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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2 01:27:51
作者: (美)弗蘭克·赫伯特
那個矮個子領航員說:「你們也同樣會變瞎的。你這麼做,等於給我們所有的人都判了死刑,而且是慢慢地死去。你難道連這點基本概念都沒有?你知不知道,一旦染上香料癮,缺少香料的供應將意味著什麼?」
「注視前方安全航線的眼睛將永遠閉上,」保羅說,「宇航公會的人會變成瞎子。人類被分成小群,困在他們各自與世隔絕的星球上。你們知道,我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也許純粹是出於怨恨……也許,僅僅是出於無聊。」
「讓我們私下裡好好談一談,」高個子領航員說,「我相信我們最終總會找到什麼折中的解決方案——」
「給你們那些停在厄拉科斯上空的人發信號,」保羅說,「我對這場爭執越來越厭煩了。如果上面那支艦隊不儘快離開,我們之間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他朝大廳一側的弗雷曼通信員那邊點了點頭說:「你們可以使用我們的通信設備。」
「首先,我們必須討論一下,」高個子領航員說,「總不能就這樣……」
「去!」保羅吼道,「能摧毀某樣東西,自然就擁有對它的絕對控制權。相信你們已經認同我的確有這種力量。而我們今天到這兒來,一不為討論,二不為談判,更不為妥協。你們要麼服從我的命令,要麼立即嘗到苦果。」
「他是認真的。」矮個子領航員說。保羅看到,恐懼緊緊攫住了他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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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兩個領航員走到通信設備旁邊。
「他們會服從你的命令嗎?」哥尼問。
「他們也有一定的預知能力,只是能力稍弱些,只能看到一小段未來。」保羅說,「現在,通往未來的路全都封死了,顯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堵牆,上面寫明了不服從命令的後果。我們上空每艘飛船上的每個宇航公會的領航員都能看到那堵牆。他們會服從命令的。」
保羅回過身來看著皇帝:「當年,他們之所以允許你登上你父親的寶座,僅僅是因為你擔保將維持香料的供應。可你使他們失望了,陛下。你知道後果會怎樣嗎?」
「朕無須任何人允許朕……」
「別裝傻了。」保羅喝道,「宇航公會就像建在河邊的村子,他們需要水,可充其量不過是汲取一點兒他們所需要的水而已。他們無法在河上築壩來控制水的流量,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河水本身,而這招來最終的毀滅。香料的流通就是他們的河流,而我已經在上游築好了堤壩。我的堤壩與河流緊密地連在一起,不毀掉河流,別想毀掉堤壩。」
皇帝用一隻手捋了捋他的紅髮,瞥了一眼那兩個領航員的後背。
「就連你的貝尼·傑瑟里特真言師也在發抖呢,」保羅說,「當然,聖母們本來可以用其他毒藥來玩她們那些把戲,可一旦用過香料,其他藥物就再也不起作用了。」
老婦人拉了拉她那身毫無樣式可言的黑色長袍,用長袍裹緊身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站在長矛組成的屏障前。
「聖母蓋烏斯·海倫·莫希阿姆,」保羅說,「自卡拉丹一別之後,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是不是啊?」
她的目光越過保羅,望著他母親說:「好吧,傑西卡,我看得出你兒子的確是那個人。出於這個原因,你可以被原諒,就連你女兒那令人厭惡的行為舉止也可以被原諒。」
保羅以冰冷而憤怒的口氣大聲說道:「我母親做過的事用不著你來原諒!你從來沒有這個權力,也沒有任何理由這麼說!」
老婦人的眼睛死死盯在保羅身上。
「想在我身上玩弄你那套把戲嗎,老巫婆?」保羅說,「你的戈姆刺哪兒去了?再試著去看看你不敢看的那個地方!你會發現我正站在那裡瞪你呢!」
