糧。鄧琬大送資糧,但是畏懼張興世,不敢前進。劉胡率快艇四百艘,由鵲頭沿著長江南岸前進,打算進攻錢溪,既而對長史王念叔說:「我從小熟習步戰,不懂水戰。如果步戰,我總在數萬人中間;而水戰在一條小船上,船隻各自前進,相互不能關聯,一條船三十人,我在這三十人中間,這不是萬全之計,我不干。」

  於是謊稱自己得了瘧疾,停駐鵲頭,不再前進,派龍驤將軍陳慶率快艇三百艘向錢溪,告誡陳慶:「不需作戰。張興世這人我了解,他一定會逃走。」

  陳慶抵達錢溪,駐紮於梅根。

  劉胡派另一位部將王起率快艇一百艘攻打張興世,張興世迎擊,大破王起軍。劉胡率其餘快艇馳還,對袁說:「張興世營寨已立,短期內不能攻克;昨日小戰,損失不大。陳慶已與南陵、大雷諸軍阻遏了他的上游,我大軍在此,鵲頭諸將又截斷其下游;他已墮入我們的包圍之中,不足為慮。」袁憤怒劉胡不戰,問他:「糧運路線被切斷,又怎麼辦?」劉胡說:「他能越過我們溯流而上,我們為什麼不能越過他們順流而下呢!」於是派安北府司馬沈仲玉率一千人步行前往南陵迎糧。

  沈仲玉到了南陵,載米三十萬斛,錢布數十船,船上豎起木板為圍牆,打算突圍。走到貴口,不敢前進,派人走小道報告劉胡,請他派大軍來援接。張興世派壽寂之、任農夫等率三千人到貴口攻擊,沈仲玉逃回袁大營,官軍繳獲全部糧食及物資;劉胡部眾駭懼,部將張喜向官軍投降。

  鎮東中兵參軍劉亮進逼劉胡軍營,劉胡不能抵擋。袁恐懼說:「賊軍入人肝脾里,如何得活!」劉胡暗中準備逃走,八月二十四日,騙袁

  說:「我想率步騎兵二萬,上取錢溪,並取回大雷餘糧。」讓袁將全部騎兵都配給他。當天,劉胡拋下袁離去,直奔梅根。先令薛常寶徵集船艦,並下令南陵諸軍全部撤退,燒大雷諸城而走。到了夜裡,袁才知道上當,大怒,罵道:「今年為小子所誤!」呼取平常所乘名馬「飛燕」,對部眾說:「我要親自去追他!」也乘機逃走。

  八月二十五日,建安王劉休仁勒兵入袁營,接受十萬人投降,派沈攸之等追袁。袁走到鵲頭,與戍主薛伯珍一起率領數千人,向尋陽撤退。夜裡,袁在山間宿營,殺馬以犒勞將士,回頭對薛伯珍說:「我不是不能死;只是想回到尋陽,謝罪主上,然後自刎而已。」然後慷慨呵斥左右,讓拿皇帝(劉子勛)符節來,沒人答應。到了早上,薛伯珍請袁屏退眾人,單獨說話。然後斬下袁首級,到錢溪向軍主、襄陽人俞湛之投降。俞湛之斬薛伯珍,把兩顆人頭都作為自己功勞上報。

  劉胡率二萬人向尋陽,騙晉安王劉子勛說:「袁已降,軍隊皆散,只有我帶自己部隊回來。陛下應採取緊急措施,做最後決戰。我當據守湓城,誓死不貳。」於是連夜逆流而上,前往沔口。

  張悅之子張洵斬鄧琬,投降,沈攸之等斬劉子勛

  鄧琬聽聞劉胡逃走,憂惶無計,呼中書舍人褚靈嗣等商議,個個都束手無策。張悅詐稱生病,請鄧琬來議事,令左右埋伏在甲帳後,告誡說:「聽到我說拿酒來,你們就發動。」鄧琬來後,張悅說:「你最早倡議起兵,如今事態緊急,有什麼計策!」鄧琬說:「只能斬了晉安王(劉子勛),封府庫,以謝罪而已。」張悅說:「你寧可出賣殿下求活嗎!」於是喊拿酒來。張悅的兒子張洵提刀出來,斬鄧琬。中書舍人潘欣之聽聞鄧琬已死,勒兵而至。張悅派人對他說:「鄧琬謀反,今已梟戮。」潘欣之於是回去。張悅逮捕鄧琬的兒子,一併誅殺。張悅單船帶著鄧琬首級馳下,到建安王劉休仁處投降。

