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沒用

  楠楠每天都會化療。

  化療會減輕她的痛苦，但是情況卻是越來越不好。

  偶爾吃了止疼藥，她才能正常坐會，玩會。

  林晚意過來陪她。

  「今天還想去哪兒玩嗎？」

  

  楠楠望著窗外，臉色蒼白無血。

  她想了很久，想不起來有什麼感興趣的，只道，「姐姐，我想吃一塊奶油蛋糕。」

  林晚意笑道，「好。」

  去買蛋糕的時候，她也一併買了很多其他好吃的。

  路上碰上賀司夜，兩人一起去醫院。

  「楠楠又出事了？」他問。

  林晚意嗯了一聲，「意料之中的事。」

  賀司夜看向她。

  她沒有明顯難過，可見早就做好了準備。

  人類對病人的共情並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到醫院之後，楠楠吃了幾口蛋糕，就開始腹脹，不能再吃。

  她苦澀一笑，「姐，我是不是很沒用，這麼好的東西，我吃兩口就浪費了。」

  林晚意，「沒事，食物本就是服務人類的，吃不下就等一會再吃別的。」

  楠楠低頭流眼淚。

  「但是我好疼，姐姐。」

  林晚意心裡發緊，伸手抱住了她。

  大概楠楠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後來人走後，她又拿起好吃的，不顧難受一直往嘴裡塞。

  吃了吐，最後只能吃藥洗胃，把身體弄得更加虛弱。

  醫院給出了最後的通牒，不能治了。

  床單信息卡上，出現了讓林晚意熟悉的字眼。

  她再次面對死亡。

  只是這一次，楠楠的死是板上釘釘。

  她再次坐在床前，趁著楠楠現在還清醒，問她，「楠楠，你願意捐贈你的器官嗎？」

  楠楠是讀過書的，知道捐贈器官是什麼性質的事情。

  「姐姐，你需要嗎？」

  林晚意扯了下唇，「對不起，會怪我嗎？」

  楠楠搖搖頭。

  她其實對林晚意一家人，心存感激。

  雖然最後的時光還是很痛，但是偶爾她跟林晚意相處的時候，她能感覺到林晚意想救自己。

  那是發自內心的善良。

  楠楠這一生都沒有被善待過，她缺愛，也很珍惜美好。

  所以在感受到一點溫暖的時候，就會不顧一切去成全別人。

  「姐姐，我身上還有什麼能要的，你儘管拿去就好了。」

  林晚意眼眸濕潤，「你害怕嗎？」

  「怕死嗎？我不怕，我很早就想死了，在沒有得病之前，我在那樣的家庭里生活著，每次的呼吸都在折磨我。」

  「你什麼時候開始得病的？」

  「病不病其實都一樣，在醫院他們不管我，我反而更開心。」

  林晚意摸摸她的臉蛋，「想休息嗎，想的話我就給拿止疼藥，你好好睡一覺。」

  楠楠很懂事的說。「不要浪費國家資源了，我沒關係，疼習慣就好了。」

  林晚意想到賀司夜，低聲呢喃道，「真的能疼習慣嗎？」

  那將是多少個黑夜，多少次咬牙堅持，才能習慣疼？

  楠楠問，「姐姐，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我的器官嗎？」

  林晚意覺得這樣的問題，在此刻討論起來太殘忍了。

  她說，「等你去了極樂世界以後，我寫封信告訴你好嗎？」

  楠楠其實不怕，所以她繼續問，「是為了救你的家屬嗎？」

  林晚意錯愕，「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感覺，你的老公也在生病。」

  病人之間的磁場，是一種奇怪的東西。

  你人站在那，即使什麼都不做，也偽裝得很好，但是在病人的眼裡，一眼就能看出來。

  楠楠問，「他是不是生過一場大病？」

  林晚意頷首，「是，今年才痊癒的。」

  「那要我的什麼呢？他看起來什麼都不缺。」楠楠有預感，大膽提問，「是我的心臟嗎？」

  林晚意握緊她的手。

  「楠楠。」

  楠楠感覺到了她的痛苦，微微一笑，「姐姐，真的沒有關係，我能幫助你，我反而很開心，至少我死得其所。」

  她還說，「而且你跟姐夫很恩愛，我很少看到這樣的愛情，我很羨慕。」

  林晚意嗓音哽咽，「楠楠，你猜對了，他有心臟病。」

  楠楠反而緊張了起來，「那我什麼時候死呢，是早點死比較好嗎？」

  林晚意心疼嘆息，「不要考慮那些，我們順其自然。」

  楠楠低落道，「但是姐姐，我已經享受過快樂了，我不想再或者了，每次化療都好痛。」

  說著說著，楠楠就忍不住落淚。

  她何嘗不怕死。

  但是也不想活著。

  兩種極端的情緒糾纏在一起，折磨了她許多個日日夜夜。

  林晚意一遍遍的撫摸著她。

  直到楠楠哭得累了，漸漸睡去。

  林晚意沒有離開。

  等到懷裡的女孩，漸漸鬆開警惕，抱住了旁邊的玩偶。

  她低聲呢喃，「爸爸媽媽。」

  林晚意愣住。

  看著她消瘦到已經變形的側臉。

  楠楠的臉埋在枕頭裡，一邊哭一邊呢喃，「爸爸媽媽，我是你們的孩子，為什麼……一點都不疼我呢？」

  林晚意徹底崩潰了。

  她來到門外，想大哭一場，但是情緒好像封閉了。

  沒有力氣嘶吼。

  只是單薄的站在那，無聲的掉眼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賀司夜出現在她身邊，將她摟在懷裡。

  淚水浸透了賀司夜的衣衫。

  溫度從毛孔鑽到血液里，毛孔里，直到心臟。

  賀司夜的心一點點的收緊，黑眸在夜裡變得無比的深沉，「好了，沒事了。」

  林晚意哭得失聲。

  她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慢慢支起身子，無神呢喃，「她從生下來，敲定名字的那一刻開始，就從來沒有感受過愛。」

  賀司夜嗯了一聲，「愛本就是奢侈的東西，不要把別人的痛苦加在自己身上。」

  林晚意伸手觸摸他的心臟。

  心跳聲，如雷貫耳。

  「到時候你做完手術，會跟她一樣很沒有安全感，會痛苦嗎？」

  賀司夜握緊她的手，「不會。」

  「要是她能感受到就好了，讓她知道，一個人健康又快樂的活著，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賀司夜嗯了一聲。

  他哄了她好久，才等到她的心情慢慢平復，回家休息。

  另一邊，機場。

  幾個寒酸的背影，出現在北城。

  楠楠媽一出來就被嚇壞了，「哎呀，這麼晚了竟然還亮著這麼多燈，難道不要錢嗎？」

  楠楠爸不屑道，「看看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些都是國家出錢，又不要你的。」

  楠楠媽笑了起來。

  「太好了，這麼繁華的地方，我們要是在這裡紮根，那該多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