老婦人立刻垂下目光。
「沒話說了嗎?」保羅質問道。
「我曾經歡迎你進入真命之子的行列,」她喃喃地說,「希望不要玷污了真命之子的名聲。」
保羅提高音量說:「看看她吧,戰友們!這就是貝尼·傑瑟里特聖母,耐心地從事著一項堅忍大業。她可以和她的姐妹們一起耐心等待——等了整整九十代人,只為了配出適當的基因,再結合適當的環境,最後造出她們計劃所需的那個人。看呀!她現在知道了,九十代人的努力終於生出了那麼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我。我的確是站在這裡了——但——我——永——遠——不——會——按——她——說——的——去——做!」
「傑西卡!」老婦人尖聲叫道,「叫他閉嘴!」
「你自己叫他閉嘴吧!」傑西卡說。
保羅瞪著那個老婦人。「看看你在這一切中扮演的角色,我真樂意絞死你。」他說,「你阻擋不了我!」聽到這話,老婦人氣得渾身僵硬。保羅厲聲喝道:「但我認為,最好的懲罰是讓你活下去,讓你永遠碰不著我一根汗毛,也無法使我向你臣服,更別指望我做任何你想要我做的事,我決不會讓你如願的。」
「傑西卡,瞧瞧你都幹了些什麼呀?」老婦人質問道。
「我只告訴你一件事。」保羅說,「人類這個種族需要什麼,你們的確看到了一部分,但你們對它的了解是多麼貧乏啊!你們想控制人類的繁衍,想根據你們的主要計劃,把少數經過挑選的基因混合到一起!你們懂得太少了,可是……」
「不能在人前提這些事!」老婦人低聲說。
「閉嘴!」保羅咆哮道。在保羅的控制下,這個詞似乎擁有了實體,扭動著穿越他倆之間的空氣,撲向那老婦人。
老婦人搖搖晃晃地倒退幾步,她身後的眾人立刻伸出手來扶住她。她臉色蒼白,大受震撼,保羅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竟可以抓住她的靈魂。「傑西卡,」她輕聲念叨著,「傑西卡。」
「我記住了你的戈姆刺,」保羅說,「你最好也記住我的。我只用一句話就可以殺死你。」
大廳四周的弗雷曼人心領神會地交換著眼神。神聖傳說中不就是這麼說的:「他的話將讓那些不義之人萬劫不復。」
頎長的皇室公主正站在她父皇身邊,保羅把注意力轉向她。他兩眼緊盯著這位公主,嘴裡卻對皇帝說:「陛下,我們倆都很清楚能幫助我們擺脫困境的方法是什麼。」
皇帝瞟了一眼他的女兒,又回過頭來看著保羅:「你敢?你!一個沒有家族撐腰的冒險家,一個無名小卒——」
保羅說:「你早就承認我的身份了——皇室的親戚,這是你說的。我們就別在這方面浪費口舌了吧。」
「朕是你的統治者。」皇帝說。
保羅瞥了一眼那兩個領航員,他們此時正面對著他,站在通信設備旁邊。其中一個領航員沖他點了點頭。
「我可以來硬的。」保羅道。
「你敢!」皇帝咬牙切齒地說。
保羅只是冷冷地瞪著他。
皇室公主把一隻手放在她父親的手臂上:「父親。」她的聲音絲般柔和,聽上去非常溫柔悅耳。
「別跟朕耍什麼花招。」皇帝說。然後,他看著自己的女兒:「你沒有必要這麼做的,女兒。我們還有其他辦法……」
「可這裡出現了適合當您女婿的人。」她說。
老聖母此時已經恢復了鎮靜,她擠到皇帝身邊,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起來。
「她在為你說好話,懇請皇帝應允。」傑西卡說。
保羅繼續盯著那位一頭金髮的公主。他走到母親身邊,說:「伊勒琅,皇帝的長女,是嗎?」
「是的。」
契妮走到保羅另一邊,說:「你希望我離開嗎,穆阿迪布?」
他瞥了她一眼:「離開?你再也不會離開我身邊了。」
「我們之間並不存在互相約束的紐帶。」契妮說。
保羅默默地低頭看著她,然後說道:「跟我講真話,我的塞哈亞。」她剛要回答,保羅卻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她的嘴唇上,不讓她開口。「連接我們的紐帶永遠不會鬆脫。」他說,「現在,密切注意這裡所發生的一切,我希望等會兒可以聽到你的意見。」
皇帝和他的真言師繼續低聲進行激烈的爭論。
保羅對他母親說:「她提醒他,當年他們協議的一部分,就是把一位貝尼·傑瑟里特推上皇帝的寶座,而伊勒琅便是他們專門培育的皇位繼承人。」
「那就是他們的計劃嗎?」傑西卡問。
「這還不明顯?」保羅問。
「我也看出來了!」傑西卡厲聲道,「我問你是要提醒你,用不著把我教你的那些東西回敬給我。」
保羅看著她,發覺她嘴角掛著冷笑。
