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 秦紀二

2024-10-02 03:26:51 作者: 華杉

  (公元前227年—公元前209年,共19年)

  主要歷史事件

  荊軻刺秦

  王翦伐楚

  秦始皇統一天下

  

  蒙恬攻打匈奴

  焚書

  修建阿房宮和驪山陵墓

  坑儒

  秦始皇之死

  扶蘇自殺

  胡亥即位

  陳勝吳廣起義

  劉邦起兵

  主要學習點

  壓倒性投入:投入越大,風險越小

  團結是一個人的事,不是大家的事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始皇帝二十年(甲戌,公元前227年)

  1 荊軻到了咸陽,通過秦王寵臣蒙嘉,卑辭求見,秦王大喜,身穿朝服,集合文武百官,設九賓大禮來見他,準備接受樊於期的頭顱和督亢地圖。荊軻捧著地圖獻給秦王,地圖展開到最後,匕首露出來,荊軻一手抓住秦王衣袖,一手抓起匕首就刺,還沒刺到,秦王驚起,掙斷衣袖得脫。荊軻追逐秦王,秦王繞著柱子躲避。群臣都驚慌失措,誰也想不到發生這種事,一時混亂,都不知道怎麼辦。按照秦國法律,群臣上朝是不能帶任何兵器的,左右近臣只能徒手與荊軻搏鬥,大聲提醒秦王:「大王!把劍推到背上!」因那秦王帶著長劍,倉促間無法拔出。秦王得到提醒,把劍推到背上背著,終於拔出來,一劍就斬斷了荊軻的左腿。荊軻知道自己廢了,把匕首擲向秦王,擊中銅柱。荊軻大罵道:「事情所以失敗,那是沒想殺你,是想活捉你,脅迫你達成協議來報答燕太子丹罷了。」秦王大怒,於是將荊軻肢解示眾,更加派大軍前往趙國,增兵給王翦,命令他伐燕,與燕軍、代軍戰於易水之西,大破之。

  始皇帝二十一年(乙亥,公元前226年)

  1 冬,十月,王翦攻占燕國首都薊城,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向東退保遼東,秦將李信急追。代王趙嘉派人送信給燕王,讓他殺了太子丹,獻人頭給秦王謝罪。太子丹藏匿在衍水。燕王派使者斬了太子丹的頭,想要獻給秦王。但是秦王繼續進兵攻打燕國。

  【華杉講透】

  荊軻刺秦,從整件事情來看,燕太子丹的所作所為,主要是報私仇,泄私憤,不是為燕國深慮遠謀。所以刺秦也不是燕國的國家戰略,而是太子丹的豪俠之舉。而所謂的私仇私憤,無非是自尊心受了傷害,覺得跟秦王當初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兄弟,今天你怎麼不把我當人看。就像孔子說的,小人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他還想跟秦王保持勾肩搭背的「不遜」的關係,秦王對他的疏遠,讓他心懷怨恨,以至於必欲殺之而後快,不能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不是什麼慷慨悲歌的英雄壯舉,是懦弱輕佻的匹夫泄憤而已。身為一國太子,不勵精圖治,為國家做長久計,而派豪俠行刺大國之君以泄私憤,圖僥倖,國家怎能不亡!

  2 王賁伐楚,攻取十幾座城。秦王問將軍李信說:「我想要攻下楚國,將軍認為需要帶多少兵去?」李信說:「不超過二十萬。」秦王又問王翦。王翦說:「非六十萬人不可。」秦王說:「王將軍老了,這麼膽怯!」於是派李信、蒙恬將二十萬人伐楚。王翦稱病回老家頻陽。

  始皇帝二十二年(丙子,公元前225年)

  1 王賁伐魏,截斷渠水,挖溝引水去灌大梁。三月,城牆崩塌,魏王假投降,即刻殺了他,於是滅魏。

  秦王派人對安陵君說:「寡人慾以五百里地換取安陵。」安陵君說:「蒙大王恩惠,以大易小,甚幸!但是,我受地於魏之先王,願終身守之,不敢和您交換!」秦王讚賞他的信義,暫時放過了他。

  2 李信攻平輿,蒙恬攻寢,大破楚軍。李信又攻打鄢郢,破之,於是引兵向西,與蒙恬在城父會師。楚國人在後面尾隨,三天三夜不宿營,不休息,大敗李信,攻陷兩個營寨,殺死七個都尉,李信敗逃回國。

  秦王聽說後,大怒,親自到頻陽找王翦,說:「寡人不聽將軍的話,李信果然讓秦軍受辱。將軍雖然生病,就忍心看著寡人不管嗎?」王翦辭謝說:「確實生病了,不能將兵。」秦王說:「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多說了!」王翦說:「大王一定要用我,我還是那個要求,非六十萬人不可!」秦王說:「全都聽您的!」於是王翦將六十萬人伐楚。秦王送行到霸上,王翦一個勁兒地向秦王要求要賞賜給他哪座宅子哪塊田,囉囉嗦嗦,要了很多。秦王說:「將軍快出發吧!您還擔心受窮嗎!」王翦說:「為大王做將領,功勞再大,也不能封侯,所以乘著大王您還欣賞我的時候,多請田宅,以為子孫打算罷了。」秦王大笑。大軍既出發,出了武關,五次派出使臣回去向秦王落實良田美宅的賞賜。左右親信說:「將軍您的吃相有點難看了。」王翦說:「不然,秦王猜疑心重,不相信人,如今全國軍隊都給了我,我不顯出求田問舍、胸無大志的樣子,那秦王就會猜疑我了。」

  始皇帝二十三年(丁丑,公元前224年)

  1 王翦攻取陳丘以南土地,直到平輿。楚人聽說王翦增兵而來,也動員全國軍隊抵禦。王翦堅壁不戰。楚軍反覆挑戰,王翦始終閉營不出,態度安閒,每天抓的大事,主要是士兵的澡堂和食堂,洗澡水要燒好,伙食要搞好,在食堂和士兵們一起用餐。過了很長時間,王翦派人問:「現在士兵們玩什麼遊戲啊?」士兵說:「玩投石、跳遠。」王翦說:「時候到了,士卒可用!」

  楚軍求戰不得,就引兵向東。楚軍一動,王翦馬上追擊,大破楚軍,一路追到蘄南,殺死楚將項燕,楚軍敗走,王翦乘勝略定城邑。

  始皇帝二十四年(戊寅,公元前223年)

  1 王翦、蒙武俘虜楚王負芻,楚國滅亡,以其地設立楚郡。

  【華杉講透】

  王翦伐楚,他始終要求六十萬兵,而之前李信只要二十萬。為什麼呢,因為王翦懂得做事的關鍵——壓倒性投入——投入越大,風險越小。而李信則貪巧求速,以致身敗名裂。

  前面我們說過,人們往往低估了成就一件事情所需要的時間,時間是一種投入;同樣,人們往往也低估了成就一件事情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投入。為什麼會低估呢?因為人們都想少投入,都想要「多快好省」,投入很少,回報極多,速度很快,質量還很好,這就是自欺欺人,要上當受騙的節奏了。李信自欺欺人,秦王就上當受騙。

  這種思維在各行各業都有,比如GG業有一句著名的斷言:「我知道我的GG費浪費了一半,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半。」為什麼這句話這麼有名,人人都認同呢,因為他擊中了人性的弱點——人人都想少付出,多回報。你也可以說王翦帶去的六十萬兵浪費了一半,你帶三十萬去試試呢?