  尋陽亂。蔡那之子蔡道淵,本來被關押在尋陽兵器作坊,脫鎖入城,逮捕劉子勛,將他囚禁。沈攸之等諸軍抵達尋陽,斬晉安王劉子勛,將首級送到建康,時年十一歲。

  當初,鄧琬派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嶠道進入三吳地區,駐軍於上饒,劉胡戰敗消息傳來,軍副、鄱陽太守費曄斬張淹投降。張淹,是張暢之子。

  廢帝之時,衣冠之士懼怕招禍,都想遠離京城。至此流離於外難,僥倖活下來的,一百人中不到一人,眾人於是佩服蔡興宗有先見之明。

  【華杉講透】

  不是蔡興宗有什麼先見之明,實在是他運氣好而已。叛軍本來機會很大,敗在沒有領導,沒有一個主心骨,參與的人,又實在是沒有一個像樣的,都是貪生怕死的蠢人。既然要奪天下,就應該明白,沒有退路,你只能當自己已經死了,然後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還想求生,根本就不應該參與。

  九月八日,任命山陽王劉休祐為荊州刺史。

  九月九日,解除戒嚴,大赦。

  九月十六日,司徒劉休仁抵達尋陽,派吳喜、張興世向荊州,沈懷明向郢州,劉亮及寧朔將軍、南陽人張敬兒向雍州,孫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農夫向豫章,平定余寇。

  劉胡逃至石城,捕得,斬首。

  郢州行事張沈化裝成和尚逃走,追獲,殺了他。

  荊州行事劉道憲聽聞濃湖平定,解散部隊,遣使歸罪。荊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殺劉道憲,逮捕臨海王劉子頊,以此請降。

  孔道存知道尋陽已經平定,遣使請降;不久接到柳世隆、劉亮軍隊北上消息,部眾全部潰逃,孔道存及三個兒子都自殺。

  皇帝劉彧愛惜何慧文是文武全才,派吳喜宣旨赦免他。何慧文說:「我既陷身於逆節,又親手殘害忠義(指殺王應之),有何面目見天下之士!」於是自殺。

  安陸王劉子綏、臨海王劉子頊、邵陵王劉子元一併賜死,劉順及餘黨在荊州者皆伏誅。皇帝下詔,追贈諸死節之臣,及封賞有功者各有等差。

  47 九月二十五日,北魏開始設立郡學,設置博士、助教,招收學生。這是採納了中書令高允、相州刺史李?的建議。李?是李崇之子。

  劉彧殺死劉駿剩下的兒子

  48 皇帝劉彧既誅晉安王劉子勛等,待世祖劉駿的其他兒子仍和平日一樣。司徒劉休仁從尋陽回來,對劉彧說:「松滋侯(劉子房)兄弟尚在,將來長大,不是社稷之福,應該早做處理。」

  冬,十月一日,松滋侯劉子房(十一歲)、永嘉王劉子仁(十歲)、始安王劉子真(十歲)、淮南王劉子孟(八歲)、南平王劉子產(年齡不詳)、廬陵王劉子輿(年齡不詳)、東平王劉子嗣(四歲),以及年紀更小,尚未封王的劉子趨、劉子期、劉子悅等,一併賜死,及鎮北咨議參軍路休之、司徒從事中郎路茂之、兗州刺史劉祗、中書舍人嚴龍皆連坐被誅殺。世祖劉駿的二十八個兒子,至此全部死亡。

  劉祗,是劉義欣之子。

  【華杉講透】

  追求安全要有限度,不能追求絕對安全

  這就是殘酷的、不可避免的遊戲規則。劉彧雖然是誅殺凶暴之君,救生民於水火,但是他一定程度上還是「得位不正」,他的帝位缺乏合法性。因為劉子業死了,有兒子則兒子繼承,沒兒子則弟弟繼承,按禮法是沒理由由叔叔繼承的。之所以天下群起反叛,以至於劉彧開始時只能控制首都周圍一百里的地盤,就是這個原因。