哥尼·哈萊克傾身向前,擋在保羅和他母親之間:「我要提醒你,大人,那群人中還有一個哈克南人。」黑頭髮的菲得-羅薩此刻正擠在長矛屏障的左邊。哥尼朝他所在的那個方向點了點頭說:「就是左邊那個斜眼的傢伙,那張我平生所見最邪惡的臉。你以前答應過我——」
「謝謝你,哥尼。」保羅說。
「他可是准男爵……哦——不,既然老男爵死了,那他現在就是男爵了。」哥尼說,「我要向他報仇雪恨,他必須為我——」
「你能打敗他嗎,哥尼?」
「大人,別開玩笑了!」
「皇帝和他的女巫已經爭論得夠久了,您不這樣認為嗎,母親?」
她點點頭說:「確實如此。」
保羅提高音量,對皇帝喊道:「陛下,你們之中是否有一個哈克南人?」
皇帝扭頭看著保羅,皇室特有的傲慢頓時表露無遺。「朕以為,你身為公爵是說話算話的,朕的隨扈人員都應該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他說。
「我只是問一問,了解一下情況。」保羅說,「我想知道,那個哈克南人是官方隨扈人員嗎?還是僅僅因為怯懦而刻意躲在你身邊?」
皇帝的笑容中充滿了算計:「任何陪同聖駕的人,都是朕的隨扈人員。」
「公爵說的話當然算話。」保羅說,「但穆阿迪布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也許並不認同你對於隨扈人員所下的定義。我的朋友哥尼·哈萊克想殺死一名哈克南人。如果他……」
「血海深仇戰!」菲得-羅薩高聲叫著擠到長矛屏障前,用力推搡著說,「你父親稱之為家族世仇,厄崔迪。你說我是懦夫,可你自己卻躲在你的女人中間,派你的僕人來跟我決鬥!」
老真言師態度激烈地小聲在皇帝耳邊說了些什麼,但他把她推到一邊,說:「血海深仇戰,是嗎?蘭茲拉德聯合會對於血海深仇戰可是有嚴格規定的。」
「保羅,別這麼做。」傑西卡說。
「大人,」哥尼說,「你答應過我,給我機會手刃哈克南人。」
「你今天有了一整天的時間收拾他們。」保羅說著,同時感覺到一股無法遏制的稀奇古怪的衝動:豁出去了。他脫下長袍和兜帽,連同腰帶和他的晶牙匕一起遞給他母親,然後開始脫蒸餾服。這時,他突然感到整個宇宙都在關注這一刻。
「沒必要這麼做,」傑西卡說,「還有更簡單的解決辦法,保羅。」
保羅脫下蒸餾服,從母親手中握著的刀鞘里拔出晶牙匕。「我知道。」他說,「投毒、暗殺,所有那些常見的老辦法。」
「你答應過我,讓我手刃哈克南人!」哥尼低聲說,臉上的墨藤鞭疤痕高高隆起,幾乎漲成了黑色。保羅從他臉上看出了他的憤怒。「你欠我的,大人!」
「你因他們而受到的折磨難道比我多嗎?」保羅問。
「我妹妹,」哥尼怒氣沖沖地說,「還有我在奴隸營中的那些年——」
「我父親,」保羅說,「我的好朋友和戰友,杜菲·哈瓦特和鄧肯·艾達荷,還有我流亡過程中無名無位、無依無靠的那些年……還有一件事:現在是血海深仇戰,你和我一樣清楚那些必須遵守的規矩。」
哥尼·哈萊克垂下雙肩:「大人,如果那頭豬……他不過是頭禽獸,給你墊腳都不配,踩在他身上都嫌弄髒了你的鞋。如果一定要這麼做的話,叫個劊子手來好了,或者讓我來,但千萬別親自……」
「穆阿迪布沒有必要這麼做。」契妮說。
他瞥了她一眼,察覺到她眼中流露的擔憂神情。「但保羅公爵必須這麼做。」他說。
「那只是個哈克南畜生!」哥尼粗聲粗氣地罵道。
保羅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揭露自己的哈克南血統。但母親朝他投來嚴厲的目光,打消了他這個念頭。於是,保羅只是說道:「不過,這傢伙長得倒還人模人樣的,哥尼,馬馬虎虎可以把他算個人。」
哥尼說:「如果他……」
「請站到一邊去吧。」保羅說。他舉起晶牙匕掄了掄,輕輕把哥尼推到一旁。
「哥尼!」傑西卡碰了碰哥尼的手臂,「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像他的祖父。不要分散他的注意力。現在你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她心裡卻在想:偉大神母啊!真夠諷刺的,好一個血海深仇戰,哈克南對哈克南。
皇帝審視著菲得-羅薩,此人肩膀寬厚,肌肉結實。他又扭頭看看保羅——一個乾瘦高挑的年輕人,雖然不像厄拉科斯土著那麼乾瘦如柴,卻也跟他們一樣數得出肋骨來,而且脅腹深陷,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皮膚下面肌肉的蓄力起伏。