  所以,當我們面對投入問題的時候,不管是投入時間還是金錢,我們要問自己的是,我能不能再多投入一點,而不是能不能少投入一點,要儘可能多投入,投入越大,風險越小,我們要的是成功,不是省錢。想省錢的人沒出息。

  始皇帝二十五年(己卯,公元前222年)

  1 秦王大興兵,派王賁攻遼東,俘虜燕王喜,燕國也滅亡了。

  【司馬光曰】

  燕太子丹不勝一朝之憤而犯虎狼之秦,輕慮淺謀,挑怨速禍,使得宗廟覆滅,始祖召公不得祭祀,罪莫大焉!還有人讚美他是賢公子,豈不是過分!

  什麼叫國家?任官以才,立政以禮,懷民以仁,交鄰以信,這叫國家!如此,則官得其人,政得其節,百姓懷其德,四鄰親其義。如此,則國家安如磐石,熾如焰火,觸之者碎,犯之者焦,雖有強暴之國,又何足畏懼!太子丹放著這些正事不做,反倒以萬乘之國,發匹夫之怒,逞盜賊之謀,功隳身戮,社稷成墟,不亦悲哉!

  跪著膝行前進,那不是恭敬;反覆重重承諾,那不是信用;揮金散玉,那不是恩惠;自刎剖腹,那不是勇敢。為什麼呢,因為沒有深謀遠慮,行動也不符合正義。這樣做,跟楚國的白公勝之流有什麼區別呢?

  荊軻呢,感激太子丹對他供養的私恩,不顧自己七族的性命,欲以一把匕首,強燕而弱秦,還有比這更愚蠢的嗎?所以揚子評論這些事,認為要離為吳王闔閭刺殺慶忌,不過是一個蜘蛛螫人的角色;聶政刺殺俠累,不過是一個壯士的角色;荊軻呢,刺客而已,都算不上義士。又說:「荊軻啊,如果以君子之道來衡量,也就是一個盜賊吧!」

  2 王賁攻代,俘虜代王趙嘉。

  3 王翦全部平定楚國長江以南地區,並降伏百越,設置會稽郡。

  4 五月,令天下人民大張酒宴五日,以為慶祝。

  5 當初,齊國君王后,就是太后,之前太史敫的女兒,很賢德,事奉秦國很謹慎,和諸侯交往,也守信義。齊國在東邊臨海,不與秦國接壤。秦國日夜進攻韓、趙、魏、燕、楚,五國各自相救,而齊王建繼位以來,獨享四十餘年和平。太后臨死的時候,對齊王建說:「群臣之中,某人可用。」齊王說:「等等,我拿毛筆和竹簡來,把他的名字寫下來。」太后說:「好!」等齊王建拿來毛筆和竹簡,太后說:「哎呀!老婦已經忘了他的名字了。」太后死了,後勝擔任宰相,接受秦國間諜的賄賂。齊國派往秦國的使臣和賓客,秦國也大撒錢財收買他們,所以這些賓客,都成了秦國的反間,勸齊王事奉秦國,不修戰備,也不援助五國抗秦,所以秦國得以順順噹噹地滅了五國。

  齊王建將要出發去咸陽朝見秦王,出發經過雍門,雍門司馬上前說:「齊國立您為王,是為了國家社稷呢,還是為了您個人呢?」齊王說:「當然是為了社稷。」司馬說:「既然是為了社稷,為什麼您離開社稷,要前往秦國呢?」齊王建想想也是,命令車馬折返回宮了。

  即墨大夫聽說後,求見齊王說:「齊國地方數千里,帶甲之士數百萬。而韓趙魏的大夫們,都不願意接受秦國統治,逃亡在阿、鄄等地的有數百人,大王如果能團結他們,交給他們百萬人的軍隊,使他們收復三晉故地,則可從臨晉關攻入秦國。同樣,楚國鄢郢的大夫們不願意接受秦國統治,逃亡在我城南之下者,也有數百人,您收服他們,交給他們一百萬軍隊,讓他們收復楚國故地,則可從武關攻入秦國。如此,則齊威可立,而秦國可滅。這天大事業,豈止是保全齊國而已!」齊王建不聽。

  【柏楊曰】

  幸虧齊王建不採納這位即墨大夫的意見,否則徒使人民受到更大苦難。這跟趙括紙上談兵一樣。秦國傾全國之力,用之於戰場的,也不過六十萬兵。即墨大夫開口就這給一百萬,那給一百萬,也不知道哪兒來這兩百萬軍隊?武裝部隊不自己帶領,交給那些流亡之徒,如何對付嚴格訓練的秦軍,還想一口氣打到咸陽?齊國唯一的生路是之前就支援它的鄰邦抵抗秦國。如今五國已滅,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也無法挽救了。

  始皇帝二十六年(庚辰,公元前221年)

  1 王賁從燕國向南攻齊,突襲臨淄,齊國人毫無防備,沒有一個人敢於抵抗。秦國派人引誘齊王建,承諾封給他五百里地,齊王建就投降了。秦國把他遷居到共城,軟禁在松柏樹林間,活活餓死。齊國人怨恨齊王建不早與諸侯合縱抗秦,聽信任用奸臣和外籍賓客,以致亡國,編歌曲諷刺他說:「是松樹嗎?是柏樹嗎?把田建遷居到共城的,是那些賓客吧?」埋怨田建聽信那些心懷叵測的賓客。

  【司馬光曰】

  合縱連橫之說,雖然反覆百端,千頭萬緒,但大致來說,合縱符合六國的利益。從前先王建立萬國,親附諸侯,就是要他們交通來往,相親相愛,饗宴相樂,結盟互保。如此,則秦國再怎麼強暴,他們又怎會至於滅亡呢?韓趙魏三國,是齊楚的屏障,而齊楚兩國呢,又是韓趙魏的根底,形勢相資,表里相依。但是,他們相互之間居然還相互攻打,韓趙魏攻齊楚,就是自絕其根底,齊楚攻韓趙魏,就是自毀其屏障。哪有拆毀自己的屏障,以向盜賊獻媚,還說:「盜賊將因此愛我,而不會攻擊我。」這豈不是荒謬嗎?