  內戰爆發之後,劉彧處置得當,無論是政策還是用人,都可以打滿分,又運氣太好,敵人太蠢,讓他贏了這場奪位之戰。但是,只要「子」字輩的侄子們還在,他們長大之後,就難免成為一股新的勢力,並且被野心家利用。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劉彧實際上非殺他們不可。

  劉彧下了一道詔書,說都是他至愛的侄兒,於親情不忍,但是於國法不容。只能免去他們的爵位,貶為平民。然後,實際上是全部處死。殺這麼多小孩子,他不能不解釋,甚至也不敢在詔書上明著寫誅殺。所以,這封詔書,被後人作為帝王家族自相殘殺和虛偽的代表作。

  不過,劉彧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帝王政治,就是這個遊戲規則。李世民也殺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所有兒子,劉彧如果能成為一代英主,也沒人計較他殺侄兒們的事。帝王家族本來就是這個命。但是,劉彧晚年為了給太子排除威脅,又開始大殺自己的弟弟們,這就犯了追求絕對安全的錯誤。追求絕對安全,就會製造出新的不安全。劉氏勢力被削弱了,蕭道成篡位成功。

  不仁不義之中,也有一條微妙的道義底線。劉彧奪位,天下人認為有一條不義,就是叔叔不能繼承侄兒的皇位。劉彧贏得內戰之後,他的帝位合法性有了——打出來的,這時候,他殺侄兒們雖然殘忍,但「也可以理解和接受」。但是,他後來又殺自己的弟弟們,這就不義了。

  劉彧如果要守大義,一開始就不要自己登基,而是擁立一個「子」字輩的侄兒。這個他做不到,那最後要守一個小義,不能誅殺自己有功無罪的弟弟。追求安全,有個限度,不能追求絕對安全。

  49 劉勔包圍壽陽,垣閎攻打合肥,都未能攻下。劉勔苦惱,召諸將會議。馬隊主(騎兵小隊長)王廣之說:「如果將軍能把您的馬給我,一定能平定合肥。」幢主皇甫肅怒道:「王廣之敢奪將軍的馬,可斬!」劉勔笑道:「看他的意思,必能立功。」即刻推鞍下馬,把馬給王廣之。王廣之前往攻打合肥,三日,攻克。守將薛道標突圍逃往淮西,投奔常珍奇。劉勔擢升王廣之為軍主。王廣之對皇甫肅說:「將軍如果聽你的話,何以平賊!你不懂得賞識人才,以至於此!」皇甫肅很有學問,劉勔去世後,依靠王廣之,到了南齊朝,王廣之把他舉薦給齊世祖蕭賾,蕭賾任命皇甫肅為東海太守。

  50 沈靈寶自廬江引兵攻晉熙,晉熙太守閻湛之棄城逃走。

  劉彧向薛安都示威,薛安都、常珍奇乞降於北魏

  51 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蕭惠開、梁州刺史柳元怙、兗州刺史畢眾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並遣使乞降。皇上認為南方已平,想要示威淮北,十月二十一日,命鎮軍將軍張永、中領軍沈攸之將甲士五萬迎薛安都。

  蔡興宗說:「薛安都歸順,此誠非虛,這只需要派去一個使者,帶一紙詔書,就可以了。如今以重兵相迎,他勢必疑懼;或許招引北虜,為患更深。如果說他是叛臣罪重,不可不誅,則之前也已經寬恕了很多人。何況薛安都外據大鎮,靠近邊境,地險兵強,很難攻克他,為國家計,尤其應該對他馴養;如果他叛變投敵,朝廷可得早晚辛勞應付了。」

  劉彧不聽,對征北司馬、行南徐州事蕭道成說:「我如今想藉此機會北伐,你認為如何?」蕭道成說:「薛安都非常狡猾,如今以兵相逼,恐怕對國家不利。」劉彧說:「諸軍猛銳,何往不克!你不必多言!」

  薛安都聽聞大兵北上,懼,遣使乞降於北魏,常珍奇也獻出懸瓠,投降北魏,兩人都向北魏請兵自救。

  52 十月二十四日,立皇子劉昱為太子。

  53 薛安都把兒子送到北魏做人質,北魏派鎮東大將軍、代人尉元,鎮東將軍、魏郡人孔伯恭等率騎兵一萬出東道,救援彭城;鎮西大將軍、西河公拓跋石和都督荊州、豫州、南雍州諸軍事張窮奇出西道,救援懸瓠。任命薛安都為都督徐州、雍州等五州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河東公;常珍奇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河內公。