傑西卡靠近保羅,傾身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對他耳語道:「有一件事,兒子。有些時候,當貝尼·傑瑟里特訓練危險人物時,通常會運用舊式的潛意識苦樂刺激法,把某個關鍵詞植入他心靈最深處。最常用的詞是『尤羅西諾』。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人也是用這種方法訓練出來的,只要你在他耳邊發出那個詞,他的肌肉立即就會變得鬆軟無力,而且……」
「這一回,我不想要什麼特殊照顧。」保羅說,「退回去吧,別攔我。」
哥尼對她說:「他幹嗎要這麼做?想要自尋死路去當殉難者嗎?就因為弗雷曼人宗教中的那些無稽之談?就是這些東西蒙蔽了他的理智嗎?」
傑西卡把臉埋在掌中,意識到自己並不完全了解保羅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她能感覺到整個大廳被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也知道保羅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完全有可能就是因為哥尼·哈萊克所暗示的那個理由。她的全部身心都集中在兒子身上,想盡全力保護兒子。然而,她什麼也做不了。
「是因為宗教里的那些無稽之談嗎?」哥尼再三追問道。
「別說話,」傑西卡輕聲說,「祈禱吧。」
皇帝的臉上突然露出微笑。「如果我的隨扈……菲得-羅薩·哈克南……希望如此,」他說,「我將解除對他的一切限制,給他自由選擇的權利,讓他選擇自己要走的路。」皇帝朝保羅的弗雷曼敢死隊衛兵們擺了擺手:「你那一群烏合之眾里,不知是誰拿著我的腰帶和短刀。如果菲得-羅薩願意的話,他可以用我的刀跟你決鬥。」
「我願意。」菲得-羅薩說。
保羅看到他那張揚揚得意的臉,心想:他過於自信,這一點對我很有利。
「把皇帝的御刀拿來。」保羅說。他看著衛兵們迅速執行了命令,然後又說:「放在那邊地上。」他用腳點出一個地方:「清場。讓皇帝的那群烏合之眾統統靠牆站,把那個哈克南人帶到中間的空地上。」
隨即便是一陣騷動:衣袍摩擦發出的窸窣聲,慌亂的腳步聲,還有低聲的命令和抗議聲。在這片嘈雜的噪聲中,保羅的命令被貫徹執行了。那兩個領航員仍然站在通信設備附近,他們朝保羅皺著眉頭,顯然有些舉棋不定。
他們已經習慣於預知未來,保羅想,然而,此時此地,卻只能看見一片空白,他們都變成了瞎子……就連我也一樣。他極力體會時間之風,去感受那即將到來的騷亂,去領略集中在此時此地的風暴中心。如今,就連最細微的罅隙也全都合攏了。他知道,這裡面隱藏著尚未成形的聖戰;這裡面就是他一度引為自己可怕使命的種族意識;這裡面包含著足夠的理由,足以生出魁薩茨·哈德拉克,或天外之音,或貝尼·傑瑟里特育種計劃的終結者。人類自覺地感應到了自身種族的休眠期,意識到自身已經變得陳腐了,知道自己現在只需要經歷混亂,讓基因在混亂中進行混合雜交,產生出強壯的新型混合體,這樣才能繼續生存下去。此刻,人類的所有成員都以無意識的有機體形式獨立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正經歷著一種可以超越一切藩籬的狂熱。
而且,保羅看得出,自己的任何努力都將毫無用處,絲毫無法改變未來。他曾經想過完全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對抗聖戰的陰影。然而,聖戰還是會來的。即使沒有他,他的軍團也還是會憤怒地衝出厄拉科斯。他們只需要一個傳奇,而他已經成為這個傳奇的核心。他已經給他們指明了方向,教會了他們控制宇航公會的方法——因為宇航公會必須依賴香料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一種挫敗感占據了他的心靈,他懷著沮喪的心情看著菲得-羅薩,他已經脫去破爛的軍服,身上只剩下一條屏蔽場腰帶。
這就是高潮了。保羅想,從這裡開始,如撥雲見日般,未來之門將重新開啟,把這一切變成榮耀的開端,堅定不移地把未來引向聖戰。如果我戰死在這兒,他們會說我犧牲自己救贖大眾,我的靈魂將領導他們繼續向前;而如果我活下來了,他們就會說:穆阿迪布戰無不勝。
