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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殺手現形

2024-10-02 03:11:24 作者: 姜晨竹

  回到北京已是6月下旬。

  邱實把涉及九起案件的DNA數據再次打包發送給全國公安機關,請他們在工作中注意比對,然後著手召集全國的指紋高手開展會戰。

  這期間,陝西發生了一起小學老師侵害女學生的案件,引起了很大的社會反響。關鶴鳴受指派去陝西開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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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會磊到公安部物證鑑定中心協助對跨三省四市的「小超市」系列搶劫殺人案件的檢材進行檢驗,爭取能做出嫌疑人的DNA數據。

  羅牧青回報社匯報工作,也算休整一下。

  邱實說:「指紋會戰7月初開始,為期兩周,到時候通知你。」

  北京的夏天就這樣轟轟烈烈地來了,羅牧青的愛情也在逐級升溫。

  「乘風」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向她問「早安,昨天睡得好不好」;每天睡覺前,會對她說「晚安,希望夢裡也能見到你」。

  可能,在一個人的生命里,總是會有這樣的一個人,跋山涉水,不遠萬里,在某個路口與你不期而遇。

  越是愛戀,就越想了解他,越想知道他的過往。然而,讓羅牧青詫異的是,直到現在,她依然只知道他的微信名叫「乘風」,依然不知道他從何處來,他有過怎樣的曾經。

  她試探著問過,「乘風」有些猶豫地說:「我就叫程風,前程的程。」

  羅牧青懷疑程風對自己有所隱瞞,所以才躲躲閃閃。

  聰明的程風一眼識破,看著她的眼睛,十分認真、十分深情地說:「你要記住,我這一生只有你,只對你一個人說,我愛你。」

  羅牧青是個記者,有一種愛刨根問底的職業習慣,可是那一刻,她不想破壞這麼美好的一切。

  「或許每個人都有一些不願提及的事情,這並不妨礙我們相愛。」她這樣想。也許她這樣想就對了。

  程風從未邀請羅牧青去他的住處,也從來都只是送她到樓下。他愛她,卻不能敞開心扉,因為她的內心太純淨、太柔軟,又太敏感。他想擁有她,但又對未來有所恐懼,還不能做到無所顧忌。

  朱會磊從手機上看到搞笑的段子,就會第一時間想要轉給羅牧青看,可每次又都停在最後一秒:「算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變得這麼猶猶豫豫。

  照鏡子的時候,他發覺自己有點兒變化。「莫非變娘了?」他自我嘲諷著。

  當年,他是學霸,還是學校愛樂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校內外追求他的女生如雪片般撲來。他也是來者不拒,可是每一任女朋友都超不過三個月,就被他氣得哭著離開了。他從沒後悔過,也沒怎麼傷心過。他以為愛情不過如此。

  羅牧青的出現,讓他的心理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她跟他見過的所有女性都不一樣,撞到了他心上最敏感的地方。她堅強又不失溫柔,聰明又不失純真,做事認真但不任性,有原則又懂得寬容和禮讓。

  朱會磊看著手裡的淺紫色水杯,那是羅牧青的,他用過了,她不要了。她應該最喜歡這種顏色吧?這顏色給人的感覺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優雅出眾。

  好幾天沒有見到她,他會在某個時刻突然就想起她。只有心動了,才算真的愛了。

  一切計劃都趕不上變化。

  本來打算7月初進行指紋攻堅會戰,結果江北省發生了一起村幹部持獵槍殺人的案件,關鶴鳴和邱實便急匆匆地趕過去研究搜捕方案了。7月12日,嫌疑人抓到了,案件破了。

  關鶴鳴和邱實忙完那邊的工作,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北京。7月15日,指紋攻堅會戰正式打響。

  由於各地工作安排的問題,邱實最終只請來了七名參戰人員。除了老專家金業簡,其餘六個人都是沒有「高大上」頭銜的實戰達人。

  按照關鶴鳴的要求,這既是實戰,也是練兵,要培養一支技術水平最高、責任心最強的指紋技術研判精英隊伍,解決傳統偵查技術弱化和退化的問題。

  大家聚在一起,關鶴鳴說:

  「在座的各位都是專家、精英,代表的不僅是個人水平,還是公安隊伍的水平、國家的水平。九起疑難積案中,有四起有指紋,對破案意義很大。大家要研究每枚指紋與犯罪嫌疑人的關係,為案件偵查工作服務。預祝大家取得好成績,向黨和人民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無愧於中國刑警的職責。」

  經過梳理,「8?05」系列強姦殺人案、「開里兩案」、深惠市ZJ案件、海陽市「9?30」案件,均提取到了指紋。除了白金案件犯罪嫌疑人的指紋質量比較好以外,其餘幾起案件提取的指紋都是變形的。

  如何把變形的指紋校正過來,還沒有一本教科書能講得清,全憑技術人員的經驗而定。

  7月17日傍晚六點多,正在公安部辦公大樓里緊張工作的邱實接到來自公安部物證鑑定中心的電話,說廣州市公安局DNA工作室報告,比中了南陽芳城系列殺人案件嫌疑人的DNA。經過覆核,沒有問題。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邱實立即向關鶴鳴作了匯報。