  兗州刺史申纂詐降於北魏,尉元接受,但暗地裡為之防備。北魏軍抵達無鹽,申纂閉門拒守。

  薛安都召北魏兵來,畢眾敬並不贊成,遣使來建康,向朝廷請降。皇帝任命畢眾敬為兗州刺史。畢眾敬的兒子畢元賓在建康,之前因為其他罪被誅殺。畢眾敬聽聞,很憤怒,拔刀砍柱說:「我白髮蒼蒼,就這一個兒子,不能保全,我一個人活著幹嘛!」

  十一月二十九日,北魏軍抵達瑕丘,畢眾敬向北魏請降。尉元派部將先占了他的城池。畢眾敬悔恨,一連幾天都不吃飯。尉元長驅而進,十二月六日,駐軍於秺縣。

  西河公拓跋石抵達上蔡,常珍奇率文武官員出迎。拓跋石想要駐軍在汝水之南,不馬上入城,中書博士鄭羲說:「如今常珍奇雖來,還不了解他誠意如何。不如直入其城,控制城門,占領府庫,制其心腹,才是萬全之策。」拓跋石於是策馬入城,置酒嬉戲。鄭羲說:「看常珍奇臉色,憤憤不平,不可不做好準備。」於是嚴兵設備。當晚,常珍奇派人燒府屋,想要製造事變,因為拓跋石有防備,只好停止。鄭羲,是鄭豁的曾孫。

  淮西七郡人民多不願歸屬北魏,連營南奔。北魏派建安王陸馛宣慰新附人民;有被軍人奪為奴婢的,陸馛一律恢復他們的自由,新民這才喜悅。

  【華杉講透】

  本來已經結束了,劉彧又搞出事情來,再起風雲。這是什麼事兒呢?這就是人性的弱點,用通俗的話講叫「犯賤」!開始的時候,他戒慎恐懼,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很對。等到以為萬事大吉了,就得志便猖狂,開始要展示自己的威風。

  這種毛病啊,好多人都有,總覺得自己被壓抑!

  那覺得自己被壓抑的人,其實並沒有被壓抑,恰恰相反,他已經得到遠超他該得的了。比如劉彧,他的帝位不就是從天下掉下來的嗎?不發生這麼多不可能發生的事,幾輩子也輪不到他做皇帝。但是,他自己當然不會這麼看,他把自己看得比秦皇漢武還厲害也不一定。

  覺得自己被壓抑,其實原因往往是自己總想壓迫別人而已。沒能壓迫別人,就覺得自己被壓抑了,一旦自以為機會來了,就開始壓迫別人,而且高調壓迫別人,就給自己闖禍了。

  切己體察,檢查一下自己,或者看看周圍的人,是不是有這樣的情況。

  54 十二月十二日,皇帝下詔,因依附尋陽而被削去官爵,或剝奪政治權利者,一律寬恕赦免,根據他們的才能重新任用。

  55 劉勔包圍壽陽,自正月到十二月,內攻外御,戰無不捷,加上他寬厚,很得將士人心。尋陽平定之後,皇帝命中書發出詔書,曉諭殷琰,蔡興宗說:「天下既定,是殷琰思過之日。陛下應該賜給手詔數行,以寬慰引導他。如果通過中書下詔,他一定懷疑詔書是假的,這不是快速平定禍難的辦法。」皇帝不聽。殷琰得到詔書,認為是劉勔假造,不敢降。杜叔寶封鎖尋陽戰敗消息,抓到傳信的就殺掉,守備更加堅固。凡是有投降的,皇上就把他們送到壽陽城下,與城中人喊話,由是城中眾人離心沮喪。

  殷琰想要請降於北魏,主簿、譙郡人夏侯詳說:「今日之舉,本是為了效忠皇家。如果社稷已經有主,便當歸身朝廷,怎能北面以事蠻夷!況且如今魏軍已經接近淮河,官軍不知道我們的去就,如果遣使歸降,必定厚相慰納,豈止是免罪而已。」殷琰於是派夏侯詳出城見劉勔,夏侯詳對劉勔說:「如今城中士民明知困窘,卻仍然堅持固守,是畏懼將軍的誅殺,都想投奔魏國。希望將軍寬緩而赦免他們,則無不相率而至矣。」劉勔許諾,讓夏侯詳到城下,呼喚城中人,曉諭劉勔的承諾。