「厄崔迪準備好了嗎?」菲得-羅薩遵照古老的血海深仇決鬥儀式高聲叫道。
保羅決定以弗雷曼人的決鬥方式來回答他:「願你刀毀人亡!」他指著地板上的御刀,示意菲得-羅薩上前拿起刀來。
菲得-羅薩警覺地注視著保羅,迅速拾起刀來,在手中掂量了一會兒,感覺了一下。他心中非常興奮,仿佛正燃著熊熊烈火。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戰鬥——一場男子漢對男子漢、技巧對技巧、沒有屏蔽場干擾的戰鬥。他可以看到,一條通往權力的康莊大道已經在他面前展開:對皇帝來說,厄崔迪公爵是位十分棘手的人物,皇帝肯定會大力嘉獎任何一個殺死這位公爵的人。獎品甚至可能就是那位傲慢的公主和一部分皇權。菲得是一個受過各種武器裝備和奇謀詭計訓練的哈克南人,在競技場上經歷過上千次戰鬥。至於這個土包子公爵,一個來自荒蠻世界的冒險家,沒有可能是菲得的對手。而且,這個土包子也無從知道,他將要面對的武器可不僅僅是一把刀。
就讓咱們瞧瞧你是不是百毒不侵!菲得-羅薩想。他舉起御刀向保羅致敬,嘴裡說:「去死吧,傻瓜。」
「我們可以開打了嗎,表兄?」保羅問。他貓腰前行,眼睛盯著菲得-羅薩手中的刀。保羅伏低身子,乳白色的晶牙匕直指前方,像延展出來的手臂。
他們繞著彼此兜了一圈又一圈,赤腳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摩擦聲,一邊警惕地盯著對方,一邊想找出破綻來。
「你的舞跳得真好。」菲得-羅薩說。
他是個愛說話的人,保羅想,又一個弱點。當面對沉默的對手時,他就會變得不安起來。
「你做過臨終懺悔了嗎?」菲得-羅薩說。
保羅仍然默默地和他兜著圈子。
皇帝的隨扈人員都擠著觀看他們兩人的決鬥,老聖母也從人群的縫隙中凝神盯著他們,感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小厄崔迪把那個哈克南人稱為「表兄」,這只能說明他知道他們倆有著共同的祖先。不過,這很容易理解,因為他是魁薩茨·哈德拉克。但保羅的話迫使她集中心思,開始考慮這場決鬥中與她有關的唯一一件事。
對貝尼·傑瑟里特的人類育種計劃而言,這可能是一次大災難。
她也從中看出了一些保羅看到的東西:菲得-羅薩也許可以殺死對手,但絕不會是最終的勝利者。而隨即而生的另一個念頭幾乎使她完全崩潰。貝尼·傑瑟里特人類育種計劃是個極其耗時且花費巨大的項目,而他們倆就是這個項目的最終產物。如今,他倆在這次生死決鬥中迎面相逢,很可能會一起送命。如果他們兩人都死在這兒,那就只剩下兩個選擇:一個是菲得-羅薩的私生女,但她還是一個嬰兒,一個未知的、不可測的因素;另一個就是厄莉婭,那個邪物。
「也許你在這個地方只能接觸到異教徒的儀式,」菲得-羅薩說,「要不要皇帝的真言師為你準備後事,好送你的靈魂上路啊?」
保羅微笑著朝右邊兜過去,保持著警覺,不再去想那些讓人沮喪的事。這種時候需要儘量壓制自己的思緒。
菲得-羅薩跳開一步,舉起右手佯攻,但手上的刀卻神不知鬼不覺地換到了左手。
保羅輕鬆地避開菲得-羅薩的一擊,注意到對手在劈出這一刀時,因為慣於使用屏蔽場而略有些動作遲緩。不過,菲得-羅薩的動作還不算很慢,並不像保羅見過的其他依賴屏蔽場的人。他覺得,菲得-羅薩以前肯定跟沒有屏蔽場的敵人交過手。
「厄崔迪人是不是只會瞎跑,卻不敢停下來堂堂正正地好好打一場啊?」菲得-羅薩問道。
保羅一言不發地重新開始兜圈子。他突然回憶起艾達荷的話來。那是很久以前在卡拉丹的訓練場上,艾達荷說:「開始的時候,要花些時間來觀察你的對手。這麼做,也許你會失去許多速戰速決的機會,但觀察是贏得勝利的保證。慢慢來,直到你確信自己已經有了制勝的把握為止。」
「也許,你以為跳跳這種舞可以讓你多活幾分鐘。」菲得-羅薩說,「那好吧。」他停下腳步,直起身來,不再跟著保羅兜圈子。
不過,保羅已經看夠了,已經對菲得-羅薩有了初步的了解。這時,菲得-羅薩率先邁向左邊,露出右臀,仿佛戰鬥腰帶那小小的護甲足以保護他的整個側面。通常只有受過屏蔽場訓練、手持雙刀的人,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難道……保羅躊躇起來……那根腰帶並不僅僅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這個哈克南人似乎太自信了。要知道,他的對手可是指揮大軍擊敗了薩多卡軍團的人。