  【華杉講透】

  團結是一個人的事,不是大家的事。你拿個大喇叭喊:「大家一定要團結!」有用嗎?沒用!你只有自己站出來,自己付出,吃得虧,打得堆,把大家團結在你周圍。

  六個國家,是無法相互團結的,只能團結在一個國家周圍。團結,就必須有一個帶頭的,他有一以貫之的長期戰略,願意承擔責任,願意付出,願意犧牲自己,願意主持公平正義,方針政策始終不變,則大家都團結在他周圍。如果六國中有一個這樣的國家,那就不是秦國征伐天下,而是兩雄逐鹿了,或者更長期地保持戰略均勢。齊國君王后之賢,不過是小心謹慎,苟延殘喘,再憑藉地理形勢,最後一個滅亡而已。齊國沒有承擔歷史責任,合縱抗秦。合縱不能靠一個掛六國相印的賓客蘇秦,要靠一國君王為核心。秦國的戰略,從秦孝公開始,到秦始皇經歷了七任君主,一直一以貫之。其他六國,則沒有一國有一以貫之的長期戰略。

  2 秦王剛剛兼併天下,自以為德兼三皇,功蓋五帝,於是更改稱號為「皇帝」,命令叫「制」「詔」,制書是制度,詔書是詔告。自稱為「朕」,追尊昭襄王為太上皇,頒布制書說:「死後根據人的行為定諡號,是兒子議論父親,臣下議論君上,沒有意義,從今往後,取締諡法。朕為始皇帝,後世依次計數,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

  【華杉講透】

  諡法相傳是周公制定,追諡的準則,即帝王、諸侯、卿大夫、大臣等死後,朝廷根據其生前事跡及品德,給予一個評定性的稱號,這就是蓋棺論定了。諡號有美諡,有惡諡,也就是說,有褒有貶。褒的比如秦穆公,布德執義曰穆,後世看到一個穆字,就知道他一生是布德執義的一生。又如齊桓公,闢土服遠曰桓,克敬動民曰桓,這是他一生的寫照。惡諡呢,比如周幽王,動祭亂常曰幽,烽火戲諸侯,這都是他幹的事,西周亡在他手上,他就是動祭亂常的幽王。

  從孔子時候起,儒家有意識地把諡法作為以禮教褒貶人物,挽救社會風氣的手段,也是對君王的一點點制約,生前你擁有絕對權力,但是,如果行事乖張,一個諡號,就能讓你遺臭萬年!

  秦始皇顯然對自己死後的諡號沒有信心,擔心後世給他惡諡,乾脆把諡法給取締了。

  到了漢朝,諡法又恢復起來,一直執行到清朝。

  3 當初,齊威王、齊宣王的時代,鄒衍提出一個金木水火土,五德相運的學說。秦王兼併天下之後,齊國人把這一套學說上奏給他,秦王深信此說,認為既然周是火德,秦滅了周,那是秦的德勝過了周的德,水能滅火,所以秦是水德。於是下令改變曆法,以十月為每年的第一個月,每年朝賀,以十月一日為元旦。衣服、旌旗都用黑色。計數時,以「六」為單元。

  【華杉講透】

  我們現在用的陰曆,是夏曆,夏朝的曆法。到了商朝,把正月往前提前一個月,以十二月為正月。到了周朝建國,又提前一個月,以十一月為正月。孔子雖然一心恢復周禮,但是對曆法,他一直呼籲恢復夏曆,因為最符合農業生產的時節。秦朝建立呢,再提前一月,以十月為正月,春夏秋冬全亂了。到了漢朝,總不能把九月當正月吧?漢武帝恢復了夏曆,以後再沒人折騰這事了。咱們今天才能以正月初一為春節。

  4 丞相王綰說:「燕、齊、楚故地,離首都咸陽太遠,不設置封國,恐怕難以統治和鎮守,請在諸子中選擇分封。」秦王下令群臣討論。掌管刑罰的廷尉李斯說:「當初周文王、周武王所分封的同姓子弟很多,但是幾代之後,情誼疏遠,相互攻擊,就像仇人一樣,周天子也無法禁止。如今天下賴陛下您的神靈,歸於一統,都設置郡縣,諸皇子和功臣,以賦稅重賞之,比較容易控制,天下人也沒有異議,這正是國家安寧的道理,再設置諸侯封國,實在不合時宜。」秦始皇說:「天下征戰不休,就是因為有侯王。如今賴宗廟神靈,平定了天下,又重新設置封國,那是刀兵再起了,要再求安寧,豈不難哉!廷尉說得對!」

  於是分天下為三十六郡,每郡置郡守總管郡事,置郡尉掌管兵馬,置郡監負責監察。

  又收繳天下兵器,送到咸陽銷毀,熔化後鑄成巨鍾和鍾架,再鑄十二個金人,各重一千石,統一度量衡,把天下豪門富戶十二萬家強迫遷到咸陽居住。

  歷代祖先祭廟和章台宮、上林苑,都在渭河南岸。每滅一國,就仿照他們的宮室,在咸陽以北按原樣再蓋一座,沿著渭河北岸,從雍門向東延伸,一直到涇河、渭河交匯處,亭台樓閣,來往復道,絡繹相連,從各國搶奪來的鐘鼓和美人,都被安置在這些宮殿中。

  【張居正曰】

  秦始皇不封王侯而設郡縣,又收繳天下兵器,都是自為保守之計,以為天下沒有侯王,就沒有人作亂了,殊不知後來並起而亡秦者,不是王侯,而是閭巷田野之匹夫。又以為沒有兵器,就不動刀兵了,殊不知後來豪傑振臂一呼,斬木也可為兵,揭竿也可為旗。可見人君之欲安天下者,在於仁義之固結,而不在於法制之把持也。

  始皇帝二十七年(辛巳,公元前220年)

  1 始皇巡遊隴西、北地,至雞頭山,又經過回中宮。

  2 在渭南建築長信宮,建成後,又更名為極廟。從極廟築道路通往驪山,建築甘泉宮前殿,又築甬道與咸陽相連。再以咸陽為中心,修築高速馳道通往全國。

  始皇帝二十八年(壬午,公元前219年)

  1 始皇東行巡視郡縣,登上鄒縣的嶧山,立石碑,歌頌自己的功業。於是召集魯地儒生七十人,到泰山下,商議封禪大典。有儒生說:「古代帝王封禪,都用蒲草包裹車輪,不傷害山上的土石、草木,然後清掃地面來祭祀,蓆子用草蓆。」其他人眾說紛紜,始皇聽了,覺得都難以施行,由此罷黜儒生,不聽他們的,直接下令修築上山道路,從泰山南麓上到山巔,立石碑,頌功德,再從山北車道而下,到梁父縣,舉行封禪大典,其禮儀由掌管祭祀的太祝制定,跟古代秦國在雍縣祭祀上帝的禮儀差不多,而封藏保密,世人無法知道。

  於是始皇東遊到海上,行禮祭祀名山大川及八方神仙。始皇向南,登上琅琊山,十分高興喜歡,停留了三個月,築琅琊台,立石碑,頌功德,抒發他志得意滿的情懷。

  當初,燕國人宋毋忌、羨門子高等聲稱有羽化升仙之術——老而不死,身體消失,變成神仙,升仙而去。燕、齊兩國一些迂腐怪誕之人,都爭相學習。齊威王、齊宣王、燕昭王等,都相信他們的說法,派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說這三座神山都在渤海之中,離人不遠。但山上的神仙不喜歡人去,船快接近的時候,就用風把它吹走。曾經有上過仙山的人說山上有神仙和不死之藥。等秦始皇到了海上,那些方士和齊國人徐巿都爭相上書說仙山的事。於是派遣徐巿帶領童男童女數千人入海訪求,船來往海中,都拿風來說事兒,說:「看見仙山了,就是過不去啊!」