  「立即組織抓捕!」關鶴鳴一聲令下,南陽市公安局立即組織精幹警力成立了抓捕組,由刑偵支隊副支隊長熊冬平帶隊,連夜乘最後一班飛機趕赴廣州。

  關鶴鳴和邱實在辦公室里等待著前方抓捕組的消息。

  2016年3月底,犯罪嫌疑人李成名到達廣州市。4月中旬,他到一家模具廠打工,僅幹了二十天就辭職了,之後一直無業。5月15日,他在廣州市天河區的手機一條街出售二手手機。店主發現他出售的手機沒卡,沒購買發票,且不知道密碼。按照當地公安機關的規定,這種情況要立即通報當地治安員。治安員趕到後,向李成名詢問,手機是不是他本人的。李成名支支吾吾,慌慌張張地想要離開。治安員立即報了警。屬地派出所民警何霖趕到,把李成名帶回派出所審查。李成名說,手機是他在公交車上拾到的,因為貪心才來賣的。何霖問他是在哪條線路的公交車上拾到的、在什麼時間,以及他是從哪一站上車又在哪一站下車,李成名都對答如流。何霖核對了他的身份信息,並沒有前科,於是對他進行了批評教育,又按照規定給他拍照,採集了他的指紋和指血。隨後,他的生物信息被送到相關技術部門進行檢驗,並分別錄入資料庫。6月底,邱實再一次向全國刑偵部門下發協查通報,要求把九起積案的DNA數據設置成優先比對級別。這才有了7月中旬比對成功的好消息。

  夜裡11點多,抓捕民警趕到廣州,跟廣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民警會合後,立即投入工作。

  由於刑偵支隊離李成名家較遠,大家決定直接把指揮部設在轄區派出所。熊冬平先把案情簡要介紹了一遍,然後跟廣州警方一起研究制訂抓捕方案。

  林子勝仔細看了看李成名的照片,覺得跟他那晚偶遇的年輕人有些相像,但還是有一些差別。

  這張照片是李成名賣手機被抓時派出所民警照的,臉上的肉明顯多了,看上去有點兒木木的,沒有那晚的年輕人機警。看來,這是一個擅長偽裝的人。

  林子勝心裡有種小小的失落。他惦記了這麼多年、一直在他腦子裡浮現的那個人,怎麼是長這樣呢?

  多年來,作為一名老警察,他有種自責和不甘心。明明遇到了,卻沒有抓住他。這一次,他要在第一時間抓住他,要看清他的臉,然後……在腦海里刪除這張臉。

  抓捕行動從18日的早上開始。李成名住在一棟總高七層的老舊公寓樓的頂層,沒有電梯,每個房間都只有十幾平方米。一批抓捕隊員秘密來到李成名居所附近偵查,一直沒有發現李成名的身影。因為情況不明,他們不敢貿然敲門。直到下午六點多,李成名才從樓里出來。熊冬平也想過在路上抓捕,但是正值下班尖峰時段,人多、車多、樓多,沒有十足的把握,於是決定等待機會。

  廣州市公安局年輕的刑警孫林聲負責跟蹤。李成名鑽進一家網吧,一直到晚上11點才出來。

  他走出不遠就回頭張望,孫林聲怕出意外,只好遠遠地跟著。

  走到公寓樓門口的時候,李成名跟南陽刑警蘇永明打了個照面。李成名猶豫了一下,然後快速地上了樓。

  很快,樓下的民警發現701房間的燈亮了。大約兩三分鐘後,燈滅了。

  「他被驚到了!」他的警惕性很高,這是熊冬平這個老刑警的第一反應。事不宜遲,必須果斷行動!

  熊冬平下令抓捕,隊員們當即行動。他們正要敲門,門猛地開了,李成名就像一頭怒獅,沖了出來,直奔通往天台的樓梯跑去。

  林子勝衝上去,從後面撲倒了他。

  李成名一邊回頭,一邊用力蹬林子勝的胸,企圖迅速擺脫。

  林子勝跟他打在一起,其他抓捕民警一擁而上,把李成名死死摁住,戴上了手銬。

  林子勝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膝蓋磕傷了,可他已經顧不上了。他要看清他,此時沒有任何事比這個更重要!

  「叫什麼名字?」林子勝大聲問道,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李成名。」他的聲音很輕、很冷靜。

  「年齡?」

  「二十八。」

  他身高一米七左右,體態適中。他的皮膚不黑,但也算不上太白。那天夜裡看到的白皮膚多半是手電筒照射的原因。但是,他眼睛裡的陰森詭異沒有變,他冷漠的表情沒有變。

  這時,林子勝敢確定就是他!

  從這一天起,一定要忘了他。他是一塊污垢,是林子勝刑警生涯里不願回憶的片段。

  他從小在廣西偏僻的山村長大,翻山越嶺的能力很強。這是林子勝當時沒有追上他的原因之一。

  在他的住處,發現了一副長卷假髮、一把匕首、六百美金。李成名沒有案底,但他身上背的血案很多。

  抓住他以後,他看上去並不像一個很老練的案犯,顯得既不兇狠也不狡猾。他交代了去天河區售賣的二手手機是從一名三十多歲的女人手裡搶劫得來的。刑警迅速查找到那名女性,經過辨認,確定是他。他只承認這起案件,說拿刀捅了那女的三下,那女的咬了他胳膊一口。

  聽了這些情況匯報,關鶴鳴在電話里說:「一定要快速突破,這個人不好搞。」

  同時,他要求芳城專案組開展倒查,查一下當年的排查環節哪些是正確的,哪些存在漏洞。

  果然,2012年,在開展現場手機碰撞排查時,曾列出一個八十人的重點名單,李成名的名字位列其中。

  但是後來被排掉了,工作人員沒有進行進一步核查,也沒有跟專案組溝通過這一信息。

  又經過調查,被排掉的原因是,李成名的手機信號沒有出現在郭盛和馮艷的案件中,所以被忽視了。

  事實上,在殺害郭盛時,李成名的手機因未交費而處於停機狀態,信號未被機站捕捉到。在殺害馮艷時,他的手機已經多日沒有開過了。

  李成名被押解回南陽芳城,非常安靜地坐在審訊椅上。

  一連三天,除了承認廣州這一起搶劫傷害案以外,他什麼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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