菲得-羅薩留意到保羅的躊躇,說:「既然知道戰死在我手下是不可避免的事,那還拖什麼拖?我遲早會收拾殘局,行使我應有的權力。你也只能耽擱一下我前進的腳步罷了。」
如果是飛鏢發射器,保羅想,那一定是個非常巧妙的機關。從腰帶上一點兒也看不出有做過手腳的痕跡。
「你為什麼不說話?」菲得-羅薩質問道。
保羅重新試探性地兜起圈子來,對菲得-羅薩言語之間流露出的不安報以冷冷的微笑。這表明,沉默帶來的壓力正在積聚中。
「你笑了,嗯?」菲得-羅薩問,話沒說完便跳了起來。
保羅一心在尋找適當的戰機,他以為菲得-羅薩說話的時候會稍稍停頓一下,卻沒料到對手突然發起進攻,因此差點兒沒能避開菲得-羅薩狠狠劈下來的一刀。保羅感到刀尖劃破了自己的左臂,他一言不發地強忍痛楚,心頭頓時一片雪亮,意識到早些時候對手故意表現出動作遲緩的樣子,其實是陷阱,完全是假象。看來,這位對手的實力在他預料之外。陷阱里的陷阱還套著陷阱。
「你們的杜菲·哈瓦特曾經指點過我一些戰鬥技巧,」菲得-羅薩說,「他是第一個讓我流血的人。不過,那個老傻瓜沒能活著看到這一切,真是太遺憾了。」
這時,保羅想起艾達荷曾經說過的話:「不要想當然,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外部因素上。只盯住戰鬥過程中出現的種種狀況,這樣你才永遠不會感到意外。」
兩人又繞著彼此兜起圈子來,互相俯身接近,異常警覺。
保羅看到對手又揚揚得意起來,覺得非常奇怪。難道對那個傢伙來說,一條小小的劃傷就值得那麼興奮嗎?除非刀刃上有毒!但是,這怎麼可能呢?保羅知道,他自己的人處理過這把刀,交給菲得-羅薩之前檢查過。他們受到過極好的訓練,怎麼可能漏過那麼明顯的陰謀?
「那邊那個你剛剛跟她談話的女人,」菲得-羅薩說,「就是身材嬌小的那個。她對你來說很特別嗎?也許是你的新寵?要不要我回頭特別關照她一下?」
保羅繼續保持沉默,用他的內部意識探測著,仔細檢查從傷口流出的血,發現御刀的刀刃上塗有迷藥的成分。他立即調整自己的代謝以應付眼前的危機,然後迅速改變迷藥的分子結構。儘管這迷藥已經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了,可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寒而慄。他們一早就準備好一把塗上了迷藥的刀,這種迷藥不會觸發毒物探測器,但藥效卻強到足以使中毒者受創的肌肉遲鈍起來。他的敵人們自有他們的小算盤。陰謀中套著陰謀,一個比一個更加陰險狡詐。
菲得-羅薩再次跳起來,劈出一刀。
保羅的微笑僵在臉上,裝出一副暈暈乎乎、動作遲緩的樣子,仿佛迷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然而,他在最後關頭閃身避開,用晶牙匕的刀尖迎上對手狠劈下來的手臂。
菲得-羅薩趕緊側身一閃,跳出決鬥圈,躲在一邊。他趕緊把刀移到左手,感覺被保羅刺傷的地方隱隱作痛,就像中毒一樣。他的下頜因害怕而開始微微泛白。
讓他自己去疑神疑鬼吧,保羅想,就讓他懷疑自己中毒了。
「太陰險了!」菲得-羅薩大聲叫道,「他沖我下毒!我覺得我的手臂中毒了!」
保羅終於打破沉默:「只是一點點迷幻藥罷了,回報你塗在御刀上的迷藥。」
菲得-羅薩舉起左手握著的刀,嘲弄地擺出敬禮的姿勢,以此回應保羅的冷笑,雙眼卻在刀後閃出憤怒的火焰。
保羅也把晶牙匕換到左手,擺出與對手相同的姿勢。接下來,兩人再次兜起圈子來,相互試探著。
菲得-羅薩開始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側著身子往圈內移動,御刀高舉過頭頂。他的下巴緊繃著,斜眼瞪著保羅,憤怒之情溢於言表。他分別朝右方和下方佯攻兩下,隨即與保羅撞到一起。他們緊緊抓住彼此握刀的手,奮力扭打著。
保羅懷疑菲得-羅薩的右臀處藏有毒鏢發射器,所以一直很注意。保羅強行轉身到右邊,想看個究竟,結果差點兒沒看到菲得-羅薩腰帶下方突然伸出的毒針。當時,菲得-羅薩擰了一下身子,用力朝他頂過來,這個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於是毒針以毫髮之差貼著他的肌膚偏向一邊。
是在左臀上!
