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老石
2024-10-01 19:56:04
作者: 三橫一束
出苦力討生活的人,最是不容易了。
這都已經入了臘月,牡丹江火車站後身的裝卸區,一眾出苦力討生活的漢子們,還在為生計忙活著。
從山裡伐下來的一車車原木,被漢子們用脊樑扛上了火車。
這些原木要去向哪裡,漢子們不知道!
只知道,將一根足有大腿粗的原木,扛到火車上,能掙五分錢。
可一個人抗不了一根原木,漢子們都是兩人一組去扛!
可唯獨有一人,是個特例!
「老石啊!這麼扛,身子不要了?」
老石的脊樑挺的直直的,肩膀上扛著一整根原木,臉上滿是汗珠。
見有人和他說話,笑著說到:
「多干點兒就多掙點兒!」
「我家小石頭學習可用功了,老師還獎了他一朵小紅花呢!我得多掙點兒錢,給我兒子買點兒好吃的補補!」
「那你可悠著點兒,身子可是你自己的!」
老石嘿嘿一笑:
「誒!我心裡有數!」
時至晌午,漢子們都累的不成樣子了,今天的這一批原木,也全都扛完了。
老石握著手裡計數的籌子,排在人群中等著領錢!
這時,人群前吵到:
「我這是二十根籌子,應該是一塊的工錢,你給我八角是什麼意思?」
「八角怎麼了!不願意要就給我!」
工頭打扮的人起身站到椅子上,朝著一眾出苦力的漢子們喊到:
「都聽著,一根籌子四分錢!願意結帳的到我這邊重新排隊,不願意的,愛找誰結錢找誰結!」
此言一出,排隊的漢子們頓時亂作一團!
「不帶這樣的,說好了五分錢扛一根,結帳的時候咋還能變卦呢?」
「你們林家怎麼說也是牡丹江的首富,至於從我們嘴裡刮這三瓜倆棗的嗎?」
就在這時,老石默默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握著手裡的籌子找到工頭。
「我這是四十根,勞煩給算下!」
老石雙手攤開,任由工頭點數。
「行!四十根,一塊六!」
嘴上說的是一塊六,可到老石手裡的,卻是一塊五!
儘管如此,老石還是沒有吭聲。
拿著到手的一塊五角錢,轉身便走!背後是一眾出苦力的謾罵!
老石可不管這些,在他眼裡,能拿到錢總比拿不到要好!少些就少些吧!
大不了下次多幹些就好了!
……
石家的屋子裡,石嬸子捧著剛做好的新鞋,左看右看滿是喜歡。
棕黑色的鞋面上,石嬸子還用線勾了一個石頭的圖樣。
正巧這時老石下工回來。
石嬸子見了老石,忙問到: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今天活兒少,幹完了,結了工錢就回來了!」
「結了多少?」
石嬸子說著,將手伸向老石!
「今天就扛了四十根木頭,工錢就這麼多了!」
石嬸子看著手裡的一塊五角錢,笑臉瞬間僵住了。
「不對!應該是兩塊,內五角呢?」
「工頭說四分一根……」
老石的話沒說完,石嬸子打斷到:
「那也不對,還少一角!」
「工頭就給這麼多!」
老石說著,沒上炕坐,而是順著炕沿邊兒蹲了下去。
老石知道,以石嬸子的性子,准不讓他坐!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別人嫁漢都是好吃好喝,再看看我,過的這是什麼日子!」
石嬸子說著,拿起身邊的東西便往老石身上砸!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老石蹲在地上,無奈的嘆了口氣。
「臘月了,不好找活兒!先緊巴點兒過吧!」
石嬸子一聽,火氣更大了!
「緊巴點兒過?還要怎麼緊巴過?要我說你就是沒出息!你看看人家章牧,年紀輕輕的,就是警署的大隊長了!」
「再看看你!真是窩囊死了!空有一身大高個子,卻是個賣苦力的命!你咋就不能當警員呢?我要是年輕,再嫁一回,嫁他也不會嫁你!」
老石聽了這話,身子蹲的更低了!頭也更低了。
沒出息!窩囊!
一句句話,就像一根根刺,扎進老石的心裡。
但老石,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輩子,就娶了這麼一個老婆,生了一個孩子!
受點氣就受點氣吧!
屋內,老石正受著石嬸子的數落!
屋外,章牧帶著十來個兄弟回來了,所幸東西不多,只雇了一輛大車!
小 三子帶著人,去給章牧搬東西!
章牧則是進了老石的屋子。
畢竟租了老石家三年的房子,如今不住了,總要說一聲。
「老石大叔,石嬸子!都在家呢?」
老石見章牧進來了,連忙起身,招呼章牧坐。
「章隊長,快坐,快坐!」
章牧微微一笑。
「我就不坐了!來和大叔、嬸子說一聲,警署給我分了套房子,今天搬家!正屋以後就不住了!」
石嬸子一聽雙眼瞪得溜圓。
「不住了?咋就不住了呢?」
老石倒是嘿嘿一笑,撓了撓腦袋。
開口到:「也好,也好!」
石嬸子見老石要給章牧退錢,眼睛瞪的更圓了!
雖沒說不願意,可坐在那兒,沒有一點兒要算帳退錢的意思。
章牧知道,老石一家過的不容易。
退的這點兒房租錢對章牧來說不算什麼,可對老石一家就不一樣了。
隨即說到:
「老石大叔,本也就沒多少錢,算了吧!」
「那可不行!釘是釘,鉚是鉚,這錢該給你退!」
老石說著,對石嬸子催促到:
「屋裡的,快給章隊長算算,咱不能欠人家的錢!」
石嬸子轉身去拿錢,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章牧見狀說到:
「要不這樣吧!正好我還沒雇板車,老石大叔就用你家的板車,幫我把東西拉到新房,運費就當頂帳了吧!」
老石一聽,連忙擺手。
「這可不……」
老石本是要說『這可不行!』
可石嬸子搶先說到:
「這可不巧了嗎?你老石大叔下午正好不用上工,就讓你老石大叔去幫你搬家!」
「成!那就這麼定了!我先去裝車,等裝好車了,我再叫你!」
隨著章牧的離開,石嬸子再次數落起了老石。
「你說你怎麼想的,還退錢?退了錢,咱家這年還過不過了!」
「可憐我的小石頭,去年過年就沒換新衣服,今年要是還換不了,我跟你沒完!」
「那錢,本來就是人家的!」
石嬸子聽了,眼巴巴的要哭。
「是!錢都是人家的,咱家就是沒錢,就得過苦日子!」
「我真是和你過夠了!」
一句過夠了,瞬間將老石的脊樑壓彎了。
老石沒等章牧叫他,便徑直出門幫章牧裝車去了!
……
吉原別墅的位置在北二街再往北一點兒,距離老石家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等老石把章牧的家什,拉到吉原別墅時,天已經微微見黑了。
等老石要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老石大叔!」
章牧將老石叫住,拿出一塊大洋塞到老石手裡。
「拿著!」
老石感受著手裡的大洋,微微一愣。
「這、這是!」
「拿著吧,就當是我給小石頭的!」
老石想推辭,可嘴長了半天,還是沒說出口。
只是握著大洋,半響。
「誒!」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老石知道,這塊大洋至少能讓他在石嬸子面前,挺起好長一段時間的脊樑!