  始皇回程時,經過彭城,齋戒祭祀,想把相傳之前沉入泗水之中的一座周鼎打撈上來。派了上千人潛水去找,也沒找到。於是向西南渡淮水,到衡山、南郡,乘船於長江中,到湘山寺,遇大風,幾乎無法渡江。始皇問博士:「湘君是什麼神?」博士說:「聽說是堯的女兒,舜的妻子,葬於此地。」始皇大怒,派囚犯三千人,伐掉湘山所有樹木,讓湘山只見赤土,不見草木,以示懲罰。於是才由南郡,經由武關回咸陽。

  【張居正曰】

  這一段前面是始皇侈心於封禪,後面見始皇惑志於神仙,史臣詳記其事,所以深著其驕奉之失,垂萬世之鑑戒也。

  2 當初,韓國人張良,其父親、祖父以上,五代人在韓國為相。到了韓國滅亡,張良散盡千金家財,想為韓國報仇。

  始皇帝二十九年(癸未,公元前218年)

  1 始皇東遊,走到陽武博浪沙時,張良派大力士操鐵錐狙擊始皇,誤中副車。始皇心驚膽裂,即刻搜捕,力士已逃去無蹤,令天下大索十日,還是沒抓到。

  始皇繼續東行,登上之罘山,刻石記功,回程時,前往琅琊,經上黨回咸陽。

  始皇帝三十一年(乙酉,公元前216年)

  1 下令天下黔首,自己申報田畝數量。

  【胡三省曰】

  從始皇第二十六年開始,更改民眾的名稱為「黔首」,因為老百姓用黑頭巾裹頭,所以叫黔首。

  始皇帝三十二年(丙戌,公元前215年)

  1 始皇登上碣石山,派燕國人盧生尋訪古代仙人羨門,又在碣石刻石記功,拆毀城牆,堤防也拆除。始皇又向北巡遊,然後取道上郡回咸陽。盧生派人從海上回來,上奏說,有一本預言書叫《錄圖書》,上面寫著:「亡秦者胡也。」始皇於是派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北伐匈奴,要滅了胡人。

  【胡三省曰】

  鄭玄說,亡秦者胡也,應在秦二世胡亥身上,秦始皇沒注意自己有個兒子名字里有「胡」字,反而去打匈奴。

  始皇帝三十三年(丁亥,公元前214年)

  1 徵發無業游民、上門女婿、市場商販為兵,略取南越陸梁地,設置桂林、南海、象郡,又發配罪犯及平民五十萬人到五嶺戍邊,與南越土著雜處。

  2 蒙恬將匈奴驅趕到北方,收復河套以南地帶,設置四十四縣,又修築長城,順著地形險要,從臨洮到遼東,綿延一萬多里。蒙恬渡過黃河,占據陽山,再向北擴張。蒙恬十餘年率師處於野戰狀態,大營設在上郡,統治北方,威震匈奴。

  始皇帝三十四年(戊子,公元前213年)

  1 整頓司法部門,處罰枉法徇私的官員,有陷害無罪者,及包庇有罪者的,一律充軍去修築長城,或者流放到南越。

  丞相李斯上書說:「以前諸侯並爭,厚招遊學之士。如今天下已定,法令出於中央政府,百姓在家則種田做工,出仕做官則學習政府法令,不需要其他學問。如今那些儒生,不學習今天的法令,老是拿古人說事兒,借古諷今,惑亂百姓人心,把老百姓都教壞了。政府有法令下來,則各自拿他們的學問來議論,心中不服,出門就在街巷中非議,以批評政府博取名聲,以標新立異來譁眾取寵,鼓動群眾來誹謗政府。這樣的情況,如果不能禁止,則中央政府的權威受損於上,而拉幫結黨成之於下。這種情況必須禁止!我建議:請史官把各國史書全部燒毀,只留下《秦記》,除了博士官官方藏書外,天下有收藏《詩經》《尚書》和諸子百家書籍的,都由當地郡守、郡尉組織督促,全部燒毀。有敢偶語《詩經》《尚書》的,斬首棄市(偶語,就是相聚談論,這就是偶語棄市的典故);有敢以古非今的,滅族;如果官吏看見這種情況,不舉報,不處理的,與之同罪。命令下達三十日之內,還不燒書的,臉上刺字,罰苦役四年。醫藥、卜筮、種樹等書可以不燒。如果想學法令的,就請官員當老師。」始皇下制說:「可。」於是列為制度。

  魏國人陳餘對孔子八世孫孔鮒說:「秦國要毀滅先王的書籍,而您正是這些書的主人,危險啊!」孔鮒說:「知道我學習這些無用之學的,都是我的朋友。秦不是我的朋友,他也不知道,我有什麼危險呢?我會把這些書藏起來,有一天,人們還會來找這些書。等到大家都知道要找這些書的時候,也就沒有什麼災難了。」

  始皇帝三十五年(己丑,公元前212年)

  1 派蒙恬修築高速直道,經九原到雲陽,一路開山填谷,跨越一千八百里,工程持續數年,都不能完成。

  2 始皇覺得咸陽人太多,先王的宮廷太小,於是在渭南上林苑中修建新宮殿,先筑前殿阿房宮,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面可以坐一萬人,下面可以樹立五丈高的旗杆,周圍閣道可以馳馬從殿下一直到南山。在南山山頂建造宮闕。又修築往返復道,從阿房宮渡過渭河,直達咸陽,以象徵天上經過北斗七星,渡過銀河,連接象徵天子之宮的營星、室星。徵調遭受宮刑和其他刑罰的罪犯七十萬人,分別將他們投入阿房宮和秦始皇驪山陵墓的建設。又挖掘北山的石頭,砍伐蜀地和荊楚的木材,在關中共計興建宮殿三百餘座,函谷關以東,又興建行宮四百餘座。於是在東海邊朐縣矗立巨石,作為秦國東方大門。遷徙三萬戶人家充實驪邑,五萬戶到雲陽,都免除十年勞役。

  3 盧生遊說秦始皇說:「根據仙人方術,君王不應該固定住在一個地方,而是要時常出行,以避惡鬼。惡鬼辟,則真人至。希望陛下不要讓人知道您住在哪一個宮中,這樣不死之藥才可以得到。」始皇心嚮往之,說:「我傾慕真人啊!」乾脆也不稱「朕」了,自稱為「真人」。

  於是下令咸陽之旁兩百里內所有的兩百七十座宮殿,統統建築往返相連的復道、甬道,每個宮裡臥室、辦公室、鐘鼓、美人,全部齊備,始皇可隨時在任何一座宮中居住和辦公,不管他到哪兒,只要有泄露消息的,處死。有一天,始皇到梁山宮,從山上看見丞相李斯車騎甚眾,嘀咕了一句:「丞相排場也不小啊!」再一次看到李斯的時候,排場就變小了。始皇大怒說:「這是我的宦官泄露了我的話!」馬上追查,沒有一個人承認。這難不倒秦始皇,他把當時在場的宦官全部殺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哪兒。群臣有事請示,只能在咸陽宮中等。