陷阱里的陷阱還套著陷阱!保羅提醒自己。出於本能,他那受過貝尼·傑瑟里特訓練的肌肉立刻調動起來,迅速朝下避開,想讓菲得-羅薩撲一個空。但為了不被對手臀部發射出來的小針刺到,保羅一失足,重重摔倒在地,被菲得-羅薩壓在身下。
「你看見我屁股上的毒針了?」菲得-羅薩輕聲說,「你死定了,傻瓜!」他開始扭動臀部,把毒針越貼越近:「這會使你暫時無法調動肌肉,然後由我來操刀殺死你,決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查都查不出來!」
保羅一邊竭盡全力抵抗菲得-羅薩,一邊聽到自己心底傳來無聲的尖叫。烙在細胞里的先祖們都在要求他使用密語,好讓菲得-羅薩的動作緩上一緩,救他自己的性命。
「我不會說的!」保羅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菲得-羅薩愣了一下,瞠目結舌地盯著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雖然這只是一瞬間的事,但卻給了保羅足夠的時間,足以讓他發覺對方下盤不穩,兩腿交錯在一起,很容易失去平衡。菲得-羅薩側著身子,右邊臀部高高翹起,左臀處那根小小的毒針被壓在他自己的身下,戳進地板里了,所以根本無法轉身。
保羅藉助手臂上血液的潤滑作用,掙扎著抽出左手,使盡全身的力氣,把晶牙匕從菲得-羅薩的下巴底下狠狠戳了進去。刀尖直接插入菲得-羅薩的頭部,他抽動了一下,身體往後倒去,而毒針半嵌在地板里,支撐著他的屍體側臥在一旁。
保羅做了幾個深呼吸,重新恢復了鎮靜,然後用手一撐,站起身來。他站在屍體旁,手裡拿著刀,故意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對面的皇帝。
「陛下,」保羅說,「你的隊伍里又少了一個人。我們現在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吧?討論一下應該怎麼辦?把你的女兒嫁給我,讓厄崔迪人也能登上皇帝的寶座。」
皇帝扭頭看看芬倫伯爵。伯爵與他視線相交——灰眼睛對上綠眼睛。彼此都很清楚對方的想法,畢竟合作了那麼多年,只一瞥就能了解對方的意圖。
替我把那個自命不凡的傢伙幹掉,皇帝的眼神告訴伯爵,沒錯,這個厄崔迪人的確年輕力壯,但他剛才苦戰了那麼長時間,也累得夠嗆,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你的對手。現在就去向他挑戰……你知道該怎麼做。殺了他。
慢慢地,芬倫伯爵轉動頸項,用了很久才轉過頭來,面對保羅。
「去呀!」皇帝低聲說。
伯爵緊盯著保羅,用他夫人瑪格特按照貝尼·傑瑟里特方式訓練出來的特殊方法,感受著這位厄崔迪年輕人的神秘和深藏不露的威儀。
我有能力殺死他。芬倫想——他知道這是事實。
這時,從伯爵內心深處的秘密角落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阻止他進一步採取行動。他飛快地盤算了一下,大致算了算自己和保羅比占優的地方——他善於在年輕人面前把自己偽裝起來,總是行為詭秘,沒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保羅通過滾滾的時間激流,對眼前的狀況多少有了一定的認識,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從未在預見的時間之網中見過芬倫。芬倫是那些幾乎成功的半成品之一,他差一點兒就可以成為魁薩茨·哈德拉克了,卻因為基因模板中的一點點缺陷而變成殘廢——一個天生的閹人。他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華,最後只落得行為詭秘、離群索居。保羅突然對伯爵生出一種深深的同情心,那是他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兄弟情誼。
芬倫讀出了保羅的情緒波動,於是說道:「陛下,我不得不拒絕您的要求。」
沙達姆四世勃然大怒,快走兩步衝過隨行的人群,狠狠一拳打在芬倫下巴上。
芬倫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他直視皇帝,故意平淡地說:「我們一直是朋友,陛下。我知道,現在拒絕您有些不夠朋友,所以我會忘記您打了我。」
保羅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在談皇位的問題,陛下。」
皇帝一個急轉身,瞪著保羅吼道:「坐在皇帝寶座上的人是我!」
「不過,你的寶座將安放在薩魯撒·塞康達斯。」保羅說。
「我放下武器到這兒來,完全是因為你答應過擔保我們的安全。」皇帝大聲喊道,「可你竟敢威脅……」