  十二月十三日,殷琰率將佐面縛出降,劉勔悉加慰撫,不殺一人。入城,約勒將士,士民財產,秋毫無失,壽陽人大悅。北魏兵到了師水,將救壽陽;聽聞殷琰已降,於是擄掠義陽數千人而去。

  殷琰後來一路做官到少府,死在任上。

  56 蕭惠開在益州,施政殘暴,多所刑誅,蜀人猜疑怨憤。聽聞東下的費欣壽全軍覆沒,北上的程法度無法前進,於是晉原郡首先反抗,諸郡都響應,合兵包圍成都。城中蕭惠開帶來的東方兵不過二千人,蕭惠開把本地人全部放出城,獨自與東方兵拒守。蜀人聽聞尋陽已經平定,爭相想要攻進成都,屠城,部眾發展到十餘萬人。蕭惠開每次遣兵出戰,沒有不取勝的。

  皇帝劉彧派蕭惠開的弟弟蕭惠基從陸路出使成都,赦免蕭惠開的罪。蕭惠基到了涪城,蜀人遏留蕭惠基,不讓他前進。蕭惠基率部曲攻擊,斬其首領,然後得以向前。蕭惠開奉旨歸降,成都之圍得以解除。

  皇帝又派蕭惠開的同宗蕭寶首從水道慰勞益州。蕭寶首想要平定蜀地作為自己的功勞,煽動蜀人,讓他們攻打蕭惠開。於是處處戰火再起,已經散去的變民軍,又集合起來,與蕭寶首一起進逼成都,部眾號稱二十萬。蕭惠開想要出擊,將佐們都說:「如今朝廷的慰勞使來,我們卻拒而擊之,何以自明?」蕭惠開說:「如今上表皇帝的道路已被切斷,不打一仗,怎麼能通使京師?」於是派宋寧太守蕭惠訓等率軍一萬人出戰,大勝,生擒蕭寶首,關押在成都,遣使向朝廷匯報。皇帝命押送蕭寶首,並召蕭惠開回建康。到了之後,皇帝問他為何舉兵,蕭惠開說:「臣只知道什麼是逆,什麼是順,但看不出天命所在。況且,不是我,不會有變亂;不是我,也不能平定。」皇帝寬恕了他。

  57 這一年,劉宋設置僑州兗州,治所在淮陰;徐州治所在鍾離;青州、冀州二州共用一個刺史,治所在郁洲,郁洲在海中,島嶼周長數百里,累石為城,高八九尺,虛置郡縣,但殘餘的人民已經所剩無幾。(兗州、徐州、青州、冀州先後投降北魏,劉宋不得不僑立州郡,安置流民。)

  58 張永、沈攸之進兵逼彭城,駐軍於下礚,另外派遣羽林監王穆之率領五千人守輜重於武原。

  北魏尉元抵達彭城,薛安都出迎。尉元派李璨與薛安都先入城,控制各城門;另派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撫內外,然後入城。當夜,張永攻南門,不克而退。

  尉元對薛安都傲慢無禮,薛安都後悔投降,又密謀叛魏。尉元知道消息,薛安都不敢發動。薛安都重重地賄賂尉元等,把罪過推到女婿裴祖隆身上並殺了他。尉元派李璨與薛安都守彭城,自己將兵攻擊張永,絕其糧道,又擊破王穆之於武原。王穆之率餘眾投奔張永,尉元繼續進攻。

  【華杉講透】

  制定戰略要利益最小化,不要利益最大化

  制定戰略,應該是以不敗為原則,要「利益最小化」,不要「利益最大化」。確保一個最低目標,把結果留給天命,則上不封頂。相反,如果總想利益最大化,追求一個最高目標,自以為「取法乎上,得乎其中」,結果往往是下不保底。因為並沒有什麼邏輯能保證,你取法乎上,至少能得其中,可能其下都得不到。

  蕭寶首本來受命出使去招撫,他卻想要藉此機會偷天之功以為己有,把已經熄滅的烽火再點起來。他這想法,要騙過全天下人才能成功,他卻認為可以這麼幹,結果被蕭惠開擒了。

  劉彧本來已經取勝,只需一紙赦免詔書,就可平定天下,他偏要展示自己天威,導致北部邊將引來魏軍,爆發了新的南北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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