  侯生、盧生在一起議論譏諷秦始皇,知道大禍臨頭,一起逃亡。始皇大怒,說:「盧生等人,我尊重他們,大大地賞賜他們,他們竟敢誹謗我!」於是派御史審問還在咸陽的其他諸生,諸生互相揭發控告,抓了四百六十餘人,活埋處死於咸陽,讓天下知之,以恐嚇後人。剩下的其他人,全部移民戍邊。始皇長子扶蘇進諫說:「諸生都學習孔子之學,如今父皇都重法處置他們,恐怕天下不安。」始皇怒,讓扶蘇也去戍邊,到上郡做蒙恬的監軍。

  【胡三省曰】

  為之後胡亥殺扶蘇奪嫡埋下伏筆。

  始皇帝三十六年(庚寅,公元前211年)

  1 有隕石落在東郡,有人在隕石上刻字:「始皇死而地分。」始皇派御史查案審問,沒人承認。於是將隕石降落處周圍人家全部誅殺,將隕石焚化粉碎。

  2 再遷徙三萬戶人家到河套以北的榆中,每人賜爵一級。

  始皇帝三十七年(辛卯,公元前210年)

  1 冬,十月七日,始皇出遊,左丞相李斯跟從,右丞相馮去疾留守。始皇有二十幾個兒子,他最愛他的小兒子胡亥。胡亥請求跟著一起去。始皇同意了。

  十一月,抵達雲夢澤,在九嶷山祭祀舜帝,又泛舟順江而下,遊覽藉柯,渡過海諸,經過丹陽,抵達錢塘,瀕臨浙江。錢塘大潮,波浪險惡,於是西行一百二十里,從陿中渡江,登上會稽山,祭祀大禹,遠望南海,立石頌德。回程,經過吳縣,從江乘登船,沿大海向北,到琅琊,再到之罘,在海上見到大魚,射殺之。再由之罘沿海西行,到達平原津就生病了。

  始皇厭惡談到死,所以群臣都不敢說死的事。病越來越重,始皇自知不起,於是命令中車府令掌管符節御璽的趙高寫詔書給扶蘇說:「立即前往咸陽,與喪車會合,準備我的葬禮。」詔書已經封好,在趙高那裡,還沒有交給使者。秋,七月,始皇崩於沙丘平台。丞相李斯認為始皇崩逝在外,怕諸公子爭位作亂,天下有變,於是秘不發喪,把屍體藏在始皇寢車裡,始皇生前寵幸的宦官同車陪乘。所到之處,飯食照樣送進去。百官照樣奏事。宦官則在車裡宣稱皇上准奏。只有胡亥、趙高和幾個寵幸的宦官知道始皇已經死了。

  當初,始皇尊寵蒙氏一家,非常信任。蒙恬率領大軍在外,蒙毅則常在朝中參與謀劃,有忠信之譽,因此諸將相都不敢和他們爭鋒。趙高是個天閹,生下來就生殖器不健全。始皇聽說他強壯有力,又精通獄法,提拔他做中車府令,守衛宮門,並教胡亥決獄判案。胡亥很寵幸他。趙高曾經有罪,始皇把他交給蒙毅審判,蒙毅判決趙高依法當死。始皇認為趙高做事勤奮敏捷,赦免他,並恢復了他的官職。趙高既得到胡亥寵幸,又怨恨蒙氏,就遊說胡亥,矯詔殺扶蘇而立胡亥為太子。胡亥認為此計甚妙。趙高說:「還要跟丞相商量,丞相不加入,恐怕不能成事。」於是見李斯說:「皇上給長子扶蘇的詔書,還有符節御璽,都在胡亥那裡。現在定誰做太子,就在你我兩人一句話了。先生看該怎麼辦?」李斯驚道:「你怎麼說出這亡國之言!這是咱們做臣下的可以議論的事嗎?」趙高說:「君侯您才能之高、謀慮之深、功勞之大、人緣之好,以及扶蘇對您的信任,這五條,比蒙恬如何?」李斯說:「比不上。」趙高說:「這就是了。如果扶蘇繼位,一定用蒙恬為宰相。君侯您就沒法身懷列侯印璽,衣錦還鄉了,這是顯然的事!如今胡亥慈仁篤厚,可以為嗣,希望君侯您仔細思量,定奪大計啊!」李斯被說服,於是加入陰謀,假稱受始皇詔書,立胡亥為太子,重新下一道詔書給扶蘇,數落他的罪狀:不能開疆闢地,虛耗士卒,多次上書,直言誹謗,日夜怨望不能回首都為太子;又指斥將軍蒙恬對扶蘇的怨恨陰謀知情不報,也不能矯正;將兩人都賜死,兵權交給副將王離。

  扶蘇接到聖旨,哭著進到室內,準備自殺。蒙恬說:「陛下在外巡遊,沒有立太子。派我將三十萬大軍駐守邊疆,公子您為監軍,這是天下之重任。如今一個使者來,您就自殺,您怎麼知道這裡面沒有欺詐呢?不如上書申辯,如果真的不准,再自殺不遲啊!」這邊蒙恬相勸,那邊使者卻在一個勁地催扶蘇快快了斷,他好回去復命。扶蘇對蒙恬說:「父要子死,還申辯什麼!」當即自殺。蒙恬不肯死,使者把他交付官吏,關押在陽周,另外任命李斯的一位下屬為護軍都尉,還報胡亥。

  胡亥聽說扶蘇已死,馬上就想釋放蒙恬。恰好蒙毅代表始皇出去祭祀山川回來。趙高對胡亥說:「先帝早就想立賢德的兒子做太子,而蒙毅一直強諫說不可,不如誅殺他!」於是把蒙毅關押在代郡。

  從井陘抵達九原,當時正是夏天,寢車裡始皇屍體腐爛惡臭,於是讓隨從官吏載一車鮑魚跟著,用鮑魚臭來掩蓋屍臭,從直道直奔咸陽,發喪,胡亥繼位。

  九月,始皇葬於驪山,墓穴極深,用銅熔化了,堵塞地下水,墓室中堆滿了奇珍異寶。又令工匠做機弩,有盜墓的穿過則自動發射,又在墓室周圍挖成百川、江河、大海的形狀,灌注水銀。墓室頂部是天上的星辰,底部則是大地山川大海。後宮嬪妃,沒有生孩子的,全部殉葬。下葬畢,有人說工匠設計建造了陵墓中的機關,知情者太多,一旦泄露,陵墓就會被盜。於是將所有工匠也驅入墳墓殉葬。

  2 秦二世欲誅殺蒙氏兄弟。二世的哥哥子嬰進諫說:「當初趙王趙遷殺李牧而用顏聚,齊王田建殺他數世的忠臣而用後勝,最後都亡國。蒙氏一門,是秦國大臣、謀士,而陛下一旦拋棄他們,誅殺忠臣而任用沒有節操、沒有本事的人,這是對內讓群臣失去信任信心,而在外讓邊關將士離心離德了。」二世不聽,於是處死蒙毅和蒙恬。