「你的人身安全在我面前是有保障的,」保羅說,「厄崔迪信守承諾。然而,穆阿迪布判你流放,流放到你那顆監獄星球上去。但是你也用不著害怕,陛下,我將做出安排,盡全力改善那裡的艱苦環境,把它變成一個到處都是溫柔鄉的樂園。」
皇帝在心裡慢慢體會著保羅話中的深意,當他明白了保羅的話外音時,不禁睜大眼睛瞪著對面的保羅。「現在我們總算明白你的意圖了。」他冷笑著說。
「確實如此。」保羅說。
「那厄拉科斯又會如何呢?」皇帝問,「另一個『到處都是溫柔鄉的樂園』?」
「弗雷曼人會得到穆阿迪布的承諾,」保羅說,「在這片土地上,將會有露天的流動水源和物產豐富的綠洲。但與此同時,我們也要兼顧香料。因此,厄拉科斯總會有沙漠……也會有狂風,以及種種可以磨鍊男子漢的艱苦環境。我們弗雷曼人有一句名言:『上帝締造厄拉科斯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忠誠。』人類不能違背神的旨意。」
老真言師——聖母蓋烏斯·海倫·莫希阿姆——對保羅的言外之意有自己的看法。她看出了聖戰的苗頭,急忙說道:「你不能放縱弗雷曼人橫行宇宙!」
「你應該回想一下薩多卡的『溫和』手段!」保羅厲聲喝道。
「你不能。」她輕聲嘟囔著。
「你是位真言師,」保羅說,「反思一下你所說的話吧。」他瞥了一眼皇室公主,又回過頭來對皇帝說:「最好快點兒,陛下。」
皇帝用頗受打擊的目光扭頭看看自己的女兒。她拉著他的手臂,安慰他說:「我之所以受訓,不就是為了聯姻嗎,父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無法阻止這件事。」老真言師喃喃地說。
皇帝挺直身體,僵硬地站在那裡,不忘維持他的尊嚴。「由誰來代表你談判,我的親戚?」他問。
保羅轉過身去,望向自己的母親,看到她雙眼緊閉,跟契妮一起站在一班弗雷曼敢死隊衛兵中間。他走到他們面前站住,低頭看著契妮。
「我知道你的理由。」契妮輕聲說,「如果一定要……友索。」
保羅聽出她的聲音中暗藏悲戚,於是輕撫著她的臉頰安慰她。「我的塞哈亞,什麼也不用怕,永遠不用怕。」他小聲說。隨後,他垂下手臂,面對他母親說:「就由您來代表我談判吧,母親。把契妮帶在您身邊,她很聰明,而且目光銳利。人們常說,沒人能比弗雷曼人更會討價還價。她看問題時會懷著對我的愛意,會考慮到她今後會有的兒女,會考慮到孩子們的需要。聽聽她的建議。」
傑西卡明白兒子一定已經精心盤算過了,條件恐怕會很苛刻,因此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她問:「你有什麼指示嗎?」
「要皇帝拿手裡宇聯商會公司的全部股份做嫁妝。」他說。
「全部?」她大為震驚,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理應被剝奪財產。我還要為哥尼·哈萊克爭取到伯爵的爵位和宇聯商會董事的職位,要把卡拉丹賜給他做封邑。每一個倖存的厄崔迪人都將受封,都將享有一定的權力,就連最低階的士兵也不例外。」
「弗雷曼人怎麼辦?」傑西卡問。
「弗雷曼人是我的。」保羅說,「他們會得到什麼將由穆阿迪布來分配。首先任命斯第爾格擔任厄拉科斯總督,不過,這可以等一等再做處理。」
「那我呢?」傑西卡問。
「您希望得到什麼?」
「也許是卡拉丹吧。」她說著,看了看哥尼,「我還不能肯定。我已經變得更像個弗雷曼人了……而且,還是弗雷曼聖母。我需要一段時間的寧靜,好好考慮一下。」
「您有的是時間,」保羅說,「還有其他的嗎?哥尼和我可以給您的任何東西。」
傑西卡點點頭,突然覺得自己又老又累。她看著契妮說:「那麼,給你這位愛妃賜些什麼?」
「我不要封號,」契妮輕聲說,「我什麼都不要。求你了。」
保羅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突然回憶起她懷抱小雷托站著的樣子。可如今,他們的孩子在這次暴力衝突中喪生了。「現在我向你發誓,」他輕聲說,「你無須任何封號。那邊那個女人將是我的妻子,你只是我的姬妾,但這是因為政治上的需要,不得不如此。我們必須和平解決這次事件,以便取得蘭茲拉德聯合會各大家族的支持。雖說是表面文章,可我們仍舊必須遵守這些形式。不過,那個公主除了名分之外,什麼也得不到。不會有我的孩子,不會得到我的愛撫,不會擁有我溫柔的目光,更不會有片刻溫存。」
「你現在這麼說,但以後……」契妮說著,望向站在大廳另一邊的那位高挑的公主。
「你這麼不了解我兒子嗎?」傑西卡對契妮耳語道。「你瞧瞧站在那邊的那位公主,多傲慢,多自信。他們說,她在文學方面很自負。我們只能希望,她可以從那些東西里找到些慰藉;除此之外,她什麼都沒有。」傑西卡苦笑道,「想想看,契妮,那個公主空有名分,卻會過著不如姬妾的生活——雖然貴為皇后,卻永遠無法得到丈夫的片刻溫柔。而我們,契妮,背負著姬妾名分的我們——歷史將會把我們稱作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