  蒙恬憤然說:「我蒙氏家族,從先祖到子孫,我爺爺蒙驁,父親蒙武,到我兄弟二人,積功勞信義在秦國已經三代了。如今我將兵三十萬在外,雖然身處監牢,但只要我願意,我仍有力量發動反抗!我自知必死還堅守信義,是為了不辱沒我先輩的教誨,不敢忘記先帝的恩情罷了!」於是服毒自殺。

  揚子《法言》曰:有人問:「蒙恬忠心耿耿,卻被誅殺,忠心還有用嗎?我們還應該忠心嗎?」

  答:「開山填谷,西起臨洮,東接遼水,人力不足,死屍遍野,雖然忠君,不能抵消他的罪行。」

  【司馬光曰】

  始皇毒害天下,而蒙恬為他所驅使,蒙恬的不仁,由此可知。但是,蒙恬能深明為人臣之義,雖然無罪被誅,能守死不二,也足以稱道了。

  二世皇帝元年(壬辰,公元前209年)

  1 冬,十月,大赦。

  2 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跟從,到碣石,然後沿著海南到會稽山。之前始皇立的石碑,有的還沒有刻字,全部刻上,旁邊還刻上跟從的大臣的姓名,以彰顯先帝的盛德而還。

  夏,四月,二世回到咸陽,對趙高說:「人生啊人生!就像駕著六匹馬拉的快車,飛馳過一道裂開的縫隙,一眨眼就過去了。現在啊,我已經君臨天下了,別無所求,就想快快樂樂度過此生!極盡耳目之所好,窮極心志之所樂!怎麼樣?」

  趙高說:「太好了!這正是賢主之所能行,而昏君之所禁止的!不過,陛下想法雖然很好,要落實執行,還有阻礙啊!我給您分析一下看:沙丘之謀,諸公子和大臣都有所懷疑,而諸公子呢,都是您的兄長,大臣們呢,又都是先帝任命的人。現在陛下剛剛繼位,有些人對此怏怏不樂,心中不服,我擔心他們發動政變,所以我戰戰兢兢,擔心自己不得善終啊!陛下還能安享人生之樂嗎?」

  二世一聽:「為之奈何?」

  趙高說:「陛下嚴法峻刑,凡是有罪的,彼此株連,一網打盡,誅滅大臣及宗室公子,然後收舉各國遺老遺少,貧窮的,讓他富裕;低賤的,讓他尊貴。把先帝的舊臣除掉,全部換上您的親信,這樣,陰德歸於陛下,禍害被除掉了,奸謀被堵塞了。群臣全是蒙受您恩典潤澤的人,陛下就可高枕無憂,肆志娛樂了。這是最好不過的計策!」

  二世深以為然。於是修改法律,務求嚴苛。諸公子、大臣有罪的,就交給趙高嚴加懲治。於是皇子十二人被處刑戮死於咸陽街頭,公主十人被分裂肢體磔死於杜縣,家產充公。株連逮捕者不可勝數。

  皇子將閭與同母兄弟三人,被囚禁於內宮,一直定不了罪,拖到最後。二世派使臣告訴將閭兄弟說:「你們有不臣之罪,按罪當死,叫官吏執行!」將閭說:「對朝賀禮儀,我從來沒有不遵從禮賓司的安排,在朝堂上,我從來沒有失節犯錯,皇上問我什麼,我從來沒有說錯話,什麼叫『不臣』呢?希望能告訴我,我的罪到底在哪裡,我願聞罪而死!」使者說:「我沒有資格討論這些事,只是奉命行事。」將閭仰天大呼三次:「天!天!天!我無罪!」兄弟三人痛哭流涕,拔劍自殺。

  皇族宗室震動恐懼,皇子嬴高打算逃亡,又怕自己跑了,家人被誅滅,於是上書說:「先帝無恙時,臣入門則賜給食物,出門則派給車馬,御府的衣服賞賜給臣,中廄的寶馬也賞賜給臣。如今先帝去世,我應該殉葬跟隨先帝啊!如果我不殉死,那是為人之子而不孝,為人之臣而不忠,不孝不忠之人,怎麼能立於人世間呢?臣請求跟隨先帝而死,葬在驪山腳下。懇請陛下憐愛我,滿足我的心愿啊!」

  二世拿到這封奏書,得意忘形,心花怒放,喊趙高來,給他看,說:「怎麼樣!怎麼樣!你看!咱這一招,收效神速啊!」趙高也滿意地說:「他們都只求速死,哪有工夫搞陰謀啊!」

  二世批准了嬴高的奏章,恩准他殉葬,並賞賜殯葬費用十萬貫。

  之後秦二世又繼續修建阿房宮,徵發勇士十五萬人屯戍保衛咸陽,加強戰鬥技能訓練。

  宮廷豢養的狗馬禽獸太多,飼料不足,於是徵調郡縣轉輸大豆、雜糧、草料到咸陽。而負責運輸的人,要自己負責帶自己的糧食。咸陽三百里以內,都不許碰這些糧食,保障狗馬禽獸的飼料供應。

  3 秋,七月,陽城人陳勝、陽夏人吳廣起兵於蘄。當時的情況,是徵發閭巷左邊的人戍邊漁陽,九百人屯駐大澤鄉,陳勝、吳廣皆為屯長。

  【胡三省曰】

  秦政府徵發兵役戍邊:第一梯隊,先徵發貶斥的官員、上門女婿和市場商販;第二梯隊,是曾經當過上門女婿、市場商販的;第三梯隊,是祖父母、父母曾經當過上門女婿、市場商販的;第四梯隊,沒有「賤人」可以徵發了,就每個巷子住左邊的全部徵發。

  適逢天降大雨,道路不通,算下來肯定會誤了抵達的期限,依法必須斬首。陳勝、吳廣趁著天下人對秦朝的仇怨,於是殺死將尉,召集大家說:「我們已經誤了期限,依法當斬。即便不斬,戍邊而死的,十個裡面也得有六七個。況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事,成大名!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大家都願跟從舉事。於是假借公子扶蘇和楚將項燕的名義為號召,設壇盟誓,稱大楚。陳勝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攻陷大澤鄉,再攻打蘄縣。占領蘄縣後,派符離人葛嬰,將兵一路向東,攻打銍、酇、苦、柘、譙,全部拿下。一路作戰,一路招兵買馬,到了陳縣,已有戰車六七百乘,騎兵一千多,步卒數萬人。攻打陳縣,陳的守、尉都不在,只有守丞率軍在城門下與起義軍作戰,兵敗被殺。陳勝大軍於是入據陳縣。

  當初,大梁人張耳、陳餘,相與為刎頸之交。秦滅魏,聽說二人是魏國名士,重金懸賞緝拿。張耳、陳餘於是改名換姓,逃到陳縣,做里閭守門的小卒度日。里吏曾經因為陳餘犯錯而鞭打他,陳餘想奮起反抗。張耳踩踩他的腳,讓他忍耐受刑,之後批評他說:「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今天為一點小小的侮辱,就死於一個小吏之手嗎?」陳餘於是向他謝罪。等到陳勝進入陳縣,張耳、陳餘都上門謁見。陳勝一向知道二人的賢名,大喜。陳縣的豪傑父老請立陳勝為楚王,陳勝問張耳、陳餘意見。二人回答說:「秦為無道,滅人社稷,暴虐百姓,將軍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暴。如今剛剛才拿下一個陳縣,就急著稱王,這是讓天下人都看到將軍的私心了。希望將軍不要稱王,迅速引兵向西攻打秦國。同時,派人到之前各國,尋訪立六國王室之後為王,這樣,一方面給自己樹立黨羽,一方面為秦國增加敵人。秦國敵人多了,它的力量就分散了。將軍的黨羽多了,將軍的兵眾就越強。如此,六國都是同盟,就沒有人阻擋您攻秦;六國都要各自復國,各郡縣就沒人願意為秦守城。將軍進軍咸陽,誅滅暴秦,以令諸侯。諸侯本已滅亡,因將軍您而得復國,以德服之,則帝業可成!如果今天在陳縣就稱王,恐怕引起反感,就沒人跟隨擁護您了。」陳勝不聽,自立為王,國號「張楚」。

  當時,各郡縣百姓苦於秦國法制的嚴苛,爭相殺死官吏,響應陳勝。有地方政府派人到咸陽,稟告東方各郡縣造反的事。二世一心只想快樂地生活,惱怒聽到這些煩心事,把他們下獄治罪。後面再來的使者,二世問他們所謂造反的事情怎麼樣了?都異口同聲回答說:「都是些雞鳴狗盜的鼠輩,各郡守、郡尉組織搜捕,如今已經全部抓獲了,不足為慮。」二世這才高興了。

  陳勝封吳廣為假王,監督諸將,向西攻打滎陽。

  張耳、陳餘又遊說陳勝,請求派出軍隊,向北略取趙國土地。於是陳勝以之前和他關係好的陳縣人武臣為將軍,邵騷為護軍,以張耳、陳餘為左右校尉,撥出三千人,經略趙國。

  陳勝又令汝陰人鄧宗攻打九江郡。當時,陳勝的軍隊,以數千人為一個單位,四處攻打的,不可勝數。

  葛嬰到了東城,立襄疆為楚王。這時候傳來消息,陳勝已經自立為王了。葛嬰趕緊又殺了襄疆,回來報告。陳勝仍不原諒他,誅殺葛嬰。

  陳勝令周巿向北攻略魏國土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

  【胡三省曰】

  房,是地名。封地在房邑,所以稱房君。上柱國,是楚國爵位之尊貴者。

  陳勝聽說周文是陳縣的賢人,而且熟悉軍事,於是給他將軍印信,派他向西攻打秦國。

  武臣等從白馬津渡過黃河,進入趙國故地,到各縣遊說豪傑,豪傑皆響應加入,三千人變成了幾萬人,尊稱武臣為武信君,攻下十餘城,但其他的城鎮仍然堅守,於是引兵向東北,攻打范陽。范陽人蒯徹遊說武信君說:「看起來,您一定是要戰勝而後奪取土地,攻城而後占領城池,我認為這是失策。如果您聽我的計策,城池可以不攻而下,土地可以不戰而得,千里之國,傳檄而定,如何?」武信君問:「有何方略?」蒯徹說:「范陽令徐公,貪生怕死,想要投降。但是,您如果因為他是秦國官員,就像之前十座城池一樣誅殺,那邊地的其他城市全都固若金湯了,您沒法一個個全都攻下來。如果您把封侯的印信給我,授予范陽令,讓他乘坐朱紅輪子的豪華馬車,在燕、趙各地城下做個模範,那燕、趙城池都可不戰而降了。」武信君說:「好!」於是以車百乘,騎兵二百,以及侯印迎接徐公,廣為宣傳,燕趙各地都知道了,不戰而降者有三十多座城池。

  陳勝既已派出周文,認為秦國政治混亂,已經崩潰,有輕敵之意,不再嚴加防備。博士孔鮒進諫說:「我聽說,《孫子兵法》里寫道:『不恃敵之不我攻,恃吾不可以攻。』(不能認為敵人不會來攻打我,而是我守備嚴密,不怕他來攻打我。)如今大王您呢,就是恃著敵人不會來,而不是恃著我自己不怕他來。如果這樣放鬆警惕,一朝失利,悔之晚矣。」陳勝說:「寡人的軍事,先生就不要操心了。」

  周文一路招兵,一路行軍到函谷關,軍隊已經滾雪球般壯大到有戰車千乘,步卒數十萬,在戲水旁紮營。二世這才驚了,問群臣:「怎麼辦?」

  少府章邯說:「叛軍已經到了,而且人多勢眾,現在徵發周圍郡縣的兵馬都已經來不及了。驪山從事苦役的囚犯很多,請陛下赦免他們,發給兵器,前往迎擊。」於是二世大赦天下,派章邯赦免驪山囚徒,以及所有家奴、家奴的兒子,令他們全部上前線迎擊楚軍,張楚軍大敗。

  張耳、陳餘到了邯鄲,聽說周文戰敗退走,又聽說諸將為陳勝攻城略地之後回到陳縣的,往往被讒言所害而被誅殺,於是遊說武信君自己稱王。八月,武信君自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將軍,張耳為左丞相,派人向陳勝報告。陳勝大怒,想要誅殺武信君全家,並發兵攻打趙國。上柱國房君進諫說:「秦國還未滅亡,此次誅殺武信君等家族,那是又樹立一個秦國那樣的敵國了,不如順水推舟,祝賀他,並派他趕緊向西進攻秦國。」

  陳勝認為房君說得很對,於是把武信君等人的家屬接到宮中居住,封張耳之子張敖為成都君,派使者去祝賀新的趙王,催促他發兵攻秦。張耳、陳餘遊說趙王說:「您做趙王,不是張楚王的意思,如今張楚王給您道賀,是他的計策。張楚滅秦之後,一定會加兵於趙。希望大王不要西進,而是向北擴張,占領燕國、代國的土地;再向南奪取河內地區,擴大我們的地盤勢力。這樣,趙國南據黃河,北有燕、代,張楚即便滅了秦國,也不敢拿趙國怎麼樣;如果滅不了秦國呢,就更加倚重趙國。」趙王深以為然,於是不進軍攻秦,而是派韓廣攻略燕,李良攻略常山,張黶攻略上黨。

  九月,沛縣人劉邦起兵於沛,下相人項梁起兵於吳,狄人田儋起兵於齊。

  劉邦,字季,長得鼻樑高聳,眉骨圓起,左腿上有七十二顆黑痣。喜愛交朋友,慷慨大方,性格豁達,常有大度,不願從事家人的農業生產作業。開始時做泗上亭長。單父人呂公,喜歡給人看相,看見劉季狀貌,深以為奇,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為妻。

  之後劉邦以亭長身份,替縣府把囚犯押送到驪山做苦役,中途不斷有囚犯逃亡。劉邦算下來,等到了驪山,囚犯估計都跑光了,於是到了豐邑西澤中亭,停下來飲食休息,到了晚上,他把囚犯們的繩索都解開了,將他們全部釋放,說:「各位都走吧!我也從此就消失了。」囚徒中有十幾個壯士自願跟隨他。

  劉邦喝醉了酒,晚上穿過草澤地,有一條大蛇橫在路中間,劉邦拔劍把蛇斬了。有一位老婦人哭著說:「我的兒子,是白帝之子,化為蛇在路中間,被赤帝之子殺了。」然後老婦突然就不見了。劉邦躲在芒山、碭山之間的草澤里,不斷有類似的神奇故事。沛縣的年輕人聽說了,好多都跑去投奔他。

  到了陳勝起事,沛縣縣令也想以沛城響應。主吏蕭何、獄掾曹參說:「您是秦國官員,如今要率領沛縣子弟反秦,恐怕他們不聽,不如招募在外逃亡者,可以得數百人,再脅迫眾人,他們就不敢不聽了。」縣令覺得有理,於是派樊噲召劉邦。這時劉邦的部眾已經有差不多一百人了。縣令反悔,怕生變故,於是閉門守城,還想誅殺蕭何、曹參。蕭、曹於是逃出城外,投奔劉邦以自保。劉邦在布帛上寫了一封信,射入城中,向沛縣父老陳說利害。父老們於是率子弟一起殺了縣令,開城迎接劉邦,立為沛公。蕭、曹等招募沛縣子弟,得三千人,以響應起義的諸侯各國。

  項梁,是楚將項燕之子,曾經殺人,與哥哥的兒子項籍一起在吳中躲避仇家。吳中的賢士大夫,大多出自他的門下。項籍年少的時候學習詩書,學不下去;又學劍,還是半途而廢。項梁很生氣。項籍說:「學文,能記得姓名就行了。學劍,只能跟一個人打,沒用!我要學就學萬人敵!」於是項梁就教他兵法。項籍大喜,但是略知其意之後,又不肯深入了。項籍身高八尺有餘,力能扛鼎,才器過人。會稽郡守聽說陳勝舉事,想起兵響應,任命項梁和桓楚為將。當時,桓楚逃亡在草澤中。項梁說:「桓楚逃亡,誰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只有項籍知道。」項梁於是預先布置項籍持劍在門外等候,自己進門去,和郡守坐在一起,說:「不如召項籍進來,派他去找桓楚。」郡守說:「好。」項梁召項籍進來,過了一會兒,項梁給項籍使個眼色,說:「可以行事了。」於是項籍拔劍斬了郡守的頭。項梁一手拎著郡守的頭顱,解下他的印綬佩戴在自己身上。郡守門下眾人大驚,一片混亂,項籍一口氣斬殺幾十近百人,一府之中,全都震懾降服,無人再敢反抗。項梁召集他之前就認識的豪強官吏,告諭他們要舉大事,於是召集動員吳中駐軍,派人徵召下屬各縣子弟,得精兵八千人。項梁為會稽郡守,項籍為副將,進擊下屬各縣。這年,項籍二十四歲。

  田儋,是齊國王族宗室子弟。田儋的堂弟田榮,田榮的弟弟田橫,都是豪傑之士,家大族大,能得人心。周巿攻城略地,到了狄縣。狄縣閉城自守。田儋假裝捆綁他的一個家奴,帶著一群年輕人來到縣府,求見縣令,陳述家奴之罪,准許他處決家奴。縣令出來接見,他們就擊殺縣令,召集豪吏和子弟們說:「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國本是自古以來的諸侯國,田儋是齊國宗室田氏,應該做齊王!」於是自立為齊王,發兵擊周巿。周巿退走。田儋率兵向東,略定齊國故地。

  韓廣將兵向北略定燕國故地,燕地豪傑欲立韓廣為燕王。韓廣說:「我母親還在趙國,不可!」燕人說:「趙國如今西邊擔心秦國,南邊防備楚國,沒有力量來限制我們。而且以張楚之強,當初也不敢殺害趙國將相的家屬,趙國就敢謀害將軍您的家族嗎?」於是韓廣自立為燕王。趙國將他的母親和家屬禮送到燕國。

  趙王和張耳、陳餘向北攻略燕國土地,趙王不小心,自己微服出行,被燕軍俘獲。燕國把他囚禁起來,要求割地。趙國派使者去請他們放人,他們就殺掉使者。趙王的一個炊事兵來到燕軍營壘,見燕將說:「您知道張耳、陳餘想幹什麼嗎?」回答說:「想救回他們的王唄。」炊事兵笑道:「您不知道他二人想要什麼!武臣、張耳、陳餘三人,拿著馬鞭,攻下趙國數十座城池,他們三個人,都想當王!還能以君臣將相的關係一直這樣下去嗎?只是目前形勢初定,還不敢三分而王罷了,所以以年紀稍長的武臣為王。如今趙國已經平定,這兩人正想分趙而王,只是時機未到。如今您囚禁趙王,張耳、陳餘正中下懷,表面上求您放人,實際上恨不得您趕緊殺了武臣,他二人好分趙自立。一個趙國,已經不把燕國放在眼裡,如果兩個賢王,左右策應,再興師問燕國殺趙王之罪,那燕國恐怕要滅亡了。」燕將被說服,釋放趙王。那炊事兵駕著馬車,把趙王帶回去了。

  4 周巿從狄地還師,到了魏國故地,欲立魏公子寧陵君魏咎為魏王。魏咎當時在陳縣追隨陳勝。魏地已經平定,諸侯各國都想立周巿為魏王。周巿說:「天下昏亂,忠臣乃見。如今天下一起反抗秦國,在道義上魏國一定要立魏王之後方可!」諸侯各國固請立周巿,周巿堅持不接受,派使者去陳縣迎接魏咎,往返五次,陳勝才同意放行。魏咎被立為魏王,周巿為魏相。

  【華杉講透】

  陳勝當初沒有聽張耳、陳餘的,擁立諸侯王室之後,而是剛打下一個縣城就自立為王,這就開了一個壞頭,他的部下,就有樣學樣,帶了他的兵,出去打下地盤,也就不再屈居於他之下,而是打到哪兒,王到哪兒,都自立為王了。這就是孔子說的:「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一開局就自立為王,沒有先正名,這後面的言不順,事不成就來了。各個軍閥都自立為王,突然有一個周巿,他非要找回魏國宗室,鬧得大家都不好看,所以各國新諸侯反覆堅持要立他,不要立魏咎。按理說周巿是陳勝的部下,派他出去攻城略地的是陳勝,帶出去的是陳勝的兵,立誰應該陳勝說了算,但陳勝名不正的結果,就是言不順,他說什麼也沒用。他似乎也接受自己說了不算。最後就是誰意志堅定誰說了算。周巿堅持,大家就妥協了。周巿到底是怎麼想的,咱們不知道,因為他不久就戰死了。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陳勝的事業,一開始就沒有凝聚力。

  5 這一年,二世廢衛君姬角為庶人,衛國滅亡。

  【胡三省曰】

  周朝的諸侯國,衛國是最後一個滅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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